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們忽然閑了下來,家裡的生活秩序似乎被打亂了。
多年軍旅養成的習慣,使得裴東明天色未亮就將睡的正香的小媳婦兒拖起來,不管她有多不情願,外面有多寒冷,被窩裡暖意融融,最終的結果都被拖到了後園子空地練武,美其名曰:練好了身子生兒子。
書香抗議了很多次,恨不得寫一張抗議宣言貼到裴東明腦門上去——這人照作不誤,擺明瞭不將她的抗議放在心上。
向來聽話的夫婿忽然之間不聽話了,書香揉著眼睛伸著懶腰打著呵欠毫無形象的在後園掃一眼,不出她意外的瞧見在寒風中哆嗦著的兩名美人。
要說藝術家跟普通丫環就是不一樣啊。
秋芷蘭萱一早起床就往廚房裡沖,既要燒熱水還要為大家準備早飯,但兩名藝術家深愛本職工作,居然在天色將曉的時候也能從暖被窩裡爬起來,站在後院裡練歌練舞……這就耐人尋味了。
書香笑咪咪跟在裴東明身邊,被曾是響水軍大比的冠首指導練武——他如今總算有空了——實是一種殊榮,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她自然要好好珍惜。
冬日的早晨一場練武下來,兩個人頭頂都冒著熱汗,書香掏出帕子替裴東明拭額頭汗,反被他搶了帕子去替她拭汗,兩名文化工作者的眼神便有些不一樣了。
同樣是流汗,有的人流了汗自然有男人疼惜,像她們這般薄命飄零的……也不知有沒有這福氣……
夫妻二人攜手回房,兩名美人也停止了一天的歌舞練習,跟在後面便想回她們院裡去侍候,被裴東明一個眼風掃過去:「一身的汗臭味……」目光分明帶著幾分嫌棄。
兩名美人哭喪著臉對視一眼,明明夫人才是大汗淋漓,連頭髮都被汗打濕了,為嘛老爺就能當睜眼瞎,不但不嫌棄,還拿帕子笑咪咪給她擦汗?
——她們早晨出門還搽了不少粉,不是應該叫香汗淋漓的嗎?
回到房裡書香便板著一張小臉氣呼呼去梳洗,臨去水房還要翻一個白眼給他:「這才是你拖我早早爬起來練武的原因吧?」
「哪可能?」裴東明討好的笑,心內暗暗叫苦。
第一次在後園撞上這兩美人,實屬意外。
兩名美人兒提前幾日踩點,分工合作,終於發現了裴東明落單的時機,除了上茅房,便是大清早練武,那會夫人多半還在被窩裡睡著。
掐好了時辰,端著一早去廚房熬好的紅棗茶,帶著香帕去後院服侍老爺練武。
當日茶碗被打碎,美人甲手背上被燙出來幾個水泡……結果不甚美妙。
後來便不見老爺上後園練武了。只是今時不同往日,最近他辭了官,在家閑呆了下來,時間乍然空了下來,除了下午出門會友,下午在家總要找點事來做。
這天下午,老爺前腳出門會友,夫人後腳也出門了,留下兩美人兒逕自在居處的小院裡傷懷。——南夏的男人莫非眼睛瞎了,她們這樣如花的年紀,如玉的容貌,歌舞人才無一不是撥尖的,居然如今還被困在後院裡虛度年華。
前去郭大嫂子家的書香一臉憤慨,不明白自己拿出對待藝術家的尊重來,卻引得這兩名美人想入非非,再看郭大嫂子身邊花花草草一根也不見就不由奇怪。
郭大嫂子邊納著鞋底,將麻繩拉的哧哧作響,邊輕蔑的往柴房瞥了一眼,小妞子偷偷趴在書香耳邊打小報告:「……香香姨,娘親前些日子發了好大一頓脾氣,打了爹爹。爹爹帶回來的兩個漂亮姐姐都嚇病了……」
書香從心裡佩服郭大嫂子這招殺雞儆猴,實在高明。
等到她去雁兒家取經,見她身邊兩美人小意奉承,倒茶捏腿,侍候的很是周到,雁兒見書香一臉呆樣,索性將兩美人支使下去,小小聲將兩美人處境再講講,書香這次覺得,原來比起郭大嫂子的殺雞儆猴,雁兒這才叫殺人於無形。
書香回到家痛定思痛,反省了一下自己的策略,郭大嫂子的這招跟雁兒這招都與她家情況不符,除了這兩美人對裴東明的垂涎欲滴之外,她們的歌舞才藝又確是極佳的,這樣圈在後院裡也太浪費人才了。
第二日她又出門了,前去城守府家尋羅夫人。
不久之後,響水好幾家大酒樓便有舞姬登臺表演歌舞,反響極為熱烈,一時之間吸引的大夏人與北漠人都到了飯點便伸長了脖子打探消息,看看今日哪家有舞姬表演。
大夏的酒家,偶爾出現個把賣唱的小姑娘,唱的還是淒悽楚楚的調子,實在敗壞客人的食欲,但北漠舞姬就不同。
這十名北漠舞姬身姿歌喉舞蹈無一不是火辣的,微露的肚臍,若隱若現的渾圓,撩人的眼神,柔軟到不可思議的小腰,踩著節奏的小巧皮靴……即使三九天也能教人看出一身熱汗來。
大夏的男人們何曾瞧見過這種光景,一時口耳相傳,一時倒省了許多婦人在家準備午飯。
有天中午裴東明跟老郭頭趙老摳在酒樓吃飯的時候,看到臺上賣力表演的美人兒,一口熱茶差點噴到了對方臉上,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詫異。
「這幫婆娘是在做什麼?」
老郭頭看著自家那個自從來到家裡嚇了一場就病歪歪的美人此刻在臺上賣力的扭臀,活蹦亂跳,哪裡有一點點生病的跡像?
難道家裡竟養不起兩個閒人了?
不過想想郭大嫂子的擀麵杖,他還是由衷想到,只要媳婦兒高興就好,只要她高興了不再下痛手修理他就好……至於其它,他也就懶怠計較了……
裴東明唇邊笑意慢慢泛起,「這……不知道又是誰的鬼主意?」心中猜測難道小丫頭終於忍不下去他被旁的女人虎視眈眈了?
他就是想看看她發怒著急的樣子再處理這倆美人,哪知道小媳婦兒比他淡定多了,一點也不著急的樣子……原來全是裝的?!
只有趙老摳高興擊案而贊:「這法子妙,這些女人們不但以後不吃白飯了,而且又添了進項,真是再兩全其美不過!」已經準備一會回去的時候給雁兒扯一匹錦鍛做身漂亮的裙子穿。
他家娘子這讀書人就是見識不一般,竟然能想出這般生財的法子!
晚飯之後,羅四海退了衙,回到後院的時候,羅夫人正坐在小花廳見府上的一個采賣。
那采賣今日穿的甚是體面,躹著身子在那彎腰答話,一臉喜色:「……夫人有所不知,如今這歌舞班子每日裡都有人前來請去登臺表演,有些酒樓還想整月包下來,不過想著上次夫人說過不肯定下來,只讓她們在各大酒家輪換表演,小的就沒答應。」
羅夫人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那采賣又將這幾日的銀兩奉上,並帳目及各美人抽成一一報備,羅夫人越聽笑意越深,羅四海恰進來聽了幾耳朵,只等那采賣走了,這才笑道:「夫人可是又想出什麼發財的生計了?」
羅夫人慢悠悠去瞧手腕上一顆鑲著一圈紅寶的金鐲子,輕描淡寫道:「書香那丫頭出了個主意,各府的美人兒閑著也是閑著,她們苦練了多年,圈到後院裡浪費了多年苦功,索性人盡其才。讓府上找了個人把這幾個美人帶到別院住下來,再由方才那采賣出面,四處聯繫酒家,串場表演歌舞,收些銀子,各家分一些,這些美人兒們分一些,老爺覺得這法子可好?」眼角余光去觀察羅四海神情。
羅四海雙眸濺出笑意來:「我就說裴娘子鬼主意多,這法子倒當真好。你還別說,近來響水平安,我們也是時候置些私產了,再說朝廷……趕明兒我就叫了東明他們過來,索性各家湊錢開個酒樓,這些美人們也不必去各家酒樓跑場了,索性就在我們自家開的酒樓裡表演……」
羅夫人怔了怔:「我送了老爺的美人兒出去賣唱,老爺沒意見?」
羅四海上前去拉住了羅夫人的手,感覺到掌心的溫暖,朗聲大笑:「既然呼延贊是送了給我羅家後院的,那便是夫人的財物,夫人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那些美人兒跟老爺我有什麼相干的?」
羅夫人面上漸漸湧上了抹不去的笑意,笑意漸深,便如一朵徐徐綻開的牡丹一般,雍容華貴,不可逼視。
羅四海目光漸深,呼吸漸促,身子也貼了上去,啞聲呼喚:「夫人——我瞧著什麼美人還是什麼的,哪有你生的好?」
「貧嘴!」羅夫人佯惱,在羅四海胸膛之上輕輕捶了兩下,臉上笑意卻再也難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