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晨只覺得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湧上心頭,那句「高興就好」,一遍遍回響在她的腦海裡。讓她不自覺地放軟了身子,真的如一只小貓般,乖巧地窩在了他的懷裡。
她在心中恍然想起,是啊,他曾說過的,這世上無人可以傷害她,除了他自己。
原來,她早已不知在何時,便相信了他的這句話。不然今日,她也不會縱容著自己這般任性了。
許是洛晨放鬆的心情感染了冉之宸,他抱著懷中的嬌軀,嘴角的笑意越發加深。看著洛晨嬌艷的妝容,他若有所思了片刻,便叫來一名小廝,附耳囑咐了幾句。
不多時,便見幾個婢女走進房門,每人手中都捧著一件嶄新的紅裳。
在洛晨詫異的目光下,冉之宸從其中挑出了一件顏色最正的,遞給了洛晨,「小寶今日容光甚艷,配上這紅裳,才是正好。」
洛晨看著那紅裳,目光有些愣怔。
這大紅的衣服,確實是她前世最愛的。只是現在……
在這個時代,女子的穿衣打扮都是有所講究的,並不是只要你喜歡,便可隨意穿著。從發簪的花樣,到金飾的數量,再到衣服的顏色款式,不同身份的人,規格都有所不同。
而這大紅的衣裳,便是只有為人正妻的女子,才可有資格穿上的。
不過,在各種身份的女子中,那些以色事人的舞姬官妓,卻是一種例外。
在這世上,也只有她們不受這些規定所限,可以任意打扮自己。上至莊嚴貴氣的盛裝禮服,下至低俗暴露的薄紗舞衣,為了取悅權貴們,她們可以打扮成各種樣子,供人賞玩。對此,手握權力的貴族們,自然不會有所反對。
所以,那些穿著華麗的女子,往往不是高高在上的小姐貴女,便是低賤卑微的舞姬官妓。
這段時間,洛晨已切身感受到了冉之宸對她的寵愛。她知道,他並沒有將她當成是低賤的玩物。但是,也不會將她當成是他的妻。
或許今日,他將這紅裳給她,只是單純覺得她穿著好看而已。並沒有想過,以她的身份,穿上這紅裳,別人看到會如何去想。
他無意的舉動,還是在她的心裡,掀起了層層波瀾。
洛晨垂下眸去,默默的脫下了身上的素衣,接過那紅裳,換在了身上。
冉之宸挑的這件衣服,當真是艷到了極致。然而穿在洛晨身上後,卻不見半點兒俗媚之氣,反而顯得她高貴之極。
冉之宸從未想過,原來當一個女子妖艷到極致時,竟會產生出這般逼人的貴氣。
很早之前他便知道,他的小寶,有著很多種面孔,溫柔乖巧的,堅韌倔強的,妖嬈嫵媚的,高貴聖潔的……每一面都不是她,可每一面又都是她。這些看似矛盾的面孔,卻總能被她完美的結合在一起。
他打量了洛晨片刻,滿意的點了點了頭,眸光幽深的說道:「甚美。」
說罷,他再次將洛晨擁在懷裡,在她耳邊意味深長的輕歎道:「快些好起來。」
「嗯。」似是聽出了他的話外之意,洛晨低垂著腦袋,聲音之中隱含著嬌羞,小巧的耳垂也透出了一抹粉紅。
見狀,冉之宸的眸光愈發幽深下來,他俯□去,在那粉嫩的耳垂上輕咬了一口。頓時,洛晨渾身一個激靈,有些不安的扭動起來。
好在,下一秒,冉之宸便放開了她。他站在房中深吸了幾口氣後,才似是感歎,似是無奈地說道:「小寶今日,太過魅人。」
說罷,便轉身離開了房間。
冉之宸離開後,洛晨面上的潮紅也漸漸褪去。
她行至銅鏡之前,怔怔的看著鏡中那一襲紅衣的自己。
確實是華美之極啊。
片刻後,洛晨對著自己露出了一抹釋然的笑容。她想,這便夠了。不論這紅裳有何含義,穿著好看便夠了,實在是不用多做聯想。
這段日子以來,她也思考了很多。她雖然不願認命,卻也不能反抗。那麼,與其沉浸在無盡的自哀自憐中自討苦吃,倒不如想開一些,盡力去過好每一天。
今後,她還是不會認命,所以並不會隨波逐流。但她也不會反抗,她要這般順其自然的過下去。相信終有一天,她也能找到一條屬於自己的路吧。
雖然冉之宸想讓洛晨的身體盡快好起來,但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更何況洛晨當時的病況,又是那般嚴重。所以,盡管這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洛晨的身體也在逐漸恢復中,但若想痊愈,卻仍需時間。
這日下午,洛晨在婢女的攙扶下,終於走出了房門。看著藍藍的天空,吹著柔柔的和風,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只覺得滿身暢快。
這些天,她一直窩在床上休養,偶爾下地走走,也只是在房內轉轉而已。今天,還是她自生病以來,第一次走出房門。
「去花園走走吧。」洛晨對著一旁的婢女說道。
「是。」那婢女扶著洛晨,慢慢的向花園走去。
涼亭中,洛晨呼吸著淡淡的花香,細細地擦拭著手中的長劍。
自她逃跑被抓後,已有段日子沒有練劍了。但這並不代表她毫無進步。
被關在那暗室中的數日,若不是她一直強迫著自己,將心思投入於劍訣功法中,怕是她早就崩潰了。雖然那幾日的惶恐不安,讓她如今想來,仍是心有余悸。但不可否認的是,正是在那幾天裡,她對功法的體悟,又加深了一層。
玄宗武功,以拳法和劍術著稱。只是洛晨開始習武時,筋骨便已基本長成,再加上女子本身的力道就有限,所以,拳法對她並不適合。
倒是在劍術上,洛晨憑借著極高的悟性,學武不到一年,便已窺得門路。霍振海不只一次的表揚過她,這樣的進步速度,在玄宗眾多弟子中,也是很少見的。
洛晨知道自己跟在冉之宸身邊,就算能在武藝上小有所成,怕是也沒有什麼用處。可她還是不想放棄。
這大半年來,每次在武藝上更進一步,那種油然而生的成就感,是她前世今生加起來,都很少體會過的。而且,這種擁有力量的感覺,也實在讓她心馳神往。
她忘不了自己獨自在山中度過的那一個月。當時雖然條件簡陋,危機四伏,但卻是難得的自由暢快。若是沒有武藝在身的話,她怕是早就被狼叼走了。
所以,如今她是真的喜歡學武,只要可以,今後她也要一直學下去。不再是為了逃跑,也不再是為了防身,只是單純的為了興趣去學習而已。
摩挲著手中的長劍,洛晨隱隱感到自己全身都興奮了起來。她閉起雙眼,回想著這段日子以來的體悟,不由自主地比劃了起來。
可沒過多久,她便又輕喘著放棄了。看來她現在的身體還是太弱了,就這麼幾個簡單的動作,也讓她堅持不下來。
洛晨苦笑了一聲,剛欲起身離開,卻聽一個溫柔親切的聲音傳來:「小寶妹妹,你也來賞花了啊。」
頓時,洛晨只覺得汗毛豎起,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她不用看,也知道這來者是何人。
「小寶」和「妹妹」這兩個詞,分開都令她抵觸不已,像這般連在一起叫出,簡直讓她惡寒之極。
洛晨無奈的回頭,對著陳子怡行了一禮,「見過七表小姐。」
自陳子怡那日離開後,洛晨便沒再見過她。她倒也真的按照冉之宸說的那樣,一直呆在陳氏的院中,很少離開,更沒有再來找過冉之宸。
只是奇怪的是,這冉府中,關於她是冉家未來主母的傳聞,竟然愈演愈烈起來。下人們每每談起,都好像此事已是板上釘釘了一般。
冉之宸雖然已經修書於淮揚陳家,讓陳府派人接她回去。但不知為何,卻遲遲沒有得到回音。礙於情面,冉之宸也不好將人趕走。就這樣,她一直住到了現在。
陳子怡坐到了洛晨身邊,看著她手中的長劍,驚訝的說道:「小寶妹妹還會使劍?」
「洛晨只是略懂一二,讓表小姐見笑了。」洛晨淡笑著答道,心下思考著脫身的借口。
說起來,這位陳小姐,還真沒招惹過洛晨,甚至每次見面時,都是笑容以待的。但洛晨實在不想和她呆在一起。既然以兩人之間的關系,注定了不會相安友好。那倒不如避免見面,也省得這般虛偽假笑了。
但陳子怡顯然沒有這樣的共識,硬是拉著洛晨,東拉西扯的說了半天。開始時,洛晨確實有些不耐,也不知她到底是何用意。但到後來,洛晨也漸漸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
看來,這位陳小姐,是來拉攏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