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下部·孰是孰非

  金陵的初冬之季,白露已經凝霜,潮冷的陰雨中開始夾雜雪珠,護城河水也起了薄薄的浮冰。

  按照荀太后的指令,養居殿內在立冬後便燒起了地龍。可能是添加的炭火太過旺盛,伏在書案上發呆的蕭元時額帶細汗,一臉煩躁,侍女們過來搭披的外氅被他屢次推開。

  兩名內監一前一後,各自躬腰捧了一沓奏本進入內殿,小心翼翼地擺放到桌案上。

  蕭元時伸手拿過一本翻了翻,丟開,再拿一本,看兩眼又丟開,最後突然發起小脾氣,揮動袍袖將整桌的奏本全數掃落在地面上。

  準時趕在未初前過來護駕上朝的荀飛盞剛好邁步進殿,見狀不由一怔,正要上前詢問,後殿垂簾被侍女拂開,荀太后扶著荀安如走了出來,微笑著勸道:「哀家知道皇兒理政辛苦,但既為天下之主,多少也得為了子民們忍耐些才是。」

  蕭元時盯著散落一地的奏本節略,抿了抿嘴角,「平……呃……懷化將軍是什麼樣的人朕很清楚。他既然如此行事,想來有他自己的理由。這人都還沒有回京辯解,內閣就呈送了這麼多彈劾的奏本,朕一點兒都不想看。」

  荀太后冷哼了一聲,「蕭平旌抗旨不接,踩的是皇兒的臉面,喪期興兵,冒犯的更是先帝在天之靈。此等罪行人神共憤,還有什麼可辯解的?」

  宣詔使出京卻未能宣詔這樣的事情,對皇室威權的損害不言而喻,更何況蕭平旌一向是小皇帝最喜愛的堂兄,事情出在他的身上,更是讓這位年幼的為君者在惱怒之外,又額外添加了幾分傷心和難過。

  荀太后見皇兒面色蒼白低頭不語,心下反而有些快意,忍不住又補了一句:「懷化將軍行事狂悖就不用說了,長林上下人等只遵帥令不遵君命,也必須嚴加整飭,以儆傚尤才是。」

  「不管怎麼說,北境打的也是一個大勝仗吧?」蕭元時雖然心有怨言,但被她逼得過緊反倒有些賭氣,「朕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多奏本,就沒有一個給懷化將軍求情的呢?」

  荀太后沉下了臉,正要再說什麼,下方的荀飛盞突然抱拳插言道:「陛下所言甚是。京城到邊關路途遙遙,說抗旨只是一面之詞,難說這其中沒有誤會。在懷化將軍回京自辯之前,長林老王爺身為輔政重臣都未發一語,朝堂間卻物議洶洶如同已經定罪一般,臣也覺得有些不妥。」

  「你這話什麼意思?」荀太后惱怒地轉身面向他,「連蕭平旌抗旨逆君都不算是有罪,難道還要等著他謀反不成?」

  「請娘娘恕罪,」荀飛盞應聲跪下,眉間卻未有懼色,「微臣的意思是,不論是非如何,至少臣是打算替懷化將軍求情的,不知陛下為什麼沒有看到臣的這份奏本?」

  「荀卿也有上奏嗎?」蕭元時驚訝地在剛被內監們收撿上來的文本中找了一陣,沒有找到,想了想也就明白過來,眸色不由一沉,轉頭向母后看去。

  荀太后被他看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最後也只能朝向侄兒發怒,「荀飛盞!你不要忘了自己的宗族姓氏!你到底是陛下的臣屬,還是他長林王府的走狗?你叔叔從小養著你,難道竟是養了一條白眼狼不成?」

  這句話罵得如此難聽,連小皇帝都吃驚地站起身來,荀安如更是嚇得全身發僵。

  「朕今天身體有恙,不去上朝了,荀卿先退下吧。」蕭元時不可能為臣下反駁母親,為緩和事態,只好先將荀飛盞遣開。荀太后一時惱怒喝罵之後,多少也覺得自己的話有些重了,轉頭沒有再說什麼,以目示意荀安如跟出去勸解。

  離開養居殿的荀飛盞胸中怒意翻滾,步子邁得甚是迅疾,荀安如在後提裙奔行也追不上,只好怯怯地呼喊了兩聲:「大哥!大哥!」

  這個堂妹自幼溫順柔善,荀飛盞對她向來疼愛,雖然此刻不想說話,但聞聲後還是停下腳步,等著她趕了上來。

  「太后娘娘只是脾氣不好,其實不是那個意思……大哥切莫放在心上……」

  君臣有別,太后又是姑母長輩,荀飛盞不可能真的記恨,最盛的一股怒氣過去之後,感覺更多的反而是無奈與沮喪,「太后娘娘已經困於心魔無法自拔,遲早有一天……有一天她會後悔的……」

  「娘娘確實有些急躁,但就事論事,陛下雖然年少,可這聖旨畢竟還是聖旨啊。叔父也說了,若是這次可以放過,怕的是將來群臣效仿,皇家威嚴蕩然無存。」荀安如雙眉凝蹙,顯然是真心覺得迷茫,「據安兒在宮中所知,自北境驛報傳來後,許多朝臣驚駭激憤,也並不全都是假的。」

  「可走到這一步又是誰逼的呢?這件事錯就錯在根源上,從一開始這道旨意就不該出京。」荀飛盞惱怒地反駁了一句,心頭突然一動,伸手拉著荀安如轉到僻靜處,壓低聲音問道:「你告訴我,叔父回京之後,和太后娘娘究竟召見過哪些人?」

  自北境寧關戰報傳來之後,長林王蕭庭生就已告病閉府,少見外人。即使荀白水回京掀起了滔天大浪,他也是淡然處之如同未聞,完全當作沒有這回事一般。外間對他此舉傳言紛紛,大多猜測老王爺是想盡力避免提前衝突,荀飛盞的心裡原本也是這樣想的,所以一直沒有上門打擾。可堂妹今天悄悄說的話令他感覺十分不安,出宮後便換了衣裳,匆匆奔往長林王府。

  蕭庭生往日待客,與公事相關的都在前院茶廳,另有私交的則邀入書房。荀飛盞路途熟悉,進了二門之後便自然而然地轉向書院方向,不料卻被出來相迎的元叔攔住,徑直帶向了寢院。

  邁步進門,迎面便是撲鼻的藥香,蒙淺雪正好陪著黎老堂主走出來。她其實只比荀白水晚幾天回京,但因為在府未出,荀飛盞完全不知道這個消息,乍一見面整個人都呆住了,幾乎以為是在夢裡,連對面兩人的招呼問候都忘了回應。

  幸好黎騫之滿腦子想的是如何調改藥方,而蒙淺雪又急著跟他出去詢問父王的病情,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到荀飛盞的失禮,唯有前方引領的元叔停了下來,輕咳一聲以示提醒。

  荀飛盞臉上一紅,急忙快步轉過屏風奔入內間,只見蕭庭生擁裘坐靠在窗下長榻上,面色平靜,看上去精神倒還不錯,他心裡方才小小鬆了口氣,上前行禮請安。

  「這個時辰陛下應該還未散朝,大統領怎麼過來了?」

  在養居殿裡與太后的衝突不好外言,荀飛盞唯有含含糊糊解釋了兩句,好在蕭庭生也不多問,抬手指了指榻前軟凳,示意他坐下說話。

  「老王爺養病這些日子,京城已經人心大亂。太后頻頻召見外臣,內閣更是推波助瀾。那些固執迂腐的人就不說了,即便是真心想要替平旌辯解一二的,面對這抗旨逆君的罪名,沒有老王爺您出頭,他們又豈敢輕易開口?老王爺,火已經燒起來了,您總得有所行動吧?」

  蕭庭生緊了緊領口的軟裘,淡淡問道:「那你想要我如何行動呢?」

  荀飛盞一向心思單純,不似荀家人倒似蒙家人,心中鬱憤過來抱怨,其實並沒有通盤細細想過,被老王爺這樣一問,頓時有些怔住,「至少……至少也該……」

  「太后召見了一批朝臣,然後本王也召見一批,從此分成兩派,在朝堂上互相爭鬥嗎?」

  荀飛盞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我……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一旦本王這麼做了,就等於是把一部分朝臣捲到了長林旗下。要知道在朝為官,政見不同想法不同都不可怕,可怕的是眼前有兩個不同的陣營,你不得不從中選一個走進去。」蕭庭生眸色深深,語調中微帶哀涼之意,「武靖爺當年,最恨的就是黨爭。一旦被捲入其中,無論你是貪圖富貴,還是胸懷理想,最終都會不由自主地被兩個字束縛住,那就是『立場』。本王已是這把年紀,沒有多少日子就要去見父皇與先輩了,難道在臨死之前,還要因為自己的兒子,一手拉起一個長林黨嗎?」

  荀飛盞呆了片刻,眼角有些微紅,「可眼下這樣的局面,並不是老王爺您造成的。替平旌爭取他人的支持,也不是有心想要做什麼啊!」

  蕭庭生伸手,輕輕在他的肩上拍了拍,「對峙之局若起,怎麼可能不裹挾他人?不管身在其中的初衷為何,兩方對立走到最後,立場必會先於是非。在這世上,有多少人能做到心無雜念,始終不隨波逐流呢?飛盞,你是天子近臣,是陛下身邊最可依靠之人。本王把這些想法告訴你,是希望你能有自己的判斷。你的心若穩住了,對於陛下來說,絕對沒有壞處。」

  長林王內心深處的這些想法京城裡瞭解的人也許不多,但他以靜制動的效果卻隨著時日流逝漸漸顯露了出來。荀白水剛剛回京的時候,朝堂上可謂是一片嘩然。真心激憤也好,隨同大勢也罷,總之彈劾的奏本確實有如雪片一般。可是長林王府毫無回應,懷化將軍還在進京自辯的路上,鬧得再急又有什麼用呢?請求嚴懲的奏本遞上去又沒有駁還,難道還能重複再遞?朝會上義憤填膺的指責一次也就夠了,難不成還要每日一罵?過猶不及的道理人人都明白,一時的喧囂也難以長久,等到蕭平旌十一月初真正進京的時候,金陵城其實已經沒有最初那般嘈雜了。

  因是戴罪之身不能無詔進宮,蕭平旌前往兵部報備還印之後反倒可以直接回府。蕭庭生接到前哨消息提前服了藥,修整鬚髮,更換正裝,打理起自己全副精神,端坐於主院正廳之上,等待著小兒子的歸來。

  「孩兒平旌,參見父王。」

  看著那顆黑髮的頭顱觸點於地,聽著青石地面上輕微的脆響,蕭庭生的胸中不禁湧起了一股熱潮,定了許久的神方才抬了抬手,溫言道:「起來吧。」

  蕭平旌又叩首一次,這才徐徐起身,眼圈微紅,眸中淚光點點。

  「寧關大捷,將二十萬皇屬軍主力斬落馬下,這是為父和你兄長一直未能做到的事情。父兄以你為傲,若是先帝還在,也當以你為傲。」

  壓力再重,風霜再冷,這個二十三歲的年輕人都可以咬牙忍耐。但一句輕柔而慈和的話語卻能在剎那間擊碎他所有的硬殼,讓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讓他如小時候一般撲跪在父王的膝下,盡情索求他應得的溫暖和保護。

  沒有了兄長,他還有父親。他還有父親。

  蕭庭生抬手輕輕撫拍小兒子的肩頭,「為父知道,你不但身體勞累,心裡更累。好啦,已經回家了……」

  對於正處於高度敏感期的金陵城來說,懷化將軍抵達的消息可謂各方關注。跟隨蕭平旌回到京城的第一晚,蕭元啟就在自己的書房內接待了一位意料之中的訪客。

  「我才剛剛喘過一口氣,首輔大人也太心急了。」

  荀白水完全不在意他的嘲諷語調,皺眉追問:「你快說,蕭平旌到底在北境給自己安排了什麼後路?長林各營有何異動?」

  蕭元啟打開燈罩親自剪了剪燭頭,神色有些複雜,「沒有。」

  「沒、沒有?」

  「蕭平旌這一個月,忙的都是寧關大捷後北境的軍務,並沒有針對京城做任何的安排。」

  荀白水神色狐疑地眯起了眼睛,「你確定?會不會是他已經對你起疑,刻意隱瞞?」

  蕭元啟合上燈罩,回過身向他攤了攤手,「無論你信與不信,至少在這件事情上,這位長林二公子……實在稱得上是敢做敢當。」

  萊陽小侯爺的這句評語次日經荀白水之口傳入咸安宮後,引發了荀太后難以遏制的怒氣,令她掀開座前的小小桌案,一連砸碎了數個茶杯。

  「說什麼敢做敢當,這分明就是跋扈囂張!就算是長林世子活著,恐怕也不敢在這樣的罪名面前,絲毫不露惶恐之色吧?他是不是真的以為,只要有長林王府庇護,咱們就奈何他不得?」

  荀白水的表情卻沒有她這般憤怒,反而半垂著頭默默思忖著什麼。

  「你說話啊!蕭平旌進京只帶了一百親衛,王府建制也不過兩千府兵而已,你還在顧忌什麼?難不成還真由得他在府裡歇息幾天,高興了再挑個黃道吉日上朝受審嗎?陛下的顏面還要不要了?」

  荀白水緩緩吐了口氣,抬手輕壓以示安撫,「娘娘又不是不知道,這位二公子的性情和他的兄長大不相同,豈能一概而論?再說那畢竟是將門帥府,輔政的老王爺,若想硬碰,可就絕不是數數人頭這麼簡單的事了。不過娘娘您有一點是對的,向蕭平旌問罪這件事情,朝野上下還有許多人正在觀望。至少在這氣勢上,不能由著老王爺按現在的節奏來。」

  「兄長的意思是……」

  「蕭平旌是戴罪之身,怎可容他安居王府?」

  荀太后等的就是他這句話,聞言立時轉過頭去,吩咐道:「素瑩,宣召禁衛營的唐副統領和吳副統領進見。」

  大梁禁衛兵制,大統領之下共有四位副統領,職四品,分營輪值。唐潼和吳閔汀都是京城世家出身,與朝閣間有著千絲萬縷的利益捆綁。由於荀飛盞的脾性有些執拗,信任歸信任,使喚起來到底不夠舒心,所以荀太后經常越過他,直接指派這兩名副統領辦差。大梁重孝道,太后娘娘的尊崇不言而喻,既然皇帝陛下已經默許,兩人也樂得有這樣露臉得賞的機會,聽從吩咐盡心盡力,並將其視為皇室的榮寵與倚重。

  可惜世間並沒有永遠順風順水的事情,天上的蜜瓜掉得多了,偶爾也會掉下來一柄刀子。從咸安宮中領旨退出後,兩個副統領面面相覷,心中暗自叫苦,等回了禁衛營一看,大統領正站在廳口冷冷地瞧著他們,更是覺得天都灰了下來,只能硬著頭皮上前解釋。

  「大統領,並非末將大膽,敢越權跳開您……這宮中傳召,當面下旨,我們除了聽命行事以外,也沒有別的辦法啊。」

  荀飛盞嘲諷地道:「懷化將軍在邊境與大渝人廝殺,禁衛營能有幸去捉拿他,倒也算是有臉面。」

  唐潼臉上有些掛不住,勉強笑了一下,「大統領何必這樣說呢……這趟差事,也不是我們兩個求來的……」

  「禁衛營四位副統領,詔令專指兩位,可見太后娘娘的信任和恩寵,真是恭喜你們了。」

  荀飛盞丟下這樣一句話轉身離開,兩人也不可能再追上去辯解,在原地呆呆站了半晌,最後還是只能打起精神,點出五百精兵,準備把這棘手的差使先辦了再說。

  長林王府畢竟不是一般的府邸,除了懿旨調動兩位禁軍副統領外,荀白水還以內閣欽令,命巡防營外圍協助,加起來總共也有近千人馬,黑壓壓一眼望不到頭,列出半扇式隊形圍在王府門前,看上去可謂聲勢十足。

  七珠親王所節制的兩千府兵日常居於南城營,聽從調派,並不是養在府內的。長林府緊閉的朱紅大門之前,其時只有十來名親衛肅立。面對潮水般包抄圍攏的精銳兵士,這些親衛們未見慌張,除了一人快速開關大門閃身入內外,其他人立即並肩站成一排,與重重禁軍對峙。

  唐潼扶劍走到階前,深吸一口氣,揚聲道:「奉太后娘娘懿旨及內閣鈞令,懷化將軍蕭平旌回京戴罪,應另行拘押候審。此乃公務,還請向府內通報吧。」

  一眾長林親衛的面上皆浮起怒意,不應不答,毫無動作。

  唐潼眉間微起火星,耐著性子等了片刻,正要上前再說一遍,朱紅大門突然開了半扇,蒙淺雪面沉似水,獨自一人提劍而出,門扉隨即又在她身後關上。

  一眾長林親衛齊齊躬身向她行禮。

  對於圍在府門前的如雲重兵,蒙淺雪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轉頭斥責自家親衛,「不知道老王爺病著嗎?這群亂哄哄的人,幹什麼來的?」

  唐潼就站在只低她三級石階外的地方,聞言忙道:「請世子妃見諒,末將等是奉了宮中與內閣的詔令,前來……」

  「什麼詔令?是要下發給我的嗎?」

  「呃……當、當然不是給世子妃的。」

  「既然不是給我的,那我不想聽,你不用繼續說了。」

  唐潼的嘴角不由抽動了兩下,轉頭向身旁的吳閔汀使了個眼色。

  共領懿旨辦差,吳閔汀當然不能袖手,忙在臉上堆出笑容,溫言道:「世子妃無須接令,只煩請向府內通報一下就是,老王爺……或者懷化將軍都行……」

  「老王爺臥病,懷化將軍在榻前侍疾,這是身為人子應有的孝道,不容驚擾。」蒙淺雪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轉向左右,「長林府上下聽令,誰也不許進去胡亂通報。」

  眾親衛齊聲應和,雖只有十來個人,卻有聲震雲霄的氣勢。

  吳閔汀的嘴角也跟著抽動了兩下,無奈地轉頭看向唐潼,暗暗攤了攤手。

  「世子妃既不肯聽宣詔令,又不容人通報,這未免有些太不講道理了吧?」

  「原來在這金陵城中,居然還能講理。論理,不是給我的詔令,我一個字都用不著聽。這王府上下所有人等,我更是自打進門兒那天起就有權管束。怎麼,老王爺願意讓我管,你一個外人還能有異議不成?」

  一番話堵得唐潼臉色發白,一咬牙,提高了音量,「末將百般退讓,世子妃卻是欺人太甚,如果再這樣胡攪蠻纏,那就別怪末將不客氣了!」

  「喲,說得還挺嚇人的,你想怎麼不客氣,儘管當面來。」蒙淺雪長劍出鞘,一臉傲氣如霜,「我先把話放在這兒,長林府如果有一個人出手相幫,那就算我欺負你。」

  唐潼被她激得忍耐不住,前衝了兩步後發現同伴並沒有跟上,只好怒氣衝衝地又轉身回來,豎目狠狠瞪向吳閔汀,「你幹什麼,難不成就在旁邊看著?」

  吳閔汀的臉色甚是僵硬,壓著嗓子小聲道:「你知道我是蒙氏門下出身,實在拉不下這個臉……再說,你官位也比我高半級呢……」

  唐潼直氣得眼前發黑,怔了半晌,視線又轉向周邊尋找,「孫統領!孫統領呢?」

  一直躲在後排的孫統領硬著頭皮現身,僵硬地笑道:「說好了我們巡防營只是外圍相助,」他伸直了手臂儘量指向更遠的地方,「外、外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