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番外 李天下(二)

皇后娘娘生產在即,可是急壞了一干老臣。

南帝執意要將江山大任放在永安公主也就是李天下的身上,他們是左勸右勸上勸下勸天天勸,就在他要立儲的那天,說也巧,給皇后娘娘看脈的御醫忽然來報喜,說是大喜大喜是個喜脈。

趁著皇帝還在愣神的功夫,這幫南朝遺留的老臣和新臣們都激動不行,即時上奏說如若是皇子,可立儲。

當然,南帝同意了。

這些人的心可是一直備受煎熬,時不時的就會有人關注著皇后娘娘的一舉一動,例如她愛吃酸還是愛吃甜,例如她走路是先走左還先是右,例如她的肚子形狀是尖尖還是圓圓的,從一個月開始關注,直到生產。

南帝的印象當中,孩子在娘的肚子裡面,都以為像是天下那樣,稍不注意就會早產,所以他幾乎差點神經衰弱,這個孩子是日日盼日日盼,終於盼到了瓜熟蒂落。

也不知這消息是怎麼傳出去的,一干人等都自發進宮等候。

由南帝帶頭,都在外面急的團團轉。

小天下五歲,趴著門縫來回地偷看,裡面人影晃動,什麼也看不見。

她洩氣地轉過身來,看向身邊同樣想偷看的父皇:「父皇,母后會給我生個哥哥嗎?」

南帝低頭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只能是弟弟或者妹妹,你喜歡哪個?」

小天下低頭想了想:「弟弟,母后說想給我生個弟弟,那樣的話我以後就不用太辛苦了,父皇什麼叫辛苦?」

他想了想,伸手攬過她的小身子在腿邊:「好,我們天下以後不辛苦。」

正是說著,裡面忽然傳來一聲啼哭,外面的所有人都振奮了,參與接生的奶娘先從裡面走了出來:「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異常地安靜,群臣皆靜,聽見她笑吟吟道:「是皇子,母子平安!」

一下又歡呼起來,這個孩子來得剛剛好,南朝太子殿下,這就誕生了。

當然,他苦逼的人生不用解釋。

豆大的淚珠從臉上滑落,小姑娘坐在御花園的池塘邊上,她手裡的魚食就像有仇似得全都扔了池中去,先還有魚兒悠然地過來吃食,後來她伸腳在池中一頓亂踢,嚇得池中的所有生物都不敢靠近。

永安公主最是愛笑,誰見了都喜歡。

她一哭,宮裡的所有人馬上就會知道,她已經是個有弟弟的人了,太子西鳳小她四歲,卻思想成熟,更像個小大人,姐弟二人感情可見一般。

天下十二歲了,西鳳八歲,在他的下面,還有個五歲的弟弟。

此時,他抬眼看著御花園裡面東西各坐著個哭的,一個姐姐,一個弟弟。

小皇子名喚君時,兄弟二人取名都出自於北朝皇帝,他看見哥哥的身影一出現,已然先一步跑了過來。

西鳳殿下站定,小傢伙一頭撞在他身上:「皇兄!姐姐打我!」

這小傢伙平日最愛纏著天下,天天在她身後跟著跑,今日正遇見她心情不好,上前纏著她,被她敲了兩下頭都用力了,然後他就哭了。

他伸手給弟弟揉了揉:「打就打了,她不是姐姐麼?」

君時咬唇:「為什麼?姐姐應該讓著弟弟的!」

西鳳笑:「為什麼?你知道你怎麼生出來的嗎?」

小傢伙思想立即轉移了:「怎麼生出來的?」

他斜眼:「天下說還想要個妹妹,母后和父皇就商量著再生個孩子給她玩,這才有的你。」

再生一個孩子給她——玩?

小君時愣住了,怪不得姐姐不待見他,原來是想要妹妹……

想著又是委屈又是難過,眼睛又是紅了。

西鳳太子失笑,又身後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瓜:「好了,別哭了,姐姐不是最疼你?我聽母后說過,她說了沒有妹妹就算了,弟弟也一樣,這就好比她餓了,想吃芙蓉餅,可惜只有桂花餅,她吃了也一樣歡喜的。」

這麼一說……小君時又笑了:「嗯嗯!」

西鳳也笑:「去玩吧!」

小傢伙立即歡快地跑了,是真真的天真無邪。

他看著弟弟的背影,其實是有些惆悵的。

轉身快走幾步,這就到了御花園,天下還在池邊坐著,她手邊的魚食都扔完了,又怕魚兒吃多了撐到,雙腳都伸到池中來回攪動著。

背後腳步聲停下,她轉頭,看見自己向來任勞任怨的弟弟,南朝的太子殿下就站在她身後:

「你又為什麼哭?」

「……」

她覺得丟臉,抿唇不肯說。

平日她都幹了什麼,基本都有眼線看著,西鳳也略知一二:「容和又笑你了?」

別提那個冤家!

天下咬牙,小時候她求他做她哥哥,可惜人不願意,長大了點她常在京中走動,可看來看去,還是容和最好看,她還想他做她哥哥,最近被他冷掉了心思,又見一武官家的三郎武藝超群,和他走得近了些,常在一起,結果見了容和他是冷嘲熱諷沒一句好話,氣得她用匕首劃斷了裙襬,與他割袍斷義……

當然,也許只有她最傷心,人家或許都一點都不在意。

弟弟西鳳向來都是她貼心的小棉襖,她忍不住對他一頓牢騷。

我們的太子殿下很有耐心聽完,然後拿出手帕來給她擦臉:「皇姐,你為什麼一直想要個哥哥?」

天下愣住,為什麼?

其實她忘記了,只是小的時候,小的時候……

為什麼想要個哥哥了呢?

似乎也好容和有關係,她愣愣地看著弟弟,忽然就答不上來了。

西鳳太子用他就知道的表情看著她:「其實哥哥有什麼好?」

他伸手撥開她額上的碎髮:「哥哥要比妹妹大幾歲,自然也要比妹妹先死,等你老了哥哥都不在了,還怎麼照顧你?」

誒?說的好像有點道理?

西鳳見她沒有反駁繼續說道:「反倒是弟弟,像是我,姐姐老了我還在,能一直一直照顧你,這樣不好嗎?」

一直一直……

真好,有這麼個弟弟真好。

天下忍不住站起來,伸手抱住了他:「好好好,還是西鳳最好,再不要什麼哥哥了,叫容和那個壞傢伙滾蛋!」

西鳳任她把自己的臉揉了又揉,暗暗嘆了口氣。

小的哄,大的哄,這將是一生的負擔。

當然,也是甜蜜的負擔。

谷中鳥語花香,姐弟三人許久不來,很是想念外祖母。

當年的長公主隱居在此,山下四季如春,風景甚美。

天下已有十八,我們的太子殿下也已十四翩翩少年,小-三君時十一歲才長開。

禁衛軍送了三人進谷,長公主不喜人多,只留下幾個人統統都打發了去,她這樣也不算大意,谷中兩邊高山形同天然屏障,谷外設有機關,平常人根本進不來。

君時最是喜歡這裡,因為長公主平常喜歡雕刻做些木工活,很多很多的玩具木馬木劍,一撒腿就不見人影了。

西鳳喜歡谷中是因為安靜,這次也是外祖父的祭日,這才全都來安慰老太太來了。

他長大以後男生女相,容貌更盛父母,在皇宮當中他日日政務纏身,可算是有個清淨時候,只洗漱一番,歪了床上歇著。

天下陪著老祖宗去墓前拜祭,這一日可謂忙亂。

黃昏前她說想一個人在山下呆一會兒,這就趕了她回來,她采了點野花,愜意地伴隨著月光在谷中四處轉悠。

正是要走回大院了,忽然谷中鈴聲大作。

她下意識就看向了西鳳和君時的屋裡,頓時腳下生風。

果然,燭光的映襯下能看見屋內影影綽綽,西鳳一點武力沒有,君時也只會兩下花拳繡腿,李天下破窗而入,一下躍到了裡面。

她動作間已經扯開了裙襬,露出一小截光潔的小腿。

屋內君時拿著一柄木劍站在床上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西鳳只著中衣褲,站在他的身前護著,那小子還叫囂著要衝出來。

地上已然躺著個護衛,另一個也是渾身無力的模樣,怕是支持不了多久。

屋裡飄散著若有若無的香氣,窗口大開香氣散去了不少,西鳳見到她忙站得近了些,小聲道:「拖延時間即可,他就一個人,似乎是見色起意的小毛賊。」

她知道,拖延時間就能有救兵到。

但是,她這兩個弟弟也只能是她欺負,別個可不行。見色起意的小毛賊也是賊,她惱怒十二分,天下將他護在身後,頭也不回:「護好小-三!」

那不必說,小君時緊緊跟在哥哥的身後。

她從小在軍中長大,那些個叔叔們可是當著寶似地,誰有好好把式都教與她,她別的不行,只這一身的武藝,少有對手。

先前屋裡有些迷藥,那護衛也未撐住,倒地不起。

蒙面人只要靠近:「喲,這又來了一個,不想這世外桃源,果然有小仙子在的,嘿嘿,哥哥今日就是撿著了!」

天下背著雙手,花兒散落了一地,一臉的無害:「哥哥?」

男人笑,更是急著上前。

她變臉也快,悠地抽出腰後的雙劍,西鳳看著窗外人影一閃,知道救兵已到,是鬆了口氣。

可天下不知,他眼睜睜看著姐姐單腿踩在椅子上面,半分斯文皆無。她手一動一劍扎進桌面,更為不雅的是,還對著那蒙面人勾起了手指。

天下笑得肆意:「你過來!」

她說,有生之年,必當擋在弟弟身前,

那些個有著歹意的人們,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天下天下,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