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還開著,氣氛卻一下曖昧起來,阮薇開始害怕,眼淚又掉下來,縮在他懷裡。
他不喜歡她哭,小時候她要是哭了,他就更凶,可今天這眼淚卻讓他溫柔很多。
「阿阮,」他抱著她吻,嘆息的聲音,「我害你傷了這條腿,你都說不怪我。那你憑什麼就認定……我一定會找你報復?」
他順著她的肩膀一路吻到她手腕上,那都是她這些年自殘留下的印記。他皺著眉吻,最後沒辦法,像要懲罰她,用上噬咬的力度。
阮薇覺得疼了,推他想抽回手,可葉靖軒力氣那麼大,她衣衫不整地在他懷裡,眼看他發狠,好像要把她的手都咬斷了,讓她乾脆死個痛快。
她知道他只是心疼自己,瞬間滿盤皆輸。她突然抱住他的頭貼在自己胸口,抽噎著哭,不肯鬆開他,只斷斷續續地說:「對不起。」
葉靖軒並沒有勉強她,阮薇這一天精神崩潰,脆弱得不成樣子,於是他拉好她的衣服,重重嘆氣,起身放開她,讓人給她送睡衣進來。
她想要說什麼,他卻先開口:「把芯片還給我,你就可以離開。」
「靖軒……」阮薇突然叫他。
葉靖軒停在門邊,兩人都沒說話,但他明白。
人這一生能做的太有限,愛就那麼多,恨也那麼多,他們太早揮霍完了,再也回不去。
屬於過去的溫存,撐不過分毫片刻。
門上有黑色的漆,漂亮的浮雕紋路,葉靖軒的手指一點一點叩著,他告訴她:「阿阮,別再做夢。我不怪你,可也不愛你了。」
葉靖軒說完就走出去,放她自己去洗澡休息。
阮薇看著他的背影閉上眼,一輩子沒服過軟的男人,曾經願意把心都捧給她看,是她不珍惜。
蘭坊這條街從戰亂年代開始見證過太多血雨腥風,這條街上有自己的生存法則,藏著錢權名利的巔峰,可惜是人是鬼通通逃不過生死大限,多少任會長來了又去,只有它自己從一而終,最終成為這座城市臉上的一道疤。
這裡的院子永遠四四方方,沒有聲音,沒有人,可是四下都藏著見不得光的眼睛。
葉靖軒順著長廊向外走,方晟見到他,慢慢跟過來,低聲說:「三哥,會長的人回去了。」
他聽了也沒什麼表情,靠在廊柱上回身,點一根煙慢慢地抽,整個人在半邊桃樹的影子裡,暗得快要和夜色融在一處。
「叫醫生進去看看,阿阮在發燒。」
方晟點頭去找人吩咐,回來看他沉默不語,又看他房間裡的燈光,最後開口說:「三哥不能開這個先例,敬蘭會有規矩,背叛者不能留活口。」
葉靖軒一口煙呼出來,似乎覺得他這話可笑,隨口扔出一句:「規矩是人定的。」
「可如今會長盯上咱們這邊的事了,恐怕不會善罷甘休,畢竟因為薇姐,當時老宅被查,芯片失落,鬧出這麼大的波折,直到今天南省都不太平。」
葉靖軒手指動了動,煙灰落下去,他轉向方晟,只不過微微抬手就讓方晟低下頭,自知說錯話。他手指上的光亮明明滅滅,方晟攤開手心,他就直接把煙按滅在他手上,方晟咬著牙一語不發。
葉靖軒整個人還站在樹影裡,光線太暗,看不清他額頭上的疤,好像什麼都能掩飾過去,盛世太平。
他和他說:「再讓我聽見一次,燒的就是你這隻手。」
方晟不再說話。
葉靖軒往回走,邊走邊開口:「我說過,誰敢動阿阮,走不出第二步。既然規矩不留她……就給我改這個規矩,要是陳嶼不改,那也簡單。」
方晟聽得一陣心驚,但臉上卻沒有什麼表示。
前方的男人依舊那副不容置疑的口氣,又把後半句說完:「那我就讓他做不成這個會長。」
葉靖軒最終還是走回了臥房,阮薇已經洗完澡,可是她發著高燒,整個人都發虛。他一進去看見她倒是聽話換好睡衣了,可是她根本就不敢去床上躺著,還是蜷縮在廳裡的沙發上,頭髮都在滴水。
請來的醫生沒見過這個女人,態度不冷不熱,測過體溫,準備給她打退燒針。
葉靖軒看她這副樣子,一言不發地去拿毛巾過來,把人抱到床上,又包住她濕漉漉的頭髮慢慢擦。
整個過程裡,醫生跟著他們兩人進進出出,明顯看出葉靖軒對她不一樣,他口氣也緊張起來,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句:「大堂主放心,就是著涼,嗓子發炎了,一會兒退燒了就沒事了。」
葉靖軒「嗯」了一聲揉著毛巾,阮薇人都在他懷裡,打針的時候她下意識側過臉不敢看,縮了縮肩膀,他重重嘆氣,忽然說:「拿刀割自己的時候你怎麼不怕?」
那醫生早就看出來了,又不敢問,目光停在阮薇的手腕上。
她不說話,沉默地要去拉他的手自己擦。葉靖軒又有點不耐煩,抱著她的頭,勉強壓住火氣說:「聽話,別亂動。」
醫生隨後出去了,留下退燒藥讓阮薇吃。葉靖軒去給她倒水,回來的時候阮薇坐在他的床上,睡衣是白色的絲綢,這一下襯得人更脆弱,她一整晚都在發燒,只有臉燒得微微發紅。
葉靖軒端著水,看著她忽然連半句硬話都說不出,他的阿阮啊,小時候最不會騙人的傻丫頭,最後卻把他騙得團團轉,他最心疼的小姑娘,最後卻看見她手腕上一刀一刀的傷口。
他真是什麼氣都生不起來。
葉靖軒盯著她吃完藥,看她頭髮乾了才讓她乖乖躺下睡覺。阮薇看看周圍問他:「這是你的房間嗎?我去別的地方。」
他竟然不回答她,當著她的面換了件睡衣就躺下了。
阮薇動也不敢動,氣氛一下就靜下來,她半句話都不敢多問。他過來把被子拉好,抬頭對上她左躲右閃的眼睛,嘲笑她:「別想太多,我只睡自己的床。」
她又小聲提醒他:「還是讓我去別的房間吧。」
葉靖軒背過身把燈關上,房間裡一下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阮薇知道他就在自己身邊,連他的呼吸聲都清清楚楚。
這樣的黑暗和過去那幾年沒什麼分別,他們都還年輕,又是自認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那會兒葉靖軒是真瘋,一到床上什麼都敢玩,逼她矇住眼睛折騰她……那幾乎要把人燒成灰的縱情日子,每一天都像末日,而阮薇心裡藏了事,加倍順著他。
唯一不同的是,老宅裡還有座鐘嘀嗒嘀嗒的聲音,而這裡靜得讓人心慌。
葉靖軒越發離她近了,就在她耳邊扔了一句話:「你要清楚,你現在想做什麼能做什麼,都要由我決定。」
說著,他咬她的耳邊,阮薇下意識就要躲,他卻半點都不讓,她一下吃疼,只能老老實實躺回他身邊。
一切都太明顯,葉靖軒模模糊糊的氣息,他整個人的影子……阮薇覺得自己渾身燒得更厲害。他又渾又霸道,順著她的耳後一寸一寸咬過去,像要把她生吞活剝,偏偏還在說:「我讓你住在這裡,你就別想再出這個門。」
葉靖軒的手探進她睡衣裡,順著腰線向上按在她後背,阮薇渾身異常的溫度似乎格外勾人,他一下上了脾氣,可她燒到咬牙硬忍,手指都在發抖,他今晚真逼她她受不了。
阮薇實在沒辦法,推他肩膀,總算示弱地喊一聲:「三哥。」
葉靖軒放開她,伸手試她額頭上的溫度,隨後躺了回去。
他手指向下,忽地捏住她的臉,阮薇抬手抓他,她一動,帶得他聲音都微微發啞,黑暗裡誰的輪廓也看不見,她卻聽清那句話,逼著自己趕緊入睡。
他說:「你最好一直病下去,不然……我非弄死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