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飛機準點降落昆明,霍星站在人群第一排,隔老遠就沖陳晚招手,他和陳晚並排,都向出口靠近。

  陳晚鬆開行李箱,對他張開手,站在原地歪頭笑。

  霍星環住腰,單手將人抱起轉了小半圈。

  她長呼一口氣,「真沒見過談戀愛談成我們這樣的,大半工資都貢獻給了中國航空。」

  霍星推著箱子,「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坐飛機。」推了兩下,他皺眉,「這麼重?」

  陳晚咳了一聲,轉眼看別處,「東西多。」

  今天週六,來之前霍星就把菜都切好,整齊碼放在盤子裡,回家剛好飯點,他洗了手就去做菜。陳晚背著手在屋裡巡視一圈,最後來到廚房。

  「床和衣櫃什麼時候買的?」

  「回來就買了。」

  陳晚走過去東看西看,撿起一片黃瓜往嘴裡塞,「你鍋裡燉的什麼?」

  「骨頭湯。」霍星把兩瓣蒜用刀背拍,皮肉分離,再切成蒜末,「你喜歡吃的菌子火鍋。」

  陳晚又吃了片黃瓜,「下午陪我出趟門吧。」

  「怎麼?」

  「我要買車。」

  霍星的刀停在半空。

  陳晚不作反應地繼續吃黃瓜,「你什麼時候帶我去見你父母?」

  刀倒在案板上,霍星深吸氣,從嗓眼裡擠出聲音,「明天。」

  陳晚哦了聲,「那下午買車,明天去見你爸媽,後天是週一,週一我們去登記。」

  霍星一動不動,站在灶台前。

  骨頭湯冒著熱氣,已經能聞到熟透的骨香,陳晚舔了舔嘴唇,看著霍星,「行嗎?」

  好久,他才答了一個字:

  「嗯。」

  陳晚兩手拍了拍,準備去客廳看電視。

  一個女人一生裡最重要的事,就這麼輕描淡寫,一錘定音了。

  她灑脫,明確,篤定,簡單。

  想做的就做,想要的就要。

  愛情,男人,婚姻,哪一樣都是孤注一擲的賭途。

  陳晚轉身時,透過廚房的門,看到整潔的客廳。

  沙發、茶几、電視櫃,每一樣都普通,安安靜靜浸泡在秋日的陽光裡,沒有比這更美的風景了。

  像是一幅靜物素描,時光寧靜,是身體的歸路,是心的歸屬。

  而身後的男人,是所有美好的來源。

  她腰間一緊,霍星抱住她,身上有淡淡的塵土味。

  陳晚唔了一聲,「做飯吶。」

  霍星悶聲,「你還讓我怎麼做?」

  陳晚輕輕笑出了聲,「當然是去廚房做啊,如果是做別的,那得去臥室。」

  霍星:「……」

  陳晚推開他,轉身一看愣住了。

  霍星五官深,十分立體,沉默的時候更顯硬氣。

  陳晚見過他很多樣子,嚴肅的時候,認真的時候,忍著脾氣的時候,還有疼愛她的時候。

  每一張表情她都能記住,唯獨此刻,他眼眶通紅的樣子。

  陳晚垂下眼眸,這樣的霍星,只見這一次就夠了。

  夠了。

  吃完飯,兩人去看車。

  陳晚很有目的性,去了之後直奔目標,保時捷,裸車價一百來萬。

  霍星欲言又止,陳晚看他一眼,「你不喜歡?」

  霍星字斟句酌,說:「有點貴。」

  陳晚很公平地聽取了他的意見,「走吧,那就不買。」

  霍星:「……」

  最後,陳晚買了奧迪Q7。

  霍星又準備開口。

  陳晚掃他一眼,「我已經聽你話啦,買了個便宜的。」

  霍星:「……」

  在她的認知裡,九十萬比一百萬便宜,這就是讓步。

  挑顏色的時候,陳晚要了黑色,她對霍星說:「你趕緊把駕照考了,咱倆出去也可以打個替手。」

  霍星已經被這女人的行動力震驚到。

  陳晚坦然道:「讓我一下子不開車,真的不習慣,以後結婚了,家裡要用車的地方會很多。」

  霍星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後低聲失笑。

  辦完提車手續,夜幕已經降臨。

  陳晚開著新車,心情非常好,回到家的時候,她神神秘秘地將霍星拉進臥室,蹲在地上把行李箱打開。

  「這些都是我從上海買過來的,你挑挑,挑你爸媽會喜歡的。」

  霍星愣住。

  陳晚摸摸腦袋,不好意思道:「這套化妝品就給霍燕吧,這兩條煙——你爸爸抽菸嗎?不抽的話我就買別的。這兩條絲巾你覺得你媽媽會喜歡哪條?」

  她仰著頭,眼睛發亮,像一個回答問題的小學生,緊張地等待答案。

  霍星胸腔一陣陣發緊,他難以形容這種感覺,在某一瞬間,他覺得生命到此為止,也值得了。

  「陳晚。」將她拉起,兩個人坐在床邊,「你別害怕,我家人都很好,他們會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真的?」

  霍星點頭,「我保證。」

  陳晚抿了抿唇,「也是,我這麼好看,誰都喜歡。」

  霍星:「……」

  第二天天還沒亮,鬧鐘甚至還沒響,陳晚就起了個大早。

  她拍了拍霍星,「起床。」

  霍星翻了個身,聲音啞:「幾點了?」

  「四點半。」

  「……」霍星拿被子摀住腦袋,再次把眼睛閉上。

  陳晚扯他的被子,「我跟你說話呢,咱們早點走,怕塞車。」

  「不會。」

  「塞車趕不上中飯你要死啊。」

  陳晚跨腿坐在他身上,捏住被子往下一拉,涼氣逼人,霍星不情不願地起床了。

  他還沒有完全醒,惺忪倦怠,才把她看仔細。

  「你幾點起來的?」

  「三點多。」

  霍星無語。

  陳晚不僅換好了衣服,還化了淡妝,頭髮紮成一把馬尾,像個乖巧的大學生。

  後來,霍星在車上也沒再睡覺,他一直陪陳晚說話,就怕她犯困。

  到昭通的時候,七點不到。

  陳晚揉了揉太陽穴,恍悟道:「哎呀,真的起早了。」

  霍星笑得淡,「走吧,回家。」

  霍星父母前幾日就開始張羅,預訂新鮮的河魚,醃好肉和排骨,聽說陳晚喜歡吃菌子火鍋,霍星的爸爸親自去山上摘。

  霍燕在下班回來的路上,還特意買了一束百合花。

  他們用樸實和誠意,徹底打消了陳晚的顧慮。

  陳晚在沙發上正襟危坐,背脊挺直,霍星碰了碰她的胳膊,笑意不減。

  「你腰不酸啊?」

  陳晚努努嘴,看著廚房忙碌的霍媽媽,「要不我去幫忙?」

  霍星挑眉,「幫忙炸廚房?」

  陳晚摸摸鼻子,「第一次,不是應該表現得勤快些嗎?」

  霍星握住她的手,聲音沉:「在這我媽做飯,回家,我給你做飯。」

  一旁的霍燕機靈地給陳晚遞蘋果,「晚姐,你吃。」

  陳晚雙手接過,問她:「你身體還好嗎?」

  「按時做透析,一切都好。」

  陳晚點點頭,她從包裡拿出一個文件袋,放在霍燕手中。

  「我在上海托朋友打聽了,英國有家醫院的腎.源信息還算鬆寬,我幫你梳理了要求,你這種情況基本符合,裡面是一些資料和表格,我都幫你翻譯過來了,你看一看,沒問題的話,填好給我。」

  霍燕楞了,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她有很大的希望找到合適的腎.源,這種可能帶來的最大福報,就是徹底治好她的病。

  不管以後有多難,至少可以過一個女人該有的正常生活。

  霍星握著她的手,力氣越來越大,千言萬語堵在嗓子眼,「陳晚,我——」

  「這是我給霍燕的見面禮。你不許說話。」

  陳晚平聲靜氣,捧著蘋果咬了一口,對霍燕笑著說:

  「甜。」

  吃飯的時候,霍爸爸端出大圓桌面,往桌上一放,菜上齊,堪比宴席。

  陳晚默默數了數盤子,差不多二十來個。

  最後霍爸爸拿出一個酒壺,除了霍燕,每個人都倒了一小杯。

  陳晚拿起酒杯,起身對霍爸爸說:「叔叔,我敬您。」

  霍星還沒來得及拉她,仰頭乾光。

  陳晚皺眉頭,太烈了。

  大家起先是微笑,後來繃不住,都笑開了心。

  霍星告訴她,「這酒不是這麼喝的,得兌玉米汁。」

  「這是你叔叔自己釀的,全鎮就他會弄。」霍媽媽熟練地把玉米酒兌好,遞給陳晚,「你再嘗嘗這個。」

  陳晚悶了一口,像清酒,又多了一道玉米香,入口淡,到了胃裡,酒香才在唇齒間散發。

  回味無窮。

  直到現在,陳晚才真正地放鬆下來。

  吃完飯之後,霍媽媽去廚房小聲打電話,臉上喜色藏不住——

  「張大姐,對,帶回來了,漂亮呢,你來看啊。」

  「張嫂啊,吃了吃了,在屋裡呢,行啊,來吧。」

  「人特別好,和和氣氣的,和我家小霍沒的說。」

  短短半小時,家裡已經來了四撥人。

  陳晚問霍星:「你家今天還有客人啊?」

  他只是一直笑。

  霍燕告訴她,「晚姐,都是一些老鄰居,看著我哥長大的,他們其實都是來看你的。」

  廚房裡,老婦人三兩個,一邊幫霍媽收拾,一邊嘖嘖稱讚,

  「媳婦真漂亮,人也好,嘴巴真甜。」

  陳晚沒忍住,當著那麼人的面,瞬間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