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小殿下

猛然睜開雙眼,顧子衿先還迷茫地看著帳頂。

待李元燁的臉一下子映入眼簾,她這才想起來自己應該在陣地前方,一下就坐了起來。

「白玉書呢?他人呢!」

「……」

元燁臉若冰霜,身邊的矮桌上面,擺放著一小殺陣。

她掀開被子就要穿鞋,可一人掀開門簾進來見她動作立即急了:「王妃千萬別動,可要好好養著啊,小殿下可千萬不能有任何損傷啊!」

她頓在那裡:「小殿下?」

老孫將湯藥放置一邊,過來扶著她重新躺下:「是啊,這個庸醫前一日還說沒看出來,結果這會兒又說是喜脈,王妃受了風寒孩子有點不穩,可要好好保胎啊,喏喝了吧。」

有孩子了?

顧子衿驀然抬眸,一時間有點接不上線頭,元燁已然背對於她,只留一個僵硬的背影。

她突然想起有哪裡不對勁來:「等等,我不是在陣前?白白玉書呢?」

老孫瞪著雙眼:「王妃這是燒糊塗了?您一直在大帳歇息,半夜燒了起來,我們殿下可是守了到天亮啊!」

她無力地舉著手:「殿下……」

男人不耐地轉過身來:「白玉書是哪個?值得你這樣念叨?早先那個來使?」

她反而說不下去了。

難到真的只是夢境?

可是分明分明就記得那樣清楚,她從大帳跑了出去,白玉書就在戰壕前面,她攥緊拳頭,指尖似乎還有那彎弓冰涼的溫度……疑惑地抬眼,元燁的臉色越發的難看,她隨即翻了個身,心思又都繞在了孩子身上去,事實上她一直都有喝避孕的湯藥,或者是藥丸,從未想過在這個時候會添一個孩子。

老孫跪坐在一邊:「這藥……」

她心亂如麻,仿若未聞。

元燁卻是惱怒,一手扳住了她的肩膀,她渾身無力,他手勁也大,直接將人扳了起來:「不願喝藥就不喝,孩子不願意要也可以不要。」

顧子衿斜眼看著他,推了他一把:「這說的什麼話!」

他不容她分辨,卻是粗魯地摔了她胳膊,轉身走了。

老孫喊了聲殿下,眼巴巴看著人又摔了簾子出去,回頭時候臉色已經很是微妙:「王妃怎麼能這樣呢?」

她本來已經伸手來接藥碗了,一聽他的話也拉下臉來:「我又怎麼了?」

老孫又放下藥碗來,略顯誇張地手舞足蹈:「那老庸醫一說王妃這是有了喜,殿下先還繃著臉,可等人走了一直看著你這樣傻笑,還問我是男是女……」

顧子衿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捂著小肚子怎麼也沒有高興起來的意思,她高興不起來,一回頭看見那碗藥,想了想還是端起來喝了……

老孫給她拿了衣衫和裙子,也叫她再躺一會兒歇著不動,見她沒有任何的異議,轉身退出了大帳,他在另一處帳內找到了正在研議的元燁,後者瞥了他一眼,將小旗插在了沙盤上的一角。

沈君煜站在旁邊,負手而立,看著那佈陣雙眉微抿。

李元燁卻是沒頭沒腦地問了句:「喝了沒?」

老孫立即上前:「喝了,王妃是沒緩過神來,殿下一走立即把藥喝了,可高興呢!」

元燁仿若未聞,卻是看著沈:「前方戰壕修好了沒有?」

沈君煜點頭:「南蠻子就是陰險,差點著了他的道。」

元燁從鼻子裡哼出聲來:「這白玉書還是個情種,真是笑死人了。」

沈不置可否:「他們是想反攻回來佔城,我不相信他那麼簡單。」

四目相對,又都是不屑。

老孫急著擺手:「殿下可千萬別提這個白狗了,要是被王妃聽見又不知要鬧出多少事來,現在小殿下還不穩當,都說了要瞞著,好不好嘛!」

這老頭可是一心想著這孩子,元燁白了他一眼。

顧子衿在眾人面前失態,他擁住她射出那一箭,那羽箭乘風而去,白玉書躲也不躲中箭倒地,可惜她並未等到這一幕突然後仰昏倒在他的懷裡。

陣前大亂,兩方交戰開火,炮火持續了多半個時辰。

軍醫說她是受了強烈的刺激,並且有了驚奇的發現,前一日還沒有上脈的一支,竟然是有了喜脈,胎兒尚小,在母體裡面尚還不穩。

元燁的胸口處,就像是被人用大錘掄過一錘子一樣。

他對於母親的記憶,其實鮮有溫情,兒時,自從記事開始,他就沒有任何真正能靠的住的朋友兄弟,沒有任何人。

他有了個骨肉,這種奇妙的感覺,讓他一下子忘記了所有的憤怒。

顧子衿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她看著白玉書的眼神,那種複雜的情緒是那樣的濃烈,都說是愛恨分明,可沒有曾經那樣愛過,又如何能有那樣炙熱的眼神?

怪不得,他總是覺得缺少點什麼,原來在這裡。

他於她,是可有可無。

根本沒那麼重要,她看著他時候,很多時候都是敷衍,亦或是無奈。

她會不會喜歡這個孩子,會不會想要這個孩子?

他欣喜的表情一下子就凍結在她的那聲呼喊裡面,大夫說她不能受刺激,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這件事變成虛無。

老孫說的話,他半信半疑,仍然做了最後的佈置,讓沈君煜先下去了。

男人的背影在他眼底一點點磨滅,他撩袍坐下,大口喝了口茶水。

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老孫站了他的身後,伸手一點點地順著他的後背:「殿下啊,老奴老了,也不知還能伺候殿下多久,老奴多想還能伺候小殿下長大啊!」

元燁閉上眼睛,感受著他手心的熱度:「放心吧,孩子不會有事的,她愛生不愛生都得生。」

老孫手下用力,啪地打在他的後背上面:「殿下!老奴說了殿下多少次了,女人是要疼要哄著的。」

說著給他揉捏起肩膀來:「我看王妃對殿下也不是一點心不上,就這麼天天帶在一起,就是泥塑的,也會動心的不是?」

李元燁享受著他的按摩,卻只是嘆息:「你說她上心了?笑話。」

老孫只是勸著:「是不是每天看著她,也高興不起來了?」

他不出聲,老孫嘿嘿地笑了:「殿下不是說,看上她了,就搶過來,管她心裡是誰,天天看著她就行了麼?」

元燁嗤笑出聲:「本王何曾說過那樣的話。」

老孫也不戳穿:「殿下啊,世間這男女之間的事情,大多都是這樣的,你越是費盡心機地想要討好一個人,那個人越是容易叫你痛徹心扉,兩情相悅的美事,終究還是書裡的多些。」

難免唏噓。

沈君煜佈置好了兵力,前來領命,元燁休息了這麼片刻霍然起身。

「走吧,本王也給白將軍送個見面禮!」

二人隨即走出大帳,只剩老孫在後面自言自語:「見面禮不是送過了麼……」

城內,小樓上燈火通明。

來來往往的奴僕都低著頭不敢出聲,屋內一個藥童端著藥側立在旁,床上一男子悠然地靠坐在床壁上面,手裡還拿著本書。

他赤—裸著上身,胸前纏著藥布,上面還滲著殷殷血跡。

一女子身穿華服,頭上珠釵亂晃,來回踱著步顯然是氣得不輕:「白玉書你真行,讓你掛帥不是叫你去送死,你這是非要與我對著幹嗎?」

床上男子,自然就是白玉書:「公主說的哪裡話,一時不查而已,小傷。」

那女子橫眉立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