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四年後。

  **

  香港。紅館。

  全場的聚光燈依舊沒有打開。

  在看不到台上任何情景的視線氛圍下,台下萬名粉絲尖叫聲一波接著一波,甚至自動自發地做起了人浪,整個場面十分震撼,久未平息。

  而所有人的嘴裡,這時只高聲喊著一個名字。

  司空景,Uranus。

  長相、人品、天賦、才華,每一樣都無懈可擊的人;在娛樂圈紅到每次出現,幾乎都能讓場面失去控制的人;曾獲得無數獎項,無論是演戲、唱歌、影視……做任何事情都能做到極致好的人;是即使現在被尊稱為新一代天王的樓弈,都似乎根本無法與之比擬的人。

  也是在中國的娛樂圈,在個人事業的最高巔峰時,在所有人的眼裡消失了將近五年時光的人。

  今天,在當今娛樂圈天后封夏的個人演唱會的最後一場的安可時,他竟出現了。

  「好久不見。」

  漆黑的大舞台上,說完這四個字,司空景輕輕鬆開了封夏。

  那清冽的男性氣息漸漸遠離,封夏站定在原處,這個時候已有薄汗微微覆蓋在皮膚上。

  她的手心自從他出現與自己合唱《不曾》的那一刻起,便沒有停止過顫抖。

  淡漠而又淡和,炙熱而又熟悉。

  這四個字,多一字則過熱,少一字則過冷。

  恰恰好好,也正是這四個字,卻能比任何一句話,都讓她來得心跳如雷、恍若身在夢境。

  台上的聚光燈這時「募」地重新全部打開。

  燈光閃耀,晃得她一下子有些刺眼,她抬手遮了遮視線,卻聽到台下更震耳欲聾的尖叫聲。

  「謝謝。」司空景朝台下微微點頭示意,「大家好,我是司空景。」

  「其實剛下飛機的時候,還覺得感覺好像有些陌生,時隔很久重新回到故土,這種感覺一時半會也說不太清楚……四年?五年?」他的語音尾端,有一絲微微的上翹,引得台下的尖叫聲更是要刺破天際,所有人都疊聲喊著那個數字「5」。

  封夏站在他身旁,幾乎是屏息聽著他的聲音,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臉上現在是什麼神情。

  「五年?」他這時輕輕笑了笑,「也不是很長啊,也只是正好到讓我要落伍的年紀了,是不是?」

  台下所有的粉絲都笑了起來,可所有零零散散的笑聲在幾秒之後,突然由幾個人的牽引,漸漸地匯聚變成了一句話。

  所有人都整齊地、統一地喊著這一句話,有些人,喊著喊著,甚至聲音裡都漸漸帶上了哭腔。

  「You are the one.」

  司空景,你是那個人。

  只有你,是那個人。

  你是那個,在所有人心裡,都無可取代的人。

  所有人都曾為你著迷,所有人都曾視你為現實生活中的神祇。

  你離開的時候,大家都把你當作心中小心守候的秘密。

  可現在,你回來了。

  你的名號,依舊如此

  ——長生不老、永垂不朽。

  封夏聽著台下整齊劃一的口號,這時終於慢慢側過頭去,看他的側臉。

  他的臉龐、五官,在聚光燈下,看上去有些模糊。

  你……是真的嗎?

  司空景這時看著台下抬起了手,粉絲們便立刻安靜下來,他復又開口,聲音低沉,「可是到這裡,看到你們依舊還這樣熱情地對待我這樣一個應該來講已經不合時宜的藝人,才覺得漸漸有了一種歸屬感。」

  他話音剛落,台下便立即響起又一片的尖叫聲。

  「好了,那麼,今天的主角只有Summer,」他這時,側過身,看著她,「我今天的到來,也只是給她作為陪襯而已,為祝賀她圓滿完成個人演唱會的最後一場。」

  「恭喜你,Summer。」他迎著燈光看著她,目光沉靜,「其實,你才是大家心中的the one。」

  她清楚地看見,他的眼睛裡,倒映著一個略微倉惶的自己,一個已經經歷了諸多風浪、本該對凡事都淡然的自己。

  台下的粉絲們,這時跟著他,重新高聲歡呼地叫起了「Summer」的名字,他再看了她幾秒,轉身朝台下揮了揮手,便信步朝後台走去。

  封夏站在原地,聽著耳邊為他和自己的歡呼聲,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布幕後。

  …

  完成第二次安可,演唱會正式結束,封夏回到後台,剛推開化妝室,便遠遠見屏風後蔣宜正雙手抱臂地站著,皺著眉跟sharon說著什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蔣宜的聲音有些不同尋常的冷,「Sharon,司空景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夏夏的演唱會上,這件事情你有跟夏夏說過嗎?這是她自己的演唱會,你們難道做任何的安排之前不經過她的同意嗎?這是穆熙決定的?還是你們擅自決定的?」

  「我知道你以前是司空景的經紀人,和他私交很好,可是你有沒有尊重過夏夏?」蔣宜似乎是有些動氣了,「你怎麼知道夏夏到底想不想見到他?」

  Sharon本就脾氣火爆,被蔣宜這一席話說得也有些起火了,「司空是今天下午的時候到香港的,落地之後他就聯絡了我,我之後立刻和穆董說了這件事,穆董批准了,並且說要對夏夏保密,把司空安插在最後的安可環節出現……司空是洪水猛獸麼?你又怎麼知道夏夏不願意見到他?!你跟夏夏關係好,我也一樣,將心比心,我會做害她的事情?!」

  「夏夏會願意見他?」蔣宜一聲冷笑,「夏夏對他付出了多少感情,最後呢?他什麼都不說就轉身去了美國,夏夏一個人這幾年是怎麼過的你還不清楚?而且他一走就是那麼久。」

  「回來不要緊,可他回來為什麼要到夏夏演唱會上來?對夏夏示威嗎?還是嘲笑夏夏?」

  兩個女聲爭鋒相對,封夏的手從門把上放下,合上了門。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屏風後的兩人也停止了說話,先後從屏風後走出來,見是她,蔣宜當先一步、斟酌了幾秒,叫她,「夏夏。」

  「嗯。」她在化妝鏡前坐下,朝蔣宜笑了笑,「真是累死我了。」

  她神色如常,除去臉上有些疲憊,似乎沒有任何的其他情緒的表露,蔣宜和sharon兩人對視一眼,sharon向前一步,有些歉疚地看著她說,「夏夏,真的不好意思,嘉賓來也沒有和你提前說過一聲……幸好你的臨場應變能力強。」

  「沒事啊。」她伸手摘下頭上的頭飾,擺了擺手,「演唱會的效果非常好,而且估計明天一整天的娛樂頭條就都是關於我的演唱會了。」

  「這不是很好嘛?」她轉身,朝他們眨了眨眼睛,「又不是壞事。」

  蔣宜看著她說話時淡然的神色與舉動,咬了咬牙,想對她說什麼,卻有些欲言又止。

  「卡嚓」。

  大門這時突然又打開了,封夏回頭看去,便看見樓弈正一手摘下了帽子,一手捧著一大束玫瑰花,背靠著門、擺了一個有型的姿勢笑嘻嘻地看著她,「小姐,有人送了你一束玫瑰花,快來簽收一下。」

  她一看見樓弈這幅痞痞的樣子就忍不住笑了,從椅子上起身,走過去接過他手裡的花,「謝謝。」

  「哎,演出是不是很成功?」樓弈朝蔣宜和sharon打了個招呼,便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我剛剛坐車到會館外,就聽見裡面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了……」

  「是挺成功的。」她伸手將玫瑰花放在沙發上,「等我換下衣服一起去吃飯……不過話說,你們怎麼一個兩個都到香港來了?」

  樓弈大搖大擺地在沙發上坐下,長長吁了口氣,「蔣宜來拍TVB,你又辦演唱會,你們都來香港了,我乾脆也過來了……哎蔣宜,你這是什麼表情?」

  趁封夏走進更衣室裡換衣服,蔣宜這時走到他身邊坐下,壓低聲音道,「他回來了。」

  「啊?」樓弈一時沒摸著頭腦,「誰?」

  「司空景。」蔣宜輕輕嘆了口氣,「他和夏夏在演唱會上合唱了一首歌。」

  樓弈聽得神色猛然一變,眸光微微閃爍了幾秒,沒有說話。

  「我有事,先走了。」Sharon也十分識趣,這時朝他們道了別,便先行離開。

  等室內重新恢復安靜,蔣宜說道,「你來之前,我剛剛和sharon吵了一架,她跟穆熙還有其他人,都瞞著夏夏,讓司空景來做演唱會的安可嘉賓,我剛在後台看了,那個場面,簡直要失去控制了。」

  「一走五年。」半響,樓弈才終於開口,聲音裡帶著調笑的口吻,「他這是宣告著回歸了,要準備搶我的飯碗?」

  「我真覺得,無論你哪個飯碗、他都能輕而易舉地搶走,」蔣宜嗤笑了一聲,「……其實我也不是討厭他,只是見不得他這樣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相信我。」樓弈雙手枕在腦後,被時光打磨得堅毅起來的臉龐上是從容的笑容,「你不會比我更容不了。」

  **

  香港的夜市,比白日更繁鬧,臨近凌晨,他們三個找到一家稍許偏僻、卻味道絕佳的小店吃了夜宵。

  填飽肚子,蔣宜因為第二天早上還要拍戲,便先回片場,樓弈的酒店和封夏的酒店離得很近,兩人便一起步行回去。

  「剛剛看你吃得不太多。」兩人慢慢地走著,他這時問她。

  她神色淡淡的,有一半的神思似乎在游離,過了一會才回答,「沒有,只是一開始覺得挺餓的,可吃了卻覺得沒胃口了。」

  「大概是太累了。」她伸了伸手臂,才語露俏皮,「現在演唱會也結束了,我要好好休息一陣,不然真的是在玩命了……」

  樓弈側頭看著她素顏乾淨的面容,沉默了一會,突然說,「他回來了,你是怎麼想的?」

  「他走了五年,今天回來了,他站在你面前的時候,你是怎麼想的?」他語氣帶著些隱忍,儘量用輕鬆的口吻。

  她回答得很快,語氣也沒變,「沒怎麼想……就是覺得他好像沒什麼變化,但也感覺有些陌生。」

  「而且還覺得,他的影響力,原來真的是過十年、二十年……都能是這麼大的,他一出現,所有人的眼睛裡就只有他了。」她平靜地笑了笑。

  樓弈走在她身邊,一直在觀察她的表情。

  她真的像是,完全不在意的樣子。

  只是在談論一個老朋友。一個很久未見的故人而已。

  「夏夏……」他想了一會,這時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他這次回來是具體要從事什麼,但是如果你需要和他合作共事,你會推辭嗎?」

  已經快要走到了酒店樓下,她停下腳步,淡淡道,「不知道……再說吧。」

  …

  回到房間後,洗澡、洗漱。

  一切妥當,她終於是由內而外鬆了一口氣,在床上躺了下來。

  看了一會電視,便覺得有些困了,她剛剛伸手想將燈關上,卻忽然聽到門口傳來了輕輕的敲門的聲音。

  原本還以為是錯聽,她再屏息等了一會,更清晰地聽到了是自己房門上發出的聲音。

  都已經是凌晨兩點了,應該是不可能有人來找她的,她翻身下床,蹙著眉走到門邊,心裡想著是不是哪間房間的客人喝醉才敲錯房門。

  開了壁燈,她探身往貓眼一看,猛地渾身一僵。

  在門內站了好一會,她才輕輕伸手,開了鎖,從裡將門打開。

  門外,亮著微微黯淡的光的走廊裡,剛剛在演唱會上出現在她身邊的人,又一次,毫無預知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方便嗎?」司空景身上穿了件白色襯衫,看著她、面色平靜地問。

  她下意識地咬住了嘴唇,手指緊緊攥著門把,良久,才微微側過身。

  他沒有說什麼,就這樣經過她身邊,慢慢走進了房間。

  房間門關上,她一直有些木然地站在原地,直到他在房間的沙發上坐下,視線與她交匯,神智才徹底清醒過來。

  英俊的五官,淡靜的氣息。

  眉眼、神情……都與她心底最最深處所有的一切,漸漸交匯了起來。

  他真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