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西西等了半夜也沒等到清鳴出來照顧一下她的溫飽大計,最後還是影衛十九為偉大的帝后二人買宵夜時順手為她帶了幾個饅頭,她才不致淪落去吃那一桌可以毒死人的晚膳。啃完饅頭正要回房,看到陛下抱著一團被子去香室,於是想上前問問玉珮是不是他掉的。
發現被子裡似乎包著一個人,想看清楚些卻被面無表情地一腳踹開。
喂!皇帝了不起啊?清鳴姐嫁給你真是心懷天下憫愛蒼生捨身成仁!
卓西西在心中將鳳皇罵了個狗血淋頭,恨恨地回房,卻把玉珮的事拋諸腦後了。
第二日她起身時,鳳皇早已上朝,這並不稀奇。令她悲愴的是廚房完全沒動過的模樣,自然也沒有熱乎乎的可口美味的早餐在等著她。
難道清鳴姐還沒好?
垂頭喪氣地跨過門檻,一抬頭,卻見一個紅衣黑髮的身影立在牆邊桂花樹下,脫口而出:「誰站在那裡?」
那人沒有回頭,只說了一句:「是我。」
這聲音!
卓西西提起裙子跑了過去,拉起那人直轉圈,新奇地上下打量著,「清鳴姐,我第一次見你穿紅色衣裳呢,真好看!」
清鳴內裡還是穿著平日的素色長裙,只因天氣寒涼才不得不加了件披風。
這件紅色披風是她大婚那日穿過的,之後束之高閣,今早在香室醒來一眼看到它,幾乎就明白了鳳皇的用意。
第一次嫁給他是形勢所迫,這一次則是真的夫妻了。
想到這,甚少波動的臉上迅速染上一抹嬌豔的紅,望著宮牆的眼中也有了一絲動搖。
「清鳴姐!」
一聲嬌嗔將清鳴的思緒拉回,她遲緩地回頭,見卓西西嘟嘴,便問:「怎麼了?」
卓西西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見清鳴終於搭理自己了,轉眼又親親熱熱地笑了,「我是問你在這裡站多久了,看什麼呢?」
清鳴抬手指了指牆,道:「吃過早膳後就在這裡了,看這道牆。」
「牆有什麼好看的……」卓西西嘟囔著,突然瞪大雙眼,「早膳?早膳!早膳在哪裡?」
清鳴這才想起還有這麼一個靠著她吃飯的,頓時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得很……昨夜我與鳳皇,唔,研究學問研究得比較累,熏香沐浴之後睡得太沉,來不及起床準備。」
「那清鳴姐的早膳是?」
「鳳皇準備的。」
想也知道那個人前人後表裡不一的陛下不可能想到她,卓西西耷拉下肩膀,為自己寄人籬下的命運嘆了一口氣。又想起清鳴方才說的,好奇道:「你們做什麼學問做得這麼累?」
清鳴攏了攏披風,想起昨夜慘烈的戰況,也嘆了一口氣。
「西西,我只能告訴你,盡信書不如無書。」
「西西,你一定要記住,書上講得再天花亂墜,有些事佔便宜的舒服的還是男人,因為書這玩意兒他媽的是男人寫的。」
話到最後,有些咬牙切齒。
爆、爆粗口了!
卓西西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今天的清鳴姐好奇怪。
「娘娘。」
十九突然出現,對清鳴恭敬地抱手打拱,「召南公公求見。」
「沒說什麼事嗎?」
「回娘娘,他說要親口對娘娘說。」
這一口一個娘娘的……她開始想一號二號了。雖然她現在是真心要做鳳皇的妻子了,卻還是不想做這娘娘。
清鳴讓西西扶著走到了石碑前,見到一臉呆樣的召南,笑了笑。
召南直直地望著她,好一會兒聽到西西重重地咳了聲才想起行禮,手腳有些笨拙。
「見過娘娘,陛下讓奴才來說一聲,午膳不過來了。」
清鳴又笑了,午膳不回來也要報備,鳳皇何曾這樣婆婆媽媽過?
「起來吧,本宮知道了。你回去告訴陛下,說本宮讓他早點回來,有件要緊的事要告訴他。」說到要緊的事,她的神色又複雜了起來。
召南應著退走了,清鳴還是呆呆地望著遙遠的天際。
卓西西望著她,越來越覺得她奇怪。
雖然平日的她就很奇怪了,但今日卻莫名的,彷彿多了一種說不出的味道。比如現在,看著她的模樣,她突然覺得門外這塊地實在是太大,太空了,踩著不踏實,好像隨時會飄走。
「好奇怪」這三字恰好也是文武百官的心聲,不過他們感嘆的對象換成了當今聖上。
首先是服飾,陛下您確定是來上朝不是來出席婚宴的?就算最近新婚燕爾的解東風也只是在腰上系紅絲線,都沒您這一身紅來得喜慶風騷吶……
接下來是妝容,陛下您這滿面紅光襯上微青眼圈是什麼造型?
最後是行為,早朝都要進行到尾聲了,陛下居然對每一個奏請都欣然應允!太不可思議了。
看著不像有陰謀,陛下今日心情似乎特別好?
於是有人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
「臣,有事啟奏。」
「常將軍,說來聽聽。」
「秀女們在宮中已經數月,陛下對她們的試煉應該也有結果了,臣以為時機已到。陛下是否應早日封賞立妃,充實後宮,為吾皇朝開枝散葉?」
試煉?
鳳皇將視線投向首排的相爺:這詞你想出來替朕安撫他們的?
相爺目光正直,神情凜然:不關老臣的事,老臣只說過一句「陛下自有考量」。
鳳皇收回視線,看了眼那位常將軍,他的女兒似乎也在宮中?
把玩著腰間龍佩,似笑非笑,「先皇那會兒的事都忘了?就算你們忘了,九死一生倖存下來的朕可忘不了。再說開枝散葉?這似乎應是朕與皇后的事吧?與立妃一事何干?」
常將軍大驚,「陛下不會想,想罷黜六宮吧?」
鳳皇故意沉吟不答,直到看到朝堂之上半數的官員都不安了起來時,才不疾不緩道:「為了保證皇室的正統,也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血光之災發生,朕早就決定在皇后誕下龍子前不立妃不納寵。」
常將軍濃眉一擰,顯然有異議。
鳳皇繼續道:「至於罷黜六宮這一點,朕從未想過,不過既然常卿家提議了,那麼朕倒是可以重新考慮考慮這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常將軍邁腳欲上前一步急著回話卻被側後方探出的解東風不著痕跡地撞到一邊。
「使不得使不得!常將軍這個提議萬萬使不得呀陛下!」
「臣——」根本不是要提議!
「所謂祖宗之法不可變,常將軍這提議雖是好意,後果卻不堪設想!」
「你——」讓我說話!
「所以陛下還是打消考慮的念頭吧,臣以為等皇后誕下龍子後才納寵立妃此舉甚妙,皆大歡喜!吾皇英明!」
「這——」
鳳皇狀似苦惱地皺眉,迅速揚聲截過他的話頭:「可這常卿家的提議也頗有道理啊。」
「臣不是提議,根本沒有提議!」
常將軍終於不受阻攔地把話講出來了,講完之後發現朝堂一片寂靜,他的喊聲極為突兀。
「好!」鳳皇站了起來,折了折袖口,炯炯雙目掃過眾人,朗聲道:「既然常將軍也贊同延後立妃,那麼列位臣工還有其他事嗎?無事的話,退朝吧。」
總是容易讓人忘記他才十六歲的少年帝王就這樣揚長而去。
而常將軍在下朝去兵部辦公的路上心中只有一個聲音在迴蕩:臥槽又被小皇帝訛了。
還有,去他媽的解東風!
鳳皇回到御書房,踏進房間的第一步開始,高遺愛就開始簡明扼要地念一些急需處理的公文。到他坐下喝完一杯茶,急件基本上就處理完了,接下來是一些刑部公文的批核。
「昌州知府拿獲一批悍匪,死刑待批。」
「准。」
「清城詩社搜出反詩一本,死刑抄家待批。」
鳳皇接過反詩詩集,翻了幾頁,放到一邊。
「好文采,賞。」
高遺愛唇角微微抽搐,繼續往下翻,看到一張紙條,眼中馬上染了笑意。
「皇后說有要緊事要告訴陛下,讓陛下早點回去,待批。」
「准。」習慣性地說完之後愣住了,半晌,清咳幾聲,手下卻毫不含糊地掃開案上雜物,神情凝重,「高女官?」
高遺愛會意,將所有今日必須批完的公文奏摺擺到桌上。
然後快速地翻閱小冊子,有條不紊地報備重要行程。
鳳皇批奏摺的速度讓她驚訝,忍不住掃了一眼批好的公文,條理清晰,有憑有據,一點不像隨手亂批的。
她終於可以確定,他平時讓她念公文,要麼是無聊尋她開心,要麼是有心栽培她。
接下來,他的一道指令更堅定了她的信心。
「高女官,拿朕的手令,準備一下替朕去參加宴會,看看秋試的優秀士子們吧。」
參加秋試的士子將來皆有可能成為國之棟樑,多少高官權貴都是從宴會開始招攬門生培植勢力,陛下讓她去結交這些人,會不會太信任她了點?
高遺愛領命退下,在門口撞到神情有些怪異的吉公公,無暇探究,只能匆匆點頭別過。
她看不到,在她離開後,吉公公的身後走出一個宮女打扮的漂亮女子。
御書房內只剩下鳳皇一人。
他突然停下硃筆,想起高女官臨走前對著他忍俊不禁的樣子。
因為高女官在辦公時幾乎是沒有表情的,這也是他對她滿意的一點,所以當她破天荒地對他有了表情,他開始反省自己。
抬手摸了摸唇角。嘖,果然是因為笑得太傻了。
努力皺出川字眉心,板起臉,繼續幹活。
過了一會兒,他再次停下硃筆。嘖,現在又沒人,板臉給誰看?
於是順從自己的心意,揣測一下清鳴的要緊事是什麼,再回憶一下昨夜的種種,不知不覺他的左手托上了他的腮,然後又笑得一臉痴樣。
當然,右手批示的動作依舊神速,至於批了什麼,就天知地知連他自己也不知了。
一號:完了完了!你看陛下這副淫蕩的模樣,小姐一定被他這樣那樣過了!我們才離開一天而已!你看他還笑還笑!無恥!禽獸!
二號:成親四年才對自己娘子這樣那樣,不用你罵他禽獸他已經禽獸不如了,你淡定點。
一號:怎麼淡定?那是小姐啊!我們純潔善良不通世事的小姐就這樣被個變態皇帝糟蹋了!
二號:你也知道那是小姐,不是女兒,你這老父看女婿越看越不爽的心態到底是哪裡冒出來的?
一號:……
二號:不然你去殺了那個變態皇帝為小姐報仇?
一號:……今天天氣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