飛機準點降落昆明,霍星站在人群第一排,隔老遠就沖陳晚招手,他和陳晚並排,都向出口靠近。
陳晚鬆開行李箱,對他張開手,站在原地歪頭笑。
霍星環住腰,單手將人抱起轉了小半圈。
她長呼一口氣,「真沒見過談戀愛談成我們這樣的,大半工資都貢獻給了中國航空。」
霍星推著箱子,「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坐飛機。」推了兩下,他皺眉,「這麼重?」
陳晚咳了一聲,轉眼看別處,「東西多。」
今天週六,來之前霍星就把菜都切好,整齊碼放在盤子裡,回家剛好飯點,他洗了手就去做菜。陳晚背著手在屋裡巡視一圈,最後來到廚房。
「床和衣櫃什麼時候買的?」
「回來就買了。」
陳晚走過去東看西看,撿起一片黃瓜往嘴裡塞,「你鍋裡燉的什麼?」
「骨頭湯。」霍星把兩瓣蒜用刀背拍,皮肉分離,再切成蒜末,「你喜歡吃的菌子火鍋。」
陳晚又吃了片黃瓜,「下午陪我出趟門吧。」
「怎麼?」
「我要買車。」
霍星的刀停在半空。
陳晚不作反應地繼續吃黃瓜,「你什麼時候帶我去見你父母?」
刀倒在案板上,霍星深吸氣,從嗓眼裡擠出聲音,「明天。」
陳晚哦了聲,「那下午買車,明天去見你爸媽,後天是週一,週一我們去登記。」
霍星一動不動,站在灶台前。
骨頭湯冒著熱氣,已經能聞到熟透的骨香,陳晚舔了舔嘴唇,看著霍星,「行嗎?」
好久,他才答了一個字:
「嗯。」
陳晚兩手拍了拍,準備去客廳看電視。
一個女人一生裡最重要的事,就這麼輕描淡寫,一錘定音了。
她灑脫,明確,篤定,簡單。
想做的就做,想要的就要。
愛情,男人,婚姻,哪一樣都是孤注一擲的賭途。
陳晚轉身時,透過廚房的門,看到整潔的客廳。
沙發、茶几、電視櫃,每一樣都普通,安安靜靜浸泡在秋日的陽光裡,沒有比這更美的風景了。
像是一幅靜物素描,時光寧靜,是身體的歸路,是心的歸屬。
而身後的男人,是所有美好的來源。
她腰間一緊,霍星抱住她,身上有淡淡的塵土味。
陳晚唔了一聲,「做飯吶。」
霍星悶聲,「你還讓我怎麼做?」
陳晚輕輕笑出了聲,「當然是去廚房做啊,如果是做別的,那得去臥室。」
霍星:「……」
陳晚推開他,轉身一看愣住了。
霍星五官深,十分立體,沉默的時候更顯硬氣。
陳晚見過他很多樣子,嚴肅的時候,認真的時候,忍著脾氣的時候,還有疼愛她的時候。
每一張表情她都能記住,唯獨此刻,他眼眶通紅的樣子。
陳晚垂下眼眸,這樣的霍星,只見這一次就夠了。
夠了。
吃完飯,兩人去看車。
陳晚很有目的性,去了之後直奔目標,保時捷,裸車價一百來萬。
霍星欲言又止,陳晚看他一眼,「你不喜歡?」
霍星字斟句酌,說:「有點貴。」
陳晚很公平地聽取了他的意見,「走吧,那就不買。」
霍星:「……」
最後,陳晚買了奧迪Q7。
霍星又準備開口。
陳晚掃他一眼,「我已經聽你話啦,買了個便宜的。」
霍星:「……」
在她的認知裡,九十萬比一百萬便宜,這就是讓步。
挑顏色的時候,陳晚要了黑色,她對霍星說:「你趕緊把駕照考了,咱倆出去也可以打個替手。」
霍星已經被這女人的行動力震驚到。
陳晚坦然道:「讓我一下子不開車,真的不習慣,以後結婚了,家裡要用車的地方會很多。」
霍星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後低聲失笑。
辦完提車手續,夜幕已經降臨。
陳晚開著新車,心情非常好,回到家的時候,她神神秘秘地將霍星拉進臥室,蹲在地上把行李箱打開。
「這些都是我從上海買過來的,你挑挑,挑你爸媽會喜歡的。」
霍星愣住。
陳晚摸摸腦袋,不好意思道:「這套化妝品就給霍燕吧,這兩條煙——你爸爸抽菸嗎?不抽的話我就買別的。這兩條絲巾你覺得你媽媽會喜歡哪條?」
她仰著頭,眼睛發亮,像一個回答問題的小學生,緊張地等待答案。
霍星胸腔一陣陣發緊,他難以形容這種感覺,在某一瞬間,他覺得生命到此為止,也值得了。
「陳晚。」將她拉起,兩個人坐在床邊,「你別害怕,我家人都很好,他們會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真的?」
霍星點頭,「我保證。」
陳晚抿了抿唇,「也是,我這麼好看,誰都喜歡。」
霍星:「……」
第二天天還沒亮,鬧鐘甚至還沒響,陳晚就起了個大早。
她拍了拍霍星,「起床。」
霍星翻了個身,聲音啞:「幾點了?」
「四點半。」
「……」霍星拿被子摀住腦袋,再次把眼睛閉上。
陳晚扯他的被子,「我跟你說話呢,咱們早點走,怕塞車。」
「不會。」
「塞車趕不上中飯你要死啊。」
陳晚跨腿坐在他身上,捏住被子往下一拉,涼氣逼人,霍星不情不願地起床了。
他還沒有完全醒,惺忪倦怠,才把她看仔細。
「你幾點起來的?」
「三點多。」
霍星無語。
陳晚不僅換好了衣服,還化了淡妝,頭髮紮成一把馬尾,像個乖巧的大學生。
後來,霍星在車上也沒再睡覺,他一直陪陳晚說話,就怕她犯困。
到昭通的時候,七點不到。
陳晚揉了揉太陽穴,恍悟道:「哎呀,真的起早了。」
霍星笑得淡,「走吧,回家。」
霍星父母前幾日就開始張羅,預訂新鮮的河魚,醃好肉和排骨,聽說陳晚喜歡吃菌子火鍋,霍星的爸爸親自去山上摘。
霍燕在下班回來的路上,還特意買了一束百合花。
他們用樸實和誠意,徹底打消了陳晚的顧慮。
陳晚在沙發上正襟危坐,背脊挺直,霍星碰了碰她的胳膊,笑意不減。
「你腰不酸啊?」
陳晚努努嘴,看著廚房忙碌的霍媽媽,「要不我去幫忙?」
霍星挑眉,「幫忙炸廚房?」
陳晚摸摸鼻子,「第一次,不是應該表現得勤快些嗎?」
霍星握住她的手,聲音沉:「在這我媽做飯,回家,我給你做飯。」
一旁的霍燕機靈地給陳晚遞蘋果,「晚姐,你吃。」
陳晚雙手接過,問她:「你身體還好嗎?」
「按時做透析,一切都好。」
陳晚點點頭,她從包裡拿出一個文件袋,放在霍燕手中。
「我在上海托朋友打聽了,英國有家醫院的腎.源信息還算鬆寬,我幫你梳理了要求,你這種情況基本符合,裡面是一些資料和表格,我都幫你翻譯過來了,你看一看,沒問題的話,填好給我。」
霍燕楞了,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她有很大的希望找到合適的腎.源,這種可能帶來的最大福報,就是徹底治好她的病。
不管以後有多難,至少可以過一個女人該有的正常生活。
霍星握著她的手,力氣越來越大,千言萬語堵在嗓子眼,「陳晚,我——」
「這是我給霍燕的見面禮。你不許說話。」
陳晚平聲靜氣,捧著蘋果咬了一口,對霍燕笑著說:
「甜。」
吃飯的時候,霍爸爸端出大圓桌面,往桌上一放,菜上齊,堪比宴席。
陳晚默默數了數盤子,差不多二十來個。
最後霍爸爸拿出一個酒壺,除了霍燕,每個人都倒了一小杯。
陳晚拿起酒杯,起身對霍爸爸說:「叔叔,我敬您。」
霍星還沒來得及拉她,仰頭乾光。
陳晚皺眉頭,太烈了。
大家起先是微笑,後來繃不住,都笑開了心。
霍星告訴她,「這酒不是這麼喝的,得兌玉米汁。」
「這是你叔叔自己釀的,全鎮就他會弄。」霍媽媽熟練地把玉米酒兌好,遞給陳晚,「你再嘗嘗這個。」
陳晚悶了一口,像清酒,又多了一道玉米香,入口淡,到了胃裡,酒香才在唇齒間散發。
回味無窮。
直到現在,陳晚才真正地放鬆下來。
吃完飯之後,霍媽媽去廚房小聲打電話,臉上喜色藏不住——
「張大姐,對,帶回來了,漂亮呢,你來看啊。」
「張嫂啊,吃了吃了,在屋裡呢,行啊,來吧。」
「人特別好,和和氣氣的,和我家小霍沒的說。」
短短半小時,家裡已經來了四撥人。
陳晚問霍星:「你家今天還有客人啊?」
他只是一直笑。
霍燕告訴她,「晚姐,都是一些老鄰居,看著我哥長大的,他們其實都是來看你的。」
廚房裡,老婦人三兩個,一邊幫霍媽收拾,一邊嘖嘖稱讚,
「媳婦真漂亮,人也好,嘴巴真甜。」
陳晚沒忍住,當著那麼人的面,瞬間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