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梅茹回湧泉閣的時候,寶慧公主已經在了。

見到梅茹,她故意問道:「你去哪兒了?」又不開心的發脾氣:「到處都找不到你!」

梅茹心裡冷笑,懶得再搭理她,只徑直向李皇后告罪:「娘娘,臣女先前不小心在園中迷路,被山中涼風一吹,腦袋昏得厲害,怕是偶感風寒了。」先前受了太子的驚嚇,而與傅錚分別之後,梅茹又獨自多吹了兩刻鐘的風,所以此時此刻,她的面色是真的不對勁,格外蒼白,整張俏臉只有嬌唇是紅的,宛如某種脆弱且易折的病態。

李皇后仔細端詳過後,也是嚇了一跳,她就要宣隨行太醫,梅茹忙又告罪:「臣女病氣太重,實在是惶恐……」李皇后點點頭,於是安排身邊的掌事嬤嬤送梅茹回汀蘭館。

這一日折騰來去,梅茹又是擔憂又是害怕,心裡繃著的那根弦早斷了。支撐到現在,她心力交瘁,整個人又累又乏,太醫診斷出的脈象居然真的不大好,還說需要靜養。李皇后知道之後,趕緊再讓人傳下話來,命梅茹好生歇息。

這日夜裡,外頭雖然有宮女伺候,可梅茹躺在榻上,依然不敢闔眼。她只要一閉上眼,就是昏暗宮燈底下的那道影子,先是頭,然後是男人可怕的身影,陰測測的,還哧哧的笑……

梅茹一下子瞪大了眼!

她心口很沉、很重,像有個石頭堵在那兒特別難受。暗夜裡,她的手摸到枕頭旁邊。那裡壓著把冰冰涼涼的匕首,梅茹抽出來。這匕首鋒刃特別亮,閃著寒光。她今天想過的,若是太子敢碰她,她就一刀子捅過去。只是這樣做梅茹是痛快了,定國公府卻要跟著倒霉。所以,她這把匕首能對的人,還是她自己。

這麼一想,梅茹眼又紅了。

先前她的眼已經紅過一次,在那個假山邊。

那個時候,傅錚攥著手,沉沉道:「這個仇本王與十一弟定會記得,絕不讓你白受委屈。」他的聲音很冷,像一把會嗜血的刀子。

這把刀子曾對著她心窩子,說出過最絕情狠心的話,將她逼的走投無路,只求一死,如今卻又極盡袒護。傅錚對自己在意的人,總是這樣。若不小心成了他的絆腳石,便毫不留情的踢到一旁。她前世就是那個倒霉的絆腳石,他討厭她,又憎惡她,一十三年都冷漠的無視她,為什麼這輩子傅錚不能繼續討厭她、憎惡她?為什麼非要對她好?

為什麼?

這三個字沉甸甸的壓下來,梅茹只覺得難受。

前世今生,一幕接一幕不停的在腦中反覆,梅茹心裡絞得忍不住泛起酸楚,她的心窩子又開始疼了,疼的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一夜未睡,兼之心思太重,梅茹翌日的精神愈發委頓,血色全無,眼圈發烏。

活脫脫一副病容。

雖然李皇后交代不用去請安,可梅茹存了心思,仍掙扎著起來。她到仁壽殿的時候,賀府幾人和寶慧公主都在。陡然見到梅茹慘面如灰的樣子,她們皆嚇了一跳,寶慧公主更是心虛的吐了吐舌頭。

梅茹冷冷拂過去一眼,給李皇后和公主見完禮,又主動提了回府的事。

李皇后很想留梅茹在身邊,繼續施恩典。她是滿意梅茹的。一來,梅茹在延昌帝跟前露過臉,又是平陽的弟子,皇帝喜歡這丫頭;二來麼,國公府沒落了,尤其梅府大房沒有丁點建樹,這樣的背景不會讓延昌帝忌憚,而娶了這丫頭,還能讓皇帝順帶著對太子也有好感。算來算去,李皇后怎能不牢牢抓著?

可梅茹今天的樣子實在是不好,恁的嚇人,好像再多站一會兒,就要暈過去。李皇后當然不多耽擱,忙安排馬車送梅茹回京城。而賀娟、周素卿等人還要在半漪園中住上兩日,給寶慧公主作伴。

馬車從園子裡出來時,梅茹長舒一口氣。

悄悄掀開車簾,她回頭冷冷瞥了眼這個地方,只覺得這輩子都不想再過來。

半漪園中,傅錚正眉眼懶懶的坐在湖邊,他的面前支著一道竹竿。沒有人搭理一個落魄王爺,傅錚閒來無事,索性樂得輕鬆,反正那丫頭也已經走了。

好半晌,周素卿終過來尋他,「慎齋哥哥。」她喚道。

傅錚淡然的望過去,頓了一頓,他輕輕一笑。

周素卿一愣,面色微紅,慢吞吞道:「剛才茹妹妹身子不好,先回去了呢。」她邊說邊打量傅錚面色。梅茹在她心裡還是一根刺,怎麼都不舒服。偏偏周素卿就喜歡在傅錚跟前提,不停的試探這個男人的反應,如果他不在乎,她就高興了,但凡他有丁點在意,她就能慪上老半天的氣。

聽到這話,傅錚沒什麼表情,只「嗯」了一聲,不大在意的模樣。

周素卿笑了,又道:「看樣子還病得挺重的,茹妹妹面色灰白,身子明顯發虛。」

握著垂桿的手頓了一下,傅錚仍是面無表情的疑惑道:「是麼?」

「是了。」周素卿回道。

傅錚沒再接話,只定定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眸色淡淡的,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

且說梅茹回到定國公府,是徹底將喬氏嚇壞了。

循循去的時候雖說不大情願,但好歹是活蹦亂跳,不過一個晚上,這人就病怏怏的回來了,喬氏看在眼裡,怎麼能不心疼?她摟著梅茹心酸的要掉眼淚,心裡又隱隱約約覺得不對勁,她嘴快直悔恨道:「昨日娘就不該讓你去!」

聽見這話,杜老太太不由蹙了蹙眉,但這會兒也只是詫異的問:「循循你這是怎麼了?」

梅茹面色蒼白的笑了笑,拿早就想好的話回道:「老祖宗,那園子夜裡太涼,我一不留神就吹了風受了寒,所以娘娘讓我回來養著。」梅茹知道老祖宗有自己的打算,所以她也不打算跟老祖宗說實話,梅茹很怕自己說了實話,老祖宗還會將自己往外頭推,那樣梅茹只會更心寒。

如今聽梅茹這樣說,杜氏歎了一聲道:「這麼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照顧好自己。」梅茹還是笑了笑。老太太到底是心疼她,讓梅茹快回去歇著。

梅茹又累又乏,整個人昏昏沉沉的,確實只想回屋安靜躺著。喬氏不敢耽擱,一邊派人去請大夫來,一邊摟著梅茹回跨院。

靠在娘親懷裡,聞著娘親身上傳來的茉莉花香胰子的熟悉味道,梅茹眼圈兒忍不住紅了。

回到房裡,意嬋鋪床,靜琴收拾梅茹的包袱。那包袱裡沉甸甸的,靜琴知道那把匕首還在。她小心翼翼的覷梅茹的臉色。

這一覷,便沒有逃過喬氏的眼。喬氏原本就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現在愈發肯定了。待丫鬟們伺候梅茹躺下來,喬氏使了個眼色,那些丫鬟魚貫而出。她坐在床邊,看著循循發白的小臉,正色問道:「循循,你是不是有事瞞著娘?」

梅茹聞言楞了一下,慌忙搖了搖頭。

喬氏戳她腦袋,眼底紅通通的,憤然道:「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還騙娘?」

不過娘親的這一句話,梅茹眨了眨眼,眼圈兒又紅了。她不想爹娘替自己擔心的,可是昨晚那些事藏在心底,她根本憋不住。

一看梅茹這副模樣,喬氏就知道這其中肯定有不對勁,她著急的問:「到底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是不是……」後面的話喬氏不敢說,光是一想,就頭暈目眩。

梅茹坐起來鑽到喬氏懷裡,靠著娘親,方將太子對自己有意的事簡單說了說。

光是這麼簡單一說,喬氏已經聽得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就去跟那孟浪太子拚命!

喬氏原本是個厲害能幹的角色,主持定國公府的中饋,只不過後來梅湘休妻,她大病一場,中饋就到了小吳氏手裡。為了這事,喬氏心緒難平,後來又整日替梅湘、梅茹這兩個沒良心的小東西擔驚受怕,哪兒再顧得上掐尖要強?如今聽到循循受這樣天大的委屈,喬氏根本受不了!她氣得渾身抖如篩糠,一股恨意直接竄到腦門子,死死抱著梅茹,嘴唇哆嗦著,好半晌,喬氏硬是將淚忍回去,她恨恨道:「循循,爹娘給你做主,便是嫁個普普通通的最尋常人家,也絕不讓你受這份苦!」

這回梅茹真哭了。

喬氏替她抹淚,又埋怨道:「你這傻丫頭,該早點跟娘說的!這天底下,娘誰的主都做不了,獨獨能做的了你的!」說完,喬氏也難受的要命。直到大夫來,她才止住淚。

大夫過來把脈,說是風寒之症,於是開了幾帖藥。可一連吃了兩帖,梅茹也不見好,喬氏便愈發心焦,守在梅茹床邊,寸步不離。梅寅從衙門回來聽到循循病了,也是著急上火,滿腦子都是汗。

這日夜裡,喬氏將太子的事悄悄跟梅寅說了。梅寅亦是氣不可遏,怒得在房裡團團轉。他道:「得趕緊給循循定門親事。」

喬氏著急啊:「蒨姐兒還沒動靜呢,循循這樣跳過去不合適。」

梅寅又問:「孟府那邊怎麼說?安哥兒什麼意思?若是合適,咱們兩府私底下先換個庚帖,等循循一到年紀,就把婚事辦了。」

「安哥兒性子軟,最近瞧他對蒨姐兒似乎不錯,只怕……」喬氏蹙眉。

梅寅道:「孟府不是還有個宇哥兒麼?」

他這麼一說,喬氏想到蓮香寺的情景,斷然搖頭:「宇哥兒更不行,配不上咱們循循。」

這話說完,二人皆沉默了。

小半晌,梅寅皺眉道:「那十一殿下呢?」他說:「我這幾日收到湘哥兒的信,信裡說十一殿下對咱們循循是不錯,我就是擔心身在那種人家……」梅寅越說越說不下去,只幽幽歎了一聲。

喬氏亦歎氣:「我也不想循循嫁給那種人家,雖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但沒準什麼時候就……」她壓低道:「就跟燕王殿下似的,誰能想到呢?」又道:「還是普普通通又能寵著循循的脾氣,這樣最合適。」

這麼說著,二人一夜沒睡安穩。

第二日,李皇后又派人送來不少進補的東西,還關切梅茹,讓好好養病。梅寅與喬氏接了賞賜,然後面面相覷的回房,二人心裡沉甸甸。這皇后還真看上循循了?

梅茹心裡也沉。聽到皇后送了東西過來,她便愈發噁心,只想躲得遠遠的,又盼著這些人趕緊離京去秋狩。於是梅茹央道:「爹娘,我想去莊子裡養著。」

雖然知道女兒要避禍的心思,喬氏卻不捨得:「莊子哪兒有府裡好?」

梅茹可憐巴巴的看了眼爹爹,梅寅就心軟了,他道:「循循本就怕熱,京城這幾天怪悶的,還不如讓循循去莊子裡散散心。」

得了爹爹的允許,梅茹歡天喜地,暫且鬆去一口氣。

這日聽聞梅茹要去莊子上養病,梅蒨與梅萍過來探病。見梅茹面色虛弱蒼白,病怏怏的,梅蒨歎氣:「三妹妹身子一向不錯,沒想到卻病了呢。」又溫言提醒:「這夏日裡的風寒最是難受了,三妹妹在莊子上也要好生養著。」

如今再對著二姐姐,想到太子,再想到傅錚,梅茹只覺得一切亂七八糟。她心底重重的歎了一聲,勉強笑道:「真的是什麼都說不準。」

梅蒨還要再說些什麼的,見梅茹臉上顯出累意,心事重重的模樣,她便識趣的領著萍姐兒離開。

梅茹獨自躺在那兒,想到前世今生的種種,她只覺得那些要命的石頭又堵住她的胸口,那把要命的刀子還在凌遲她的心窩子,梅茹難受極了。她蜷在那兒,什麼都不願意想,什麼都懶得再想,只恨不得一直睡下去算了。

翌日,梅寅送梅茹去莊子裡,名為養病,其實不過是躲一陣子。

梅茹去莊子不過數日,傅釗回京,去延昌帝跟前復完命,他又急吼吼的去燕王府找傅錚。

「七哥!七哥!」

傅釗從來都是不提前通傳,直接闖進來,跟陣風似的。傅錚抬眸望過去,就見十一弟曬黑了也變瘦了,個子更是長高不少,整個人身姿挺拔,偏偏行事還是莽撞,只聽傅釗著急問道:「循循怎麼了?」

這個名字入耳,傅錚有片刻的怔楞。

他翻書的手一頓,帶著薄繭的指腹間似乎還留著那個暗夜擁抱入懷時的柔軟。懷裡的她害怕的瑟瑟發抖、驚慌失措,她靠著他,難得乖順,就連望過來的眼睛都是紅的,裡面含著委屈的淚。那些淚燙在心底很疼,讓他瘋狂的想要親吻汲乾……

望著面前的釗兒,傅錚默了默,垂眸淡淡道:「還是太子一事。」

傅釗就知道又是那個討厭的太子,他怒氣騰騰,氣的跳腳,氣得直慪,卻又擔憂的問傅錚:「七哥,那循循有沒有事?」

不知想到什麼,傅錚眉頭輕蹙。少頃,他道:「三姑娘似乎病了,聽說病得挺重的。」

「循循病了?怎麼回事?還病得很重?」傅釗拋出一連串問題,很是發慌擔心。在屋子裡轉了兩圈,他著急道:「不行,我得去瞧瞧她。」傅釗說著就又急吼吼往外面走。

傅錚見狀,在後面提醒道:「她在莊子上養病。」

「循循在莊子上?」傅釗明顯愣住,有個疑問就要從他心底慢慢冒出來了,傅錚又面色平靜的添了句:「我前幾日去平陽先生府,聽先生說的。」傅釗「哦」了一聲,再不理會其他,只道:「那我趕緊去。」

說話間,傅釗跟陣風似的竄出去。

隔著紗窗,傅錚遠遠看了他一眼。良久,他收回視線。傅錚眸色難得深沉,好半晌,他嘴角輕輕扯了扯,仿若自嘲,又莫名淒楚。

……

梅府的莊子在京郊,原先董氏住過好長時間。

喬氏在莊子裡不過陪了一日,梅茹就轟她回京了。她這個好娘親不停的在耳根子旁囉嗦,尤其思及到梅茹的婚事還沒著落,就又忍不住唉聲歎氣。梅茹索性讓娘親回京。盤算來盤算去,她央娘親將孟蘊蘭接過來陪自己。

梅茹本打算連瑤姐姐也一起接過來。可董氏與胡三彪的親事已經定下日子,就在月後,這會兒正是忙的時候,梅茹不便多打擾,於是只求娘親接孟蘊蘭過來。

孟蘊蘭自然也是願意來的。她在府裡被小喬氏盯著,整日學這學那的,根本不舒坦。來了莊子,梅茹還能教她騎馬,孟蘊蘭怎麼不願意?

小姊妹兩個湊在一起,梅茹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舒坦很多,連那該死的病都好了不少。姊妹倆往往是趁著日頭不曬的上午去外面練會兒騎馬,下午便在屋子裡待著,孟蘊蘭要唸書,梅茹就養病。

前些日子平陽先生傳信過來,說是等梅茹身子好了,就帶她出去雲遊,長長見識。梅寅和喬氏原本是不同意的,但一想到循循留在京城說不定更危險,不如跟在平陽先生身邊,多添些名聲,於是就答應下來。

梅茹聽到這消息,激動極了,愈發努力的養病。

這日歇完晌,梅茹還在榻上躺著養精神呢,靜琴過來道:「姑娘,十一殿下過來探你了呢,如今在前頭,管事兒的陪著呢。」

梅茹很是意外:「他怎麼回來了?」

孟蘊蘭在旁邊練字呢,這會兒哧哧笑道:「這位傻子殿下準是一回京就眼巴巴來了。」

「還胡說?」梅茹瞪她。

孟蘊蘭還是笑:「還不快去?省的他等著。」

這莊子裡沒個男丁,梅茹跟十一還算有交情,她換了衣裳又讓靜琴替自己梳妝好,還不忘拉上孟蘊蘭才去外面見客。

一見梅茹過來,傅釗果然驚訝萬分,他起身迎過去道:「循循,你怎麼病得這麼重?」

梅茹身子一向不錯,極難生病,偏偏這次病來像山倒,病去如抽絲,再加上心裡放著那些沉甸甸的事,這病就纏纏綿綿,沒完沒了。整個人雙頰消瘦下來,面色還是蒼白,沒什麼紅潤血色。

這會兒聽傅釗這麼問,梅茹笑了笑,只道:「還好。」

她一笑,傅釗便覺得面前的人愈發清瘦,雙頰清減。梅茹原本是飽滿的花枝,如今卻脫了水,讓人看著就心疼。一想到太子那噁心行徑,傅釗愈發憤慨。這會兒在梅茹面前他也不提,只將自己從西羌帶回來的杏仁遞上前,獻寶道:「循循,這會兒天氣太熱,杏子什麼的帶不了,你嘗嘗這杏仁。」又得意問道:「那半筐青杏可是我讓人快馬加鞭送回京的,七哥派人送你府上了吧?」

梅茹怔了怔,疑惑道:「半筐?」

旁邊的孟蘊蘭也聽出不對勁,她看了看梅茹,又看了看傅釗。

傅釗絲毫沒有察覺不對勁,他笑道:「是啊,戰事緊張,我就尋到半筐,你可千萬別嫌少。」見梅茹怔在那兒,傅釗怕梅茹在氣自己食言,連忙道:「別想杏子了,其實這些杏仁也挺好吃的,還能給你補身子呢。」

梅茹眨了眨眼,心裡愈發沉了。她歎了一聲,客氣福身道:「多謝十一殿下。」

傅釗撓頭:「你跟我這般見外做什麼?」說完這話,他面色微微有些紅。

定定看了看他一眼,梅茹婉拒道:「是該見外的。」若不是有孟蘊蘭在,梅茹說的會更透一些。

聽她這麼生分,傅釗有些不高興,看在梅茹生病的份上,他不跟她計較鬥嘴,只道:「你快些去歇息吧,別廢這麼多神了。」又道:「夜裡父皇還要替我接風洗塵,我先回城,改日再來看你。」

梅茹還要說什麼,傅釗已經又急匆匆的走了,好像生怕她說什麼似的。

看著傅釗留下的那些東西,再思量到自己生辰時的兩筐青杏和幾個甜瓜,梅茹眉心輕蹙。原先她一直以為那是十一讓人送的,現在看來除了傅錚,還能有誰?一想到那個人,梅茹腦袋又疼了,她輕輕歎了一聲。

孟蘊蘭好奇了:「循循,那兩筐杏和甜瓜到底誰送的?不是這傻子殿下?那你剛才為何不明說?」

這一個接一個問題,梅茹一個都沒法答,這會兒只尷尬又窘迫的看著孟蘊蘭。

孟蘊蘭從來也是個聰明人,腦子轉了個彎兒,她就反應過來,這會兒不可置信的望著梅茹,「燕王殿下」這幾個字就要脫口而出了,又被她嚥下去,孟蘊蘭面色怪異道:「放心吧好循循,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梅茹心頭還是沉。

她忽然又無比感慨,幸好傅錚收手了,不然她真的是無地自容。

梅茹又想,等下次見到傅釗,她得把有些話說明白,省的再尷尬。

……

這日夜裡,延昌帝確實是為傅釗接風洗塵,在宮中大擺筵席。

傅釗贏了漂亮的勝仗,而太子這幾日則辦下不少的差事,正春風得意,諸人輪番恭賀下來,他們都已經喝了不少酒,尤其太子眉角眼梢都恨不得飛起來,唯獨望著傅釗的時候,有些冷意。

傅錚閒閒望過去一眼,又淡淡垂下眸子。官場之上最是跟紅頂白,一個落魄王爺沒人搭理,再尋常不過。他獨自坐在那兒,安靜的好似不存在。胳膊傷了,傅錚也不怎麼動筷子,只偶爾獨飲杯酒。他不說話,直到察覺十一弟那毛躁的脾氣起來,就要跟太子衝撞了,他才起來,將傅釗拉到外面醒酒。

夜裡有風,傅釗喝過酒被這樣一吹,腦袋昏沉沉的,很有些醉了。

看了他一眼,傅錚沉默片刻,忽然開口問:「三姑娘病得如何?」

傅釗雖然醉了,卻還是下意識回道:「循循病得有點重呢,整個人都瘦了。」

聽到這話,傅錚眸色稍稍一沉。不過很快,他話鋒一轉,就說其他的事去了,好像先前那句不過是隨意的開場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