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生死絕戀。

  從此,天涯兩隔,只盼來世。

  寂靜到甚至空幽的片場,穆熙第一個從休息椅子上站起來,面無表情地鼓起了掌。

  隨後,一個又一個,每一個劇組演員、工作人員,都紅著眼眶鼓起了掌,甚至有人小聲歡呼起來。

  金導伸手揉了揉眼睛,對著還在場景裡的兩位主演道,「完美無缺。」

  人聲中,封夏從場景裡走出來,低頭看到依舊跪在地上的司空景,將已經盈滿眼底的眼淚拚命地忍了下去。

  她走到他身邊,向他伸出手。

  司空景抬頭看她,英俊的臉龐甚至在晨光中顯得有些憔悴,半響才握住她的手,站起了身。

  兩人雙手交握的那一刻,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手心那樣鮮明的顫抖。

  只有他們能夠懂彼此剛剛演最後一場戲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心情。

  那些台詞的對白,場景的營造,就像現實中的未來。

  他們不可預知,卻隱隱已經有了徵兆的未來。

  他鬆開她的手,深深看了她一眼,率先走出了片場。

  「封夏,」金導這時走進片場,與她用力握了握手,「如果你因為《紅塵》徹底風靡,記住,這是你自己努力的成果。」

  「我很高興能與你這樣的演員合作。」

  金導離開後,相繼好些個劇組工作人員、演員都來和她握手,由衷地說了一些讚歎的話。

  她心中感慨萬千,只是微笑著向每個人表示感謝。

  整個劇組開始收工,封夏終於回到休息椅旁能夠喝一口水,便感覺到身前有陰影籠罩過來。

  「祝賀你。」穆熙站在她面前,面無表情、沉著地點頭,「最後一場戲,是所有戲裡演的最好的。」

  「謝謝。」她合上酒蓋,朝他舉了舉杯,「應該說是伯樂知遇之恩,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

  他竟然破天荒地笑了笑。

  封夏一口水噎在喉嚨裡,整個人都快看傻了。

  穆熙是真的臉上從來都沒有笑容的人,如此輕微一笑,卻讓他整個人變得更勾魂攝魄。

  這個男人,太可怕,幾乎如同罌粟。

  「你別朝我笑,太滲人了。」她後退了一步。

  「我只是最近,心情有點好。」他最後丟下了一句,沒再說什麼,轉身便離開了。

  歷時多月的《紅塵》到今天為止,終於全部結束。

  Jessie和Amy正在一左一右幫她整理東西,她已經換下了衣服,在已經開始回歸原狀的片場慢慢地走著,下意識地目光就去追尋司空景,卻見不遠處,他已經準備上車。

  T鎮的陽光這時漸漸終於透出了雲層,他的側臉微微籠罩在晨光裡,完美到不真實。

  她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車離開,剛剛演戲時的情緒愈加沉重。

  《紅塵》結束,意味著每天一起拍戲、看得到對方的日子宣告結束。

  他依舊是她的男朋友,也依舊是那個愈加紅到不可阻擋的小天王,所有人心中神祇般的存在。

  可彷彿,越來越遙不可及。

  **

  收工結束,Jessie和Amy開車送她去醫院看樓弈。

  樓弈的恢復能力和他的抗打能力幾乎是在同一水平線上,她到的時候,他已經大喇喇地躺在病床上,嘴裡邊嚷嚷邊玩著最新款的遊戲機,絲毫看不出是一個骨折病患。

  簡羽盈竟然也在病房裡,身邊還有個小帥哥。

  「夏夏!」簡羽盈一張開口,眼睛竟然紅了。

  她嘆了口氣,放下包走過去,抱住了簡羽盈。

  簡羽盈帶了她一整年,作為經紀人,事事為她著想,兩人私交也是極好,現在她要離開Top去Live,也就意味著,要跟簡羽盈、jessie等所有熟悉的人,都分開了。

  「我其實很為你高興的,知道嗎?」簡羽盈也抱住她,扶著她的背,又是笑又是流淚,「 Live肯花重金包裝你那是多好的事情!別人做夢都不敢想的,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加油。」

  「好,一定。」她閉著眼睛笑了笑,「謝謝你盈盈。」

  「還有,到了新公司,環境都不一樣了,自己要學會保護自己,」簡羽盈鬆開她,「哎,我都差點忘了,你家司空景也在Live的,好了好了,那我就不擔心了。」

  「擔心個毛?」樓弈丟了遊戲機,雙手臂枕在腦後,「我不是人麼?我也在Live啊!簡羽盈你快肉麻死我了,你男人難道沒懷疑過你喜歡女人嗎?」

  他說話快人快嘴,倒是把簡羽盈身邊的小帥哥給說得臉紅了,大家都哄笑了起來。

  「所以說,樓弈!」簡羽盈護在自己男朋友面前,朝樓弈吹鬍子瞪眼,「你這人啊,活該被薇薇給甩了!」

  此話一出,封夏一下子怔住了,視線連忙掃向樓弈。

  樓弈一見她看過來,連忙擺手,「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我知道你拍戲要緊,反正也不是什麼天大的事情,就想等你殺青後再跟你說的。」

  她皺起了眉,走到床邊坐下,低聲問,「怎麼回事?」

  樓弈是好不容易追到陳薇薇的,兩人也真的是郎才女貌,在一起剛過半年。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感覺得到,陳薇薇是很喜歡樓弈的。

  「沒怎麼回事。」樓弈滿不在乎地看了她一眼,「我在醫院待業,她天天在外面各種活動演唱會,太久不見面,打電話沒話說,要不然說兩句就吵架,覺得煩,就分了。」

  「你提的?」她看著他。

  「不是。」他長長呼了一口氣,「她提的。」

  「難道你不知道,女孩子說分手、說要走,就是為了讓你去哄回來嗎?」一旁的簡羽盈忍不住了,「你情商實在是太低了。」

  「停!」樓弈一下子從床上直起身,「好漢不提當年醜!得了,去把冰箱裡的啤酒拿出來,夏夏今天終於殺青了,我們幾個、不醉不歸!」

  …

  大家是真的放縱了喝的,很快都有了微醺之意,簡羽盈醉得最厲害,差不多七點多的時候就被她男朋友帶走了,Jessie和Amy兩個助理因為被分配了新的藝人,臨時有事,也很快離開了。

  到最後,病房裡只剩下了封夏和樓弈兩個人,封夏一整晚話不是很多、酒也沒有喝幾口,只是盤著腿坐在病床上的空處,默默地出神。

  「我說,」樓弈又喝了一罐酒,終於看她,「失戀的是我吧,你這麼少言寡語的做什麼?」

  她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不知道。」

  「殺青的失落感?我懂的。」樓弈擺了擺手,「等少董給你佈置新的任務,忙起來就好了……還是,你和司空景?」

  她依舊搖了搖頭。

  「這姑娘是傻了。」樓弈嫌棄地伸手推了推她的額頭。

  「樓弈,」她稍稍回神一些,「你實話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和薇薇分手?我不相信是因為時間長了厭倦和長時間不見面。」

  樓弈一聽她這麼說,一下子就沉默了,過了好一會才道,「你真想聽?實話?」

  她「嗯」了一聲。

  「我說……是因為你,你信不信?」他英俊的臉龐上陡然沒有了平時的玩笑。

  她聽了心裡「彭」地一聲,不可置信地抬頭看他。

  「上次打電話,又吵起來了,我就隨口說了一句,『夏夏比你懂事,值得人喜歡多了。』」他的手輕輕碰了碰啤酒罐,「她就哭了,我從來沒聽過她哭成這樣,然後她就提了分手。」

  她一時語塞,過了半響才皺著眉說,「樓弈,你這是在把我拖下水。」

  她神情很嚴肅,眉宇間又有些複雜,樓弈看著她,過了一會突然噗嗤笑了,「哈哈哈瞧你緊張的……哎喲,真的不是因為你,其實只是她覺得厭了罷了,真的沒事的,有可能過段時間就好了,我再向她提出復合吧。」

  他神情又回覆到平時的樣子,大口地喝起酒來,封夏也鬆了一口氣,朝他直翻白眼,「你真的嚇死我了,要是因為我導致你們分手,我大概只能自刎謝罪了。」

  他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對於他和陳薇薇,一向知道分寸,絕對不會想成為他們之間的導火索。

  「來,」樓弈沒有再接口,只是將啤酒罐與她的碰了碰,「借酒消愁,就要消清楚。」

  她點了點頭,咧開了笑,「好,友誼地久天長。」

  「嗯。」他仰頭喝下了大半,漂亮有神的眼睛在夜色裡格外地亮,輕聲、認真地重複了一遍,「地久天長。」

  **

  封夏打車回公寓的時候,已經是零點了。

  她關上門,剛剛回神,就一下子愣住了。

  客廳沒有開燈,窗外有月色照進來,卻能看見沙發上正靜靜坐著的人。

  她放下了包和鑰匙,揉了揉眼睛,怕自己看到的是幻覺,放輕腳步朝沙發走去。

  真的是司空景。

  他身上披著一件外套,手裡還拿著一疊劇本,只是靠在沙發上,已經睡著了。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半響,慢慢地在他面前蹲下。

  一個坐,一個蹲,房裡那麼安靜,只有他們彼此。

  ——你愛的人,如果正在熟睡,你會怎麼做?

  ——我只希望,時間能靜止。

  司空景睡得很淺,一會就醒了過來。

  一睜開眼,看到地上蹲著的正專注地看著他的人,他抿了抿唇,將手裡的劇本放在一邊,朝她伸出了手。

  她想站起來,才發現因為蹲的時間長,腿已經麻了。

  他見狀,臉上這時浮現了淺淺的笑意,微微彎腰,將她整個人從地上抱到了自己懷裡。

  「喝酒了?」他看著她。

  「嗯,一點點,」她疲倦地靠在他肩膀上,「從片場回來,就去醫院看樓弈了,和盈盈她們一起……你什麼時候到的?」

  「比你早兩個小時吧。」他將頭抵在她額頭上,「是不是累了?」

  她將他的腰抱得更緊了些,「有點。」

  他不再說話,將她抱起來,一路往臥室走去。

  她實在是倦得連眼睛也睜不開了,一躺上床就想睡,可卻還是憑著最後的意識,攥住了他的衣角,嘴裡嘟囔了一句話。

  她的聲音很輕,可他卻聽得很清楚。

  不要走。

  他看著她的臉頰,過了一會,低頭親了親她,「好,我不走。」

  …

  她心裡一直擔心他會走,清晨的時候就猛地驚醒過來。

  幸好,自己的肩膀下有他的手臂。

  這個認知,讓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翹了翹,動了動身體,她側過身來看著他。

  現在,他離她那麼近,觸手可及。

  真好。

  沒看一會,她還未反應過來,眼睛就已經被他的手擋住,隨即,他的嘴唇溫熱地便印了上來。

  輾轉、反側。

  「我沒洗澡……」她的呼吸有些急了,手攥著他的衣服,「也沒刷牙……」

  昨晚還喝了酒。

  她臉都紅了。

  聽她這麼說,他便停了動作,她心裡稍許安慰了一些、卻又不知名地有些失落。

  誰料,短暫的停頓後,他竟伸手褪了她下|身的衣服。

  「嗯?」皮膚裸|露在外,她輕輕顫了顫,睜開眼睛看他。

  「噓。」他輕輕地將她的上衣往上褪,俯下身,吻上她的雪白。

  很快,兩人身上的衣物都已經散落四周,他將她固定在身下,重重地佔有了她。

  他的速度很快,力道也很重,她想哭,卻忍著,一直睜著眼睛看著他。

  看著他是怎樣佔有自己,反覆、執著地佔有。

  快感疊起,她大汗淋漓,覺得積壓在心裡的那些,好像都不重要了。

  自卑、擔憂、難過、不確定……昨天早上還那樣噴發的情緒,都瞬間便成了沉靜的海面。

  她只知道這一刻,他是屬於她的。

  「夏夏……」很快,就要進入他的高|潮,他壓下來,折起她的雙腿,在她耳邊說,「搬到我的公寓來……就這週末。」

  他的聲音裡也是喘息,卻很堅定。

  他進得太深,她一時身體蜷起,他說了兩三遍,她才點頭,很乖地答應下來。

  **

  天漸漸亮了起來,司空景抱她去洗了澡,再去廚房做了早飯。

  她渾身是真的沒力氣,也應該說是撒嬌,連早飯都要在床上吃,他寵溺地由著她,還一口一口餵她。

  「我發現,我是真的養了只小貓。」他用手擦了擦她的嘴角。

  「世界上最可愛的小貓。」她朝他眨眼睛,「司空,我吃飽了。」

  「好。」他收了碗筷,看了看手錶,「時間差不多了,今天要去Q市宣傳命運神祇。」

  「嗯,我送你。」她連忙下床,「你碗放著,我來洗就好。」

  兩個人走到門口,他轉過身看著她,「我週末會回來,公寓鑰匙在你床頭櫃上。」

  「好,」她幫他整理領子,「我會讓樓弈幫我一起搬的,你不用急著趕回來。」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儘管她在極力掩飾,但她臉上的不捨和依賴,真的太過淺顯。

  他等她整理好領子,低頭在她額上吻了一下,「那我走了。」

  「嗯。」她依舊是笑著的,「等你回來。」

  他也笑,再看了她一會,打開門,走了出去。

  一步、一步。

  如果他這個時候回頭,就能看見了。

  看見漸漸合上的門裡,她笑著目送他離開的臉頰上有淚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