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傅錚親手調查梅茹的私情,最心慌的莫過於周素卿。

這中間所有一切皆是她安排的,她甚至還在李皇后身邊吹了不少風……周素卿坐立不安,於是夜裡悄悄跟太子商議。

太子正滿心不痛快呢。傅錚這次回來,不提梅茹的事,直接先在延昌帝跟前告了他一狀。傅錚告的是太子屬下在遼東結黨營私,不聽調遣,胡亂應付差事。他說得有名有姓,證據確鑿,一樁樁一件件擺在跟前,延昌帝氣結,將太子喊過來狠狠責罵一通。這會兒再從周素卿口中聽見「傅錚」的名字,太子不由冷笑:「你怕他做什麼?老七還能吃了你?且不說他能不能查出個所以然,就算他真查到你身上,你外祖是他老師,他多少會留份情面。」

外祖父確實是她最大的靠山。也正是因為外祖父,皇后、太子才會對她高看一眼,周素卿心裡稍安。但轉念一想到傅錚那股子狠厲又決絕的眼神,她心下打鼓,忍不住提議道:「殿下要不要安排人……」

「安排什麼?」太子不耐煩地皺眉,「將那個叫香茗的丫鬟殺了?」

他嘖嘖嫌棄道:「你也是個蠢的!殺人滅口固然不錯,但為時晚了。如今什麼都不做才好,你一動手反而容易落下把柄。不就一個小丫鬟麼?」太子嗤笑,「就算真抖落出什麼來,你根本不用在意,反正十一確實跟梅三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事兒就是他們理虧,還能說破天去?你一口咬住,別說漏嘴就行。」

聽太子如此分析,周素卿心裡再安定一些。

是啊,她身後有外祖父,還有皇后、太子做靠山,只要她不說漏嘴,誰能拿她如何?

只是誣陷梅茹這事並不是天衣無縫,除了她和太子,阿眸也是知情的。周素卿今日試探過阿眸。那個時候,阿眸依舊笑得天真可愛,還眨著眼俏皮道「本公主自有分寸」。

但哪怕得了阿眸的話,周素卿還是不安。她總覺得這位公主總是透著鬼魅。周素卿對太子略略說了阿眸的事。

太子哈哈笑:「「那更容易了。她雖然抓著你的把柄,但咱們現今亦抓著她的把柄,往後正好為本宮所用。」

「殿下不擔心她反咬一口?」周素卿惴惴。

「她不敢。」太子篤定道,「她與你作對就是與本宮作對。本宮乃是當朝太子,她往後得依仗咱們。」

周素卿默默點了點頭。將整件事捋了一捋,想到外祖父,她心下鬆去一口氣。這天夜裡,她又被太子摁在身下發洩了小半宿。

太子這人常常是在外面受了氣,就喜歡做那種事。

神思恍惚間,周素卿不由想到那道沉峻身影,她心頭隱約發酸。以前她就想嫁一個世間最好的男人,後來她發現傅錚經明行修,整個士林無出其右者,兼之又生的特別好看,便悄悄愛慕上。她愛慕到了骨子裡,只想嫁他。若不是被外祖父阻攔,她早就嫁給傅錚了,說不定連子嗣都有了,哪會淪落成這人的玩物?怎會要對那些人卑躬屈膝?

所以她才恨啊。

翌日,她的眼圈有些發青,抹了好些粉才堪堪遮住。周素卿去給宋玉請安。宋玉憨然笑道:「周姐姐,母后正派人傳你我一道過去,說是在重審燕王妃的事呢。」

聽聞是這件事,周素卿定了定心思,笑道:「好啊。」

一行人到皇后帳中時,傅錚與梅茹已經在了。周素卿悄悄望向那個男人。他今日穿著鴉青色的錦袍,眉目清雋,透著疏遠與冷冽,偏偏這股冷意卻又讓人飛蛾撲火,甚至卑微的,只要他看自己一眼就好。周素卿怔了怔,忽然意識到以前傅錚一水兒的全是玄色衣裳,也不知從何時起他斂起陰沉沉的模樣,變成現在這樣。

視線再瞥到梅茹,周素卿蹙眉。

這人與昨日已是判若兩人。昨日的梅茹完全被嚇到了,只差一點點,她就成了!可今日在傅錚身邊,梅茹面色平靜淡然,桃花眼裡眸光瀲灩。就是這份艷,勾的那些人一個個心神蕩漾,連傅錚都躲不開,跟中了毒似的。

周素卿心中冷笑,淡淡撇開眼。

就見秦嬤嬤跪在底下,臉上那道疤嚇人的厲害,她一說話,就更嚇人。

秦嬤嬤面無表情道:「老奴那天夜裡聽到的、見到的就是如此。燕王妃喚了聲『殿下』,沒過多久她跟前的意嬋便來了,然後十一殿下從帳中出來……」

聞聽此言,周素卿心下略定,只要咬死梅茹與十一的事,她就不會惹人懷疑。

李皇后亦撇了撇嘴,對傅錚道:「燕王,那日本宮與太子妃都親眼見到十一從帳中出來,難不成有假?事情既然已經水落石出,還要再問麼?」

「這便叫水落石出了?」傅錚輕笑。他道:「母后,兒臣離京時曾叮囑過十一弟照顧好阿茹,這事兒府裡的人都知道。十一弟行事一向莽撞,他性子太過衝動,才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去。如今兒臣不為十一弟和阿茹討個公道,豈不讓他們白白擔了這莫須有的罪名?」

李皇后皮笑肉不笑,話中帶刺道:「為了還燕王妃和十一的清白,燕王真是好肚量。」

這話還是坐實梅茹與傅釗有私,順便譏諷了傅錚一句。

梅茹只覺得對不住傅錚,不安的看了看身邊之人,傅錚面色倒是一直淡淡的。他並不理會李皇后的話,只轉頭問香茗:「秦嬤嬤聽壁角的時候,你在哪兒?」

周素卿一直在旁邊安靜聽著。聽到傅錚盤問香茗,她心裡稍稍有些緊張。這個小丫頭的弟弟被她拿捏住了,不知道此時會不會亂說話。

香茗跪在旁邊,戰戰兢兢,一臉要哭的模樣。她低頭回道:「奴婢那個時候請了十一殿下來,十一殿下走得急,將奴婢落在後頭了。」

傅錚道:「誰讓你去請十一的?」

香茗縮了縮腦袋,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連聲道:「沒有人,是奴婢自己這麼想的。王妃與十一殿下交好,所以奴婢就擅作主張……」

聽到這人這麼回,周素卿心弦又鬆了一鬆。這小丫頭定然是擔憂弟弟安危,不敢亂說話。哪怕待會兒出賣了她,周素卿也可以說香茗狗急跳牆、胡亂咬人,只要她自己不說漏嘴就好。

只聽傅錚沉聲喝道:「本王再問你一次,到底誰讓去請十一弟的?」他聲音沉的可怕,眸色更是陰鷙。

香茗不說話,只是縮得更厲害了。

周素卿冷眼瞧著,眸子裡蘊著笑。

傅錚繼續緩緩道:「據本王所知,你家中還有一個親弟弟……」

香茗要哭了:「奴婢、奴婢家中確實有個弟弟,還不到十二歲。」

「那你弟弟如今在哪兒?」傅錚問。香茗低著腦袋不吭聲。傅錚突然厲聲:「要本王替你說?」聲音沉沉的,壓迫的厲害。

香茗身子顫了顫,突然就哭了:「奴婢的弟弟被賀大人捉去了……」

「哪個賀大人?」傅錚追問。

「賀、賀侍郎賀大人。」

此言一出,帳中突然安靜下來,齊刷刷望向周素卿。

周素卿心頭一跳,亦愣住了。她做這件事根本沒有經過賀府,怎麼可能牽扯了舅舅?若是將賀府連累其中,她最大的靠山就沒了!周素卿怒急,脫口而出道:「你胡說!這事和舅舅無關,我只是……」她的話說到一半,驀地戛然而止。

「你只是什麼?」傅錚淡淡望著她問。

周素卿面色慘白許多,「我只是、只是、只是……」她腦子懵了,原本只要自己不說漏嘴就好,誰知道卻被香茗的這話給扯了進來。她愣在那兒,還是呆呆發懵。她不懂,香茗這丫頭怎麼會咬到舅舅身上去?

李皇后見狀心中已經明白過來,不由喝道:「你到底是什麼?」

「不是我!是太子!」周素卿下意識回道。

皇后一聽愈發不妙,急忙吩咐道:「快堵住她的嘴,還想污蔑給太子?」今天這事兒她需要個替罪羊,眼下這人最合適。皇后使了個眼色,那幾個嬤嬤七手八腳上前,捉手的捉手,堵嘴的堵嘴,生怕這人再說出什麼不堪的事來。李皇后更是見風使舵,憤恨道:「周良媛,本宮竟然一直被你蒙蔽!」

形勢陡變,周素卿不甘心地掙扎:「就是太子!還還還有阿眸公主。」

「真是反了!」李皇后怒不可遏。

阿眸公主被急喚過來。她看了看傅錚,又看了看面前的形勢,偏頭笑得無辜道:「我那日確實是跟這位周良媛一起散散酒氣。周良媛還跟我聊起繡花的東西。我弄不懂,周良媛便跟我說燕王妃跟前的丫鬟最是精通,讓我去找那丫鬟。」

這幾句話將阿眸自己摘得乾乾淨淨,還徹徹底底倒打周素卿一耙。

周素卿心知今天糟糕了,她被堵住了嘴,嗚嗚道:「我要見外祖父,是太子攛掇我的……」李皇后徹底冷下臉:「膽敢污蔑王妃的清譽,還不趕緊拖下去?」

梅茹坐在旁邊怔怔看著。因為撕扯,那人頭髮亂七八糟,比她昨日還要狼狽。很快,周素卿便被拖了下去,再也見不到了。梅茹微微有些怔楞。今早傅錚讓她過來,她不願意再面對這些人。傅錚只是笑:「有為夫在,你怕什麼?」如今有他在,她什麼都沒做、一句話都沒說,就看著周素卿被套出了話。

梅茹看了看傅錚,傅錚扶著她起來。二人欠了欠身,離開。

李皇后恨得牙癢癢,不由暗罵傅錚真是目中無人,又護短的厲害!想到那個周素卿,還有自己不爭氣的兒子,李皇后頭更疼了。現在留著周素卿,才是對太子最大的禍害啊,她心中頓時有了計較。

宋玉見狀,忙寬慰道:「母后別生氣,周良媛做出這種事,妄圖蒙蔽母后,還誣賴到太子身上,確實可氣。只是回京之後再處置也不遲,母后定要沉住氣啊。」

李皇后哼了一聲,道:「你就是太心善了。」

……

回了帳中,梅茹好奇道:「殿下,你是如何知道香茗弟弟的事?」

傅錚笑道:「你嫁到王府時,我就派人將這幾個丫鬟的底細都查過了,如今只是訛她一下。」

梅茹還是不解:「那香茗說誰不好,竟會說賀府?」也正是因為香茗咬住了賀府,周素卿才會狗急跳牆,失了分寸。梅茹蹙了蹙眉,疑惑道:「是殿下你安排的?」

沉默片刻,傅錚點頭笑道:「確實是我昨日安排的。」他道:「你的事是個死局,畢竟十一弟確實被人瞧見從你帳中出來,對你和十一弟便是不利。所以只有引她自己跳腳承認,才能將此事徹底了斷。」

梅茹聽他提起那天夜裡的事,她自知理虧,就不好意思再問。恰好外頭說十一殿下過來,梅茹再沒說話,傅錚出去了。

待傅錚走後,她略略回憶,傅錚昨日回來,她就歇下來,大概他是那個時候安排的,要不然他還能什麼時候安排?

……

被洗脫了與梅茹有私情的罪名,傅釗只覺得難堪。對著七哥,他都不敢抬頭睜眼看了。他這回是真的做錯了事,幸好七哥及時回來。

「七哥,我……」傅釗說不出一句話來。

看著面前個子差不多的弟弟,見他又是難受又是怕自己的模樣,傅錚歎了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道:「釗兒,別放在心裡,七哥是知道你的。」

傅釗還是不敢看面前的人,他難堪的要命。雖然七哥沒有怪他,可是他都不沒臉再在七哥面前待下去了,他更加不知道該怎麼彌補才好。

這天夜裡傅釗心裡難受,又沒有地方傾吐,四處走了走,最後還是一個人去後面。

斜坡那兒孟蘊蘭在騎馬。

傅釗難受的要命,他自責道:「如果不是我,七哥和嫂嫂就不會這麼麻煩……」

孟蘊蘭直點頭:「確實得怪你,給循循添了這麼大個麻煩,幸好燕王明是非。」

傅釗一滯,眼圈就紅了。

孟蘊蘭看在眼裡,想到那年循循生辰的兩筐杏子和甜瓜,再看看面前的人,暗忖他真是個傻的,他哥哥早就惦記上循循了,只有他自己不知道。悄悄歎了一聲,孟蘊蘭安慰道:「殿下你也別傷心了,不是還有個公主麼?」

「你竟將本皇子跟那種刁蠻任性之人放在一起?」傅釗跳腳。

孟蘊蘭笑盈盈道:「大家都說你要尚公主啊。」

傅釗哼道:「本皇子就是娶你,也不娶她。」

這話說完,二人間安靜下來,孟蘊蘭愣了一愣,氣紅了眼轉身就跑掉了,剩傅釗一人呆呆的。好半晌,他連忙拔腿追過去,哪兒還有什麼人呢?

……

這日夜裡傅錚從外頭回來,渾身全是涼意。他洗淨了身子才過來歇下。梅茹那會兒已經快睡著了,他俯身親了親梅茹的臉。

梅茹迷迷糊糊扭過頭。

傅錚傾身過來,又是親了好久才放開懷裡的人。將手放在她的小腹上,摟著她,臉埋在她的頸窩裡,傅錚眨了眨眼,只覺得心安。

梅茹覺得癢,她躲了躲。隔著薄薄的料子,男人手心的溫度一點點滲過來,也不知是欲.望,還是什麼。梅茹臉紅紅的,有些彆扭的說道:「殿下,我今日身子還是不方便。」

傅錚笑了。親了她一口,他說:「我知道。別胡思亂想,快睡吧。」

梅茹徹底鬧了個大紅臉。她背過身去。傅錚忍俊不禁,輕輕笑出了聲,梅茹瞪他。傅錚就不笑了。

這次梅茹沒下歇多久,她又被外頭的動靜驚醒了。她略略一聽,不由愣住,周素卿怎麼突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