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林晚秋的話讓白沭北徹底地沉默下來,他端坐在扶椅裡,黝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孱弱且無力的背影,好像看陌生人一樣。

  林晚秋不是這樣的,她以前就算也有小脾氣,可是比這好哄多了。白沭北知道這次她是真的生氣,可是他還是有信心能讓她開心起來。

  他微微往前傾,雙手交握支著下顎,抿了抿唇才說:「那些照片,發的人顯然是別有用心,你怎麼那麼輕易就上當了。」

  林晚秋沒有回答,只是蜷在被子裡的手指動了動。

  白沭北自然察覺不到,接著說:「我已經找人在查了,晚秋,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都是希望我們產生誤會。」

  林晚秋這才低啞地打斷他:「那麼顧小姐回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白沭北啞口無言,微微垂眸沒有言語。

  林晚秋諷刺地笑出聲:「難道不是覺得不需要,或者是,我不重要?」

  她說著慢慢撐著身子坐起身,寬大的病號服在她身上看起來又鬆又大,可是無端地讓人心臟抽搐,有細微的疼痛感。

  白沭北伸手想去扶她,被她側身避開了,他墨黑的眉峰不自覺皺了起來。

  林晚秋臉上的神色有些淡,唇色也白的讓人心疼,她說:「白沭北,我只想知道,這麼久以來,你想過尊重我嗎?或者說,想過尊重你的妻子嗎?」

  白沭北喉嚨發緊,半晌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的確是沒想著告訴林晚秋顧安寧回來的事兒,開始是有意的迴避,再後來覺得……不說也沒關係,林晚秋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怎麼樣。或許就是林晚秋太順從了,他才潛意識裡有些霸道。

  林晚秋看他無言以對,只覺得更加心涼,有些東西已經在她心裡忍耐了太久,她現在不想忍了,這樣的婚姻除了讓她更絕望,什麼都得不到。

  「離婚吧。」

  林晚秋輕飄飄地吐出一句話,心裡卻再也掀不起太多波瀾。白沭北倏地抬起頭來,眯了眯眼角:「你——」

  林晚秋平靜極了,居然能直視他銳利逼人的眸光:「你應該只是想找個讓你放心的女人來照顧萌萌,可是你不*我,你*的人回來了,我這個保姆就該自動讓位了。」

  白沭北眉心緊擰,臉色看起來陰晴不定,好像下一秒就會撲上來咬她的靜脈。

  林晚秋卻再也不怕了,心都傷透了,還有什麼值得怕的。

  「如果你害怕影響你的聲譽,你可以找任何藉口,只要放我自由,什麼條件我都答應。」

  白沭北聽到這句話,終於再也淡定不了了,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冷笑一聲:「什麼叫找任何理由,在你心裡,我就這麼卑劣。」

  林晚秋唇角動了動,沒有否認。

  白沭北只覺得眼前一陣犯花,他承認自己的確不是好人,尤其對林晚秋這事兒上,從一開始就目的不純。可是他一直以為她是*他*到骨子裡的,迷戀、崇拜,然後此刻卻聽她說出這番話,還是那般雲淡風輕的樣子。

  白沭北胸口悶悶地鈍痛,忍耐著,陰沉著臉:「你確定要離婚?」

  林晚秋落在床墊上的手指縮了縮,用力點頭,極其堅定地回答:「是。」

  白沭北驀地站起身,眼底有著明滅的怒火,他氣到胸膛劇烈起伏著,可是回答時依舊鎮定平靜:「如你所願,可是萌萌,你這輩子都別想再看到她。」

  林晚秋心臟發緊,再抬頭時白沭北已經摔門而去了。

  *了那麼久,似乎現在才慢慢發現他的真實本性,白沭北那些惡劣的因子現在才一點點表露出來。他明知道萌萌是她的命,從一開始就拿準了她的七寸,現在還是這樣。

  林晚秋看著窗外,悄悄地擦了擦眼角,現在也不晚,以後徹底地認清這個人,就再也不需要為誰傷心了。

  她也想過過屬於二十六歲女孩的生活。

  林晚秋伸手撫摸著平坦的小腹,心裡更加堅定離婚的想法。

  -

  白沭北一臉戾氣地出了病房,他知道自己該忍耐一些,女人都是要靠哄的,他怎麼就那麼沉不住氣呢?甚至都沒來得及問問孩子的事兒,可是他實在太生氣了。

  在林晚秋眼裡,他現在和陳世美有什麼區別,和他那個混帳老爹有什麼不一樣?

  他知道林晚秋捨不得萌萌,更何況他們現在又有了孩子,不是那麼容易扯清界限的。白沭北這麼想著,心裡稍微好受了一點。

  林晚秋現在在氣頭上,過幾天便好了,誰還沒個脾氣呢?

  白沭北看了眼自己手上給林晚秋收拾的住院用品,一時火大居然都忘了給她,現在再進去他也抹不開面子,乾脆給了護士站的小護士。

  順便問了林晚秋的情況,孩子果然還在,都是那個神經病女醫生故意刁難他的。

  白沭北想的很好,林晚秋從來都舍不得生他的氣太久,而且他現在也受了傷,使點苦肉計什麼的總不會錯。

  白沭北於是就放心地在醫院裡住下來,第二天一早就去找了林晚秋,去之前還要求護士將他肩膀的傷口弄得嚴重一些,最好透過病號服的領口就能看到裡邊厚實的紗布。

  護士小姐紅著臉點頭,白沭北想像著林晚秋心疼自己可是又拉不下臉的可*模樣,居然有些心癢難耐。

  可是等他到了林晚秋昨天住的病房那裡,林晚秋居然不見了,病房空蕩蕩的,床上的被縟收拾的很乾淨,一看就是已經退房了的。

  白沭北握著拳頭,拉住門口路過的護士長:「請問,這裡的病人呢?」

  「噢,已經出院了。」

  白沭北眉心緊擰:「出院?她身體好了嗎?」

  護士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腦袋上那麼長的傷口,哪有那麼快,是病人自己要求的。」

  白沭北的陡然間好像被人澆了一盆涼水,林晚秋這是在避著他,她顯然是不想再見他才故意弄出這麼一出的。

  白沭北也不顧醫生的阻止,堅決要出院,醫生只能叮囑他哪裡不適馬上回來。白沭北心不在焉地聽著,他現在渾身都不舒服,尤其是胸口的地方。

  回家之後,屋子裡一切擺設都說明林晚秋沒回來過,家裡屬於她的東西全都沒動過,她的衣服全都還安靜地和他的呆在一起。

  白沭北好像瘋了一樣,努力地確定她沒搬走的痕跡,浴室裡的她的洗浴用品都還在,就連玄關處她的鞋子也都整整齊齊一雙不少。

  白沭北想,林晚秋應該只是氣悶想散散心而已,不生氣了,她自己就會回來。

  可是當他餘光瞥見抽屜裡林晚秋的戶口本和存摺都不見了的時候,腦子只剩空白一片了。

  -

  白沭北當即就開車去了林晚秋的粥店,林晚秋沒地方可去,除了這裡哪都沒有她的容身之所了。白沭北這麼想著,忽然又很慶幸當初林晚秋沒把店給關了,不然他連找她都不知道該去哪裡找。

  遠遠的果然看到了林晚秋的身影,她站在門口的路燈下,可是和她站在一起的那個男人實在太礙眼了。

  高赫微微蹙眉看了眼她身後的小店,還是不放心:「我在北郊有套空的公寓,你搬去那住吧,這裡實在不安全。」

  林晚秋笑著搖頭:「沒事,也住不久了。」

  高赫疑惑地看著她,林晚秋沒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這間面積很小的店面,這裡她直營業了幾個月,沒有虧本可是也沒賺的太多,知夏的醫藥費不能再拖了,只有把店轉讓出去這一個辦法了。

  可是轉讓之後呢,她孤零零地該到哪裡去呢?

  林晚秋又想到了萌萌,她還是捨不得離開這個城市,即使白沭北不會讓她和萌萌見面,她至少可以偷偷地躲在幼稚園旁看她。

  這種事她以前就沒少做,想不到才過了幾個月,一切又回到了從前。

  高赫看她精神不好,微微嘆了口氣:「開的安胎藥要準時吃,有事馬上給我打電話,店先別開了。」

  林晚秋都一一點頭,高赫看她這麼聽話,心口某個地方軟綿綿的,他有股強烈的慾望想再她削瘦的小臉上吻了一下,可是——

  林晚秋看他站著不動,也不說話只盯著自己看,只好開口提醒:「你晚上還有夜班。」

  高赫不好意思的徐握著拳頭,抵在唇邊微微咳嗽一聲,林晚秋更納悶了,高赫忽然飛快地低下頭。

  林晚秋不知道為什麼很快捕捉到了他眼底的真實情緒,也倏地側過頭,高赫柔軟的嘴唇堪堪擦過她的鬢髮,偷到了一抹餘香。

  林晚秋有些尷尬,高赫也顯得不自在:「我……」

  「高赫謝謝你。」林晚秋焦急地率先打斷他,生怕高赫又說出什麼難以面對的話來,高赫不贊同地皺起眉頭,「你還要拒絕我?」

  想了想,他難以置信地盯著她看:「你還在想他?難道還準備和他復合。」

  林晚秋思忖片刻,輕輕搖頭:「和這沒關係。高赫,我們倆不合適,你對我更多的是同情吧。你從沒遇到我這樣的人,在社會底層艱難地生活,或許這些吸引了你,可是這並不能支持我們過一輩子。」

  高赫似懂非懂地,雙手插-兜挺拔地站在她面前,說話卻少了些底氣:「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

  林晚秋笑了笑,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快走吧,你還要回家換衣服呢。」

  高赫深深看了她一眼,無奈地溢出一聲自嘲的笑意:「晚秋,你對別人總是那麼理智,怎麼對白沭北就不行了呢?」

  林晚秋看著高赫離開的背影,忍不住也開始問自己,為什麼對白沭北就不行呢?因為她太愛他了,愛的給他渲染了一層光環,愛的徹底迷失了自己。

  林晚秋感覺自己好像這一刻才重新活過來一樣,她轉身往店裡走,身後卻傳來一聲冷酷的嘲笑:「我們還沒離婚呢,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找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