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開業

開春以後,積雪消融,香末山下的田地開始了春水灌溉。這次春水灌溉完畢,等泥濘消退,過得幾日趁著田土濕潤便要耕地播種。

趁著太陽出來,蘇阿媽指揮了眾人在院子裡鋪好了粗毛氊子,將去年冬天買好的麥種拿出來倒在上面撿一撿。

書香蹲下去也要跟著撿,被蘇阿媽趕到一邊去,又喚了秋芷來搬個腳凳放在旁邊讓她坐著說說話兒。

被當成國寶一般的保護著,這種日子聽著享受,過起來其實苦悶無比。

她要是拿本書看,不管是被裴東明還是蘇阿媽瞧見了,又或者秋芷,眾人一致認定她看書傷神,於是書便被收繳了。

她要是拿會針線,準備給肚子裡的小寶寶縫個貼身衣物,眾人便認定會傷眼睛……再次被收繳……

就算她想下廚,如今還聞不得油煙味,進了廚房便要嘔吐……

後園裡的菜地早被生兒挑水澆透,她有心拿鋤頭去翻翻土,規劃一番今年要種些什麼菜,被裴東明逮住好一頓批評,全然不顧孕婦的心情。

抓狂的收香將這男人拖到房裡,擰了好幾圈他胳膊內側的細肉,那傢伙不知道是真疼的呲牙裂嘴,還是裝痛哄她開心,反正任打任罵,只是不許她動鋤頭。

她忽然之間發現,完全閑下來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過年的時候裴東明尚有時間陪她,如今春耕開始,還要請人做些農具,酒樓也要在春耕之後正式開業,兩下裡擠在一起,他忙的功夫多閑的功夫少。

這時候就顯示出蘇阿爸的先見之明了。

若非有他及早買了頭耕牛回來,今年他家的田恐怕要人拖著犁去耕地了。

去年新分了田地的這些人裡,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從前未曾種過地的,萬事開頭亂。

馬市的耕牛被搶購一空,大多數人家沒有耕牛,翹首期盼著商人能夠再去販一批耕牛來響水,但時間緊迫,這個願望實現起來太過渺茫,只能壯年勞力下田去拖犁。

也有人家備的麥種不夠,市面上的買完了之後便到處去借……還有很多人排隊去鐵匠家等著買犁鏵……鐵匠家爐火日夜不斷,黑壯的男子在邊漠刺骨的寒風之中光著膀子趕工,熱火朝天。

一時之間響水城的空氣猶如大戰前夕透著硝煙般的緊張。

春耕都是不能耽擱的,大部分人家都是起早貪黑的下田去忙。連蘇阿爸也不得不放下手頭的事情跟裴東明兩人去種田。

兩個人都是新手,蘇阿爸全憑替人家醫治家畜時問到的一些口頭指導來與裴東明討論,裴東明雖然打仗是個能手,但對種田……完全是一竅不通。

一位牧人與一個小商家出來的兵痞子一起朝著合格的田舍翁而努力。

跨領域跨專業的轉職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人手不夠,裴東明只得去營裡找燕檀假公濟私借了二十個軍士前來種地。又因經驗全無,他只得去向羅四海求救,將羅家僕人裡會種田的健僕請了兩個來,忙亂了半個月,好歹將三十頃地種了起來。

至於成果如何,還要麥苗生出來以後才能瞧見。

裴東明在外忙碌了近一月,書香在家發了一個月黴,不覺間添了幾斤膘。

蘇阿媽原來開出來的孕婦伙食基本是照著北漠孕婦食譜來的,羊乳外加燉煮的大塊羊肉什麼的,秋芷跟蘭萱都是小丫頭,這一方面毫無經驗,被蘇阿媽指派的團團轉,也沒有發言權。

但羅夫人送來的兩幫廚的婆子來了之後,就將裴家廚房蘇阿媽一枝獨大的格局改變。

這兩個婆子精於廚事,尋常席面也就罷了,竟然連孕服食譜也瞭若指掌,不再像蘇阿媽那般天天給書香煮羊肉大骨頭來啃,只一日時時有湯水侍候著。

這個時代並非大唐,以豐腴為美。前世許多慘痛的例子告訴她,有好些女人婚後懷孕,借著孕事大吃特吃,毫無節制,結果到了臨產,不但孩子太大,只能剖腹,大人也營養過剩,貼了一身的肥膘,生產之後數年還在為了一身的肥肉而奮戰在減肥的最前沿。

於是一開始,書香對於蘇阿媽那些大肉骨頭十分抗拒,又有孕吐為藉口,總算能有效的保護身材。

但羅夫人送來的兩婆子十分狡猾,每日送到眼前的湯湯水水都十分的清爽可口,就算是排骨雞之類的清湯,也只有幾小塊,而非整只雞或者整塊大骨。

蘇阿媽對此嗤之以鼻,認為南夏人太過小氣,好不容易懷孕一次,也不給燉肉吃,又時時擔心書香吃不到肉,讓肚裡的寶寶受委屈,數次在書香面前嘮叨。

書香雖知道老人家一片慈心,但想想那油膩膩的大肉骨頭,再瞧瞧兩名婆子燉的清淡湯水,終於還是選擇了後者,捂著胸口對蘇阿媽呻吟:「阿媽有所不知,非是我不肯吃大肉,我現如今是聞到大肉的味道就想……嘔……」

蘇阿媽只得回去了。

結果書香放鬆了警惕,就在兩位婆子早中晚外加宵夜的湯水侍候之下不知不覺就胖了起來,等到裴東明將田裡收拾妥當,酒樓開業準備的差不多,快要開業的時候,某一日回來有空多端詳了小媳婦兒一眼,頓時大喜。

——他那向來骨瘦如柴的小媳婦兒經過一番湯水調理,皮光肉滑,粉面緋緋,身上也貼了薄薄一層小膘,摸一把觸手滑膩溫軟,正是他嚮往以久的手感!

他禁不住上去摸了又摸,不捨得放手。

三月初一是酒樓的開業吉日,酒樓就叫邊漠酒樓,牌匾上的字是羅四海所題,字體方正茂密,筆力雄渾,響水軍政士紳,北漠大商,各界人物都到齊了,一時賀客如雲,高朋滿座。

裴東明在酒樓門前迎客,老郭頭在後堂清點食材,趙老摳拎著個算盤在櫃檯算帳,店小二身姿輕捷在各桌之間穿行,酒樓大堂中間的檯子上,輕歌曼舞,妙喉輕歌,店中諸人各司其職。

郭大嫂子羅夫人等人今日齊聚在裴家,使了生兒一趟趟去打探,聽得酒樓滿座,舞姬已經入場表演。

書香順勢從錢匣子裡將與裴東明簽訂的契約拿出來,幾人頭並頭一番研究下來,俱是眉開眼笑。

裴東明這一日回到家,得到了財神爺般的待遇。

書香親自替他張羅了沐浴熱水,伸手去替他解衣,被他拒絕了,她不放棄,又跟著後面要替裴掌櫃搓背,這等粗活裴東明哪裡肯讓懷著孕的小媳婦兒幹,三催四催見她依依不捨,還是不肯走,裴東明站在浴桶裡半真半假問道:「娘子不肯出去,莫非是想讓為夫侍候你沐浴?」

一句話惹的書香俏臉飛,慌忙退了出來。

鴛鴦浴這種事,總容易讓人想起一些舊事……

這一日不止是裴東明回家受到了殷勤照料,老郭頭趙老摳也不例外。

郭大嫂子這日雖然離溫柔還有差距,但已經脫離了以前的彪悍,對老郭頭溫存體貼的關心了幾句,頓時令老郭頭受寵若驚,暗暗反省今日自己可有做了什麼對不住她的事情教她發現了。

他回憶半晌,吞吞吐吐的交待:「娘子我……今日一直在後堂,連前廳舞姬的面兒都沒見過……」你不必吃醋了想法子來修理我吧?

郭大嫂子一愣,當場惱了,忍不住吼了一嗓子:「你個死鬼,整天腦子裡都在想什麼啊?」

想要溫柔一回真是好難!

老郭頭老老實實答:「我真沒想前面的舞姬……」

所謂的越描越黑……

本來有心想要提高老郭頭家庭地位的郭大嫂子當即偃旗息鼓了,覺得男人還是不能隨便縱容,天天敲打著都滿腦子不好的念頭,要是一個管束不嚴,肯定容易出事兒。

她當即下定決心,以後對老郭頭一定要嚴加管束。

雁兒向來溫柔賢慧,玩文鬥不玩武鬥。——武鬥以她的身體條件,也玩不起。

趙老摳回家之後,被她連連誇讚,又激他今日記帳是否寫錯了字算錯了帳……趙老摳一激動之下,把歌舞團今日的抽成數目都透露給了自家媳婦兒聽……聽到這個數字,雁兒當場心花怒放了……

於是趙老摳這晚在家中也是得到了雁兒前所未有的熱情相待,夫妻魚水和諧,導致他第二日在櫃上算帳的時候還時不時的回味發愣……

總之,自從男人們開始掙錢了,雖然有老郭頭拉低了男人們的平均地位,但總體地位有所提高,也算一大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