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來了,看得出來,他們來的時候很無奈,無精打采的,似乎對這個學校已經完全沒辦法了。他們將握著鏡子的女孩帶去醫院治療,而被掐住脖子的女孩因為沒有大礙,課任老師讓我把她送去學校的醫療室。
至於為什麼一定要我送,有點鬱悶。那個女孩由於過度驚嚇,暈倒在我懷裡後,還好死不死的狠狠拽住了我的手,死都不放開。
於是我用這古怪的姿勢,極為吃力的將她抬了過去。更鬱悶的是,醫療室的老師胡亂給她檢查了一番,上了點藥,然後就將她丟給我,毫無責任感的走掉了。
這世道,難道我就真的長了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就不怕孤男寡女的,我起了齷齪的心腸,乘機非禮她?橫豎她還在昏迷狀態。
又將她抱到床上去,蓋好被子。然後伸手在旁邊拿了一條毛巾,看了看她被血污穢得看不清容貌的臉,我在毛巾上倒了點礦泉水,然後輕輕的擦拭起來。
她的面孔慢慢露了出來,居然是個大美女。臉的幅度很滑潤,瓜子臉,睫毛又黑又長,像兩把刷子一樣。五官搭配的剛剛好,視線一接觸,就感覺一股秀氣撲面而來,看得人很舒服。
班上有這種大美女,我居然都沒發現。唉,自己果然已經過了到處看美女的年齡。
我搖頭苦笑,想要掰開她的手溜掉,可是她依然死死的拽著,不管怎麼用力,就是不放手。看來我成了她昏迷前的救命稻草了。
說起來,自己一遇到美女就沒有什麼好事發生,還是離她遠一點好!
我又開始使勁掰開她的手指。就在這時,她的睫毛動了動,張開了大眼睛。女孩迷茫的環顧了下四周,然後漆黑的眸子凝固在了我身上,一眨不眨的看著我,彷彿大腦在努力處理現在的情況。
但明顯,美女的大腦容量都不太夠,情景還沒在腦子裡處理完,她已經開始尖叫起來。一邊叫一邊用右手抓住一切可以抓的東西扔向我,但拽住我的右手依然用力拽著,還是沒放手。
這個古怪的場景如果被人看到,不知道會笑死還是會鬱悶死。
「停!停下!你給我看清楚情況。」我一邊在小範圍裡閃躲一邊喊著。
哎喲喂呀,被人看到我這一輩子的清譽就完全毀了。特別是被林芷顏那老女人看到,估計會編造出九百九十九個版本,傳得全世界都知道。
那女孩絲毫沒有因為我的聲音停下來,反而更變本加厲起來。扔完了可以扔的東西,開始用手捶打我,一副受侮辱的小女生形象。這什麼玩意兒,我究竟犯哪門子錯誤了。
實在忍不住了,我的火氣也冒了上來。一把用力抓住她的右手,狠狠的將她壓倒在床上:「我叫你停下,你聽不懂啊!」然後把手抬起來,揚了揚自己的左手,「你自己看清楚,是你一直都抓著我不放好不好!」
女孩迷茫的看著自己那隻一直無意識抓著我不放的手,像是想起了什麼,臉上先是劃過一絲驚恐,然後臉龐一紅,終於放開了我。不知道是害羞還是害怕的摀住了自己的臉。
「既然誤會解開了,那我走了。還要上課。」說完就準備開溜。搞不懂女孩子的心理活動,對這種生物,還是離遠一點好。
剛走了還沒有一步,就感覺邁出的步子有阻力,衣服似乎被什麼掛住了。回頭一看,原本躺在床上的女孩坐了起來,右手依然摀住臉,左手卻堅定的拉住了我的衣角。
「你這是幹嘛?」我皺了皺眉頭,還有一大堆事情要去調查,實在沒有空陪這個不知所謂的小女生。
「我怕。」她的聲音小到一不小心就會忽略掉。
很好,就當我一不小心忽略掉了吧!沒聽到,沒聽到。我裝出很急的樣子,就想走,「急事,我要趕回教室去。」
「我怕。」她的聲音稍微大了一點。
「但,回了教室我還要去醫院。」
「我怕。」
「我最好的朋友病了。要去探望他。」
「我怕。」
「好啦,我承認了。其實病了的是我,很惡毒的傳染病,當心我把病傳染給你。」
「我怕。」
倒霉,這究竟是怎麼一種古怪的對話。自己都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了。
我狠狠的道:「你究竟想怎麼樣!我真的有急事要處理,不要浪費我的時間了!」
女孩愣了愣,突然抽泣了起來,「但是人家……人家真的好怕。陪陪我好不好?就一會兒。」
看她那副脆弱得隨時要崩潰的模樣,我無語了。微微嘆了口氣,坐到了椅子上。
「謝謝,你是個好男生,溫柔……」女孩邊抽泣邊斷斷續續的說著。
我苦笑,活了二十年,說我什麼的都有,還真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我是好男生。聽起來滿彆扭的。
醫療室安靜了下來,我倆一個坐著一個躺著,沒有再說話。
「舒曉若。」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打破了平靜。依然是小得不能再小的聲音道:「我的名字叫舒曉若。」
見我正要開口,她搶先道:「你是夜不語同學吧,昨天才來的轉校生。
冷冷的大帥哥,還以為和你說話就會凍結成冰呢,不過,很溫柔。「
像是想到了什麼,她看著一直都拽著我不放的左手發呆了一陣,臉上一紅,又用很輕的聲音說:「還,很溫暖。」
「你說什麼?」聲音小得我確實沒聽清楚。
「沒什麼。」她微笑著,雙手緊緊的抓住被子,臉上又流露出害怕的表情。
「蕭蕭怎麼會變成那樣?課間的時候都還好好的,沒想到轉眼就變成了那副樣子。根本就沒有隔多久,她怎麼就變那樣了,明明還和我約好了放學後一起玩遊戲的。」
「那個女生叫蕭蕭?」我「哦」了一聲。
「夏蕭蕭。」舒曉若黯然道:「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平時對我很好,有人欺負我立刻就會站出來阻攔,像我的大姐姐。」
「你就只有她一個朋友?」我稍微有些詫異。這麼漂亮的女生,應該有許多人追求才對。
「嗯,只有她一個。」她抬頭看我,大大的眼睛裡包著眼淚,「我人很內向,怕生,所以很少和班上的同學交往,也很少說話。」
奇怪,那和我說這麼多幹嘛!我恐怕是個更陌生的人,看她滔滔不絕的樣子,哪裡內向了。
「夜不語同學是不是也有這種困擾?不知道該怎麼和朋友、同學之間順利的交流?」她眨巴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我不知道,所以常常做出一副冰冷冷的樣子,別人說什麼做什麼,我都不理會。不是不想理會,而是不知道該怎麼做,夜不語同學也是一臉冰冷的樣子,或許和我一樣,我們都一樣,都不知道怎麼處理交際的問題吧。」
搞了半天,我被她臆想成同一類人了。難怪她對我的話就多,搞了半天,是在交流交際障礙的心得體會。
我乾咳了幾聲,不知道該不該解釋一下。算了,這種事情她怎麼認為就怎麼認為吧,越解釋越亂,何況,讓她覺得有同類,心理上會好得多。
唉,年齡大了,心腸也就軟了,偶爾做點好事也不錯。
這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我接起來一聽,是林芷顏打來的,聽她說完,我掛斷電話,悶悶的坐在一旁半晌不出聲。良久,才抬起頭,衝面前這內向的女孩微微笑了笑:「要不要我給你講個故事?」
她有點疑惑,但還是乖巧的點了點頭。
「《我的野蠻女友》應該看過吧?電影的最後,全智賢彈的那首鋼琴曲,你有沒有一種耳熟能詳的感覺?」
「好像隱約記得,很好聽。」她更疑惑了。
我緩緩道:「那首曲子叫《D大調卡農》,在它的低音部分只有八個音符組成同一組旋律,在短短的五分鐘裡居然重複了二十八次,可謂頑固至極,但你覺得聽得膩味了嗎?
「它簡直就是我們小人生的縮影,短短幾十年裡重複著喜怒哀樂,想得開的人們越活越有勁,因為很清楚世事循環,歡樂和悲苦總是交相輝映。
「想不開的人覺得實在膩歪,索性胡攪蠻纏一通,到最後往往只落得一聲嘆息。禍在旦夕,要不要活下去只是一念之差。人生啊,就像那首曲子一樣,不過只是在不斷的重複又重複而已。」
「你想要說什麼就說吧,我只是內向,還有點心理承受能力。」舒曉若彷彿察覺到了什麼。
我一眨不眨的看著她,許久才嘆了口氣,「剛才朋友打電話告訴我,你唯一的朋友,就在十分鐘前,已經死了。還好,是昏迷後死亡的,不會感覺到痛苦……」
舒曉若整個人猛地呆住了,她雙眼呆滯的望著前方,沒有哭,也沒有任何行動,彷彿呼吸都要停止了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無聲的,眼淚像自來水一般流瀉下來,終於她哭了。
哭得傷心欲絕,用力趴在我的肩膀上,渾身都在抽動。
沒想到夏蕭蕭居然會死掉,將眉夾戳進眼睛裡雖然會導致流血過多而亡,但急救車來的及時,應該還不至於,林芷顏說她是在昏迷狀態死去的,這點就值得商榷了。恐怕,自己要去親眼看一看才放心。
而學校裡的課,今天是上不了了,畢竟一天內連續死了兩個女生。不知學校的領導階層會怎麼處理,但學校的臭名恐怕是已經傳了出去,下學期的招生率會大大降低,而且明天可能就有家長把孩子接走。
畢竟有沒有條件是一回事,但涉及到了孩子的生命問題,再沒有條件,也要創造個條件,砸鍋賣鐵的都要供孩子去鄰鎮上學。
如果要根據電視裡神探的套路,鄰鎮的高中肯定是第一嫌疑對象。因為他們得到的好處最大,而且,那所學校和這個學校競爭一向都很激烈,有作案的可能性。
不過真有人做到這種程度,幹嘛還去開學校,直接搶銀行得了,這樣的能力,搶了銀行一定不會被逮住。
胡思亂想的將舒曉若送回家,臨走前她將自己的手機號碼塞給我,然後紅著臉一聲不哼的就跑掉了。
回到家,累得個半死不活的懶懶躺在沙發上,沒多久,林芷顏就走了進來。她手上拿著一大疊資料,然後得意的衝我揮了揮。
我接過來一看,居然全是關於這兩天發現死亡的三個女孩的資料。這還差不多,這老女人,總算發揮出一點作為助手的自覺了。
我一篇一篇仔細翻看過去。
調查的第一個人,是昨天在儲物櫃裡發現的女屍,正是我轉來的這個班級,一個禮拜前失蹤的女孩,名叫錢晴,今年十七歲,高三三班學生,出身在很普通的家庭,父母離異了,她被法院判給了父親;有個後母,但據說後母對她很好,把她當作親生女兒。家庭算的上是和睦。
就在一個禮拜前的星期三,她和往常一樣回家,高高興興的,看不出任何異常。同行的還有幾個好的朋友,她們買了幾個小飾品,然後在十字路口分開了。
但那居然是所有人最後一次看到她。她沒有回家,從那時候起,她就失蹤了。兩天後心急如焚的父母報了案,警方也展開過調查,到處找過,但始終沒有找到,直到昨天上午,在她自己的教室廢棄儲物櫃裡發現了屍體。
後邊居然附著一份法醫的鑑定書,真不知道她從哪裡搞來的。說起來楊俊飛這老男人的偵探社,關係網絡四通八達,龐大的確實有夠嚇人。
法醫鑑定,由於最近溫度偏高,給屍體死亡時間的認證造成了很大的麻煩。只能初步判斷,死亡時間應該在七到五天之前,如果大膽一點判斷,可以認為,錢晴是在和朋友分手後不久就死亡了。
她的身上沒有任何粗暴傷痕,也就意味著,是自然死亡,並沒有任何其他人為因素摻雜在裡邊。身體由於在高溫下腐爛得嚴重,許多東西已經無法判斷。但有一點可以認定,死者係死於急性心肌梗塞。
最讓人感到離奇的一點是,她的整個心臟彷彿被人捏爆了一般。確實是捏爆,看著鑑定書上的那幅彩圖,即使是我也覺得有點慘不忍睹。
錢晴的心臟受到很大的作用力,從內向外爆炸掉,肉塊炸得滿胸腔都是,但從外邊卻一點都看不出來。直到法醫剖開屍體後才發現。
而今天早晨發現的活體雕像女,她叫左婷,今年十六歲,高三一班學生。她昨晚也像錢晴一樣,很正常的和朋友走出學校的大門,然後就分道揚鑣的各自回家了,但根據父母講,她晚上卻沒有按時回家。
當時他們以為這孩子又去朋友家玩,因為太晚就睡在了朋友家,以前也時有這種情況發生。所以就算她晚上沒有打電話回來,也不是很擔心。
沒想到再見到時,已經是天人兩隔。
法醫鑑定上說,左婷在解剖時,全身血液已經凝固了。血液中含有大量的鐵質,這也是她看起來像座雕像的原因。
令人最難以理解的是,究竟要通過什麼方法,才能使她在從事發當時到被發現的十二個小時中,令全身的血小板全部啟動,無差別的對血液攻擊,造成現在的狀況。
資料上附了一份血液的圖樣。果然,左婷的血液統統凝固成了一團如同紅色果凍一般的東西,光看就覺得噁心。
不過血液的凝固並不是她的具體死因。她的死因也和錢晴一樣,心臟受到大力擠壓,從內向外爆炸開,導致她瞬間猝死,甚至感覺不到痛苦。
這種情況下,才讓她保持了像雕像一樣站立,一動不動,彷彿時間也停滯了的現象。
最後是今天看到的,貌似鬼附身一般的夏蕭蕭,所有情況都看在眼裡,就不再闡述。她自殘後,因為搶救及時,命是保住了,但有一邊眼睛會失明。
正當搶救的醫生正準備鬆一口氣的時候,心臟測繪儀卻猛地一跳,突破了最高顯示值,然後徹底的呈一條直線。
很有意思的是,她的死因也和錢晴以及左婷一樣,心臟爆炸而亡。
看完資料,我閉著眼睛將所有東西消化了一番,這才向林芷顏望去。
「既然她們的死因一樣,那麼就有共同點了。如果這件事真的有實際意義上的犯人,那肯定是同一個犯人所為。死因一樣,也就意味著,導致她們心臟爆炸死亡的因素,恐怕也是一樣。」
「我也是這麼想,所以才感覺有趣。嘻,越來越有趣了。跟著你來一趟真的沒錯。」林芷顏嘻嘻笑著,彷彿死掉的那三個女孩離她很遙遠,遙遠到銀河系以外。
這個沒心沒肺的死女人,果然不正常。如果是一般良家婦女,不要說發生在眼前,就算聽到也會惋惜一番。雖然那些良家婦女同樣不把這些當成一回事。
「對了,有一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她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道。
「說。」我瞪了她一眼。
「那麼凶!」林芷顏委屈的嘟著嘴:「人家今天在學校裡調查了一番,憑藉自己驚人的美貌和無敵的親和力,男生們知無不答。」
屁的親和力,我看根本就是在濫用色相。
「據說,學校裡最近幾個月很流行一種遊戲。」她頓了頓:「一種召喚鏡仙的遊戲。」
「鏡仙?」我呆了一呆,毫無理由的想起了錢晴和左婷死亡後,從她們那裡找到的兩面化妝鏡。
「不錯,說起來,鏡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遊戲?」林芷顏托著下巴問。
我疑惑道:「你會不知道?」
「當然。別看我國語說得很流利,但從小就在外國長大,對東方文化的瞭解僅僅限於很正常的知識範疇,靈異文化是一點都不懂。」她理所當然的解釋。
「那我簡單的說一點。」
我皺眉,既然這老女人幫我調查了那麼多,等量代換,我確實也該付點小費,「鏡仙在東方文化裡,分離出了許多稀奇古怪的遊戲。不過最出名的有兩個。
「第一個是削蘋果問感情,據說能看到未來愛人的樣子。具體方法是在滿月之夜,或者乾脆看不到月亮的夜晚,準備一支沒有點過的紅色或白色蠟燭……還要準備一個紅色的蘋果。
「等到午夜十二點整的時候,關掉所有的燈,點燃蠟燭並把它立在鏡子面前,用刀削手中的蘋果。成圓圈狀的果皮要削得儘量細,削得越細,你在鏡子裡看到的人會越清晰。
「一旦開始削蘋果就不能夠停止,但是千萬注意別削斷果皮,如果你不小心,果皮被削斷,那麼你和你在鏡子裡看到的,你未來的愛人會有一個遭遇災難甚至死亡。而且周圍一定不能夠有任何聲音,要絕對安靜。
「當你削完蘋果皮的最後一刻,自己將來老公或老婆的樣子,就會完全的浮現在鏡子裡。
「而第二種是日本傳過來的方法。用兩塊一樣大的可以照出全身的鏡子,將它們面對面的放置,就會形成一種無限鏡像的狀況。在午夜零點時,召喚者站在兩塊鏡子的中間,用左手觸摸面前的鏡子,開始呼喚鏡仙。
「召喚的房間要安靜,且只可有召喚者一人……傳言在凌晨四點四十四分的時候用這種方法,鏡仙就會被你請出來,實現你的願望。」
「無聊幼稚的遊戲。」林芷顏嗤之以鼻。
我苦笑:「不錯,確實是無聊幼稚,但卻偏偏有許多人相信了,還因為這些遊戲丟掉了性命。」
又想起了高中時代一次玩削蘋果遊戲的事情,那時候確實有許多人受害。而有一個對我而言很重要的朋友,永遠的消失在這個世界,再也不能看到……(請參看《夜不語詭秘檔案103: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