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一輩子的兄弟

  花無多面帶淺笑,直至對面女子含笑的嘴角開始僵硬,方才道:「七夫人說得一絲不差,當日我丟盡了臉面,後來想起這事,死的心都有了。」

  女子聞言,笑得含蓄而有深意,殿中更加靜了。便聽花無多一人繼續道:「那日我去京城尋一位朋友,朋友一高興送了我一瓶千醉,我這人自幼便喜好天下美酒,千醉天下間恐也只剩下那一瓶,得此美酒喜不自勝,小心將其放在了身上時刻隨身帶著。當晚去國舅府觀禮,忽然想起身上美酒還未嘗過,便一時興起被美酒引誘,淺淺嘗了一點兒,我自然知道千醉非普通酒水,普通人喝上一口也要醉上三日,我仗著自己酒量好,便只淺抿了一小點兒,以為沒事,誰知道,當我站在殿中多時,看到國舅大人牽著新娘出現在面前時,竟一眼將國舅看成了他。」花無多目光看向宋子星,宋子星明知花無多在瞎掰,卻不拆穿,只目含深意地回望著她。花無多繼續道:「我當時鬼迷心竅,酒氣上湧,腳步虛浮,只當新郎是他,便藉著酒膽衝了出去想要當眾把他搶走,說來實在羞愧,人家國舅大人哪裡肯跟我走……」說到此處,她目光低垂,似在害羞悔恨,卻只覺胸口竟隱隱作痛起來。

  這時便聽宋子星接口道:「別說了,當時是我的錯,今後我絕不會再辜負你。」宋子星的手當眾握緊了她的,坐實了方若兮思慕他,而他曾辜負她一片深情,令她酒後失態之事。

  七夫人面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了,宋演卻道:「是賤內多嘴,我回去自會懲戒。」

  未料,七夫人並不在乎宋演的威脅,一整面容仍舊淡淡笑道:「千醉,喜酒之人皆知其名。它是一種十分有來歷的酒,據說喝一口即可令人醉上三日。只可惜此酒天下間再難尋覓,凡是好酒之人得之如得至寶,有幸得之,便是醉上三日又如何?只是不知,方姑娘可曾將此酒帶在身上?讓我等好酒之人聞上一聞也是幸事。」

  當日花無多一口氣喝下半瓶千醉,事後,還是宋子星將剩下的千醉交還給她,不過因當日醉酒喝了些灑了些,已所剩不多。花無多事後很珍惜地將剩下的千醉換了個掌心大小的瓷瓶裝好,帶在身上,之所以常常帶在身上,是想或許危急時刻拿來當蒙汗藥用也不錯。千醉數滴融入酒中便可醉下一群人去,比尋常蒙汗藥都好用,用銀針也試不出來。花無多始終存了這個心思,所以劉修結婚當日身上才會帶著千醉。

  聞言,花無多一笑,自懷中拿出瓷瓶,道:「既然七夫人也是喜酒之人,若兮又怎能駁了夫人所求。」

  當丫環將瓷瓶遞到七夫人手裡時,她微微湊在鼻端輕嗅,只一聞,便覺頭暈目眩,面頰發紅,竟然聞一聞也有了醉態。她道:「果然是千醉。」

  宋演目光微露詫異,伸手拿過瓷瓶放在鼻端聞了聞,驚道:「真是千醉。不知,是何人送與方姑娘的?」

  花無多道:「是洛陽李家三公子贈與我的。」

  洛陽李家三公子——李赦。

  宋演聞言目光一亮。

  殿中眾人聞言,面面相覷,均目露深意。

  這時,上座宋晨忽道:「子星,你莫要辜負了方姑娘的一番情意。」

  「是,父親。」宋子星恭敬答道。

  宋演當先舉起了酒杯,對上座宋晨恭賀道:「大哥,子星尋得如此佳偶良緣,小弟甚是為你為子星開心,小弟敬你一杯。」

  自宋演後,宋家人一一敬了宋晨及宋子星。

  一番觥籌交錯後,宋子星看著一旁若有所思似笑非笑的花無多道:「我知你心思。」

  花無多一怔,忽然湧起一絲愧疚。卻聽宋子星輕聲道:「若兮,你如今讓所有人都以為你愛我至深,憂我負了你,給我做足了顏面,即便將來你離我而去,別人也只會認為,是我不要你,最多落個負心漢薄情郎的惡名。但是,若兮,不要總是想著離開我。」

  花無多垂目,低聲道:「我何嘗不是為了我自己……」

  宋子星握緊了她的手。

  宋子星與花無多竊竊私語的模樣,看在他人眼中甚是恩愛。

  自此以後,方若兮大鬧國舅婚禮之事便有了另外一個版本的傳言。傳言中的主角自然由原來的國舅爺劉修,換成了安南將軍宋子星。而今所有人都在傳,方家與宋家的喜事近了。

  第二日一早,花無多方才起身,便開始應接不暇,一件禮物接著一件,這宋家上下,待她實在盛情。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體會到,自己的身份會給自己帶來什麼。若然劉修早知道她的身份,又會是怎樣一番情景?思及此,花無多心中原有的好心情蕩然無存。

  宋子星誠不欺她,過年時,花無多收壓歲錢收到心虛。想想自己與宋家無甚關係,這般收錢實在不好意思,但宋家每個長輩送壓歲錢時的理由都讓她推卻不掉,說這是他們宋家的規矩、習俗、必須的,不收不給面子,不收看不起他們,不收是不對的,總之不許不收。連一旁看著她拿壓歲錢的宋子音都笑她,「妹妹,你還是坦然受之吧,何必這般辛苦,像受了什麼折磨一樣。」說起來,宋子音雖與她同年,卻比她大了三個月,所以,便稱花無多為妹妹。

  宋子音先前並不清楚她的身份,在她力敵陳東耀救了自己一命後,方才知曉她的真實身份,心裡明白她與大哥宋子星的又一層關係,對她越發親近了。此番來到杭州,只要宋子星不在,便是宋子音相陪。

  雖來杭州過年沒幾日,但因她初到杭州,入了宋家,名字、身份、容貌一下子就在杭州城傳了開來,杭州許多名門閨閣小姐都發了請帖邀她賞曲遊園,她多數回絕了,自落了個不易親近之名。花無多原也不在乎,只是宋子星姑母宋藍的邀約她不便回絕,畢竟是長輩,便由宋子音帶著一同去了。

  花無多不喜歡這些人情世故虛與委蛇,卻也不懼。

  她與宋子音到了宋藍所在的范府,宋藍所嫁之人是昔日宋晨的一個兄弟,但可惜那人早亡,留下一雙兒女,宋藍孤兒寡母一家三口便依託其兄長宋晨的照拂。宋家自來護短,宋晨、宋演兩兄弟自幼對這個小妹就非常照顧,如今小妹夫君早亡,更是不曾有所虧待。

  范府雖不如總督府大,卻也打理得很是精緻。宋家在江南名望極高,出身宋家的宋藍自然也甚得江南這些閨閣名門小姐的喜歡,時常往來於此,辦些女子間的遊園會。以前,宋子星也常常來探望姑母,據說,宋子星每次出現在范府,這范府往來的美人比府裡盛開的花兒還要爭奇鬥豔。

  當宋子音偕花無多出現在范府時,還未進後院,花無多便聽到了許多女子的說話聲和此起彼伏的笑聲。

  遠遠地,花無多聽到一人道:「一會兒她來了你們這些沒正經的丫頭可莫要亂說,得罪了她,便也如同得罪了子星,萬一他今後再不來見我這個姑母,我可愁這滿院子的花花草草也要凋零了。」

  這個聲音……花無多驀地想起了晚宴那日,簾後一女子叫宋子星為宋家小子。原來竟是宋子星的姑母。

  另一人便道:「夫人難道也怕那方二小姐不成?」

  宋藍道:「怕倒談不上,總歸井水不犯河水。」

  一女子又道:「你們沒見那晚大表哥在乎她的模樣,怕是天上的月亮星星摘下來給她,也是會的。」

  一人哼道:「你說那女子很美,莫不是比清菲姐姐還要美?清菲姐姐是公認的江南第一美人,我就不信,她一個不知檢點、醉酒鬧人家婚禮的瘋女人會比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清菲姐姐。」

  一女子溫柔道:「寧兒莫要亂說。」

  又有一女子道:「我們幾番邀約她都不來,甚是高傲,我今日倒要看看她究竟是何等女人,將子星哥哥迷得神魂顛倒。」

  宋藍道:「你們看歸看,莫要說些不自在的話。」

  不知道宋子音聽到了多少,還未走過後院的第二道門檻,已有些尷尬地望向花無多。見花無多正一臉玩味地凝聽著,她便輕輕咳了咳,而後一抬腿,邁過門檻,對不遠處池邊遊廊下說話的眾人笑道:「我們來遲了。」

  眾人目光望向望向她們,略過宋子音恰看到她身後一個女子邁步跨過門檻,那女子一抬頭,眾人皆怔。

  那一晚在大殿中畢竟看得不甚真切,宋藍也只在珠簾後看了花無多的大概面貌,而今陽光下一看,不由得也怔了怔。她似乎已美到了極致,由內而外自然而然,她的美,如陽光入心,如清泉入口,如朝露入眸。她一笑,宋藍的心便是一緊,便聽她道:「夫人邀約,若兮來遲,還請夫人見諒。」

  宋藍聞言,忙收起睖睜,起身過來一手牽了她,一手牽了宋子音,笑道:「你們能來就好,來這裡坐。」

  廊下或立或坐共五位少女,此刻仍未回過神來。宋藍牽了花無多的手向遊廊走去,花無多見宋藍年約三十左右,風情萬種的模樣,相貌倒有幾分與宋子星神似。

  花無多方才坐下,便聽遠處一人「啊」的一聲,舉目望去,卻見院外一棵大樹枝丫上赫然站著兩個男子,而今這兩人不知怎麼在樹上搖搖晃晃,你拽我我拽你,眼看這兩人便要連串掉下樹來。宋藍望見亦有些擔憂地站了起來,花無多見二人似乎都不會武功,看到宋藍著急的神情,便知道這兩個爬樹偷看的男子與她定然有些關係,一提氣飛身而起,轉眼間在他們掉下樹前一個、兩個都抓到樹上站好。

  這二人原本嚇得三魂已丟了一魂,而今近距離見到花無多,竟全都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僅剩的兩魂眼看也沒了。這時就見花無多對他們嫣然一笑道:「這回站好了,二位公子,莫要再掉下來了。」一拂袖,她轉身飛入院內,輕飄飄地落在地上,衣裙上繡的芙蓉也隨即迎風盛展開來。花無多尚未走迴廊下,便聽身後撲通撲通兩聲重響,而後就聽到幾個不同的聲音驚叫道:「少爺」、「公子」……一團亂。

  花無多聞聲回頭,那棵樹上哪還有半個影子,仔細想了想,方才明明將他們安置好了啊。怎麼一口氣全掉下來了,連雙手抱著樹幹的那個都掉下來了。她搖了搖頭,回身走回宋藍身邊,卻見宋藍和廊下幾人面色均有些擔憂和慌張地看著牆外,看到她走回來又不好意思表現得太明顯,雖勉力坐下卻都坐立不安起來。

  宋藍面色有些怪,花無多也只小坐了片刻,便與宋子音告辭走了。花無多在時,那五位少女竟怔怔地看著她一句話也沒說。待她走了,出了院子,方聽叫寧兒的少女道:「她果然很美。」

  這時,范清菲道:「不知哥哥摔得怎樣了,姑媽,清菲先告辭回家看看。」

  宋子星的表妹鄭明若亦道:「夫人,明若也退下了,回家探探哥哥。」

  宋藍道:「從那麼高的樹上摔下來不知怎樣了,我也甚是擔心,你們回去見了給我捎個信來。」

  「是。」二人答道,忙退下了。

  出了范府,坐在車上,宋子音早已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

  花無多亦笑。

  宋子音邊笑邊道:「太好笑了,我回去要告訴大哥。」

  花無多也扯起了嘴角,道:「我無意的。」

  宋子音笑得越發厲害,道:「你可知樹上那兩人是誰?」

  花無多一抬眉,便聽宋字音道:「一個是那自視清高的范清菲的大哥,另一個是我表哥。」宋子音眨了眨眼,繼續道,「這個范清菲一向眼高於頂,糾纏我哥哥多年,今日見到你,怕是再不好意思糾纏我哥了。」

  花無多笑道:「這許多年,為何他沒有娶了清菲?」

  宋子音道:「我也曾問過大哥,不過,他只回了我三個字。」

  花無多似笑非笑道:「不喜歡。」

  聞言,宋子音笑得開懷,道:「你連我哥說此話的神情都學了個十成十。」

  花無多笑而不語,宋子星曾說,不要用眼睛去看他,要用心去感覺他,而今方知,他說這話的含意。她雖然知道宋子星會用如此神態說這三個字,卻不知他緣何會說這三個字。她思忖了一會兒,終究想不明白。卻聽宋子音嘆道:「我真希望自己能像你一樣會武功,可以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花無多微微一怔,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曾經的自己便是如此,可如今……她只想棲居在一處安穩平靜的地方,哪裡也不去。

  一日,叔父宋演來看花無多,與宋子星三人坐在廳中閒聊時提起江陵盜糧一事,花無多一怔,不由自主想到了吳翌與吳琪,微微有些走神。

  宋演走後,宋子星卻有意再次向她提起了此事。

  原來當日那盜糧之人不是別人,卻是宋子星。宋子星言,因連年大旱顆粒無收,許多流民湧入江南,落草為寇滋擾生事,給江南宋家的政權穩固帶來很大的隱憂,宋家得知晉王劉易囤積了大量救災糧草不發放給百姓,宋父很是氣怒便派宋子星借鳳舟賽之際將糧盜出分給災民。宋子星為此計畫良久,豈料在江陵卻遇到了扮成吳多多的花無多,一個肚兜,一對「鳳凰碧月」老夫妻,讓二人結下了不解之緣,之所以於鳳舟賽開場之際戲弄於她,一則是知道花無多不想登台獻唱,因擔憂鳳舟賽不能順利舉行,從而影響了他的盜糧計畫所以才出現在閣樓中,二則,他也想趁機確認她的身份,所以在當日猜測到花無多很可能不登台獻唱會私下逃跑時才為難了她一番。他當時也沒想到花無多寧可踩塌高台也不願獻唱。從提此事,花無多心中仍有怨懟,不禁狠狠瞪了他一眼。

  宋子星卻只笑了笑,繼續解釋,他在順利盜了糧之後,便用早先化裝成流民的數千兵丁分散著將盜來的糧運到了江南,再發給到江南避難的流民。聽到此處,花無多沉吟不語。據她所知,當時想要盜糧的不只宋子星一人。

  這時便聽宋子星繼續說,當時盜糧的不只他一人,還有吳翌。那日,他的手下扮作流民搶劫了東邊糧倉,吳翌卻用了部分人煽動流民藉機搶盜了西邊的糧倉。

  花無多又問:「他盜糧又是為何?」

  宋子星道:「據我所知,吳翌將盜來的糧轉賣給了李赦,李赦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便在江陵一帶的各大商號分銷了。」

  「他為什麼將糧賣給李赦?他會缺錢?」花無多帶著疑惑問道,據她所知吳翌可不像是缺錢的樣子。

  宋子星笑笑,道:「吳翌此人我十分欣賞,他賣了這些糧食給李赦,有三個用處。一方面可得一部分錢財為己所用,另一方面就地銷贓,不須像我轉運這般麻煩耗時費力風險也大,再來,此舉也對江陵一帶百姓有益。」

  「此話怎講?」花無多又問。

  「江陵一帶連年大旱,市場流通的米價非常高,吳翌將盜來的糧食低價轉給李赦,自己可得一部分利,李赦也有利可圖,李赦是商人,商人講究的是利益,即便有些鋌而走險也會去做。李赦此番買賣必定能賺不少,不僅如此,據我所知,他當初似對一位女子生了思慕之情,此女子與吳翌關係匪淺,所以他很樂意幫吳翌這個忙。」言及此,宋子星的目光落在花無多身上,花無多想到那晚,李赦抓著她的手腕質問她與多人相親,不由得汗顏,宋子星瞭然一笑,繼續道,「李家的糧號遍佈江陵各州郡,想要掩藏這些官糧也非難事,正好幫吳翌就地銷贓。不僅如此,因大量糧食進入市場銷售,米價的價格自然會降,總也算是對百姓有些益處。」

  聽到此處,花無多神思有些恍惚。她知道吳翌有些小聰明,但從未想過,他竟然這般善於運籌帷幄。想必在欲盜糧那一刻起,他便已想好了要走的每一步,甚至李赦。想到李赦藏在水果籃子裡面的信箋以及等她起床時的情景,此時方才明白,為什麼李赦進出他們所住院落會如此輕而易舉,而每一次公子翌和公子琪都不在。李赦的心思,當初她並不明白,而今回想,卻也知道了其中含義。

  吳翌當初竟也利用了她。想到這點,她胸口便是一悶。

  思及此,她便又想到宋子星,宋子星盜糧的心思定然也是計畫已久,其中何嘗不是利用了江陵郡主劉玉對他的思慕之情。

  花無多不禁嘆自己也嘆劉玉,遇到的都是狼。

  宋子星卻笑言:「我於他人是狼,於你卻是魚肉,任你宰割。」

  花無多聞言,一本正經道:「我雖喜歡吃魚肉,卻從不喜食人肉。」

  宋子星失笑,恍惚有些出神。她笑著晃著雙腳,笑著偏頭恰與他注視的目光相遇,驀地一怔。

  她知道,宋子星對她的那份心思,她一直在試著接受,也在努力忘記……很努力,很努力地忘記……只是那個人,那個曾經令自己震撼令自己動情,那個曾經發誓與自己同生共死卻另娶她人的人……

  以為平復的傷口,卻在些微的思念下,輕易被抽動,稍未控制好,便瞬間將平日的偽裝統統撕裂,而後便是赤裸裸的傷口,結痂了被撕裂,再結痂再撕裂,反反覆覆怵目驚心,痛到無以加復,痛到再也偽裝不下去。

  冰涼的手指被熟悉的溫暖覆蓋,令她微微瑟縮,卻不容拒決地被握緊,她微抬頭便見他的笑容。

  夜半,燭光搖曳,桌案上鋪展著一幅畫,往昔快樂與美好似在眼前,她用指尖小心描繪著,不知不覺唇邊溢出一聲淺笑。因窗開著,風過,燭火忽滅,她微微一怔,驀地黯然。誠如今日宋子星所言,吳翌所作所為她其實從不清楚,吳翌隱瞞她的事太多,她又何嘗不是……

  還清楚地記得,他曾說過,他與她會是一輩子的手足兄弟,一輩子的兄弟……指尖再次觸及畫卷,即便沒有光,她亦能輕易尋到他所在位置,甚至能清楚地勾勒出他的模樣,暗夜中,她收起了那幅畫,用綢緞小心包好,放入懷中,胸口似也暖了,她含笑地想,無論是欺瞞還是利用,他都是自己一輩子的兄弟。

  她走到窗口,想要關上窗,微抬頭便見天上一輪明月,似那一晚……她咬著他的手指……

  不知,他如今過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