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上部·何去何從

  遞到眼前的信封在微光下透著淡黃的色調,邊角稍有翻捲,上方柔軟的筆鋒看上去那般熟悉,永遠不可能錯認。

  蕭元啟定定地看著「母絕筆」三個字,淚水已模糊了視線,卻沒有任何伸手相接的動作。

  「怎麼?令堂大人臨終泣血所書,小侯爺卻連看都不想看一眼嗎?」濮陽纓倒沒有料到他是這個反應,不禁挑眉問道。

  蕭元啟咬著牙根冷笑了一聲,「我的確沒有經過多少世事,但也絕不是隨人擺弄的傻子。母親被這無謂的仇恨矇蔽了二十多年,臨死前還要被你們利用。你們今夜過來,想必是打算逼我走上和她同樣的一條路吧?」

  旁觀的墨淄侯眯了眯眼睛,臉上對他的興趣似乎濃厚了一分。

  濮陽纓並不勉強他,轉身將遺書放在庭院石桌上,道:「太夫人行事確實不怎麼聰明,但是小侯爺,身為人子,你真的相信她的仇恨是無謂的?」

  「我已經看過了當年的卷宗,案情清晰,即便是我也不得不說,先父並不冤枉。」

  「也許吧。可不冤枉……就一定要死嗎?」

  蕭元啟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縮了一下,沒有說話。

  「身為嫡皇子,流放、監禁、斥守皇陵,都是可以選擇的處置方式。但是結果呢?」濮陽纓冷冷地看向他的眼底,「因為有個固執絕情的父親,一個從來都只聽從父命的太子哥哥和一個要殺他祭旗以立軍威的長林王……小侯爺你從此生而無父,到現在連母親都被拋屍野外。試問,你真的能做到心中無恨嗎?」

  聽到最後兩句話,蕭元啟立時面色如雪,厲聲問道:「你說什麼?我母親她……她……」

  「早就被內廷司丟出城去了,難不成還裝裹著等你送葬?」

  「這不可能!」蕭元啟語聲顫抖,「平旌答應過我,他說可以想辦法……」

  濮陽纓憐惜地嘖嘖兩聲,「在長林二公子的心裡,你和你母親算得了什麼?不記仇就算他寬大了,這隨口答應的事,你還真指望他盡心盡力?」

  蕭元啟用力咬住發抖的嘴唇,依然搖頭,「不……我知道你想要幹什麼。你想讓我恨,可我不應該恨……像母親那樣的仇恨是最愚蠢的,沒有人會同情,沒有人會說你做得對。到頭來,除了害死了自己,其實什麼也不能改變……」

  「沒錯,小侯爺錦衣玉食長這麼大,也許確實沒有令堂那麼多的恨意,」濮陽纓並不著急,在庭院中緩緩走動了兩步,神色閒淡,「但是我相信你至少會覺得憤怒吧?他們這些人……那般高高在上,似乎擁有一切正義的理由。他們可以想恩寬就恩寬,想嚴厲就嚴厲,而你,完全沒有選擇,沒有力量,除了待在這裡等著他們決定以外,你什麼也做不了……」

  這幾句話如鋼刺般扎進心底,蕭元啟摀住耳朵嘶聲吼道:「住口!……不是這樣的,不是!」

  「你可以不恨,當然也可以不想報仇,」濮陽纓蹲下身來,俯在他的耳邊,「但你想不想成為陛下和長林王那樣的人呢?有地位,有權力,可以主宰一切,可以隨意決定他人的命運。你有先帝的血脈,你是蕭氏的兒郎,為什麼連蕭平旌都可以那般肆意張揚,而你卻不得不碌碌一生,只能站在宮城的邊緣仰望呢?」

  蕭元啟的手指無力地從耳邊滑落,陷進濕冷的草根之下,發紅的眸中已漸漸騰起怒火。

  濮陽纓站起身退了兩步,手指輕輕敲了敲桌上的遺書,「有空的話小侯爺還是看看吧。看看你父親當年為了能得一條活命,曾經怎樣地哀求過;再看看你母親在宮裡連頭也不敢抬的時候,又是怎樣的卑微。你不是不想走上跟父母同樣的一條路嗎?難道躲在府中,從此不敢說話不敢做事,撐著一口氣默默如死,就算是跟他們不一樣了嗎?」

  說完這最後一番話,琉璃小燈昏黃的微光如同來時一般晃悠悠地遠去,烏袍翻飛時帶起的寒風凌厲如刀,幾乎快要刺破蕭元啟面上的皮膚。他呆愣愣地坐在原地,任由疼痛的身體慢慢變得僵冷。

  金陵冬夜的寒意足以奪人性命,如果日出之前就這樣死去,也許就不需要再打開母親的遺書,不需要再思慮自己的將來……

  暈沉沉軟倒在衰草叢中時,蕭元啟幾乎是有些快意地這樣想著。

  再次醒來恢復意識的那一剎那,蕭元啟以為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噩夢。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熟悉,薄紗羅帳輕輕飄動,身上穿著軟滑乾爽的寢衣,搭在胸前的錦被那般的柔軟,彷彿下一個瞬間就能聽見母親低低喚他的聲音。

  短暫的幻境很快就被阿泰的出現打破,他神色憔悴、焦慮擔憂地湊到床前,關切地問道:「小侯爺覺得怎麼樣?昨晚您暈倒在院子裡,真是把人都嚇壞了……」

  蕭元啟抬起手臂按了按鈍痛難忍的額頭,昏沉沉間突然想起石桌上的遺書,一下子驚跳了起來,光腳踩在地上就要向外衝。

  「別、別急……」阿泰趕緊攔在前頭,小聲道,「就壓在枕頭下面……沒人看見……」

  蕭元啟怔怔地停了下來,全身的力氣似乎又被抽走,軟軟地靠著床擋坐在了地上,手指滑入枕下,指尖輕輕觸著涼滑的紙面。

  「我沒事了。你先出去吧。」

  阿泰似乎想要勸慰,張了張嘴又不知該說什麼,只能嘆口氣退了出去。

  四面一片寧寂,蕭元啟仰頭盯著臥室頂樑上吉祥蓮紋的雕花,紋絲不動地又坐了半個時辰,最後終於下定決心,從枕下扯出遺書,用力撕開封口。

  五六張紙頁疊成厚厚一札,每一張都有淚跡浸染之痕。蕭元啟一頁一頁不停地翻著,眼底越來越紅,悲傷的表情卻漸漸褪去,變得僵冷、陰沉而又麻木。

  飛快地看完第一遍,他用力閉上眼睛定了定神,重新又開始看第二遍。

  阿泰的聲音突然從安靜的屋外傳來,似乎刻意提高了音調,「哎呀二公子怎麼來了?小的參見二公子……」

  蕭元啟微微一怔,快速用衣袖抹了一把臉,將遺書稍稍捲了卷,重新塞到枕下,撫平帳簾轉過身,剛剛與走進來的蕭平旌面對面。

  眼見他數日之間瘦了一圈,蕭平旌的眸中浮起不忍之色,抓著頭皮好一陣都沒有說話,顯然在斟酌詞句,「我來之前去打聽過了,你母親由內廷司派人掩埋,雖然沒有標記,但具體的位置,應該還能查問出來……我那天一直在找機會向陛下開口,可後來家裡出了點事……所以……」

  蕭元啟淡淡地點了點頭,「我明白,家母這樣卑微的罪人,自然是想得起來提一提,想不起來就算了。」

  這句話聽起來實在噎人,但他面色青白的恍惚樣子又有些可憐,蕭平旌並沒認真計較,只是勸道:「你突遭大變心緒不寧,我能理解。但平心而論,先有惡因方得惡果,陛下的處置……並無絲毫不妥。」

  「二公子說的是。」蕭元啟唇邊浮起一絲慘淡的冷笑,「先父獲罪而死,陛下還肯賜我爵位,養我母子在京,確實是仁厚之君,沒有絲毫不妥……只是我……我既然沒有這樣的福分,就不該享這帝都富貴。倒不如從一開始,便將我母子逐出這繁華之地,從此斷了執念,不生妄想,說不定還可以相依為命,得個善終。」

  蕭平旌不由皺了皺眉,「我聽父王說了,當年舊案是非分明,沒有什麼含糊的地方。說到底,是你母親自己心魔難除,才會把陛下的恩寬,當成了復仇的機會。你素來是個能通情理的人,難道看不透這個嗎?」

  是非、對錯、情理……這些聽起來似乎難以反駁的話語,卻令蕭元啟的心中陣陣絞痛,「既然陛下恩寬似海,為什麼就不肯留我父親一條性命?」

  「當年先帝猶在,豈能全由陛下做主?再說你也看過案由,萊陽王所犯的是必死之罪,根本沒有可以寬宥的餘地。」

  「是嗎?」蕭元啟頭腦一熱,語調不由自主地尖銳起來,「他若不是與陛下年紀相近的另一個嫡皇子,也許就能為他找到一些餘地了吧……」

  蕭平旌吃了一驚,定定地看向他,「你說什麼?!」

  他剛才走進房門的時候,蕭元啟就曾在心裡暗暗告誡自己,一切都已經變了,熟悉的人和熟悉的世界已然離他而去,站在眼前的這位長林二公子,已不再單純是他的堂弟和朋友,說話千萬要加些小心。

  然而舊日的習慣並非短時可以改變,人在極度的悲傷和虛弱之下也總是很難控制自己。話語衝口而出之後,蕭元啟立即意識到了其間的不妥,心頭升起一陣懼意。

  「你我同族兄弟,相識多年,即便你母親做了那麼多的錯事,我還是願意相信你原本無辜,相信你能分清善惡是非。」蕭平旌眸色烈烈,眉宇之間帶著怒氣,「可你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在你的眼中,陛下和宗室多年的照顧只是偽善,而你父親當初的舊案,不過是一場權位相爭嗎?」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我根本沒這麼想過,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說……」蕭元啟哪敢讓他做出這樣的結論,立時否認之後,語調也隨之變得虛軟退讓,「你從小到大都有父兄長輩寵愛,這種生而無父、孤苦無依的感覺,我知道你不可能懂……但是平旌,我一直多想得到陛下的認可,你應該比別人更清楚……」

  蕭平旌又盯了他片刻,神色終於舒緩了幾分,「陛下顧念皇家骨肉情分,和宗室朝臣多次商議,就是想要妥當安置你。他若知道你說出這樣的話…………」他的語音停頓少頃,最後寬容地一笑,拍了拍蕭元啟的肩膀,「幸好剛才你口不擇言,只有我聽見。」

  蕭元啟心頭微微一鬆,兩頰總算恢復了少許血色,又穩了一陣方才問道:「那你知不知道……陛下準備何時召見我?」

  蕭平旌仰頭想了想,「大概要等東海使團離京之後吧。你不用著急,他們待不了幾天。」

  東海與大梁一向交好,聯姻、邊貿通商皆已曆數朝,多有定規,若是拋開淑妃的事情不提,此次使團來京更像是一次禮節性拜訪,確實費不了多少時日。

  對於墨淄侯的缺席,東海使臣勉強解釋為因病返程,在金階之下再三叩首請罪。蕭歆敲打了他幾句之後發現,對於國中所出的這位第一高手,東海國主顯然並不能完全管束,使臣應答之時十分尷尬,暗暗還有些盼著大梁能收拾他一場的意思。

  淑妃的祭典安排在她生前所居的金華宮,按東海之禮大約需要一整天的時間。荀飛盞刻意將四周安防放得很鬆,可惜一直等到最後焚表收祭也未能瞧見墨淄侯的影子,連主祭的東海使臣看上去都有些失望。

  「墨淄侯對最後的祭禮不感興趣,京城又已經安靜了這麼久,是不是可以推斷他已經走了呢?」蕭平旌站在養居殿南側的一處高台之上,轉頭詢問身邊的荀飛盞。

  荀飛盞一面警戒四周,一面道:「他再是絕世高手,多留一天還是會多一分風險,反正我想不出他還有什麼不走的理由……」說到這裡時,他的視線剛好經過下方寬闊的庭院,突然間停了一下。

  蕭平旌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只見蕭元啟一身素服白衣,由兩名內侍引領著正走向養居殿前的長階,不由想起了他那日所說的話,有些感慨地問道:「荀大哥,令尊大人去世時,你幾歲啊?」

  「七歲。」荀飛盞瞟了他一眼,「幹嗎突然問起這個?」

  「我習慣了有父兄護持,倒是真的從沒想過孤身一人的滋味……」

  「誰不知道你受寵啊,又在這兒跟我顯擺什麼?」荀飛盞開玩笑地逗了他一句,但其實很清楚他這句話從何而來,嘆了口氣道,「人逢巨變,都會覺得傷痛難熬。可外人能否感同身受並不重要,將來何去何從,關鍵還是要看他自己。」

  低頭跟隨內侍走上長階的蕭元啟並沒有察覺到身後的目光,他此刻的腦子有些發空,又是緊張又是惶然,幾乎費盡全力才能穩住自己的腳步。

  涉及宗室子弟的事情梁帝一向都習慣於同長林王商議,此刻坐在養居殿上的也只有他們二人。相比於蕭歆陰沉的面色,蕭庭生的表情反倒平和一些,但也是同樣嚴肅,並無一絲笑意。

  大禮叩拜之後,蕭元啟未能聽到叫起之聲,額前不由滲出細汗,伏在地上紋絲不動。

  良久之後,梁帝的語音方從上位緩緩傳來,「先帝五子,唯有你父親與朕是一母同胞,可他當年的罪行禍及邊境安穩,留下了數不清的血債,實在沒有半絲可以寬宥之處。朕已經命人將先帝當時的處置詔書給你看了,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蕭元啟重重叩首,只敢微微抬起頭,顫聲道:「回陛下的話,母親是深宅婦人,向來以夫君為天,所以只顧私怨,不顧是非。臣自幼受教於宮學之中,究其所為,實在難以為她辯駁……可是陛下,母親縱有千般不是,仍是元啟生身之母,還望陛下開恩,容臣迎回母親屍首,重新入土安靈……」說罷,伏在地上,大哭起來。

  這番應答還算中規中矩,蕭歆聽起來並不覺得逆耳,只是對於最後這句哀求有些不滿,當下稍稍皺起眉,轉頭看向長林王。

  蕭庭生立起身,緩步走到蕭元啟身前,道:「罪婦虞氏為飾己過,暗害淑妃娘娘,傷及皇嗣。此罪行之所以沒有株連到你,只是因為你身上的皇族血脈,這一點你可明白?」

  蕭元啟低聲應道:「侄兒明白。」

  「先帝的皇孫,依禮不可為逆罪之人安靈。你若堅持要讓陛下開恩,就只能自請絕離於宗室。兩相權衡,二取其一,你可要認真想好了。」

  若真按萊陽太夫人的罪行加以株連的話,單是咒怨聖上一條便夠得上死了,只不過在梁帝和長林王的心裡,多多少少都有些皇室之傲,覺得蕭元啟先帝皇孫這個身份,總還是多過於罪婦之子,並不想讓蕭氏子孫替外族女分罪,所以早就存了恩寬之意,這才有意在言辭上加以分割。

  蕭元啟向來也是個聰明人,說是二選其一,但皇帝真正的意思他已然領會,心下微微一鬆的同時,又委實難以割捨多年母子之情,一時間淚流滿面,嗓音都有些嘶啞,「陛下……大伯父……母親有生養之恩,父族乃骨血之源,二擇其一,讓臣能怎麼選,臣實在不知道能怎麼選啊……」

  身為遺腹之子,他與寡母多年相依眾所皆知,若輕易便偏向皇爵富貴,反倒顯得過於涼薄,而眼下這般號哭失儀,雖然改變不了皇帝的決定,卻也不會招人反感,至少蕭歆與蕭庭生對視了一眼,都未顯出不悅之色。

  「好了,你不肯選,那朕幫你選。」蕭歆微微擰著眉頭,神色嚴厲,「你母罪無可赦,只能薄葬遠郊,不得立碑,不得祭享。萊陽府爵降為末品侯,給你三個月時間,容你在府戴孝,三月之後,不可再逾制。聽清楚了嗎?」

  開始的數番問答還算御前奏對,但最後這幾句話出口,便已經是天子御旨,絕不容再行多言。蕭元啟咬牙將眼中的淚水忍了回去,跪直了身體,青腫的前額再次觸地,「罪臣……叩謝陛下隆恩。」

  這次召見之後,對於萊陽侯的處置便算是有了最終定論。巡防營撤了封禁,改內廷司派員進府,收繳更換降爵器物,封鎖太夫人舊院,足足忙亂了數日方才安靜下來。萊陽府的大門隨後緊緊關閉,門楣上連半縷白麻也不敢懸掛,只在後院設了一個小小的靈堂。

  梁帝所允准的在府戴孝,並非全套斬衰之儀,不過是素服一件,麻額一根,至晚可焚紙錢三掛,供素燭一對。饒是如此,蕭元啟每日跪哀的時間,也不能超過兩個時辰。

  萊陽府裡原太夫人的陪嫁人等早已盡數逐出,內廷司又將依例分派到府的侍從減員並重新換了一批,眼下除了先太后賜給的數名管事以外,就只有阿泰等十來個後頭買的家僕算是熟面孔,人數自然也隨之精減了近半,整個府邸白晝裡尚且空空蕩蕩,入夜之後,靈堂內更是只有蕭元啟一個人,孤孤單單跪在白燭之前。

  墨淄侯立在靈堂外的牆簷上,看著下方兩盞現糊的素白燈籠,唇邊浮起一絲冷笑。

  對於蕭元啟是生是死,際遇如何,他其實並不怎麼關心,之所以會冒險在金陵潛伏這麼久,更多的是被濮陽纓的話所打動。

  「想要擾亂大梁盛世之朝局,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這引線埋得越久效果才能越好,等時機一到,蕭元啟就是東海埋在大梁皇室中的一把刀,為了這個,即便等上三年五載的,又能算得了什麼呢?」

  蕭元啟是不是一顆值得培養的種子,墨淄侯此刻還判斷不准,但這幾日私下觀察的一切,多多少少還算引起了他的興趣,讓他有意一試。

  銅盆中紙錢焚燒的光亮已經暗下,薄薄一層黑灰覆在盆底。墨淄侯的靴底無聲地邁過門檻,素燭的焰心隨著波動的氣流搖曳了數下,盆底黑灰飄蕩騰起。

  跪在燭前的蕭元啟全身一僵,既未覺得意外,又忍不住有些心中發寒。

  「是我無能,這個萊陽府任人出入,連自己母親的性命也保不住。」他徐徐起身,表情麻木,「如果你是來殺我的,那就請動手吧。」

  「殺你?單單只想殺你的話,我又何必這麼費事?」墨淄侯瞟了一眼堂前素燭,語調冷淡如冰,「你好歹也算半個東海人,濮陽纓說你將來能有可用之處,我也覺得可以給你一個機會。若我國中真的能夠因此得利,為你花上一些工夫又當如何?」

  蕭元啟微微咬住牙根,「你願意給我機會,我還未必相信你呢。請問,東海究竟想要如何從我這裡得利?」

  墨淄侯眯起眼睛看了他片刻,突然仰頭冷笑了數聲,「現在的你如同喪家之犬,真以為自己有資格問我這句話嗎?」

  蕭元啟的嘴唇猛地抖了一下,被他自己拚力咬住。嘲諷、鄙視、羞辱,早已不是值得在意的事情,更何況墨淄侯的話雖然難聽,但其實並沒有說錯。

  「上次見面時你曾說過,我的修為還大有可長進之處?」

  墨淄侯淡淡一笑,「是。」

  蕭元啟似乎下定了決心,一字一頓地問道:「請問……如何能夠長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