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閣售賣流轉天下消息,鴿房遍佈各國各城,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但具體到哪所院落才是漫天翅影真正的起落之地,知道的人卻是屈指可數。就連在京城裡長大又掌領了禁軍多年的荀飛盞,也是在這次跟隨蕭平旌潛入城中之後,才第一次看到了金陵鴿房的真面目。
烏漆外門、青牆黑瓦、前廳後舍,四合院落,總而言之兩個字,普通。
和金陵城成百上千個類似的宅院幾乎完全相同,沒有一絲一毫特別和神秘的地方。
兩人邁步過了二門,前方自然就是中庭,一位肩披外衫的中年人手持風燈立於階前,似乎早已靜候多時。
蕭平旌抱拳招呼道:「朱三哥,驚擾你了。」
朱三哥微微一笑,「最多能給你一個落腳之處,幫不了別的。快些進來吧。」
過了中庭便是正院,南向三間青瓦大房。朱三哥當先推開正中的那一間,門板開啟,明亮的燈光傾瀉而出,一條人影正負手站在燈台旁,聽到開門聲響便轉過身來,深藍布衫,花白鬢髮,竟然是多年未見的扶風堂堂主黎騫之。
蕭平旌完全不知道他在京城,乍見之下大吃一驚。
朱三哥笑著解釋道:「金陵分堂遇到一起罕見的病例,老堂主特意過來看看,沒承想遇上兵變,就這麼被困在了城裡。你率軍圍城之後,我猜到蕭元啟會派人管控扶風堂,所以提前派人將他老人家接了過來。」
扶風堂中其他大夫倒也罷了,如果真讓蕭元啟發現老堂主也在,難說又會引出什麼麻煩,蕭平旌想著後怕,不禁抬手按了按額頭,感嘆道:「幸虧朱三哥慮事周到,多謝多謝。」
朱三哥原本打算開個玩笑,問他是以什麼身份道的這個謝,想想又覺得情勢沉重不太合適,便只笑了一下。此時早過子夜,黎老堂主知道兩人冒險進來是有要事,匆匆問過了林奚的近況,就催著他們快去歇息。
次日用過早飯,兩人收拾整齊來到正屋這邊,朱三哥早就備茶以待。琅琊鴿房在金陵的根基遠非岳銀川可比,兵力分佈和宗室朝臣的動向不說,就連宮城巡防的細節他也打探出了一二,盡數標在一張禁苑平面圖上。
荀飛盞詢問了禁軍被拿下的過程,越聽越是悲憤,低頭穩了半日,方才問道:「陛下被關押在養居殿的東側殿,這個消息確實嗎?」
朱三哥大概從沒被人問過消息是否確實這樣的話,不由挑了挑眉,飲茶未答。荀飛盞自己也立即意識到說錯了話,尷尬地抓了下頭皮,訕訕致歉。
蕭平旌笑著瞟他一眼,道:「蕭元啟的主要兵力,城防上就分走了一大塊,還要守衛糧庫兵庫,巡防全城,宮禁人手必定會捉襟見肘,只能重點防衛養居殿這一片,外圍反而鬆懈,憑你我二人,應該不難突破。」
若論對宮城的熟悉,自然沒有人比得上宿衛宮防多年的荀飛盞。他在腦中飛快地籌算了一番,先劃定出一條線路,「按朱三哥查探到的消息來看,要快速接近養居殿,從此處切入,再這樣、這樣、這樣……幾個節點都能跳過去,應該最為合適……」
他一面說,手指一面在圖紙上滑動,滑過「正陽宮」三字時,眸色突然一沉,聲音也低了下去。
同座的另兩人都是玲瓏心肝,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不等他問,朱三哥便直接道:「你猜得沒錯,令妹已經被接進宮去好些時日,就住在正陽宮裡。」
荀飛盞悶悶起身,在室內踱了兩步,回頭道:「安如也許膽小柔順,但我敢肯定,她絕不會與蕭元啟同流合污。」
對於這位從不拋頭露面的荀家大姑娘,蕭平旌以前只見過數面,並不瞭解她的為人與心性。不過他很相信荀飛盞的判斷,也能體會他此時的心情,當下挑了挑眉,微笑道:「也好,既然從正陽宮過去最為簡便,那咱倆今晚就先去見見令妹吧。」
蕭元啟麾下各色人馬統歸起來約有八萬實數,兵變當天傷亡折損了近萬,之後又面臨四方圍城,士氣難免低迷,再怎麼恩威並施,終究不能像最初那般赫赫揚揚,必須得多加小心管束,分派籌算。狄明將羽林營中最精銳的力量劃成兩個部分,約五萬人負責城防,一萬駐守宮掖。為了精簡人手,宮城內原有使役人等統統被逐了出去,大部分殿室盡皆閉鎖無人,一應起居理事,都集中在朝陽殿、養居殿和正陽宮三處。
自叔父遇刺身亡之後,荀安如的心境便已枯絕猶如死灰,起先還日日落淚,後來竟連淚水都漸漸乾涸。那日在城外親見焚了戚夫人歸來,她已知蕭元啟必有更大的動作,自己什麼事也做不了,只能將身契銀兩拿給了敏兒,命她趁亂離開自尋生路。
三月中,蕭元啟果然兵變功成,心中說不出的得意,宮城血色還未完全洗去,便命人將家眷匆匆接入了正陽宮。四月十四禪位大典的頭一天,他親自攬著荀安如邁入朝陽殿,遙指上方巍巍御座,向她炫示自己的功業。
「怎麼樣,我說過要讓你成為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沒有食言吧?這大好江山以後就是咱們的了,難道你不為我……也不為你自己高興嗎?」
曾經柔情交付、傾心相待的夫君,此刻已經變成一個可悲而又可憐的陌生人。他的歡喜,他的興奮,他對於無上尊榮的陶醉,荀安如絲毫也感受不到。她就像是一朵已離枝頭的落花,雖被人小心拾起捧在手中,卻依然一天一天,一夜一夜,就這般無聲無息地,慢慢枯萎了下去。
金陵圍城之後,蕭元啟切斷了外界與正陽宮之間的所有消息,儘管還是有人隱約聽到了一些風聲,但因為畏懼萊陽王嚴厲,並不敢多嘴議論。貼身伺候的兩個侍女更是得到嚴令,每日只管勸茶勸飯,彷彿一切如常。
時近四月下旬,小滿將至,庭外已是繁花落盡。因宮中缺少可靠的使役人手,窗前一地落瓣殘紅久未打掃,黃昏時突起疾風,直吹得四散飄零,或上青石,或點蒼苔,竟將這初夏景色,渲染得如同秋日一般寂寥蒼涼。
日落後暮雲合璧,兩名侍女和往常一樣點起數支高台宮燈,勸荀安如嚥了兩口晚膳,枯寂無聲地陪坐在一旁,等到天色黑透,又伺候梳洗,鋪設床褥扶她躺下。之後再坐守半個時辰,見床上沒有動靜,這才留下一盞小燈,自行退出,到屏風外的木榻上擁被睡去。
三更更鼓敲過,兩條人影踏著樑柱,如輕煙般飄上了正陽宮的殿脊,將琉璃屋瓦輕輕揭開兩片,看向下方。室內光線幽微,模糊可見朝南一張雕花大床,帷幔密合四角低垂,屏風所隔的外間榻上,有兩名侍女沉沉安睡,此外整個寢殿別無他人。
瓦縫重新合攏,少頃,一截如紙般纖薄的刀刃自窗櫺下沿插入,輕輕將木閂挑開,半扇窗頁隨即被推起,兩個身影無聲滑入。一人奔往屏風外點暈了侍女,另一人來到大床邊,伸手挽起垂紗床簾,低低地叫了一聲:「安兒……」
原本就半昏半醒未曾熟睡的荀安如扶枕驚起,看見幽幽燭光之下,自己的大堂兄就站在面前,頓時全身僵直,恍若是在夢中一般。
荀家兄妹二人最後一次面對面說話,還是大年初八在荀府內院的那次相見。闊別數月又陷於深宮,她沒有想到竟還能再見親人,內心積鬱難以控制,一頭撲進了堂兄的懷裡,痛哭到手足抽動,幾乎吸不上氣來。
這個妹妹自小嬌憐,養在深閨未經風霜,眼見她哭得這般哀苦淒涼,荀飛盞也不免濕了眼眶,輕聲嘆道:「都怪叔父和我,沒有盡到身為長輩、身為大哥的責任,識人不明,錯付了你的終身……」
荀安如痛痛快快哭了這一場,心頭稍覺舒透。她雖是個不諳世事軟懦柔順的人,但素來聰慧,並不遲鈍,只需定神一想,便知曾為禁軍大統領的堂兄深夜闖宮,必定不只是為自己而來,當下拭去淚水,主動道:「我聽說陛下就關在養居殿的東側殿……那個人……他每天夜裡親自宿守主殿,看管得十分嚴密。其他的消息我未曾留心,所以什麼也不知道……」
荀飛盞倒也沒指望從妹子這裡問出什麼,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起身走到蕭平旌身邊,低聲與他商議:「這兒離養居殿已經不遠,咱們最好分頭行事,你先潛入進去,我在外圍點幾把火,弄些動靜,爭取把蕭元啟引出來。撤退時就按咱們進來時摸查好的那條路線走……只希望陛下福澤深厚,一切順利。」
越是走到最後一步,越難找到更為取巧的辦法。蕭平旌想了想也無異議,點頭道:「就這麼辦吧。咱們不求完全甩掉追兵,只要搶出一點點時間,有機會出宮藏匿陛下就好。」
兩人簡單商議完畢,荀飛盞重新轉向妹妹,臉上滿是歉意,「安兒,我沒有辦法今晚就帶你走,不過你放心,將來我和平旌一定會全力為你求情……等陛下恩赦之後,大哥就送你到嬸娘身邊去,將來的照顧供養,自然是包在我的身上。」
同在一間屋內,兩人方才說的話荀安如聽得很清楚。她沒有順著堂兄的語意應諾,反而上前數步,向蕭平旌蹲身為禮,「若是我方才聽得不錯,你們是想要……把蕭元啟從養居殿引出來?」
蕭平旌遲疑了一下,慢慢點頭。
「那大哥不用留在外圍,和二公子一起去救陛下吧。我有辦法能吸引他的注意。」除了眼睫間的細碎淚花以外,荀安如的臉上已經看不出方才的情緒激盪,顯得甚是鎮定,「到底夫妻一場,我對他多少有些瞭解,只是時間緊急,不方便細講。大哥如果信得過我,就讓我稍盡心力,幫你這一點忙吧……」
她這般軟語相求,荀飛盞委實難以拒絕,猶豫了一下,轉頭對蕭平旌道:「安兒向來有一說一,她既說有辦法,就讓她試試?咱們先悄悄潛過去,若是看不到效果,再改回原來的計畫也不遲。」
蕭平旌看向殿角沙漏,估算了一下時間,覺得還有嘗試的餘地,便頷首允准。二人從來時的窗口翻出,輕靈無聲地又上了宮簷,眨眼之間便渺無蹤跡。
荀安如隨後放下窗扇,扶著桌案靜站了片刻,神情漸轉決然,動作也變得愈發果決。
當初她被接入正陽宮時,蕭元啟覺得以後的規制服飾全不一樣,吩咐不必多帶舊物,故而侍女們只收拾了兩盒御賜首飾帶了進來。荀安如打開妝盒翻找一陣,皆不合用,最後翻出了當年荀太后所賜的雙頭鳳釵,心頭一酸,牢牢握在了手中。
離開寢閣,過了中廳,推開前殿的大門。廊下值夜的內監猛地驚醒,還未回過神來,荀安如就已奔上了連接雲台的廊橋。內監們慌忙呼叫,外殿侍女也紛紛驚起,亂糟糟十來個人追在後面,有腳程快捷的漸漸趕到她身後,準備伸手拉扯。
荀安如反手將鳳釵纖細尖銳的末端頂在喉間,厲聲喝道:「讓開!」
內監、侍女們唬得一跳,不敢強攔,眼睜睜看她奔上正殿後方最高的樓台,踩著石基翻了出去,半靠半坐在石欄外沿。
高處風速迅急,她的身形又清瘦如羽,雪白的寢衣在風中上下飛舞,呼呼作響,彷彿下一個瞬間就會被夜風所捲,吹落樓台。圍在後方的眾人嚇得面如土色,又不敢靠近,昏亂之中,一位稍稍能穩住的娘子高聲叫道:「快!快去稟告王爺!快啊!」
四更鐘鼓鳴響,正是夜色最深睡意最濃的時辰。住在南廂的狄明突然驚醒,只覺心頭沉沉,再也不能闔眼,便起身帶了兩名親衛,來到東配殿查問小皇帝的情況。
殿門邊當值的守衛看見是他,忙行禮答道:「裡頭倒還安靜,只是老樣子……不怎麼肯吃東西。」
狄明毫不在意地冷笑道:「不用管他。哪兒就那麼容易餓死了。」
他左手邊與東配殿隔著一條雲頂長廊的富麗宮室,便是蕭元啟所居的主殿,除了外圍一圈火把閃爍以外,窗紗上還有燈光瀉出。狄明稍稍猶豫了一下,躡步走近,透過半掩的殿門向內看了一眼。
蕭元啟果然還沒有睡下,身形微斜地靠坐於上方御座中,臂肘支在桌案上,手掌掩住雙目,也不知是在沉思還是在養神。狄明剛跨過門檻一步,他立時便有察覺,急速抬頭的同時握住了座下的劍柄,直到看清來者後才悄然放開,緊繃的背脊也隨之鬆緩下來。
「哦……是你啊……」
「王爺還是早些歇息吧。明日城外必定會有動靜,無論您決定是商談還是決戰,都不可能是一件輕鬆的事。蕭元時就近在旁側,您親自守著,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蕭元啟扶案坐直身體,揉了揉眉間,語氣有些虛軟,「你說的對,接下來不會容易,總得養好了精神才能應對……」
一句話還未說完,半掩的殿內突然被推開。正陽宮的一位娘子由階下府兵攙扶著奔了進來,喘著氣撲跪在地,帶著哭腔叫道:「求王爺快去看看……王妃她……她要跳樓呢!」
蕭元啟一開初完全沒聽明白她在說什麼,僵愣了片刻才猛地驚跳起來,急切間將身前的龍案都撞開了半尺。狄明倒想再問得清楚一些,還未開口眼前便是一花,再定神時蕭元啟已經奔出了殿門,無奈之下也只能追了過去。廊外的親衛們不明所以,急忙整隊隨行,大殿四周照明的火把呼啦啦被拿走了一半,光線頓時暗沉了許多。
從養居殿到正陽宮本就不遠,蕭元啟焦急之下步履如飛,不過一刻多鐘就已趕到高台下方,仰頭望見荀安如飄然欲墜,更加失了方寸,縱身從旁側石梯攀躍而上,直衝向前。
「都不要過來!」荀安如轉頭尖叫,一足微微蕩空,扶抱石柱的手臂開始發抖。
蕭元啟胸口一緊,快速停住步伐,示意身後所有人退到更下一層,自己慢慢挪動,試探著緩步前行,柔聲問道:「安如,你好容易平靜了幾天,這又是怎麼了?」
荀安如頰邊淚痕點點,回過頭直直地迎視他的眼睛,慘然笑道:「有時候一死……要比活在這個世上容易太多……你不覺得嗎?」
「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說了什麼?」蕭元啟面沉似水,悄悄又前移了兩步,「你不要胡思亂想,京城眼下的情勢,絕對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糟糕。」
跟隨他過來的親衛們此時只敢停在下方的轉層處,距離高台起碼數十丈遠,唯有狄明悄然無聲地順著石梯攀至頂層,隱身於梯口一座石獅雕柱的陰影處,暗中察看前方的動靜。
蕭元啟此時的全副心神都放在荀安如的身上,緊張地勸道:「金陵圍城的消息我之所以瞞著你,只是怕你擔心,並不是說已經沒了辦法,只能坐以待斃。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帶著你全身而退的,一定能!」
他的語氣極其篤定,聽上去竟不似隨口哄勸,不僅狄明的眉梢猛然一跳,就連荀安如也面露疑色,怔怔地問道:「你覺得自己還能抽身?為什麼?」
蕭元啟的眼尾輕掃過下方那片火把,知道這些人聽不清台上的談話,神色愈發自如,「拋開私情不談,蕭平旌的身上擔著的,是他長林府兩代人的名聲。蕭元時畢竟是他的主君,他比誰都在意這個小皇帝的生死。所以你不用害怕,別說我現在還有能力與他一戰,就算最後真的上天負我,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只要人質還在手中,我就能交換你我二人的平安,帶著你遠走高飛。」
荀安如面色如雪,含淚冷笑了兩聲,「遠走高飛?去哪裡?東海嗎?!」
聽她提起東海,蕭元啟的眼底終於閃過了一抹惱意,額前青筋暴起,「我實在不懂,你究竟想要鬧出什麼樣的結果?你也是荀家的女兒,難道就真的從來沒羨慕過你的姑母,從來都不想走到天下女人的頂點嗎?」
眸中的眼淚模糊了荀安如的視線,腳下那遙遙的青石地面猶如黑洞,根本看不清楚。但她卻覺得這樣很好,看不見,便不會害怕。「自成親那天起,你跟我說過很多話,我記得其中有一句,你說得很對……我嫁給了你,就只能是你的人,你我二人,從此再也不能分割……」
蕭元啟不禁動容,聲音也隨之柔和了下來,「你既然明白這一點,為什麼還要如此任性?快別鬧了,讓我抱你下來。我不是說過了嗎,一切有我,你什麼都不用擔心。」
「我雖是女子之身,萬事都由人做主,但也想要活得一世安心,不辱家門。」荀安如轉回頭看向遠方,抬手拂開被吹得貼在頰邊的長髮,「既是夫妻一體,你起兵謀叛,我便算是於國不忠;叔父養我長大,卻因我一時軟弱而死於非命,又可謂不孝之極……此生不忠不孝,何顏偷生……」
蕭元啟聽這話音不對,足尖立時一點,趕在她鬆手的那一刻飛身躍起。
軟緞衣角柔滑的觸感在他掌心拂過,有那麼短短的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已經抓住了她,可在收攏指節之後,又絕望地發現手中空空。
世間之哀,哀莫大於心死。荀安如知道自己尚有生路,也知道堂兄有能力保她平安,她只是太過疲累,不願、不願意再多支撐。
恩與怨、黑與白、是非與對錯、多情與無情……既然柔腸百轉分解不開,那便唯有割捨而已。
割捨了今生,也許可以求得,來世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