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武靖帝膝下有兩位公主,最年幼者幾十年前就已出嫁,先帝蕭歆又只有三位皇子,其中最年長的蕭元時也才剛滿十六歲,這樣前後通算起來,大梁後宮已有好些年頭沒辦過迎新遣嫁之類的喜事了。國喪期間禁止禮樂自不必說,即便是在翻年開了禁之後,內苑之中的日常氣氛也依然沉悶。中秋之後,荀太后突然召請兩宮太妃和京中數位貴眷前往咸安宮,說是要幫著為侄女安如挑選妝奩。許久沒有新鮮談資的宮眷們頓時興奮起來,人人都盼著能有同行的機會,至少也想旁觀一下這個難得的熱鬧。
因身份規制所限,賜給荀安如的首飾上沒有那麼多支鳳頭,衣袍上也沒有更高品的繡金章紋,但若論起制工之精美,用料之珍罕,別說一般的富貴人家,只怕連宗室貴女們都難以企及。
面對一盤又一盤流水般捧出又拿開的綾羅綢緞、珠寶玉器,受邀的兩位太妃和幾位貴夫人一面欣賞誇讚,一面爭執比較,有的說這個好些,有的說那個也是精品,荀太后越聽她們爭鬧,越是覺得開心,臉上的笑容竟沒有停過。
素瑩跪在旁側給她捶著肩,低聲笑道:「太后娘娘真是把大姑娘當成女兒一樣,這出閣的恩賞,等閒的郡主都要不到。」
「是啊,也不知道什麼緣故,從小就疼她一個人,可惜年歲不合,不能讓她留在宮裡。」
「大姑娘是有福分的人,萊陽侯年少有為品貌出眾,府中又沒有高堂要姑娘侍奉,這以後的日子還不知道是何等的稱心呢。」
對於兄長將安兒許配蕭元啟的決定,荀太后一開始其實並不怎麼贊同。東海功臣的光環遠遠抵消不了她想起萊陽太夫人時的厭惡感,多年來位處邊緣的小小侯爵似乎也配不上荀家大姑娘那高貴的命格。她拉著荀安如的手替侄女百般委屈,不停地抱怨荀白水不應該拿孩子的婚約輕易許諾,直到素瑩偷偷拉動袖角在她耳邊提醒了兩句,這位太后娘娘才發現眼前這個低著頭嬌羞不語的女孩兒,不僅沒覺得這樁婚事有何不妥,反而早已是滿心的願意和期待。
不管怎麼說,荀太后對侄女的確是真心疼愛,並不想強扭她的心意,再加上荀白水親自進宮勸說,蕭元時也替得勝回京的萊陽侯說了不少好話,她糾結猶豫了兩天之後,最終還是選擇了讓步,並沒有再多反對。
「好了,把哀家的賞賜送出宮去吧,別誤了正日吉時。」
咸安宮中賜出的妝禮開啟了這場盛大聯姻的序幕。蕭元啟此刻風頭正盛,迎娶的又是太后娘娘嫡親的娘家侄女,一時間到處都能聽到佳偶天成的讚譽,禮單、賀書和拜帖猶如雪片一般,密密麻麻地飛向了多年無人問津的萊陽侯府。
九月初十是請託欽天監測出的吉日,當作婚期略顯倉促了一些。但蕭元啟顯得十分心急,荀白水也覺得今年戰事的陰影需要件喜事來沖一沖,稍加遲疑後也就答應了下來。好在皇族子弟的婚典全由內府操辦,蕭元啟府中無人的短板算是被彌補了起來,荀安如的嫁妝更是早幾年就已經開始在準備,忙忙亂亂半個月,諸般事宜竟然也籌措得十分齊整。
迎婚大禮的當天,荀夫人天還沒亮便起身忙碌,打點送親的一大堆瑣事,裡裡外外連吃喝都沒有工夫。過午之後還要回到繡院裡來,親自給侄女理妝加釵,鋪系紅裙,細細打扮齊整,舉著銅鏡前後左右照給她看,笑道:「我們安兒平日裡就是個美人兒,今天這一上大妝啊,連嬸娘的眼珠子都移不開了。」
荀安如頓時羞紅了臉,長輩打趣又不能回嘴,只能低頭絞著自己的袖子,怎麼勸都不肯再朝鏡中多看一眼。
「好啦好啦,快穿上嫁衣吧,時辰也不早了。」荀夫人笑著安撫了一句,命兩名侍女將牆邊衣架上懸掛的繡衣捧了過來。
荀安如的兩名貼身侍女一個叫敏兒,一個叫佩兒,都是她十三歲時挑到身邊,一起長起來的,素來十分親密。敏兒的性情更加活潑些,一面給姑娘整理著裙袂,一面笑道:「奴婢們都聽說了,咱們姑爺的東海之戰真是打得漂亮,一路取勝,直接打到了淮水邊上。如果不是他呀,這東境的戰火,此刻說不定已經燒到京城了呢。」
荀安如聽她說得誇張,不由抿嘴一笑,「你這丫頭懂什麼,東海再猖狂,想打到京城還是不可能的。」
「奴婢確實不懂,真的不可能嗎?」
「不過連場敗仗之後,人心惶惶,全靠萊陽侯穩住了局面。他的忠勇之心、統御之才,確實令人仰慕……」荀安如說著說著,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在說什麼,兩頰又是一陣發燙,咬唇低下了頭。
「仰慕自己的夫君本就是應該的,用不著害羞。」荀夫人急忙寬慰她,轉頭又問道,「佩兒,姑娘的繡鞋呢?」
佩兒疾步奔到台架前,將一雙合歡花紋的挖口紅緞繡鞋小心捧了過來,跪地脫下姑娘足上的便鞋,理平白襪,動作輕巧地套了上去。
低著頭的荀安如正好能看見她半側的蒼白面頰和微紅的眼角,不由輕輕嘆息了一聲,「我們只顧說笑,倒忘了你……聽我們提起東海,你的心裡一定很是難過……」
與家生婢女的敏兒不同,佩兒原籍在東境的芡州,父親原是湖邊打魚人,遇了水難,一家人生計無著,只能將她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兒賣了活命。幸而她生來靈巧,輾轉進了荀府後日子過得不錯,對於親人終究是思念大於怨恨,便求了姑娘幫忙,想辦法重新聯絡上了家裡,每年互通音書,盼著將來還有相見之期。不料東海侵襲,所到之處殺戮重重,母親和兄長全家都死於屠刀之下,噩耗傳來,哭得她肝腸寸斷,幾度暈厥,至今依然是想起來便會落淚。
「我娘和我哥哥一家的仇,全靠姑爺替我們討還。今天是姑娘大喜的日子,奴婢怎麼都不該掉眼淚。」佩兒仰起頭,努力露出一個笑容,柔聲道,「恭喜姑娘得償所願,嫁了一個蓋世英豪。」
荀安如心頭又是痠軟,又是甜蜜,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兩下。
這時門外響起了喜慶的催妝樂聲,前來通知花轎已經上門。荀夫人不捨地看著自己親手養大的姑娘,低頭撫了撫她的面頰,「嫁為人婦,和做姑娘時就不一樣了。嬸娘叮囑你的話,可都聽明白,記清楚了?」
荀安如紅著臉,點了點頭。
「外頭傳言,說荀大姑娘受太后恩寵,必定如同公主一般嬌貴。但嬸娘知道,你的性情最好不過。別擔心,聽聞姑爺也算一個和氣的人,將來夫婦同心同德,必定如意美滿。」
「謝嬸娘吉言。」荀安如眸中微微有淚,嘆息道,「大堂哥沒能來給我送嫁,想想還是有些難過……」
提起這個一出城就跟脫了韁一樣的侄兒,荀夫人的心裡也是又牽掛又埋怨,不過眼下終究是大喜的日子,不宜過多傷感,忙笑著安慰道:「只要你日子過得好,不管你大哥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才能知道,他心裡必定是歡喜的。好了,蒙上喜帕吧,千萬不要誤了吉時。」
一方紅帕垂落,遮了視線,繡房門扉隨後開啟,喜樂之聲灌滿雙耳。想到從今以後便為人婦,荀安如的心情突然之間緊張了起來,手掌輕輕發顫,幾乎難以邁過門檻。
「沒事,叔父和嬸娘永遠在這兒,你什麼都不用害怕。」荀夫人緊緊握住侄女的手,柔聲安慰。
相比於新嫁娘羞怯中帶著憧憬的複雜心情,此刻的新郎官則是完全純粹的志得意滿。東海之約履行得竟比想像中還要順利,讓他在半年之內便得到了鋪天蓋地的讚譽和紮紮實實的軍功。沒有任何一個人對他的功業提出過質疑,朝堂地位和如花美眷全都擺在眼前,有時在暗夜之間回想起來,蕭元啟竟然會有一種恍惚如夢般不真實的感覺。
喜轎進門,帶來了滿府鋪陳不下的十里紅妝。萊陽府為了迎新已經把隔壁兩個園子都買了下來,可面對這盈門賀客還是有些招待不過來,除了新房內院和最南端的書房以外,連花園蓮池的曲橋上都擺滿了酒席。已有相熟的客人半恭維半打趣地說,萊陽侯府當下的規制已經盛不下小侯爺驚人的功業,也是時候趕緊升成王府了。
對於這樣似真似假的玩笑,蕭元啟當然不能直接回應,笑著四處敬酒,如同沒有聽見一般。他在甘州刻意培植出來的心腹們經東海一戰都紛紛陞遷,此刻跟隨他堂前廳後四處招待客人,個個臉上喜笑顏開,因為跟對了主子前程有望而揚揚得意。這些人中陞遷最快也最得信任的當然還是何成,身上已經穿了五品參將的袍服,正從書房院落的方向快步走過來,一面努力朝蕭元啟的身邊擠過去,一面給近旁招呼的客人們回禮。大概因為實在笑得太多,他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居然有些發僵。
好容易湊到蕭元啟的耳邊,何成儘量壓低聲音快速說了句什麼,同時接下了主子手中的酒杯。
蕭元啟表面上聲色未改,但眼眸深處已經浮起了一絲寒意。離開剛剛敬完酒的這桌客人後,他叫來管家大致吩咐了一下,便藉著滿院的嘈雜之勢靜悄悄地閃身自側門離開。
由於太夫人舊院居中閉鎖,萊陽府的書房被隔離在了最南端,一向幽靜,今天滿府下人都被調去伺候酒筵,院內更是不見一個人影 。
蕭元啟怒氣衝衝地推開了書房的大門,將何成留在外間哨看,自己一個人轉過隔屏,神情陰寒地冷哼了一聲。
一條斜倚窗檯的婀娜背影立即聞聲而起迎了上來,朱顏鴉鬢,滿面春風,竟然是一位三十來歲風韻十足的美貌婦人。
「見過侯爺。恭祝侯爺新婚大喜。」
蕭元啟咬牙怒道:「戚夫人,我與你的君上早就約定,東海之事了結之後,若非有極為緊要的大事,否則絕對不再聯絡。你今日前來,已經算是毀諾!」
戚夫人甚是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侯爺與我們君上共謀大事這兩年多,不都是我往來聯絡傳遞消息嗎?記得以前侯爺見到我,每次都很高興啊,怎麼立功回朝之後,您就變成這樣的臉色了?」
「今天跟往日能一樣嗎?你也不看看什麼場合,萬一有人……」
「侯爺今日成家,當然算是件極為緊要的大事,哪裡說得上是毀諾?」戚夫人呵呵笑了兩聲,抬手向旁邊一指,「我們君上怎麼說也是侯爺的長輩,新婦入門,他身為舅父豈能失禮?」
蕭元啟不耐煩地順著她的纖指看過去,只見圍屏邊的長條桌案上,擺著一盆火紅的珊瑚。
「此乃我東海獨有的夜光珊瑚,置於暗處亦有灼灼光華,赤輝如火,世上所存僅有數件,是極為難得的珍品。國主命我送來,以賀侯爺新婚,來年早生貴子。」
蕭元啟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怒氣,道:「既然禮已送到,那你就快些走吧。」
「喲,好歹我與侯爺也相識數年,難得遠道而來,怎麼連一杯喜酒都不肯賞我?」戚夫人嬌笑了一聲,眼見對方額上的青筋已經跳了起來,趕忙又安撫道,「好好好,請侯爺息怒。您若不願留客,我自然馬上就走,只望侯爺將來龍翔四海之際,也不要忘了我們君上的一片好意……」
蕭元啟完全不想與她多說,草草點了點頭,便引領她向外走去。兩人剛剛轉過隔屏,突有一名僕從莽莽撞撞地從屋外奔入,滿頭是汗地叫道:「啟稟侯爺,荀大人已經……」話說到一半,他突然看見侯爺和何成正與位美貌婦人一起站在書房外間,頓時僵住,一臉呆傻之相。
戚夫人輕柔地笑了一聲,「侯爺以前多麼的仔細,怎麼功成名就之後,這府裡便鬆懈了呢?」
何成剛才專心傾聽內間說話,一時忘了關注門外,出了這個岔子難免心虛,立即踏前一步厲聲喝問道:「你都聽到什麼了?」
戚夫人嘲諷道:「問的這是什麼話?他說沒聽見,你就信嗎?」
何成瞥了一眼面沉似水的蕭元啟,無須吩咐便取下了牆上懸掛的一把寶劍。僕從這時才意識到危險,驚惶地轉身向外跑,一條腿剛邁出門檻,便被後方利刃一劍刺透。
「大喜之日見血,倒是我給侯爺添了麻煩,還望見諒。」戚夫人柔聲致了歉,蹲身一禮,快速向側廊退去,眨眼便不見人影。
蕭元啟定了定神,以目示意何成處理屍首,同時也看了看裡頭擺的那盆珊瑚,吩咐道:「這個東西太過打眼,不能留著。此刻不方便,晚上你想個辦法,一併處置了吧。」
何成躬身領命,待他快步離開之後,立即關閉了書房的院門,自內牢牢閂住。
荀白水因是女方尊長,只需出席拜禮之後的晚宴,所以剛剛才到。眼見前廳門廊下沒有主人迎客的身影,這位首輔大人心頭微微有些不悅,只是被城府所掩,外面看不出來。
稍站了片刻,一身吉服的蕭元啟疾步從廳內奔了出來,一面行禮一面致歉,連聲解釋道:「我一直讓他們在街面上小心探看著,誰知傳報有誤,竟然剛好錯過了。未能早些迎候大人,實在是太過失禮。」
看他氣喘吁吁跑得額角生汗,想來也不是故意怠慢,荀白水心裡舒服了一些,自然也要顯示大度,笑道:「今天是你的吉日,這麼多客人迎來送往,怕是連多喘一口氣的工夫都沒有。你我以後也不是外人了,無須講究這些虛禮。」
「是,今後以私而論,大人就是元啟的長輩了。」蕭元啟欠了欠身,抬手前引,「首位一直小心留著,請叔父上坐。」
荀白水微笑著隨他走向正廳,在經過稍稍清靜些的中庭時,步履稍緩,低聲道:「趁著今日良辰,老夫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元啟所得恩賞已經愧不應當了,還能有什麼好消息?」
「你原本就是皇室近支,又護國有功。近來多有朝臣奏議,應恢復你府上的王爵。」
蕭元啟猛地停住了腳步,「王爵?」
荀白水一臉慈和地看著他,「內閣已經議定了,只不過寧王爺剛過世不久,宗室那邊要等一等。最晚九月底,便能有恩旨下來。」
蕭元啟呆愣地站了片刻,似乎一開始還不能相信,但激動的紅暈很快就出現在他的臉上,眉梢眼角全是笑意,語氣也很激動,「元啟能有今日,全靠陛下信任,大人提攜。」
大局安穩,朝政平順,這個新姑爺看上去也很識時務,荀白水對當前現狀很是滿意,笑著拍了拍他的小臂,「那也得是你時運好,自己有真本事才行。」
這時主廳的其他客人都已聞報迎了出來,笑著拱手招呼。能在此處落座的當然都是身份貴重之人,荀白水和蕭元啟趕緊回禮寒暄,大家客客套套地入了座,推杯換盞,賓主盡歡。
按照金陵帝都的習俗,黃昏方行拜禮,晚宴不過三更,同祖親眷方許入後院鬧洞房。蕭元啟是武靖帝皇孫,來參加婚宴的人裡明顯沒有這樣的至親,所以散席送客之後,整個侯府頓時便清靜了下來,只有新房院落內外還閃著灼灼華燈。
拜禮之後便被送入新房的荀安如此時已在紅帳中端坐了近兩個時辰,聽著周邊喧鬧漸轉安寧,她的心跳越來越快,緊張得幾乎忘記了腰間久坐的痠痛。
喜娘說了吉祥詞,頭頂紅帕輕輕飄落。荀安如覺得自己就像被牽著線的偶戲人一樣,不知不覺間便咬了遞到嘴邊的百子果,喝下挽臂而飲的交杯酒,手中握的如意也被拿走,換上了一個紅線繞織的同心結。一整套細碎的步驟走完之後,敏兒佩兒雙雙過來道了喜,行禮退出,將門扉輕輕掩上。
荀安如終於鼓足勇氣,透過額前低垂的珠簾向外看去,隱隱約約看到一個人影過去剪了燭花,又輕悄悄地走回來,在她的身邊坐下,伸手將遮在她面上的珠簾撥開,掛在金釵銜口之上。
也許是因為燭光柔潤,也許是因為心有期盼,荀安如在快速瞥過一眼之後,只覺得他樣貌俊雅,神色溫和,眉間眼底滿是笑意。
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年輕男子,但同時又將是她在這個世上最為親近的人。嬸娘說,夫君是天,是一家之主,是終身的依靠,從此之後,要全心全意服侍他,體貼他,聽從他……
「請問夫君笑什麼?」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
「夫君曾見過我?」
蕭元啟眸中浮起回憶之色,慢慢道:「不算是真正見過。只是坐在茶樓,看見你的馬車從街前走過,後面居然有禁軍護送,當時還有些驚訝。」
荀安如起初愣了一愣,想想又覺得這些話說不定有提點自己的意思,急忙解釋道:「請夫君放心,妾身雖蒙太后娘娘恩寵,但幼承家訓,從不敢驕縱無禮。」
蕭元啟輕柔地笑了起來,搖了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既然嫁給了我,即便驕縱些、任性些也沒關係,我自然會照顧你。」
世間男子,沒有誰會不喜歡妻子柔婉順從,這便是荀安如自幼從嬸娘身上學習的為婦之道。作為一個初嫁的新娘,她還摸不太準夫君的性情,甚至不能確認他這句話究竟是當真還是試探,因此也只能茫然地眨著眼睛,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
「這個世上完全依靠我來照顧的人,以前只有我母親,可是我沒能照顧好她……」蕭元啟將她的手鬆鬆地握在掌心,語調傷感,但笑容溫存,「現在你是我的人了,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荀安如只覺得心頭最柔軟的部分瞬間被觸動了一下,胸口湧出一股暖流,被握住的手指漸漸收緊,用力反握了回去,顫聲道:「妾身也願……將來與夫君彼此扶持,攜手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