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改變

  宋岳在此之後再沒有找過譚穆,偶爾一次在籃球場外頭碰見了,宋岳正在和他人聊天,不顧形象地哈哈大笑,看見譚穆只是略微一點、頭,像是看見什麼不相干的人,然後轉過頭接著同朋友談笑。陽光下宋岳的表情生動自然,譚穆鬼使神差地目送她直到離去,轉過頭來又想,這女孩子怎麼這麼快把他忘得一乾二淨?想到這,心裡居然有點不舒服。

  晚上的時候他給宋岳發了條短信:今天看見你了,氣色不錯,哪天一起吃飯?

  宋岳收到譚穆的短信不是不激動的,只是有些事想明白了,再一看只覺得可笑,內心再怎麼期待,一沾了恥辱的色彩,便失了興頭。她簡單地回了幾句話,說是最近沒什麼時間,以後再說。

  譚穆收到短信心裡不自在起來,平生第一次被女生拒絕了,還偏偏是一個他看不太上的女生,因而分外恥辱。

  宋岳不曉得自己無意中報了當初一箭之仇,歡歡喜喜地隨著班小花回寢室。下午沒什麼事,班小花在校園網上逛了一會,就看見了一個帖子。

  某樓某寢室女生把家長帶入寢室入住,給同寢帶來極大不便!

  旁邊詳細地敘述了某女生居然帶著家長上大學,家長在寢室裡同吃同住,配有若干生活細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寢室內部人員不堪忍受,到BBS上上爆料。

  底下回帖的眾多,大家呈一邊倒的趨勢譴責那個女生及家長的極品行為。還有人說要發在公共論壇上,讓大家看看現在大學生的素質。那個年代還不流行人肉這個詞,還是有人在底下說認識這個女生,平時就像沒斷奶等等……

  班小花一看就知道是劉冉母女,只是沒想到激起這麼大民憤。她給劉冉打了個電話,卻無法接通。她還是不太放心,特意去劉冉寢室看了一下,開門的是個戴眼鏡的女生,一聽說她找劉冉立刻警惕起來,說劉冉已經不住在這兒了。問她去哪兒了,那個女生乾脆說不知道,而後砰地一聲關門,差點夾到她鼻子。

  班小花再回去上網,就知道了這個女生為什麼這樣做。原來劉冉的姓名,年級,專業,寢室號已經被人公佈在校園網上,一石激起千層浪,底下議論得更多了。一定是不斷有好奇的人去她們寢室問,寢室裡的人不堪其擾,乾脆一律嚴守口風,冷漠對待。

  再後來,BBS上爆出了劉冉不堪輿論自殺的消息,無論是真是假,帶給班小花的震撼巨大,一個嬌慣女兒的母親,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居然鬧出了這樣一場荒唐而又慘烈的奇聞。不管劉冉是否真的如傳聞中一樣自殺,這件事給她帶來的傷害巨大。劉冉沒有什麼朋友,班小花一直想去看看她,卻一直聯繫不上。

  半個月後,劉冉主動給班小花打了電話,說是身體不好,辦好了手續休學一年。

  她們約在校外的一條街上,劉冉帽子壓得低低的,厚厚的圍巾擋住半張臉,也許是怕別人認出她來。劉冉母親遠遠地跟著,想來是怕孩子再出現什麼問題。

  劉冉看見她勉強扯出一個笑容:「網上傳的那些都是假的,我好好的,只是不想在學校裡呆了,這裡壞人太多,小花你是我唯一認識的一個好人。」

  班小花其實和她接觸並不多,看來這孩子是真沒什麼朋友了。其實劉冉並不壞,只是在家父母嬌慣,出來都是獨生子女,哪裡還有人肯嬌慣她?

  劉冉睜大黑白分明的眼,眼神天真得像個孩子:「我明天就走了,送你一隻玩具兔子,作個紀念。」

  班小花想起小學時轉校的同桌,也曾送過她這麼一隻玩具兔子,有些感慨,這個孩子真的是太單純了,不懂怎麼照顧自己,也不懂如何對待他人。若是現在逃避,只怕一輩子都難以擺脫陰影。

  她有些激動,握住了劉冉的手:「其實大家只是三分鐘熱度,不出一週全都會忘了這件事,嘴是別人的,生活是自己的。真的有必要因為別人的幾句風言風語,就犧牲自己的生活麼?」

  班小花的語氣可能激動了點,劉冉嚇了一跳,她回頭不安地看了一眼媽媽,劉冉媽立刻警覺地往前跟了幾步。

  劉冉媽媽過來,班小花一見正好:「阿姨你好,我們見過的。」

  劉冉媽媽點點頭,眼裡有些泛淚花:「謝謝你幫我一直照顧這孩子,她太小了,很多事都不懂。」

  班小花乾脆直接說:「阿姨,有些話本來輪不到我說,您可能一直把劉冉當成小孩子,只是有時候也要適當放放手,這次如果不是您非要過來,可能不一定最後要退學這麼嚴重。劉冉經歷了一路大大小小的考試進了華大不容易,說明她其實心理素質很好,只是沒有過集體生活,這麼輕易就放棄了,只怕將來還要受到些挫折。」

  劉冉媽媽愣了一下,可能是沒想過班小花會說出這麼一番直白的話,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最後浮現了些頹敗神色:「我也沒想到最後弄成這樣,這孩子說什麼也不念了,就是要回家。唉,可能平時我們對她也太溺愛了……」邊說邊撫摸著劉冉的頭髮。

  「我先帶她回家平靜一段,過一陣子再帶她回來,唉,我們當父母的的確是失職啊,現在弄成這樣……」

  班小花看著這對母女離去,心頭湧上一陣感傷,大學的確像是個小社會,各式各樣的人層出不窮,而每個人都在這裡學習如何選擇自己的生活。劉冉她現在不懂,希望她將來會懂得。

  班小花回到寢室,焦陽打來電話,語氣裡有點興奮,約她一起吃午飯。見了面,焦陽拿了幾張照片給她看。

  照片裡的小姑娘在山花叢中笑得純樸而燦爛。

  「我助養了這個小姑娘。」

  班小花有點詫異:「怎麼沒聽你說過?我早就有這個想法了,咱們一起助養一個孩子吧。」

  焦陽解釋:「系裡的一個師兄去了山區支教,這次回來做了一個報告,展示了很多照片。那裡一停電就是半個月,一般人根本想不到的苦,有的孩子要每天走幾個小時的山路去上學,中午的時候大多數孩子都是沒有飯吃的,條件最好的孩子就帶袋牛奶喝……」焦陽的語氣隱隱有些激動。

  班小花點頭:「是啊,也許我們的一點幫助就可以帶去一份希望,從此改變一個,孩子的一生。」

  焦陽和班小花計畫了半天,每學期孩子的學費和書費是二百元,每個月兩人再給這個孩子寄二百塊的午餐費。焦陽越說越激動,計畫著要跟孩子通信,要給她買新書包文具,又要幫她訂閱兩份雜誌,還要給她郵去一些圖書,甚至興致勃勃地計畫去看看孩子,或者領她看看外面的世界。班小花點頭同意,和焦陽商量了半天,發現一學期也就是八百塊,一人一個月只要拿出一百塊就好。只是一件T恤的錢,帶給這個,孩子的也許就是命運的轉變。

  焦粗突然說了一句:「我怎麼覺得像是咱們一起討論咱家孩子的成長之路呢?」

  班小花紅了臉。

  焦陽又看了她一眼,讚了句:「今天好漂亮。」

  天氣漸漸轉暖,班小花今天穿的是那件紅大衣,焦陽從來沒誇過她樣子好看,班小花心裡一甜,突然增強了身為女性的自信心,自尊心和自豪感

  回宿舍的時候在樓下鏡子照了照果然好看,她往樓上走,就覺得自上而下的眼光紛紛落在她身上。

  秦英傑是對的,人人都喜歡爽心悅目的女孩。

  班小花回到寢室,把自己的衣服全部掏了出來,整理一遍,也稍稍琢磨了一下哪些衣服可以放在一起搭配,鞋子也一雙雙整理好,哪些衣服配哪些鞋子。從前她出門前往往是掏出一件最外面的衣服加最常穿的鞋子,還保持著高三的不講究,的確太不修邊幅了。

  收拾完了發現自己的衣服實在是太少,很多衣服都還是高中的,能穿出去的實在沒幾件。她又不想把錢花到衣服上面大多,突然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自己改衣服的法子。

  那件高中時的棉布白裙,太過簡單,從上到下沒有一點色彩,另外一條蛋糕裙上則蕾絲花邊太多,乾脆拆下裙襬的兩條,縫在白裙的腰間,又拿了一個蝴蝶結頭飾縫在腰後,頓時給這條裙子增添了不少色彩,看著生動多了。第一件樣品出爐,班小花很是滿意,穿上試了試果然效果好多了。室友們一看紛紛動了心,都開始舊衣大改造的工程。

  有的裙子兩層,穿著顯得臃腫,乾脆把裡面的一層剪掉,再穿上就利落多了。有的長款T恤在腰間有兩個兜,穿上顯得臀部太大,那就乾脆減短鎖邊,變成短款T恤。

  一時間311人人投身到女紅事業中,有些衣服反正壓在箱底也不穿,乾脆試一試能不能變廢為寶。拿來一件衣服,大家就集思廣益,「這件衣服配我的那條圍巾最好,搭上效果就不一樣了,圍巾給你了。」

  「這件領口太大,可以加一條項鏈。」

  女人到底有種天生的能力,說說笑笑中一批舊衣換新顏,一下午忙下來,四人都生出些成就感來。班小花也學會了很多,原來很多事情只是自己不上心,稍微修飾一下立刻就不一樣。她想起斯嘉麗穿著舊窗簾改的裙子,依然抬著她驕傲的小下巴,好像披上了自己做的戰衣,就能征服整個世界。也許生活得太過粗糙的自己真的應該學著如何讓自己更美麗。

  晚上,開一盞檯燈,她開始給劉冉寫第一封信。臨走時劉冉給她留了郵箱,叮囑她一定要發郵件給她。班小花已經想好,初到班小花身上,她也曾無助過,她懂得那些被人拋棄的日子,她決定像是講故事一樣,給劉冉講那個艱難改變自己的班小花的故事。

  曾經對你不屑一顧的人或許會換個眼光看你,DIY衣服可能大放異彩,攢一點錢也許會給他人帶去希望,還有一封封鼓勵的信也能溫暖一個靈魂,班小花相信只要你願意,沒有什麼不可以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