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乾舌燥。
顧子青覺得她身體裡面的水分都被哭沒了,她一動也不想動,乾巴巴地趴著,連乾澀的眼睛都懶得睜開,明明就是覺得睡了很長很長的時間,說不定已經是豔陽高照了。
她懶洋洋地喊著小石頭:「小石頭……小石頭給我倒點水。」
沒有得到應聲,她側身翻滾過來,一腿就壓上了個……人。
只嚇得她立刻睜開了眼睛,一下就對上了一雙眼。
太子鳳時就躺在旁邊,他只著中衣蓋著薄被,此時正側身躺著,睜著眼看她。她的一條腿還在他的身上,嚇得一下就叫了起來。
少年一手捂耳,看著她目光沉沉。
住在外間的小石頭已經衝了進來:「殿下殿下怎麼了?」
子青渾身僵硬,一著急腿還抽筋了,疼得也顧不上他了:「腿腿腿我的腿!小石頭快來!」
她兩日未下床走動,冷不丁地是別住勁了,小石頭剛要過來,鳳時已經坐了起來,輕輕抓住了她的腳。
小石頭遲了一步,看著他揉捏著肝都顫了:「殿下,太子殿下?要不我來吧?」
他也不回頭:「給她倒點水來。」
她忙應聲,連忙去了。
子青卻不讓他碰,腳剛一能動牽引著整個下身都還疼痛,想起那樣的夜晚只覺屈辱,瞪著他又踢了他一腳:「你個大騙子你快走!」
鳳時躲開:「走去哪裡?」
她蜷縮著自己,眼底儘是憤怒的小火苗:「我不管!太子府那麼多的院子隨便去哪裡!」
他眼底一點笑意:「我為什麼要走?」
說著瞥了眼她抱著的東西,顧子青一低頭,這才發現自己抱的是他的軟枕。
這才意識過來自己吃的喝的,穿的戴的住的都是人家的,她耍起無賴來,用力將軟枕扔向他,用以表達自己的嫌棄之情:「我不管不管不管不管!」
小石頭一溜小跑,倒了水來,鳳時一把接(搶)在手中,對著她笑了:「過來喝水。」
顧子青怒目以對:「我不喝,你走開!」
說著還揚起了手,他氣惱,及時說道:「你要將這水灑在我床上,我這就按著你再做一次!」
她知道他在說什麼,委屈一下就湧上了心頭,眼淚說來就來立即蓄滿了眼眶,一不小心沒忍住就落了下來,一對掉下來另一對也立即跟上,整個人立即變成了個淚人。
鳳時還舉著手,他看著她。
從未有過這樣的姑娘走近過他的世界,他所認識的那些大家閨秀,全都是秀氣賢淑的,每個人都文文靜靜,從不大聲說話,連表情都是一個模子出來的。
可是這個主,惱怒嗔笑,一舉一動都是那麼的鮮活。
他一時沒忍住圓房了,從未後悔。
即使她鬧又鬧,他甚至是無措的,不知道怎麼安撫,不知道怎麼討好,更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按道理講,她比他大兩歲,應該什麼都懂得……
腿上一涼,他手裡的水碗已經落地。
水灑了一床,顧子青不知扔過來什麼東西一下打翻了去,他看著床上軟褥上水跡暈了一圈又一圈,感覺就像是他的心,那麼的無力。
她摀住了自己嘴,可眼淚卻是更加洶湧,畏縮在角落裡面像只驚恐的小兔子。
小石頭也是急了:「殿下快起來!」
他腿上也灑了一些,反手擺了擺讓她出去,她也不敢違抗,就在子青叫她之前退了出去。
顧子青嚇得不行,跳起來就要下床,可少年手長腿長,一拌一撈,就整個人跌了他的懷裡來。她胡亂捶著他,他將她放倒,壓住她半個身子。
他長長的睫毛眨得很慢很慢,還是她平常喜歡的那種語調,鳳時任她兩腿胡亂撲騰,只按住她兩手,靠近了她的臉邊:「你不是說你喜歡我麼?不是說很喜歡很喜歡麼?」
估計那潤濕了的水跡就在她的背後,她甚至能感到絲絲的涼意:「你快放開我啊我不喜歡你了不喜歡了還不成麼!」
他果然鬆手,只目光如霜。
顧子青是典型的欺軟怕硬,一見他臉色冷下來了,閉緊了嘴巴滾了一邊去。
她烏溜溜的大眼睛儘是防備,他到了口邊的話最終只變成了一聲嘆息,轉身下床了。
月光從窗格處灑了進來,原來才不到三更。
顧子妗也還沒有睡,她連夜修改了火炮製作細圖,三更才歇筆。
元燁也一直坐在一邊候著,整個晚上都在看《史記》,書房裡面只聽得見兩個人微弱的呼吸聲,以及他偶爾翻過書頁的聲音。
她揉了揉發酸的手腕,將圖紙推了過去:「殿下看看,和原來的有什麼不同。」
他啪地一下合上史記,撂下兩條長腿,伸手拿過。
得說他記憶力也算不錯,從中找到了兩個不同點,她挨得近了些,他並未躲開。
詳細得和他講解了一番,他也只掃了一眼,並不在意的樣子。
三更已過,子妗偷眼瞥著他,其實這圖紙給他看他也看不大懂,就那麼匆匆掃了眼,又重新又拿起了那本《史記》,她完全不知道他為什麼還不走,到底有幾個意思。
既然這樣,她抻了個懶腰:「這圖明日我親自帶去廠裡監工,殿下也守了半夜辛苦了,子妗送殿下回去?」
分明就是逐客令。
元燁隨便嗯了一聲,動也不動。
她起身收好圖紙放在書架後面的暗格里,站在書架邊上,透過書上的空檔看著他,他慵懶靠在椅上,兩手在腿上捧著《史記》看得津津有味。
外面也不知誰家養著的家雞打起了鳴,子妗慢騰騰地從書架後面走了出來,又掩口打了兩個哈欠,站了他的面前:「殿下還不回嗎?天都快亮了。」
他仍舊嗯了聲,頭也不抬。
她真是敗給他,他不走她還想睡。
顧子妗給了他一個白眼:「那我先去睡了……」
話一出口就覺得哪裡不對,正巧他抬眸,四目相對,她臉上發熱看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也覺得深邃起來。
其實他長得不錯。
皇室血統,大多是俊男美女,一代代代代相傳。
王皇后的容貌也是頂尖的,傳聞她所出三子,個個都是身負盛名的美男子。
戰死的長皇子曾妖冶一時,到了齊王這,若非他性格古怪,極其厭惡女子,也早是那些小姐們的好對象了,到了太子鳳時這裡,他小小年紀美顏初成,加上待人有禮溫和,太子府的門檻就要被踏破了。
元燁的唇邊儘是嘲諷的笑意:「你先睡?嗯?你這是在勾引本王?」
她想罵人:「……」
他合上《史記》,隨手放在桌上,站了起來,傾長的身影十分有壓迫感,她不得不後退一步。
元燁抿著唇角,在她面前傾身,她眨著眼睛看他。
他的氣息就吞吐在鼻尖:「不然本王留下?嗯?」
她假意欣喜:「可以麼?殿下真的不嫌棄子妗非處之身麼?」
顧子妗毫不避諱的目光一直在他臉上,一臉期待。
他嗤笑一聲,站直了身體。
隨即轉身。
她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殿下!」
他走得越發快了。
顧子妗差點失笑,眼看著他帶著貼身侍衛出了院子,才舒舒坦坦伸了個懶腰。
回身看見桌邊的《史記》,伸手撈了起來,這本書是他帶過來的,一個晚上就在那來回翻開,她注意到他翻頁的數度不快,似乎看得十分仔細。
給他放在書架上面,她一轉身走了書架邊上,看準一個空處要放進去。
可惜手一用力,裡面的書頁卻從中脫落掉了下來,一下就砸在她的腳上。子妗低頭撿起,這才發現原來只是史記的皮,裡面是裝訂在一體的書頁。
不是《史記》。
她好奇地翻開了第一頁,還有目錄。
五卷,分別是春-宮記,夏連環,畫眉緣,秀女怨,魚水歡。
再翻,顧子妗驚奇地發現這竟然是一本古代豔情話本,裡面還配有插圖,大多都是限制級地真人版春-宮圖,不知不覺就翻看了許多頁,裡面描寫細緻,她越看越是燥熱,不等第一卷看完,啪地合上重新用《史記》的皮包好又放了桌上。
心裡像有隻貓兒在撓。
和沈君煜在一起的時候,曾多次想隨遇而安,順其自然,就算和他在一起了,也沒什麼。
如今在外,這會兒竟有點想他。
半分睡意都無,出了書房,外面已經亮天了,有小廝在院子裡打掃,她看著天邊的一道亮色,記掛著子青,叫了他打熱水。
回到房內,不多一會小廝就往浴桶裡面注滿了水。
她一夜未眠,脫了衣裙,將自己浸泡在水中。
溫熱的水流緊緊包裹著她的肌膚,捧雪端來了新鮮的月季花瓣灑在其中,香氣一點點散發出來,顧子妗伏在桶沿上面,讓她給自己擦背按按。
連續兩日緊繃著的神經,讓她突覺疲憊。
捧雪十指按在她的裸背上面輕輕按著,不多一會兒就昏昏欲睡。
正是迷迷糊糊就要睡著,忽聽院子裡面有嘈雜的腳步聲直奔這邊而來,她驀然睜開眼睛,捧雪大驚,已然迎了出去。
只聽房門吱呀一聲,一人已從外面推門而入。
「殿下留步殿下!」
捧雪伸開雙臂,已然顧不得禮數了,直攔在他身前,元燁不知何事,一手推開她,她趕緊關上房門將門外侍衛都攔截在外。
顧子妗只來得及抓起大長浴巾圍在身上,剛一走出浴桶,立即與他目光撞上。
她雙手緊緊抓著浴巾下意識後退,他掃了一眼卻已大步邁了過來。
捧雪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腿苦苦哀求:「殿下不能毀了小姐清白啊!」
元燁卻是一腳將她甩開,在屏風後面堵住了靠牆的子妗,她赤著雙腳,光溜溜的兩臂緊緊抓著浴巾護著自己的身體。
曲線隱約可見。
她抿著唇,看著他故作鎮定:「殿下去而復返,這是幹什麼?」
他的目光卻一直盯著她瑩潤的腳趾:「你的腳怎麼、怎麼這樣?」
顧子妗不敢大口呼吸,可即使如此,他仍是靠近了些,鼻尖微動緩緩貼近她的身體:「什麼味道這麼香?」
她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殿下怎麼回來了?」
他的鼻尖忽然抵在她的耳邊:「本王昨晚看的史記,怎麼不見了?」
她想起書中內容,腦中嗡地一聲。
冷不防右臂又被他鉗在手中舉了起來,雪白的玉臂上面一點朱紅,他盯了片刻,突然問道:「這是什麼?」
子妗抿唇不語,她心如搗鼓,整個人都緊繃起來,那是她的守宮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