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雙生女,子青和子矜。
顧子矜從出生開始就有記憶,只不過她的記憶隨著她年紀地增長逐漸減少了許多,對於現代社會的那些東西,已經不大記著了。
她的注意力,也被子青吸引了過去。
兩個人從小到大,成天在一起,她看書過目不忘,喜歡做一些精細的小機關,沒事就研究還自己製作防身的傢伙式。
等到稍大一點,泰華和白玉書就走進了她的世界。
其實站在她的角度上面看,就是看著子青泰華和白玉書長大的,尤其是白玉書,她按照自己的意願調/教長大,結果卻給他人做了衣裳。
泰華少時,不大受寵。
彼時母親當權,子青和她很是要好,成天苦惱怎麼幫助她讓她受到重視。
她告訴子青,不管男人女人,只有有用的人,才會受到重視。
子青是一心幫助泰華,後來甚至天天苦惱。
當時南宋正值動亂,母親也是煩惱不休,她又不想做出頭鳥,這便出了個主意,讓子青假意帶著泰華到府裡遊玩,找到了所謂的火炮製作圖。
因為講解得很是詳細,所以很容易效仿。
她以為這件事就這麼了了,可泰華竟也有些心眼,一點點的表露出跡象,後來竟然誤導別人說是火炮是她研究出來的,還讓子青給她保守秘密。
然後是一鳴驚人。
南宋製出幾台火炮,泰華原來叫詩茹的立即被冊封為南宋第一泰華公主。
老皇帝過世以後她更是頻頻插手朝中之事,就在子矜離開的最後一日,白玉書求娶公主,譜寫了一段美好傳說。
子青說,那日妹妹未歸,府內出去尋找,也無音信。
母親讓她留守在府,之後又尋了一日,只說讓賊人襲了,卻不知下落,爹娘兵分兩路,原本就是沒有任何的防備,可卻被有心之士突襲了。
整個公主府除了她沒有活口。
白玉書單獨見了她,叫她替代和親,說是能保性命無憂。
她父母皆不在了,心灰意冷只求一死,可他又說子矜尚在,只有活著才能相見。
於是她嫁了。
帶著南宋的儀仗隊,以及泰華的心腹。
他們還交給她一個任務,那就是刺探北宋,有任何的動靜都要如實地上報。
因為時間不多,顧子青挑重要的事情一一交代,說到父母雙亡,南宋親人毫不手軟是斬草除根時候,已然淚流滿面。
顧子矜也是有所懷疑,這裡面還有些疑點,若是斬草除根,為何還留了姐姐的性命,拿自己的性命威脅姐姐,除非是認定她已經離世,才無所顧忌。
她咬緊銀牙,想起這一世安穩,爹娘慈愛,姐妹親厚,可還未滿二十,卻又經受如此大難,腦袋裡面亂哄哄的。
子青哭得厲害,外面似乎有人走動。
她忽然想起這是什麼地方,伸手捂了她的嘴巴,用袖口處給她擦了擦眼淚,偏殿裡面都有水,姐妹二人整理了一下,這才又一起走出來。
南宋已然變了天。
她胸腔當中的憤怒幾乎都要燒出來,母親兢兢業業,父親一心為國,就連子青那個傻子也始終幫著泰華,她自己也是,曾經那麼地相信白玉書。也過過那麼多個日日夜夜純真無邪,到底敵不過世事無常,哪裡還笑得出來。
結果呢。
結果她們都是劊子手。
顧子妗手腳發涼,安撫了子青叫她別輕舉妄動,恢復了面色如常,勉強支撐到了最後,才跟著齊王從皇宮出來。
二人坐了馬車裡面,元燁雙手環胸靠在一邊,只是淡淡地瞥著她。
好整以暇:「本王沒有騙你吧,現在你看看還有誰能幫你?嗯?」
總覺得哪裡不對,她想扯出點笑意來,可是臉上實在僵硬得可以,子青說已經和太子說了自己的身份,還極力誇獎太子對她多麼好多麼好是個好人……這個傻瓜。
那少年能在兄弟當中左右逢源深受老皇帝的寵愛,豈能單憑王皇后的一己之私?
她還小心翼翼地遮掩著子青的身份,其實已經沒有必要。
太子自己就會處理,假公主的事情一旦暴露,對他半分好處都沒有。
恐怕她精於機關製作製造火炮的事情他們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不然怎會這樣相待。
說來說去,還是有用。
南宋既然用了替身聯姻,恐怕也是打的別的主意,說不定內亂一定,這就會打過來。
她挺直了背脊,突然笑出來了。
好好好。
天下要亂了。
元燁挑眉:「莫不是瘋了?」
顧子青眸色微轉,卻是揚起了臉:「殿下怕是已經查清了我姐妹底細,既然如此也沒必要遮遮掩掩地了,血海深仇我必拔刀相待,正如你想的那樣,各種機關法陣,火器土炮,都能做到。」
他斂起笑容,卻是正色:「當真?」
她斜眼,卻是笑了:「只是玩笑話而已,殿下要是認真可就輸了。」
他如何能不認真!
齊王元燁目光灼灼:「沒想到我還撿了個寶,若是能行,也當真給我齊王府長臉。」
她卻淡淡說道:「一紙自由出入的城內戶籍,兩間平常宅院,三間大的繁地鋪子,四個武藝高強的護院,五個手腳俐落的丫鬟,還有六百兩金。」
一二三四五六,聽著還很好記。
不過他卻只是輕輕皺眉:「只要依附本王,這些東西甚至更多東西你都能有。」
子妗只是笑笑:「殿下答不答應?」
他看著她,眸色漆黑如墨。
她雙唇微啟,就好像是在話家常一樣:「還要掐死南宋那邊的聯繫,偽造信書,一個一個悄悄地將那些爪爪都換掉。」
男人不語,只看著她,她毫不退縮,迎著他的目光沒有半分畏縮:「放心,子衿必然值得這個價碼,不敢獅子大開口。」
他爽快點頭,終於靠坐在了車壁上面:「好。」
回到齊王府,不出意外地有人在等。
因為平日少有往來,又不見齊王在府,還不肯離去,這就站了大門外面等著。
元燁先行下車,見了男人刻意等了一等。
身後的顧子妗就跟了上來。
沈君煜就站在朱門旁邊,見著她面色一鬆,大步迎了過來。
「殿下有禮。」
「免禮,」元燁饒有興致地回頭看著子衿:「用不用本王也將他打發了?」
「不必,」她從他身後探出頭來:「三公子不是別人。」
沈君煜驀然抬眸,幾乎是同時對她伸出了手來:「玉樹,過來。」
她坦然走出,竟然也站了他的面前。
他一把鉗住她的手腕:「跟我回去。」
她勾起唇角,也當真笑了出來,顧子妗順著他的手勁向前傾身,她一指頭戳在他的胸口上面,對著他吐氣如蘭:「沈君煜,是我替你擋了一劍還是你硬拉我墊背的?嗯?」
她聲音不高,只是靠近了他時才說的,沈君煜手勁更大:「你都想起來了?」
顧子妗狠戾甩開他的箝制,卻要轉身,又被他拉住。
她回眸:「我本有名姓,現在父母雙亡,連最後一面也未能相見,你覺得困著我在你侯府廝混就是對我的補償麼?做個丫鬟?還是做妾?嗯?」
他入懷拿出準備好的匕首塞了她的手中:「作以防身。」
她緊緊握住,仍是憤恨:「沈君煜!」
他竟然當街失態,伸手將她抱住,只在她耳邊輕輕低語:「那你說要怎樣,你吃我的喝我的,摸我的抱我的,現在怎麼算。」
元燁已經一腳門外一腳門裡了,重重咳嗽了幾聲。
他也知道時間不多,只說叫她莫要輕舉妄動,等他來接。
顧子妗一把將他推開,轉身就走,要他接!
要是失憶就好了,她在侯府的那些日子裝瘋賣傻的一想起來自己都覺得丟臉,憤憤走王府,下意識回頭,沈君煜已經不在了。
元燁還在前面等著她:「怎麼?捨不得?捨不得你就回去呀。」
她轉身就走,到了門口果然又被攔了下來,再轉身,元燁無辜地看著她:「去吧,回去吧。」
顧子青這才想起來,實在應該向他討要一個門牌,方便進出。
孫大叔給她在偏院收拾了一個屋子,裡面擺設都是新的,還特意給她置辦了許許多多的新衣裳和首飾,因為不知道她喜歡什麼東西,擺了幾排都是小件。
反正也不久住,子妗胡亂點了一點,其餘的都叫他收了起來。
她在園子裡轉了一圈,這才發現整個齊王府裡面沒有一個女人,從小廝到大叔,就連灶房裡面也全都是男人,當真奇葩。
可能女人也真的是個稀奇物,大家都對她非常客氣,因為也吃不準她到底是個什麼身份,更是多方打探。
她心情緩了一緩,等收拾妥當已經月上雲頭,一口氣點了四道名菜,又自尋了好酒,就在庭院當中,自斟自飲。
哦不,其實不是她自己,她祭奠爹娘,規規矩矩地嗑了三個響頭,割指發誓,勢必要踏平南宋,為她府上上百條人命正名報仇!
雁翎短刃就放在桌上,孤零零地泛著血光。
她滴下的血滴連同酒水一起倒了地上去,不遠處的轉角,玄色的暗袍一閃而過。
顧子妗一口吮住傷處,淡淡回眸,卻仿若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