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掠奪者體臭的範圍,江徹和奧維德都喘了幾口大氣。掠奪者的影子已經看不到了,但兩人很快在夜色中分辨出,掠奪者前行的位置,正是鳳凰號所在的方向。
他們不敢耽擱,立刻拔腿奔跑。
唐墨的聲音從通訊器裡傳來:「別跑太快!注意觀察!」
他們離開了零號樓周圍的監控範圍,唐墨已經沒辦法從監視器上看到他們了。
好在通訊器裡裝著定位儀,地下控制室裡能顯示出黑海全貌,在東西兩個方向各有兩個閃動的亮點漸漸遠離。
「擊殺掠奪者的時候記得點數,殺了多少都告訴我。」唐墨說,「落地的總數是253個,不要忘記這一點。」
江徹又想起了和首領有關的事情,便問唐墨和皮耶爾是否知道。
唐墨自然不用說,但是連皮耶爾也不懂:「這是跟實戰相關的內容了,我不是這個方向的。」
「能問一問林尼或者宋君行嗎?」江徹說,「這很重要,首領和普通的掠奪者是不是有什麼不同,我們遇到它的時候要注意什麼?」
「我想我們現在是不會遇到首領的。」接到唐墨詢問的林尼回答。
現在林尼和宋君行已經跟江徹與奧維德相隔很遠,他們的通訊器無法互相接通,只能通過零號樓的控制室來互相溝通。
唐墨確認了一遍:「不會遇到?」
「首領不會離開艦艇,它擁有武器的操縱權,會全程留在艦艇上。」林尼說。
掠奪者的首領一般是一艘艦艇一個。它們一般是類人形或者非人形,其中又以類人形為多。這些首領往往都擁有一個很明顯的特徵:它們在外形上更加接近人類,且智力發達,是掠奪者艦艇的核心。
但由於人類跟掠奪者的語言和表達方式都不一樣,互相之間很難溝通。在幾百年的研究生涯裡,雖然馬賽科學署截留了幾個被俘的掠奪者,但從他們身上能獲得的信息仍舊少之又少。
宋君行想了想,突然插話:「我們剛剛應該先上艦艇,解決首領。」
「你沒有發現嗎?艦艇根本沒有落地,我們沒有繩梯或者繩槍,上不去。即便上去了,擊殺了首領,我們就成了甕中之鱉,這落地的兩百多個掠奪者都會趕回艦艇,我們連逃都沒辦法逃。」
宋君行思索片刻,同意了他的說法。
李斯賴特將軍的指示是正確的:必須化整為零,把掠奪者逐個擊殺,贏取更大的成功可能性。
他端槍前進,很快又擊殺了一個落單的掠奪者。
此處距離森林已經很近了。掠奪者們進入森林之後愈發難以發現,林尼和宋君行都謹慎地減慢了速度。
林尼的槍法很準。他用完了子彈,在撲鼻的酸臭氣味中蹲下,單手更換彈夾。
宋君行藏在他旁邊的樹叢中警戒,不時轉頭看他一眼。
「你也挺厲害的。這槍是黑海這邊放的新槍,三十年前才剛剛在艦隊裡普及開來。」宋君行說,「那時候你們還在浮士德上,還沒脫離銀河核球吧?」
「嗯?」林尼不明白他想說什麼。
「你居然也會用。」宋君行笑了笑。
星光稀疏,被樹叢掩蓋。只有兩人身邊的幾具掠奪者屍體還帶著微弱的亮光。
在漸漸消失的亮光裡,林尼看到了宋君行臉上的笑意。
莫名其妙。他想。
「槍械其實都是大同小異的。」林尼回答,「狙擊槍的基本原理從來都沒有變過,你看奧維德,也一樣懂得怎麼使用。再說你不就是一個示範嗎?動作挺漂亮,準頭也高。」
宋君行有些得意地晃腦袋。晃著晃著,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林尼,你這都是三十年前的知識點了吧?」
「嗯?」林尼再次不明白他想說什麼。
「在這三十年間,掠奪者不會進化嗎?」他若有所思,「它們的首領真的不會離開艦艇?」
唐墨呼叫江徹和奧維德,但是沒有收到回音。
「他們去的方向是鳳凰號所在的方向。」皮耶爾說,「宋君行提過,那個峽谷周圍布設著磁場,是不是因為這個的影響,通訊器用不了了。」
「首領的問題還是江徹提出來的……等他回來再告訴他吧。」唐墨盯著黑海地圖上的四個小亮點,陷入了沉默。
這趟前往地球的旅行比她想的要刺激多了。
唐墨的初衷很簡單,一是為了躲避高利貸,二是為了能完成自己夢想的返鄉之旅。可他們無可避免地捲入了過往的秘密之中,並且承擔起了更大的責任。
她並非感到不快,或者焦灼。她知道自己沒什麼可焦灼的——身邊的所有人要承擔的東西都比她多,也都比她更重。
《馬賽曲》怎麼唱來著?她默默地回憶。
「皮耶爾,你會唱《馬賽曲》嗎?」
「祖母教過我,但我不會唱。」皮耶爾在她身後不知搗鼓些什麼,在細碎的響聲裡回答她,「法語好難啊……我能聽懂一些,但是沒辦法講。」
他反而對唐墨產生了興趣:「你不是亞洲人嗎?為什麼還懂得唱《馬賽曲》?」
「我生活的那個地方啊,都是一些古董似的人。他們使用著陳舊的工具,陳舊的電器,聽的唱的也都是老歌。」唐墨笑了一下,「《馬賽曲》是我的鄰居教的。他說他們的祖先是一個外語教師。你知道嗎?地球上的語言是不一樣的,每個國家、每個地區之間,都是不一樣的。」
「我知道。他們沒有一個共通的語言,交流很困難。」
「所以有了這樣的職業,他們專門教育想要學習新語言的人們如何發音、閱讀和寫作。」唐墨回憶著以前的事情,「我覺得這樣也很有趣,像是有一個天然存在的隔閡,而我們都在互相學習彼此的習俗和文化,嘗試去瞭解彼此的生活。」
皮耶爾抬起頭:「可是這樣很累。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在學院裡學習的課程非常非常多,雖然開設了各個國家地方語的選修課,但很少有人會去學習。我們全都可以用馬賽語來溝通,地方語倒不是很重要了。」
唐墨這時發現自己和皮耶爾之間很缺少共同語言。
她不知道皮耶爾在搗鼓些什麼,回頭一看,發現他手裡拿著一把捕獵槍,正在往裡面塞繩子。
這是在尼尼上面江徹他們用來獵殺翼蛇的槍。原本放在救生艦上,後來他們搬運物資的時候,一起搬到了彈藥庫裡。
「你在幹什麼?」唐墨突然有了種不好的感覺,「你要用捕獵槍去打掠奪者?」
「不不不,捕獵槍打不了。」皮耶爾終於將捕獵槍組裝完畢,「我是想上掠奪者的艦艇,擊殺首領。」
唐墨愣了一下,罕見地發起火來:「你瘋了!」
「我們沒有繩槍,捕獵槍也是一樣的。」皮耶爾神情很認真,「林尼他們在地面活動,我恰好可以趁這個機會……」
「但你的任務是守住零號樓!」唐墨要從他手裡奪回捕獵槍,「身為士兵,你不能擅自行動!不要去送死!」
「我的射擊成績其實挺好的。」皮耶爾牢牢把住手裡的捕獵槍,「唐墨,我很怕死。我們去到了地球,我還是得回馬賽的。因為怕死,所以我很能保護自己,隱蔽和藏匿的成績都是同屆中最棒的。」
唐墨還要勸阻,通訊器裡突然傳來林尼的聲音。
——「皮耶爾,我同意你的行動。」
唐墨又驚又怒,轉頭衝著通訊器的方向吼了一句誰都聽不懂的話。
林尼歪了歪腦袋,臉色相當吃驚。
「唐墨罵我……她居然罵我……」
宋君行跨過一具正在緩慢冷卻的屍體,回頭安慰林尼:「逆反期嘛,做父母的是要操心一點。」
林尼:「誰是誰父母?」
「身為媽媽,你應該更加關注孩子的心理健康。」宋君行嘴角一挑,「這樣爸爸我才能安心在外掙錢。」
林尼:「宋君行,你想怎麼死?被我揍死,還是用狙擊槍打死?」
宋君行咧嘴一笑,沒有出聲。他輕巧地躍上一塊大石,還未站穩便立刻舉槍,在觀察數秒之後冷靜按下了扳機。
一聲噗的輕響從下方傳來。
林尼趴到大石上,發現面前是一條深溝,一個掠奪者倒在溝裡,是被宋君行剛剛的那顆子彈擊殺的。
宋君行仍舊在警戒。林尼看著他的背影心想,他像什麼呢?口無遮攔,不怕死,不怕任何規矩,滿肚子歪門邪道,令人討厭。
對了,他像一個遊俠。
獨自一人在黑海上呆了三年,謊話連篇,置管理員不得離開黑海的規定不顧,無數次前往其他星球尋找鳳凰號可用的材料,然後回到這裡,吃著搜刮來的食物,再次獨自一人修復鳳凰號。
對天狼行星帶裡的人來說,宋君行可能就是一個掠奪者。
「愛上我了?」宋君行哼了一聲,「盯我看什麼?」
「你的左耳上方有一隻吸血細蚊,距離你不足五釐米。如果被它叮咬,你的左耳將會在24小時之內失去聽力,並且紅腫,嚴重的話還會……」
宋君行連忙把那蚊子拍死。
「我在想你剛剛說的話。你說得對,我已經有三十年沒更新過自己的知識了,掠奪者的首領現在會怎麼樣,我們誰也不知道。它可能落地,甚至可能根本就不在艦艇上——掠奪者的艦艇也許已經不需要首領了。」
宋君行想了想,突然明白了。
「所以你同意皮耶爾的做法……你想讓他去探一探?」
「你可以批評我。」林尼說,「這確實很危險。」
「我也同意你的做法。」宋君行卻這樣回答。
他們六個人是緊密聯繫在一起的,本來就沒有誰必須保護誰的說法。皮耶爾怎麼說也是一個佩戴著畢業徽章的艦隊成員,他應該是有能力去執行這個任務的。
唯一讓宋君行覺得不解的是唐墨。
「唐墨在我們六個人之中是最弱的,幾乎沒有戰鬥能力,你應該勸說她回馬賽。」
林尼盯著前方黑魆魆的樹叢,準確的擊斃了一個獨自遊蕩的掠奪者。
「她自願登上救生艦,我有什麼立場勸阻她?她不是被任何人逼迫的,她自己選擇去地球,即便知道前路凶險,也從沒有說過要回馬賽。唐墨是成年人,她可以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他低聲回答,「而且我很喜歡她……我們所有人都很喜歡她。她讓我有活著的感覺。」
宋君行扭頭看他。在微弱的光亮裡,他覺得林尼的神情有些古怪。
「我們跨越宇宙回到地球,不就是為了讓像唐墨這樣的人在未來能夠活下來嗎?」林尼說,「你可能不理解,但如果我們一起出發,你會懂的。宋,你不要把所有人都單純地劃分為戰鬥力。唐墨沒有戰鬥力,但她的存在,就足以讓所有人懷抱希望。」
他笑了一下。
「哪怕是為了聽到她的歌,我們也得活著。」
宋君行確實不太明白。但他沒有再爭論。
但他決定嘗試去理解。
「那唐墨會唱《哥哥哎你的手不要胡亂摸》嗎?」他問,「或者高雅一點,《寡婦心》,我也聽的。」
林尼:「……宋君行,你告訴我你想怎麼死。我成全你好不好?」
林尼的話唐墨並沒有聽到。她滿心憂慮,看著皮耶爾打開暗門,爬上地面。
「回去吧。」皮耶爾對她說,「你可以在控制室裡看到我。你是我的眼睛,你可得幫我盯著我周圍的情況。」
唐墨又說了一句皮耶爾聽不懂的話。
既然聽不懂,他就當做唐墨在鼓勵自己了。
關上暗門,皮耶爾捂著鼻子,貓腰前行,離開了零號樓。
零號樓內外都瀰漫著刺鼻的酸臭味,他幾乎要吐了。
江徹在問他:「皮耶爾,除了捕獵槍,手雷最好也揣幾個。」
皮耶爾飛快回答:「帶了!」
唐墨還沒把首領的事情告訴江徹,皮耶爾就已經出發。他跑到一處稍高的地方,比較通風,酸臭味沒有那麼濃烈了。唐墨告知他附近一切安全,皮耶爾便跟江徹報告了首領的事情。
「首領在艦艇上?」
「應該是的。」皮耶爾眯起眼睛,趴在廢墟上看著遠處的艦艇。
掠奪者的艦艇懸空而停,沒有任何著力點。如果這艘艦艇也是模仿人類的艦艇而建造的,那麼畢羅格環的位置就應該在艦艇的尾部。想到自己進入艦艇之後還要檢查完全艦,皮耶爾感到有些緊張。
但更多的還是與緊張相伴的興奮。他從未執行過這樣的任務,這次也是自己提出來的,林尼卻立刻答應了——這簡直是極大的驚喜。
「艦艇周圍沒有任何掠奪者活動的痕跡。」唐墨提醒他,「速度快一點,起風了。」
皮耶爾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戰鬥服。戰鬥服可以隔絕紅外和測溫儀的窺探,但沒辦法掩蓋他的氣味。他咬咬牙,蹲下來從身邊的掠奪者屍體上抓了幾把血液與黏糊糊的東西,塗在了戰鬥服外層上。
等他跑到艦艇下方,那臭味已經沒有任何攻擊力了。皮耶爾甚至覺得自己可以跟掠奪者和睦相處一輩子,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味道!
艦艇下方也仍舊是軍事基地的廢墟,這是絕好的隱蔽。
皮耶爾掏出捕獵槍,心臟怦怦直跳。捕獵槍的箭頭已經被他拆了換成了厚實的吸盤。
他能看到艦艇下方的黑色岩塊之間的一個黑色洞口。掠奪者就是從那裡下來的,而他也將要從那裡鑽進去。
「如果我犧牲了,請告訴我的父母,皮耶爾到死都沒有膽怯……」
「不要再說話了。」唐墨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會說的。有什麼話請你自己對他們說。」
皮耶爾忍受了唐墨的小氣,咬緊牙關,衝著洞口旁的黑色岩塊,舉起了捕獵槍。
拴緊了繩子的吸盤激射而出,呼嘯著直竄向掠奪者的艦艇。
它緊緊扣住了黑色的岩塊。
皮耶爾拉扯幾下,沒有鬆動。吸盤非常穩。
「……我出發了。」他對通訊器說。
此時不在此處的五個人都聽到了他的話。
「成了。」江徹一直在認真聽著皮耶爾那邊的動靜,「皮耶爾開始攀爬。」
奧維德更換了一個彈夾,頭也不抬:「我們真的沒法和林尼他們聯繫上了?」
「嗯。」
奧維德看樣子有些懊惱:「我們應該往東邊去的。如果掠奪者發現了鳳凰號,或許宋君行有些什麼辦法制止它們。」
說這些話已經沒有意義了。江徹沉默著警戒。他們已經進入森林。森林中四處散發著微光,是掠奪者在活動。
它們似乎在尋找或者鑑定什麼,不斷拾取地上的石塊和植物進行觀察。
由於掠奪者們並不分散,江徹和奧維德不敢貿然出手。森林外圍的掠奪者他們已經基本清掃乾淨了,就只剩下這裡的。
江徹和奧維德都爬上了樹,端著狙擊槍,尋找目標。
掠奪者的聽力似乎並不好,它們要通過相互接觸的方式來傳遞訊息,透明的擬態部分會糾纏在一起,幾乎融成一體。
奧維德扭頭問江徹:「你的傷還疼嗎?」
「皮外傷而已。」江徹寬慰他,「過兩天就好了。」
這是方才在森林外面狙擊掠奪者的時候遭到的反擊。那個掠奪者是江徹的目標,原本一直站著不動,卻在江徹開槍的瞬間突然彎下了腰。子彈穿透了它的腹部,卻沒有對「臟器」造成任何致命傷。
掠奪者立刻抬起左臂,那個形狀古怪的武器口部射出熾熱射線,衝著江徹而來。
就在江徹倒地躲避的瞬間,悶響再次響起:奧維德擊殺了敵人。
但江徹手臂上的戰鬥服已經破損了,留下了一道燒焦的痕跡。江徹在一瞬間還未察覺到疼,等到疼痛慢慢清晰,他甚至聞到了一股焦肉的氣味。
「很快就能長好。」江徹說,「以前在家裡做飯,被燙傷或者被油灼傷都是常事。」
奧維德沒應他,滿臉愧疚,眉頭緊皺。
正要說些什麼話分散他的注意力,江徹的眼角一閃,忽然瞥見了林中的一個掠奪者。
它十分古怪,身上的光亮比其他掠奪者要強烈一些,但引起江徹注意的,是它的體態。
它擁有雙手雙腳,沒有尾巴,腦袋也是規整的形狀,沒有角,更不是橢圓或者其他怪異的不規則形狀。
而更讓江徹吃驚的是它走路的姿態。和其餘掠奪者略顯拖拉的步姿相比,這個掠奪者抬腿與擺手的動作都十分自然,一眼看上去,彷彿一個正常的人在密林之中行走——只是這人可能剛剛參加了螢光夜跑,身上滿是螢光粉。
江徹戳了戳奧維德,奧維德也注意到了這個掠奪者。
它的不尋常讓兩個人心中同時警惕起來。
先後溜下樹,江徹和奧維德隱藏在灌木叢之中,朝著那位掠奪者的方向前進。
「……靠。」江徹低罵了一句,「它朝著鳳凰號的方向去了!」
兩人繞開了掠奪者密集的區域,分散開來,向著那個不尋常的東西包抄過去。
江徹爬上了樹,踩著粗大的樹枝,槍口對準不遠處的人影。
奧維德藏在灌木叢之中,在對方稍稍站定的瞬間,舉槍瞄準了它的腹部——隨即卻一愣。
這個掠奪者的腹部不是半透明的!他看不到它的「臟器」。
奧維德低罵一聲,仍舊衝著它的腹部開了槍。
掠奪者一個踉蹌——沒有打中!子彈只穿過了它的大腿根部。
它會反擊!江徹和奧維德心裡同時都是這個想法。
所有的掠奪者在遭受攻擊之後,只要一時半會兒沒死,都會反擊。
兩人正要繼續狙擊,卻發現眼前一閃,掠奪者沒有反擊——它居然轉過了身。
江徹的視線被枝葉掩蓋,所以他看不到,但奧維德去看得清清楚楚。
他見到了這個掠奪者的臉。
冷汗在瞬間攀爬上他的背脊。
這個掠奪者,擁有一張人類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