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她腦子一片空白,他們要做什麼?再看到那個男人手臂動了動,她想都沒有時間多想的就哇哇的大叫飛出去,「不要丟啊!不要丟啊!」小鬼還那麼小,應該不會游泳啊,這個瀑布看起來就好可怕,他們扔他下去不是死定了!
五個男人一驚,迅速四個男人擋住抱小鬼的男人。
迎面衝來的是飛在半空中,一臉驚慌失措的個——女孩子??雖然她飛在空中,一身鵝黃色高領無袖長裙,手上勾著寬大的天藍布匹,可她那張娃娃臉,一看就是個才18歲的女孩子。
「不要丟他啊,你們要是不喜歡,可以把他給我的,不要丟他下去啊!」她慌亂的大叫,雙手伸出去,「給我,我會好好照顧他的。」雖然下場很有可能是和他一起哭得驚天動地,可也總比小鬼被丟到瀑布底下的要好。
「什麼東西!」抱住小鬼的男人警戒的後退一步詢問,常識中只有守護戰神在解開封印後才有飛翔的能力,而那個女孩子看起來就不屬於任何守護戰神的類型。
「居然是精靈!」瞇著眼打量她的男人驀然叫道。「只有精靈才可以自由飛翔!她是馬依利的精靈!」
「怎麼和傳說中不一樣?」其他的男人馬上發出疑問。
「管他一不一樣,只要是馬依利的精靈就成。」一個男人眼裡顯示出嗜血的光芒,「這下好了,我們不但可以解決這個小鬼,還可以順便解決掉馬依利的精靈,老天都在幫我們報仇!」
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她眼裡只有看到她而笑開來的小鬼,笨蛋啊!都要被丟下瀑布了,他還笑個屁啊!「把他給我啦。」這些人不是穿著馬依利士兵的服裝麼,為什麼會不聽從她這個精靈的命令?
「你要他?」另一個男人冷笑起來。
「我要我要。」她用力點頭,在他們上空著急的飛來飛去,就怕他們會一個不小心讓小鬼掉下去。
「你憑什麼要他?」再一個男人猙獰的笑問。
被問住了,對哦,她幹嗎一看到小鬼要被丟下懸崖就火急火燎的衝過來要救他?銀色大眼眨巴眨巴,顯然也不是很明白自己幹嘛會猛飛過來,「我不管啦,給我啦!」想不通,先耍賴了再說,反正她就是不要小鬼被淹死。
「你想要?」抱住小鬼的男人忽然振臂一拋。
「哇哇——不要啊——」她驚叫的撲上前,就怕來不及小鬼掉下去。
小鬼被快速的接住,換了個人抱住。
「小心點啊,他還是個小鬼啊。」她滿眼擔心的盯著那個沒了笑容的小鬼,剛才的一拋一接叫他好像不是很舒服,連小小的濃眉都皺了起來。
五個大男人交換一下眼神,突然往五個方向閃出一大段距離,「你要他?就來接吧。」說著,小鬼又被扔上空中。
「哇——不要扔他,他不舒服啊——」她哇哇大叫的飛過去想接。
小鬼被另一個男人接住,沒待她飛到他面前,他又將小鬼扔往另一頭。
她轉昏頭了的被拋來拋去的小鬼引得飛來飛去,只想著去接著滿臉不舒服的他,好叫她不這麼著急。
好幾次,險險的,小鬼差點掉到地上,她驚恐的尖叫著快快飛著,卻引來五個男人殘酷的大笑。
慢慢的,在滿天混亂中,她明白了他們只是在玩她,就像把小鬼當玩具玩的同時也在玩著她,可她不敢停下,就怕她有一個喘氣來不及,他們就故意不接住小鬼,讓他摔到地上。這些人好可恨,怎麼會有這麼殘忍的人類!
「把他給我——」她快哭了,銀色的大眼淚汪汪的跟著像球一樣亂拋的小鬼亂飛,腦子亂亂的,胸口也悶悶的,眼睛花花的,她累了,可還是得飛著去追,她好想哭,嗚,小鬼不是那個可怕男人的兒子麼?他幹嗎不來救他兒子,而是她在這裡被欺負?
「你不想要他了是不是?」見她飛得越來越慢,其中一個男人舉高小鬼,冷冷笑了,「真不明白,你怎麼會對殺人魔鬼這麼感興趣?」
「小鬼不會殺人。」淚水在大大的銀眸裡轉啊轉,她吸吸鼻子,滿眼擔心的死盯住被上下輕拋的小鬼不放,就怕他會掉到地上,「你們偷錯人了。」大神官只是預言他是魔神的關鍵,可並沒說他是引導魔神更混蛋的關鍵,他們憑什麼說他是殺人魔鬼?
「他那個混帳父親就是個殺人魔鬼!」男人咆哮起來,「他殺了多少人,有多少國家在他手裡毀滅,有多少無辜嬰兒慘死在他手中!」
「那又不關小鬼的事。」她咬了咬下唇爭辯,看到小鬼也咬住下唇,滿臉難受。
「但他是殺人惡魔的兒子,總有一天他也會變成殺人惡魔,說不定比他父親還嗜好殺人!」男人冷冷大笑,「現在殺了他,總比將來讓他殺更多的人要好!」
他們要殺小鬼!她震驚的瞠大銀眸,「他、他還是嬰兒,你們怎麼可以這樣!你們不是馬依利的士兵麼?你們怎麼可以背叛馬依利王?」
「住口!不要以為你是馬依利的精靈就可以教訓我們如何,我們才不是馬依利的走狗!」男人低吠,「他滅了我們的國家,如今我們什麼也不是了,只有殺了他的兒子才能為我們的國家報仇!」
是來報仇的?她眨巴一下大眼,「呃……這個,你要報仇,請找正主好不好?把小鬼給我,對像找錯,就算所謂的報仇成功,我相信你們被滅亡的國家也不會在九泉之下開心多少。」
男人惱怒的大吼,「你懂什麼!那個男人根本沒有任何人可以靠近他半步,只有殺了他的兒子,才有可能讓他嘗嘗什麼叫失去,同時,我們也會殺了你,叫馬依利再有沒有精靈的庇護!」
「耶?等等,我、我沒有庇護馬依利啊?」搞清楚,她根本沒那個能力,只是掛名的好不好?而且,「你們殺我做什麼?我又不是馬依利的精靈!」她只是被撿回來,「目前」掛名為馬依利精靈耶,她是完全無辜的!
「你和他一定得死!」男人們圍了上來。
她眨巴著大眼,後飛兩步,瞅著他們猙獰的面孔,她努力掛上笑容,「打個商量好不好?你們把小鬼給我,我先放他回去,你們再來殺我如何?」只要回到將軍城堡,應該會有人保護她的吧?
男人們狂笑,「馬依利的精靈原來智商低到這種程度,你以為我們會放過你和這個小鬼?別妄想天開了!」
她的嘴角有點抽搐,他們在說她是白癡嗎?「隨便你們怎麼說,把小鬼給我好不好?」看著小鬼那麼難受,她也難受起來,只想快快抱住他,只要她往天上飛,誰也傷害不了他。
「看起來你很喜歡他啊。」男人笑得好殘忍,掂量一下手上的小鬼,轉身走到奔騰咆哮的瀑布懸崖邊。
「啊——你要幹什麼啊!」她哇哇大叫的來不及多想的追上去,「不要丟他啊,他肯定還沒時間去學會游泳啊!」
另一個男人趁她靠近,猛一張手,揪住她的飄飛藍布,一個用力,把她由空中拽下來,摔到地面,一腳踏住她的鵝黃色裙子。「真是頭腦簡單,這麼容易就被抓住。」
屁股痛痛的,她忍住眼淚,委屈的摸摸跌疼的小屁股,對著逼近的五張男人可怕獰笑大臉,不由自主的後縮成一團,「呃,反正你也抓住我了,把小鬼給我,好不好?」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看見小鬼在看到她掉下來後,就好像要哭了。
摩擦著下巴,男人們冷笑,「這就是精靈?近看了和人類沒有什麼區別啊,馬依利走什麼運,竟然會擁有一個精靈,要是把你給宰了,割下腦袋丟到皇宮門口,你說馬依利王會不會嚇得睡覺都躲到床底下?」
割、割她的腦袋?她小心翼翼的看著他們的大笑,努力的伸出顫抖的手,「把小鬼給我……」嗚,好可怕,她從來沒想到身體會和腦袋分開啊……
男人懷裡的小鬼皺著快哭的眉頭,也衝她伸出小小的手臂。
男人驀然後退,猙獰狂笑,「你想要他?下地獄去要吧!」說著左手抱著小鬼,右手拔出寶劍就向她劈去。
「啊——」她尖叫,「不要殺我啊——」抱住腦袋剛要閉上眼睛再爆發出驚叫,卻在看到下一秒的情形發展後,大叫出來:「不要,小鬼不會游泳啊——」
只見懷抱小鬼的男人剛高高舉起劍,一枝利箭倏的如流星般飆來,精準的直插男人咽喉,黑色箭羽仍微微顫動著。
男人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緩緩的往後倒去,而他身後正是萬丈深淵的瀑布。
「他們追來了!」剩餘男人大吼,慌亂的想抓住同伴和擺開陣型。
她無法思考的憑直覺的以最快動作爬起身,盡可能的伸展手臂去夠隨著後倒男人往懸崖外摔去的小鬼。
「別想逃!」有人吼叫。
她只覺得背後突然被火燙著似的一疼,可沒時間去管那個了,她勾住比身還長的藍布,直直追著已經往懸崖下墜落的小鬼而去。
「小鬼!」她大叫,心臟快跳出胸口了,看不見無底的奔騰瀑布,看不到周圍咆哮的水霧,她眼裡只有那個小小的身影,只有那個衝她張開小小手臂的小鬼!
努力一個飛躍,她終於夠著了他的指尖,手一握,再一帶,總算把小鬼滿滿抱入了懷。鬆了一大口氣,她安心的大腦開始評估現在正在發生的情況……
「啊——救命啊——我也不會游泳啊——」為什麼她正在往下掉啊?為什麼沒有人來救她這個至尊無上的精靈啊——救命啊——
撲通!水花飛濺,在大的飛瀑墜落間,這兩個微不足道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白霧般的瀑布間,再也尋不著蹤影。
「哇哇——救命啊——」尖銳的大叫突然終止,撲通的水聲過後,沉靜半晌,一個濕漉漉的身影狼狽的從水裡掙扎的爬上岸,然後趴在草地上就不動了。
「咳、咳咳。」怎麼會做到五年前的噩夢?她很久都沒有想起那麼久遠的事情了,原因很簡單,她記憶不好,活的歲月太久,要是什麼都記得住,她小小的腦子會爆炸的。
「你在這裡做什麼?」幼稚的童音在她腦袋上方響起,一雙黑色的小靴子正杵在她的面前,「幹嗎濕濕的?銳叔叔說你在樹上睡覺啊,怎麼睡到湖裡去了?」
她有氣無力的咧出個乾笑,「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麼。」討厭,她最討厭水了,一沾到水,渾身都重重的,不快快弄乾,她會沉重得連飛也懶得飛的。
一雙嫩嫩的小手捧起她濕透的腦袋,連紫色的柔軟髮絲都在滴水,「我有件好事要告訴你哦。」
順著那雙小手往上看,小手的主人正蹲在她身前,一頭棕紅色的豎立短髮,大大的眼睛是深藍色的,很好看,還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什麼好事,小鬼?」她懶洋洋的任他捧著她的腦袋,永遠青春18芳齡的面容仰著看向他,整個人除了頭,全身都貼在地上,像沒有骨頭的蚯蚓。
「今天我上的課是姓名的起源。」小小的臉上掛著大大的燦爛笑容,「我姓馬依利是因為我是馬依利國的皇族,名字睿的意思是看得深遠。」
童音響亮的匯報自己今天的所學。
「哦。」她意意思思的配合一下小鬼的興奮,實在不懂天天學習有什麼好玩的。身為那個可怕男人的兒子,小鬼從三歲起就開始正式全面培養,天文地理、武術造詣、各門法術什麼都得學,還必須什麼都得精通。可從來就不見小鬼有鬧過任何情緒,總是興沖沖的去學,興沖沖的回來和她囉嗦——呃,分享。
奇怪了,光她在一邊看著就嫌累的,為什麼這個小鬼永遠保持著高度的好學心理去學得不一般的好咧?怪胎?更奇怪的是,為什麼他誰不去纏不去找,偏偏每回都跑來找她的耳朵荼毒?
就因為五年前她不小心救了他一命,所以所有人都認為她會帶給他幸福和平安,所以把他們死死綁在一起?天曉得,她根本不屬於祈福類精靈嘛!
「精靈。」嫩嫩的聲線執意要得到游神太虛的她的注意力,小手捧著她的腦袋左右晃動,「精靈。」
「啊?」她懶得抱怨了,從這小子開始說話那一天起,她的耳朵就沒閒下來過,再不被迫養成聆聽的習慣,她會吐血。「幹嘛?」
大大的深藍色眼睛對住大大的銀色瞳眸。
她盯著那對大眼裡同樣大睜眼睛的兩個自己,「有話就說啊。」小鬼肯定有疑問了,否則做什麼這麼死瞪著她,昨天晚上她去偷來的草莓也分了他一份,沒理由有這麼幽怨的目光來掃瞄她。
「精靈姓什麼又叫什麼呢?我從來不知道你的名字。」他認真得幾乎皺起濃濃的眉頭了。
這是什麼怪問題?「我叫精靈啊。」所有人都這麼稱呼她的不是麼?
「精靈是一個不同於人類種族的物種名稱,是個總稱,不是名字。」他蹲著,嚴肅的對著手裡捧著的腦瓜講解。
「哦,要是你高興,也可以這麼叫我,我不介意。」事實上,他也是一直跟著別人喚她精靈嘛,怎麼會突然好奇起她的名字,八成今天上的課讓他在思考的時候不小心又扯到她身上。
「銳叔叔說每個人都有名字的。」他為了強調自己的正確而點了點小腦袋。
銳——那個戴眼鏡偽裝斯文的男人。「我又不是人。」
一句話輕鬆堵住小鬼還幼稚的大腦,他足足有一分鐘說不出話來。「可精靈不應該是你的名字啊。」
挑起細眉,她眨了眨眼,「啊?那我的名字是什麼?」
「所以我才問你啊,精靈,你姓什麼,叫什麼?」他無比認真的看著她。
……她有姓什麼叫什麼?好像被撿回來的那天起,她就被稱呼為精靈了,誰也沒費事考慮過她的名字,她好像也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名字……「我不知道。」她懶懶的閉上眼,打個呵欠,「大家都叫我精靈。」既然精靈是她的代稱,那麼說不定她的名字就是精靈。
「啊!」他大叫。
她被嚇了一跳的快快睜眼,「你幹嘛?」他們湊得很近耶,叫得這麼大聲,她的耳朵會耳鳴上一個禮拜的。
「太可憐了,你怎麼可以沒有名字!」他一個字一個字道,小小的臉上滿是嚴肅。
……有沒有名字會很可憐?她就是她啊,有沒有名字好像她還是她吧,她又不是因為名字的存在而存在的,為什麼會很可憐?
他好認真的盯著她,「你沒有名字,我來幫你取,好不好?」
這個……名字好像都是父母幫取的吧,他這個小鬼既不是她爹又不是她娘,為什麼要他來幫她取名字?微微皺上眉,「我叫精靈。」這樣就好了,管他精靈算不算是個正式的名字,別人都這麼叫她,那就是了,還取什麼名字,而且她覺得精靈很好聽啊,不俗氣又高貴的樣子。
「我要叫你娃娃。」他很狂妄的宣佈,根本不理她的反應。
娃……娃,她乾笑,「小鬼,你狂什麼狂?我是長輩,沒人教過你要尊重長輩麼?有你這麼幫長輩亂取名字的麼?」還娃娃咧,他怎麼不乾脆叫她心肝寶貝算了。
他捧著她的腦袋靠近,鼻子頂住鼻子,大眼對上大眼,「我喜歡叫你娃娃。」
「那我叫你豬頭好不好?」她瞇上銀眸,冷冽的瞪他。
「娃娃娃娃,我就是要叫你娃娃。」他瞇上深藍大眼,學她凶狠眼神,不過不怎麼成功就是了。
「豬頭豬頭,我覺得你叫豬頭也很不錯啊。」她瞇瞇笑。
一大一小對瞪半天,他扁了扁嘴,「可我想叫你娃娃嘛,我一個人的娃娃。」不太甘心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將她的腦袋擱到自己盤起的雙腿上,好放鬆一下僵硬的手臂。
「你不覺得娃娃這個名字很白癡?」她時事論事,他的小身子全身都還軟軟的,靠著實在很舒服。
「我覺得還好啊。」他抓了抓下巴,低頭看她,「就我一個人叫好不好?別人還是叫你精靈,我一個人叫你娃娃好不好?」小手撥弄著她軟軟濕漉的紫色髮絲。
「你幹嗎這麼堅持?」她閉上眼,隨他在她頭上亂動,「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要有名字的。」
「你又不是每一個人,你是你。」童音嫩嫩的帶著些微抱怨,「我還小,不懂的事我可以去學,錯的事我可以改,但你不可以老是反駁我的話嘛。」
「那叫忠言逆耳。」她眼簾都不掀一下。
「銳叔叔說你都在胡說八道。」
她馬上決定今天一定要在銳的晚餐裡丟點胡椒八角大料之流。
「娃娃啊。」他忽然好小聲好小身的湊到她耳朵邊開了口。
耳朵熱熱的有點癢,而且他的稱呼實在是太不尊敬了,「幹嗎?」
「我好喜歡你呢。」
……
記得五年前,她死抱著小鬼在湍流中掙扎了好久,最後才因為運氣太好被衝上一道淺灘。當時倒在河床上的她連直起身的力氣也沒有,只來得及把懷裡的小鬼推到更安全的地方就一頭載倒在沙礫中。
是小鬼的哭聲讓她在沉浮不清的眩暈中凝聚視線和神智,勉強爬到號啕大哭的小鬼身邊,她卻不知道除了陪著他哭還能做什麼。
最後她張開了翅膀。
燦爛的陽光下,晶瑩剔透的翅膀帶著無數細小的水珠,每一滴水珠上都反射著七彩的光芒,美麗奪目,彷彿是世界上最耀眼絢爛的珍寶。
看著她的翅膀,小鬼停止了哭泣,帶著淚,笑了出來。
看著他的笑容,她忽然明白了為什麼自己會奮不顧身的衝下瀑布救他,她想保護他,好好的保護他,用她的一切來保護他,就算他有個可怕無比的老爹,就算他是魔神的關鍵,她也想保護他。
每一隻精靈都有自己想守護的東西,她在幾乎被淹死的情況下找到了這個東西,是他,一個人類的小鬼,一個被預言得聽起來就亂可怕一把的人類小鬼。
可她不在乎,反正她也是影響命運的精靈,如果他長大後真的是一個殺人惡魔或者是將魔神引導得更壞的關鍵,那麼她會盡她可能的影響他,讓他向善,讓他成為一個好人,永遠不讓別人傷害到他,也不會讓他做出任何傷天害理的大事。
她有這個決心,只因為她想守護他。
從那以後,她乖乖的呆在了小鬼身邊,看著他牙牙學語,看著他搖搖晃晃的學走路,看著他開始接觸書本和這個世界。有時候她也滿納悶的,為什麼她想守護的東西居然是個人類?
可怎麼也想不明白的百般思考後,她選擇放棄,十分樂觀的繼續把小鬼好好守護就好了嘛,想那麼多做什麼,就當是命中注定好啦!
但……被一個守護的東西表白說喜歡她,是不是哪裡出了什麼問題?
她動作遲緩的移動手肘,撐起自己的上半身和他對望,「你說什麼?小鬼?」
「我喜歡娃娃。」他笑得好羞澀,小臉還微微紅了,可深藍色的大眼仍一眨也不眨的看著她。
她沒聽錯,可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你喜歡我?」先不管稱謂上的問題,指指自己的鼻子,「為什麼?」
「娃娃對我最好了!」他大大方方提供讚揚。
她沒有飄飄欲仙,只是很現實的回想五年來,她有哪點對他最好,她搶他的水果,搶他的大床,搶他的枕頭,搶他的玩具,搶他的禮物,搶他一切她感興趣的東西,還時不時欺負他,這樣叫對他最好??那銳對他豈不是再造父母了?
懷疑的瞄他,「小鬼,你腦子有問題啊?我這個樣子是叫對你最好嗎?」
他摸摸她柔軟的紫髮,「只有你陪我吃飯,陪我睡覺,陪我玩,在我讀書的時候陪我,在我練法術的時候陪我,在我想母親的時候陪我,為什麼不是你對我最好?」大大的深藍色眼睛滿是認真,「我小,但我不是笨蛋,我當然知道誰對我最好,銳叔叔也對我很好啊。」
「你喜歡銳麼?」她小心的詢問。
「喜歡!」他立刻笑彎了眼,「我最喜歡銳叔叔了!」
當場倒地,搞什麼嘛,原來是她想得太多了,根本沒有什麼好顧慮的,一個人類小鬼的喜歡而已,誰對他好,他當然喜歡誰啦,她胡思亂想得也太多了。
「娃娃也喜歡我麼?」
撐開一隻眼皮,瞅他的滿臉期待,「我當然也喜歡你,小豬頭。」笑笑的一隻手指彈過去,「好啦,去玩去吧,別老想著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叫銳聽見,准又在說我教壞你。」
他咯咯笑著摀住被襲擊的額頭,「娃娃陪我一起來,今天銳叔叔要教我新的戰術。」
「不要,我要睡覺。」她直接拒絕,翻個身,四肢大張的躺到草地上,肚子的濕潤也讓太陽曬一下。
「娃娃,起來嘛。」他努力去扯她的手,「銳叔叔教的戰術很好玩的。」
「不要。」她動也不動的躺著,連眼睛都閉上了。
他努力了半天,明明有時候輕得一點重量都沒有的她,現在卻沉重得像顆大石頭,叫他沒有辦法,鬆開了手,他坐在她身邊,小手托著下巴,愣愣的看著耍賴死不睜開眼的她。
除了母親之外,他認為全世界最好看的人就是她了,記得他才剛懂一點點事的時候,還以為她才是他母親,而那個成天被父親拖著四處跑,難得看他一次的白皙美麗女人幾乎沒給他留下什麼印象。他去偷偷問過銳叔叔,為什麼母親不在他身邊,而她卻在?
銳叔叔說是因為母親忙,才拜託精靈來照顧他,可就算他再小,也明白,精靈絕對不是在「照顧」,只是呆在他身邊閒閒的不是胡鬧就是拿他當玩具玩。可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人不是母親,是她。
在他剛開始接納這個世界時,她陪著他;在他急於分享自己的快樂時,她陪著他;在他在他思念母親時,她陪著他;在他失望時,她陪著他;甚至他生病的時候,還是她陪著他。她一直就在他身邊,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曾離開過,一直就在。
他還記得有幾回他哭的時候,她還張開她的翅膀給他看,絕美無雙的透明翅膀,是任何文字與色彩也無法描繪的,叫他看得都呆了,呆得忘掉了眼淚,只知道自己笑得好開心。
他偷偷看她的肩膀,不知道是不是他長大了,不哭了,她也越來越少給他看她的翅膀,很想看看呢,記憶中那種晶瑩奪目喜悅的感覺。
「你幹嗎還不走人,小鬼?」她合著眼睛忽然開口問道,聲音其實和他一樣嫩嫩的,不看她的樣子,會叫人以為她和他一般年幼。
嫩黃色裙子和天藍的布已經快乾透了,他沒看過她穿第二套衣服,頂多在冬天裡裹上厚厚的外袍,可春、夏、秋三個季度她都是這件高領無袖長長的鵝黃色裙子,光光的手臂上掛著比她整個人還長的藍布,從來不見她感冒什麼的,偶爾掉到水裡或被雨淋濕了也會很快被太陽曬乾或者火爐烘乾。銳叔叔說是因為她是精靈,和人類不同,所以才這麼奇怪,可……他也從來沒見過她洗澡啊。
「娃娃。」他嚥了嚥口水,很小心站起來後退好幾步,「你洗過澡沒有?」他知道她不喜歡水,可不會從來沒洗過澡吧……
她被莫名其妙的問題問住,側頭看他才發現他躲得好遠,「你離得那麼遠做什麼?幹嗎問我洗澡的問題?」
他謹慎的盯著她有可能的一舉一動,「我沒聞到過你身上有臭味。」事實上,她身上永遠帶著股清新的味道,像大自然裡的花和草,新鮮無比。
她勾了勾唇角,細眉一揚,「什麼意思?」慢慢撐起身子。
他後退,陪著笑,「我只是問問嘛。」糟糕,捅到馬蜂窩了。
她扯一下快滑下去的藍布,笑得有點危險,「你在暗示我髒得像乞丐的從來不洗澡?」
他眨巴著稚嫩的大眼,猛的轉身就跑,「我只是問問啊,救命啊!」
她跳起來就飛追那個身高還不及她腰部的小鬼,「你有膽子問,就沒膽子面對答案?死小鬼,看我不揍得你扁扁的!別跑,有本事你就留下來和我單挑!」
一大一小在花園裡追逐打鬧,嘻嘻哈哈的笑聲快樂無憂。
遠處,白皙美麗的女人抬頭看看身邊冷峻的丈夫,「我還是不覺得她有當替死鬼的本錢。」
英俊男人面無表情的觀望著遠處打成一團的兩個,很有歎息的衝動,因為,怎麼看,那兩個人都是小鬼,有可能一個小鬼保護另一個小鬼的麼?
五年前,精靈在背上挨了一刀的情況下救了他兒子是事實,可五年下來,那只精靈除了盡情欺壓他兒子外,好像還是沒什麼別的作為,這樣下去,他所下的決定是不是有點錯了?
那只白癡精靈,能保護好他的兒子麼?
男人的疑惑一直在七年過去後也沒有得到回答。
惺忪睡眼望出去的世界是一片混亂。
她很困的被人拖著飛,手裡還莫名其妙的被塞了個梨子。沒明白怎麼回事的時候,人就被從軟軟的被窩裡挖了出來,出現在這裡。遲鈍的左右看一下,咦?她怎麼到將軍城堡的廣大後院了?
茫然的看到十數個士兵正在整理身上的弓箭和兵器,幹嗎?要打仗啦?
「娃娃,你醒了沒有?」一個脆脆響亮的聲音在她下巴下方傳過來,「要是沒醒,吃一口梨子會好點,否則一會兒飛到半路撞到樹就不好了。」清脆的聲線中帶著熱切,緊接著她握著梨子的手被人舉起來,湊到唇邊,就等著她張口咬。
她甩甩娃娃頭,任一頭怎麼也不會亂的不長紫髮飛揚著又柔順貼回腦袋上,這才凝聚住心神和焦距,低頭看看不到下巴的睿一身利落淡紫獵裝,「你大清早的抓我來幹嗎?小鬼,馬依利動亂,我們要逃命?」
一番話說得一邊的士兵們面部肌肉抽搐,這像是馬依利精靈該說的話麼?
有著一頭棕紅色豎立短髮和一雙深藍色大眼笑瞇瞇的俊俏12歲小男孩子根本不介意她的胡說八道,「沒有動亂,我們要去打獵。」很熱情的把梨子往她嘴巴邊塞,勸小孩子似的,「乖,咬一口。」
聽見有幾聲竊笑,她把梨子往一邊移開,好露出嘴巴說話,「我怎麼不知道我要參與你今天的打獵?」現在天才剛剛亮咧,這麼早叫她起來,神智不清醒是正常。
低頭看著一晃眼成長到12歲沒病沒痛成功健康活下來的小鬼,比起七年前還不及她腰的他,如今已經勉強爬升到她的下巴了。12年來,大陸基本風調雨順不見什麼天災出現,身為魔神的關鍵的他也不見有什麼惡人表現,反而優異出色又貼心懂事,乖得不得了。
唔,應該是她的影響命運的能力所導致的吧,真驕傲。這樣下去的小鬼肯定不會成為什麼大壞蛋的!
「我要睡覺。」影響命運是一回事,她的睡眠絕對不能缺少。
「銳叔叔說給你吃梨子就好啦。」小小的臉俊逸可愛,他依舊笑得開開心心的,「對吧,銳叔叔!」轉頭去求證。
她聞言倏的瞇上眼,去瞪那邊假裝整理弓箭的戴眼睛偽裝斯文的男人,「梨子?」她愛吃水果是事實,可怎麼她自己不知道梨子有醒神功能?
銳扶了扶架在鼻樑上的眼鏡,斯文的面孔沒什麼表情,「睿少爺,這叫誘惑,或者稱為收買,也可以引申為賄賂。」直接點出梨子在這裡的作用名詞。
乾乾一笑,她勾緊下滑的藍布,永遠清澄若水的18歲青春芳齡面容有點扭曲,「喂,我又不是小鬼,不用這麼大費周章來引誘去打獵吧?」
「你同意一起去了?」小鬼立刻轉回頭,興奮得像只小狗,深藍色大眼閃亮閃亮,「銳叔叔都說我的弓箭用得很好呢!你要是喜歡,我可以去逮一隻老虎來給你玩!」很用力的撐開細小的雙臂,「這麼大的哦!」
把他過於激動的小臉推到一邊去,她啃著手裡的梨子,仰頭看看剛亮的天空,「時間改到下午,我可以考慮加入你們。」清晨是她的睡眠時間,這麼早起來實在有違她的個人生物鐘,打個懶懶的呵欠,銀眸瞇瞇的,轉身就要飄走。
「哎呀,不要走啊!娃娃!」小鬼忙大叫的揪住她的藍布。
她回頭一個響頭敲過去,「不要吼這麼大聲,豬頭!」這麼遠的距離她都看到銳臉上掛著猖狂的嘲笑,這小鬼要用這個破名字把她的神聖精靈名聲都給抹成碳黑麼?彎下身,把啃到一半的梨子塞一大口到他嘴裡,「我要睡覺!」
「唔、唔唔唔……」他努力和滿嘴的梨子抗戰,說不出話。
滿意咯啦咯啦咬著梨子,她笑瞇瞇的調頭,才想飛走就發現藍布還拽在那小子手裡,偏頭斜視他,「放手啦,你這個樣子,我要怎麼回去睡覺?」
快快嚥下滿嘴的梨子,他笑容好燦爛,「先去打獵再去睡覺,我陪你睡。」大大聲聲的宣言,就是不肯放開手裡的藍布。
哄的大笑放肆的響徹廣闊的後院。
她惡狠狠掃向那群不知死活的士兵們,再瞪向銳,「你調教出來的小鬼,啊?」
銳手捏成拳,湊到鼻子下佯裝咳嗽一聲,眼睛望著右邊,話卻是對她說的,「你知道睿少爺還小,說話有時候沒有分寸是自然。」
12歲了還叫小?她咬牙切齒,彎腰對上那雙亮晶晶的深藍大眼,「小鬼,我們很久都沒一起睡覺了,不要亂說話。」他小的時候,她是因為喜歡他那張舒服的大床,所以死賴著天天窩在那裡,摟著他睡,可到他8歲之後,她就霸道無比的正式把大床搬到隔壁去霸佔,留他一個人適應新床,他們可沒再睡在一起了!至少沒有天天睡在一起。
小鬼眨巴著純真的大眼,「可有時候你會偷偷遛到我床上——」嘴巴被摀住。
她總不能說是因為有時候想念他軟軟小小的身體嘛,比抱枕頭是舒服上許多的叫她想都不想的摸回他的房間自動上床,可這又怎麼了?享受精神有什麼錯,更舒服的事情她當然會首先去佔有啊!
可惡的爆笑更響。
她惱火的扭頭掃了眼那群臭士兵們,「好啦,我陪你去打獵啦,閉上你的嘴,不許再說一句亂七八糟的話!」氣人啊,她的私生活敗壞得這麼輕鬆簡單在一個小鬼的嘴上。
小鬼笑彎了眼,用力點頭,得到她放手咕噥著什麼的去啃她的梨子的時候,他飛快的轉身沖銳大大的笑了一下,而銳——眨了眨右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