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一把火

響水城兩大文武官員碰面,一個貌如英豪,行事颯爽,另一個言笑晏晏,頗有慈藹之風,場面一時融洽無兩。

羅四海是見識過軍中歡宴的,見今日前來的武將們皆脫去一身匪氣,小杯淺酌,小聲交談,冒失如賀黑子,雖坐在那裡有些抓耳撓腮,又不耐小杯飲酒,好歹還忍著,跟面前桌上一隻雞較上了勁兒,埋頭苦吃來轉移注意力。

如他這局外人,也體會出了這些武官的拘謹之意。

上司越和藹,做下屬的卻難揣摩,行事便越發的小心。

左遷在時,這些武官只專心戰事,像這種文武官員大歡宴之事絕無僅有,曾潛初初上任便舉行歡宴,對下屬也極盡和顏悅色,瞧他行事,卻原來是個長袖善舞的。

「本將軍久聞裴校尉大名,聽說勇猛果敢,如今忝為上峰,卻無寸功,說來慚愧!」

左遷甫離此地,瞧著今日前來飲宴的武官隱隱以裴東明為首。曾潛心中不悅不由添了幾重。

好在這位姓裴的校尉對著他始終戰戰兢,聽聞此言,他立時站起身來,一臉的誠惶誠恐:「將軍這是說哪裡話?聖上點將,定然是瞧中了將軍素有將才,末將也就會些粗淺功夫,去戰場上殺幾個蠻夷,其餘的一竅不通。末將滿飲此杯,從此之後願聽將軍驅馳!」說著飲盡杯中酒,招呼同席袍澤:「將軍初抵此地,兄弟們定要好好敬將軍一酒!」

曾潛笑的謙和有禮:「諸位常年駐守邊疆,曾某佩服不已,應是曾某敬諸位水酒……」

「不敢不敢……」一眾武官齊齊起身向曾潛敬酒。

羅四海見這上司與下屬皆是客氣有禮,雖湊趣幾句,終究心內埋下隱憂。

他見識過這幫漢子們在左遷面前肆意飲酒,暢所欲言,場面歡樂隨意,如今瞧著與曾潛總有隔閡疏陌,假如軍中有異動,到時蠻夷攻來,營中人事變遷勢必影響戰事。

前廳歡宴表面融洽,內裡波濤洶湧,花廳亦如此。

風夫人瞧著懷香與羅夫人相熟也就罷了,她就是來自羅府,再瞧她竟然與軍眷們也是極為熟悉的模樣,於是端著水酒特意前來探查。

廳中今日擺了五桌,座次隨意散落,文武官眷交錯而坐。不得不說風夫人極有一手,如果花廳的座次按著夫家官職大小擺起來,又文武官眷壁壘分明,那這頓宴席大概吃的甚是無趣了。

她開席之前就有言今日只是與各家夫人親近親近,相熟的夫人們自可同桌,又打眼全場,將有些怯場的官眷們安排引座,如今酒過三巡,果然熱鬧了起來。同桌的各家夫人先相識廝見,再談幾句小兒經之類安全的話題,場面便熱了起來。

羅夫人一早便攜了書香同桌,郭大嫂子自然緊跟著書香,有那與羅夫人相好的文官家眷也同席,這幾位女人見書香與羅夫人談笑熟稔,早生了與她交好的心思,紛紛交杯湊趣,再加上郭大嫂子是個爽快人,習慣了委婉的文官家眷們一時只覺新鮮,她們這桌甚是熱鬧。

自懷香執杯添酒,座中諸人都已經有了幾分熟悉。

風夫人執杯過來,向羅夫人敬意。

「都是夫人憐我初來此間,手忙腳亂,這才送了個細心體貼可人疼的妹子過來,我還沒謝過夫人呢。夫人今日定要吃我這一杯謝酒!」

羅夫人舉杯,一臉的難舍遺憾:「絹兒是個可人疼的,我藏在自家府裡都來不及呢,哪裡捨得送人?都怪我家老爺,糊裡糊塗就將這可人兒給送了出去……」

執壺的懷香一時站在當間,心中尷尬難堪欲死。

她這般被當作貨物一樣送來送去,羅夫人口中的不舍,恐怕正對著心中歡欣鼓舞吧?

風夫人拉起了她的手來,一臉的驚恐:「夫人今日上門難到是來跟我要人來的?這可萬萬不可!不如今日夫人就多吃些酒,這酒又是江南產的果子酒,雖不值什麼,但也是我大老遠帶過來的,瞧著這果酒面上,夫人定然不能將我這妹子討回去啊?!」

「那我就不客氣了,今日說不得就要做個討人嫌的酒桶了!」

風夫人嘖嘖歎息,眼風在羅夫人面上輕掃:「有這麼年輕漂亮的酒桶,那我這樣子的要算什麼?酒缸嗎?」她身材略豐,這番自嘲倒贏得座中無數笑聲。

「你就拿著我這樣老太婆來打趣吧?!」羅夫人淺笑盈盈,座中諸人紛紛恭維羅夫人年輕貌美,有些婦人簡直將羅夫人誇成了一朵花,羅夫人面色不變,將這些讚美一律照單全收,安然自若。

書香心內稱奇,有些肉麻的話連她都快聽不下去了,難為羅夫人竟然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她今日算是見識了高手過招,不知內情的還當風夫人與羅夫人有多熟悉交好,果然內宅文化博大精神,她需要學習的不足之處尚有許多。

出門的時候,羅夫人已有微醺之意,小丫頭子上前來要扶她,被她推開,非要撐著書香肩頭要她扶。書香小心扶著羅夫人與風夫人告辭,出得二門來,臨上馬車之際,羅夫人低低抱怨:「聽我家老爺說你這個小丫頭子孝順的緊,拜了個義父,不知幾多歡喜,從內到外親手給義父做衣做衫,怎麼說我也算是你的師祖母了,怎麼也不知道來孝敬孝敬師祖母的?」

羅夫人養了女兒十幾年,如今身上還未著過一件女兒親手做的衣衫,深以為憾。

書香「噗」的笑出聲來,轉頭來瞧,羅夫人此刻神情太過真實,與方才座上神情迥異,分明就是在打趣她。

她小心扶著羅夫人上馬車,等她在車內坐穩了,這才探頭指著隨後上去的小丫環們嚇唬:「兩位姐姐可要侍候好我家師祖母,不然回頭讓我師傅知道了,定然教你們吃一頓鞭子……」

羅夫人身邊的丫環們都與她慣熟,今日隨同羅夫人前來的正是以前侍候過她的嫣柔,聞言笑不能止:「夫人就嚇唬奴婢吧!」

大小姐雖然橫衝直撞,但自家娘親院子裡的丫環們向來都是恭敬有禮的,要是擱一鞭子,羅夫人不知道得生出什麼法子來好生教育她。

回去的路上,裴東明夫婦與老郭頭夫婦,外加賀黑子幾個同行。

郭大嫂子與書香落後幾步,小聲交談,對今日能遇上懷香表示驚奇萬分。

裴東明與老郭頭卻對賀黑子嚴加約束。今日這頓宴飲,這位新來的將軍愈加讓人琢磨不透,越是謙和有禮,越讓人不知道真性情。

賀黑子撓撓大腦袋,大歎這頓宴吃的不暢快,座上酒雖美,菜雖佳,但大家都「扭扭捏捏跟個娘們兒一樣不肯動筷」,沒有同桌而食的氣氛,這一點他頗為不滿。

另外,將軍府的酒杯小到令人詬病。

曾將軍既然要請客,怎麼能小氣到連個大些的杯子也捨不得拿出來,難道是因為怕別人喝酒喝的太猛了?

裴東明與老郭頭十分苦惱的對視一眼,這只大熊壓根兒不明白如今情勢,要他們怎麼說明白呢?如今只有小心盯著他不教他犯錯了。

不然新官上任三把火,萬一曾潛將這把火燒到了賀黑子頭上怎麼辦?

有些人天生遲鈍,對環境的變化不敏感,行事全憑本心好惡,賀黑子就是其中的典型。

不止是軍中的變化,就是家裡的變化,他也未曾察覺出來。

比如這天晚上回來,蓮香雖然大著肚子,也下廚去替他煮瞭解酒湯,一直溫在小泥爐上面,等到賀黑子進了門,她去盛了湯,想要親手端了過去給自家夫君喝,半路卻被婆婆截走了。

賀老太太理所當然從媳婦兒手裡搶過了碗來,遞到了兒子手裡:「這醒酒湯一早就在爐上溫著了,快些喝了。」

賀黑子今日根本未曾盡興,接過醒酒湯一口飲盡,甜甜笑道:「多謝娘。」

賀老太太一張滿是褶子的臉上頓時綻出一朵花來,別提有多高興了。

「這幾年你不在家,娘眼睛都快盼瞎了,就盼著哪一日能夠從早到晚瞧著你,瞧著你吃飯,瞧著你睡覺,瞧著你安安生生在我身邊。」

蓮香挺著大肚子站在他們母子不遠處,久別重逢的母子倆一旦拉開了話頭便如扯線一般斷不了,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覺自己便如一個外人一般。

這天晚上入睡之時,蓮香留了個後背給賀黑子,這頭傻熊懵然不知,與老娘聊的歡實了,又從家裡尋出來兩罎子酒,一氣兒喝了個乾淨,這才酣然而睡。

至於背對著他流了半夜淚的媳婦兒,他根本都不知道。

老郭頭夫婦倆回到家,三個孩子早已入睡,郭大嫂子將席中遇到懷香之事講了,老郭頭這才知道:「將軍原說讓燕檀隨他去金沙關,我原只當燕檀無牽無掛,原來還有這個緣故。如今瞧來,倒是調走的好。」

郭大嫂子連連點頭:「可不是嘛。我瞧著懷香那丫頭與風夫人相處融洽,又穿綾著緞,想來曾將軍待她應不錯。虧得燕檀跟著左將軍走了,不然還不知道有多難堪呢。」

老郭頭到底在邊關呆的久了,臨敵經驗豐富,凡事也要多上心幾分,「……曾將軍這人以後倒要多小心幾分了。」

他這番思慮不無道理。

裴東明回家聽聞曾潛大約極寵懷香,懷香在將軍府過的很是不錯,面色亦不算好看。

「她早就對你我不滿,如今更是巴上了曾將軍,以後要是多吹吹枕頭風……」見小媳婦兒眼神立時不對,他又若無其事笑了起來:「瞧把你嚇的。軍中事務一個婦人怎麼能插得上手?曾將軍瞧著也不是沒成算的人。」

軍中事務容不得一個婦人插手,但一個人的好惡卻可以經由枕邊人吹吹風而影響至深。

夫妻倆是同樣的心思,卻都深怕自己的無端憂心影響到對方,都將這一節按下不表。

哪裡知道,第二日裡,曾潛的頭一把火便燒了過來。

賀黑子夜來多喝了兩壇酒,賀老太太精神健旺,老人家睡頭又少,母子兩個夜話的太晚,一覺睡過去便不曾醒來。蓮香哭了半宿,好不容易睡了過去,也未曾醒來。賀家老頭老太太才來了幾日,連兒子休息輪值都不知道,因此,曾潛頭一日在營中點兵,賀黑子便晚了三刻鐘。

校場內,點兵之後,曾潛聽聞賀黑子未到,想起那大熊一般的漢子,心內冷笑:這是給他上眼藥來了?

就算跟左遷交接的十分順利,這兩日他也從來不曾輕忽過手下這隊人馬。

曾潛站在將台之上微微一笑:「既然賀校尉未到,不如我們大家都等等他。」

裴東明與老郭頭心內都暗道要糟,偏此刻□乏術,不能跑回家去叫賀黑子起床。

等到賀黑子從酒醉中驚醒過來,跑到營中之時,數萬人齊齊站在那裡等著他,陳仗頗為壯觀。

曾潛笑微微問一旁一名校尉:「點將之時不見影子,遲到了三刻鐘,該如何是好?」

那人遲疑了一下,才道:「按律應綁出轅門斬首……」

一時裡裴東明與老郭都心都提了起來,向來與賀黑子交好的一眾人等都直了眼,目光瞧著曾潛分明有幾分敵意。

甫上任便斬人,這新來的將軍瞧不出倒是個狠心的人。

曾潛並非傻子,場中眾人靜默,一時連空氣都要凝固了似的。他長笑一聲:「今日念在賀校尉初犯,本將軍不予深究。——只是,軍中鐵律不可違,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不如就五十軍棍吧!」

場中眾人都大松了一口氣,五十軍棍好歹能保住一條命來。也有人暗底裡起了心思,只道這新來的曾將軍原來是個寬宏的。

賀黑子早晨出了門,不到兩個時辰,便被打的血淋淋抬了回來。

賀老太太瞧見兒子這副樣子,頓時一聲慘號便脫口而出,抬著賀黑子的兩名兵士萬料不到這老太太瞧著幹扁瘦小,竟然嗓門如此高亢嚇人,毫無準備之下頓時將抬著的賀黑子脫手摔了下來……

賀黑子捂著耳朵一聲慘叫,腦子裡嗡的一聲,他娘這聲音也太嚇人了,好幾年沒聽到,如今乍聞,頭都要給吵暈了。

老太太一見更是急了,邊哭邊罵,恨不得上前去打碎了這兩兵士的狗頭。

那兩人一臉的歉意,連忙將賀黑子抬了起來,送進房裡,撒腿便跑了,出得院門來,還能聽到賀老太太的哭號咒駡聲。

書香正在院子裡拾掇菜園子,小妞子今日在家被郭大嫂子拘著學針線,小鐵百無聊賴,只得搬只小凳子坐在院裡看她幹活。

書香喊一聲:「兒子哎,去給娘倒杯水來……」小鐵雖板著小臉反駁:「你不是我娘!」還是乖乖去倒杯水來,站在菜園邊,見書香紮著兩手的泥過來,只好餵了給她喝。

一口將杯中水飲盡,順手在小傢伙鼻子上抹了塊泥巴,看著他臭下來的小臉,她頓時站在菜園子裡笑的前仰後合,正樂著,被賀老太太這聲哭號給生生嚇住了。

——賀老太太這哭聲,瞧著就是家中發生了慘案。

她支使正氣嘟嘟擦著鼻子上的泥點的小鐵:「乖,兒子,你偷偷去賀叔叔家門口看看,賀家奶奶這是哭什麼呢?」

小鐵再次無力的重申:「你不是我娘!」將水杯放回房裡,一溜煙的跑去打探軍情。

老鐵原是在燕檀手下。燕檀要調任之時,問過他可否願意跟著他前去金沙關,被他拒絕了。

「屬下就想在響水關殺蠻夷,能殺多少是多少。」血債血償,他一時半刻都不敢忘記。

因此小鐵如今算是長期住在了書香家。他又是個乖巧的孩子,半大的小子跑腿打雜,勤快的很,書香有時候給他幾個銅板去買零嘴兒,小傢伙紅著臉死活不肯收,她堅持了幾回,慢慢的他才肯收了。

縱如此,他買個零嘴兒,也必然要給書香留一份,極是可愛。

不多會兒,小鐵便跑了回來,小臉煞白:「香香姨,賀叔叔……賀叔叔是不是要死了?」他始終記得人要死的時候便會全身是血,這會整個身子都要抖起來了。

書香被他嚇到,見這孩子一臉驚悸,泥手就抓住了他的小手安慰:「賀叔叔好好的怎麼會死呢?香香姨去瞧瞧,你先在家等一會兒?」

小鐵這會意外的堅定:「我……我隨香香姨一起去。」看到那樣大片的血,他一個人再不敢在家待著。

賀老太太這番哭號,驚動了這一片。書香帶著小鐵過去的時候,賀家門口已經擠滿了人。郭大嫂子將書香扯到一邊去:「這是……怎麼回事?」

書香搖搖頭,心裡沉了沉。

二人進了賀家西廂,但見賀黑子身上軍褲都已經被血染透,趴在床上直哼哼,蓮香站在一邊只掉淚,賀老太太連哭太罵,「……一個女人家,比豬還懶,早上也不知道叫男人起身……好好的害我兒挨了五十軍棍……這下子你滿意了吧?」

賀老爹蹲在地下吧嗒吧嗒的吸著旱煙,眉頭深鎖,吞雲吐霧,書香乍聞這煙味,頓時咳了起來。

「老爹,這煙對你大孫子好像不太好?」

賀老爹憨厚的撓頭:「我……我這就去外面……」

賀老太太哭的驚天動地:「我兒都快要死了,一家子都快活不下去了,哪裡還管什麼孫子啊……」

郭大嫂子與書香俱是十分的頭疼,碰上這樣蠻纏的老太太,一時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賀老太太見到書香,如蒙知音,上前來一把緊攥住了她的手:「他嬸子,你來評評理,我家這媳婦兒懶的跟什麼似的,昨兒我兒睡的晚了,她早晨連叫都不知道叫,如今倒好,害的我兒白白挨了一頓板子……」

郭大嫂子被這稱呼驚的笑出聲來,又驚覺在賀老太太哭的如此悲慘的境地之下笑出來,的確不夠厚道,只得生生憋了回去。

書香被老太太乾枯如樹枝的手緊抓著,也不知道她手上是鼻涕還是眼淚……她極力想要擺脫,無奈老太太攥的死緊,非要她評評理。

蓮香在旁挺著大肚子,只知一味的哭,哽咽難言,連句完整話都說不出來。

書香無奈,只得試圖扶著老太太坐下:「大娘,你先坐下聽我說?」

賀老太太心火上升,屁股下面好像有把火拱著,哪裡坐的下去:「他嬸子,你給我評評理……」

書香一臉的苦意,盯著捂著耳朵抱頭哼哼的賀黑子發出一聲驚歎:「哎呀呀,大娘,黑子哥好像暈過去了,快找大夫救命吧……」

老太太驚慌之下鬆開了她的手便往兒子身上撲,一時連刺耳的哭聲也止住了,書香回頭瞧一眼哭成個淚人兒一般的蓮香,默默懺悔:姐姐你這位婆婆火力太猛,先容我歇歇吧……扭頭便要往外跑,順便丟下一句話:「大娘,我去替你們請個大夫來看看黑子哥這傷。」

郭大嫂子拉著小鐵也從房裡出來,到了街上,見書香一臉的驚魂未定,不由笑出聲來:「虧得不是你婆婆,要是你婆婆,還不知道你怎麼應對呢。」

書香摸摸小鐵的腦袋:「兒子乖,你賀叔叔沒事兒。你去前街將古大夫請來。」瞧著小鐵去的遠了,她才從懷裡掏出來一塊四方的布來,在手上使勁擦了又擦。

「大嫂子你哪裡知道,我這是秀才遇上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