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在座的各位都不可思議。
尤其是周才人,等蘇盼兮憤然離場之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前幾日父親剛剛傳信進來,教她好好巴結蘇盼兮,可轉眼她就將人得罪死了。
蘇倩兮憤懣地回瞪了一眼倉忙無措的周才人,這蠢女人,蘇盼兮不過是得瑟了兩句,就讓她失了分寸,平日裡裝的比誰都清高,如今像什麼樣子。
最後都不歡而散。
皇后坐在上方,看著蘇倩兮一行人冷然離場,心頭欣喜,身子偏向李嬤嬤說道:「你說這蘇盼兮也真是奇怪,同是蘇家出來的,怎麼本宮看著像是故意與蘇倩兮做對呢。」
「娘娘,這不是正好,往後娘娘便只要在一旁看著這兩姐妹內訌就好,時間久了,陛下定然不喜,到時候就能明白還是皇后娘娘大度。」
「最好是這樣,本宮倒要看看這蘇家兩姐妹究竟誰更勝一籌。」皇后不屑地冷哼道,雖然看不慣蘇盼兮,但能留著她折騰蘇倩兮倒也是個好的。
一旁的秦嬤嬤一臉擔憂,近來娘娘愈發偏信李嬤嬤的話,她怕終有一天會出事,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啦,只要皇后安安穩穩的,這後位就沒人奪的走,可偏偏這些年皇后愈發的焦躁了,再這樣下去,免不了一個廢后的下場。
再說另一頭,這周才人緊緊的跟著蘇倩兮出了椒房殿,想解釋什麼,但是蘇倩兮壓根不理她,自顧自地上了車輦。
惴惴不安地回了自個兒那兒,卻不料聽聞自己的父親今日在朝堂上被封為執金吾了,喜不自禁,原先那些忐忑瞬間消失,脊背又挺直了些,蘇盼兮又如何,難不成陛下還真的會任由一個女人擺佈不成?
蘇盼兮自然也聽說了,暗暗埋怨穆景行手腳這麼快做什麼,當即用力揉了揉眼睛,掐了大腿,一步一落淚地朝著宣室殿走去。
「陛下——」
「噗——」穆景行換了朝服剛坐下,正欲與褚晏商討什麼,就聽外邊唱戲一般的聲音,九曲十八彎,沒忍住一口水噴了出來。
褚晏立刻垂下腦袋,肩膀一聳一聳地忍著笑:「陛下,是否要微臣迴避。」
穆景行慌忙擦嘴,手指指了指後頭的屏風。
「陛下——」蘇盼兮被攔在外邊,不再像方纔那樣的大聲呼喊,反而收斂了聲音,低低啜泣,更引人憐惜。
「鈺嬪主子,褚大人在裡頭呢。」一個小黃門善意地提醒道。
蘇盼兮不知道褚晏和穆景行的「基情」,聽到這話也沒放在心上,只以為他說的是穆景行在處理政事。
也沒注意到外頭的小黃門已經眼睛放光了,饒有興趣地看看緊閉的門,又看看梨花帶雨的鈺嬪,這寵妃對上寵臣,不知誰更勝一籌。
蘇盼兮左等右等還沒等來傳召的聲音,心裡開始打鼓,覺得自己可能大意了,又下意識將穆景行代入帝辛了,卻忘了穆景行並沒有這麼喜歡自己,沒準自己這番行為已經惹惱了他了。
擦了擦眼淚,準備以退為進,正準備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就聽見了穆景行的聲音。
「還不快讓鈺嬪主子進來?」
不僅是小黃門,連黃安也驚訝了,他知道陛下和褚晏大人定是有要事相商,剛才還準備看著這個妖妃如何自找沒趣,這會兒卻聽見陛下傳召她進去,再看蘇盼兮臉上顯而易見的欣喜,黃安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這一定是做夢,陛下怎麼會主次不分呢?
蘇盼兮可不管黃安臉色有多難看,提起裙襬就小跑著進去了,臉上還沒忘哭哭啼啼的。
「美人這是怎麼了?」穆景行擔憂地起身迎上去,扶住了正欲行禮的蘇盼兮,「讓朕瞧瞧,這是怎麼了?」
「陛下……」蘇盼兮淚汪汪地對上穆景行的臉,眼睛的餘光瞟了一下周圍,沒發現其他人,就知道這褚大人肯定是迴避了,於是就抽噎著說道,「今日…今日……嬪妾去椒房殿請安,見著周才人了。」
「嗯,然後呢,她欺負你了?」
「她,她嘲笑嬪妾沒讀過書,說,說嬪妾只會學狐媚子的手段,還說,還說嬪妾和秦樓楚館裡的妓子一般。」
說的好生委屈,要不是穆景行知道是她先挑釁的都要信了,不過雖然知道真相如何,他的心還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攙著蘇盼兮的手緊了緊。
「別哭,朕這就讓人把她叫來,替你報仇,可好?」瞬間的溫柔讓穆景行自己都有點意外,這一刻,他竟然是真的這麼想的,無關朝廷,只是不想讓眼前人落淚,看來是演戲演多了,都習慣了。
屏風內的褚晏一愣,皺皺鼻子,似乎聞到了愛情腐朽的味道。【大竹子:你……狗嗎?】
可憐那周才人,還沒高興多久就被帶來了宣室殿,黃安沉重地嘆了口氣,這莊嚴肅穆的宣室殿,終於要被玷污了,陛下竟然放了女人進來,真是……唉,西楚危矣!
「周才人。」
「是,不知陛下召嬪妾來有何吩咐。」
「也沒什麼,只是聽聞周才人才藝雙絕,今日鈺嬪心情不好,朕就想著才人定是有法子的。」
周才人不明所以地抬頭看了看穆景行:「陛下的意思是……」
「不如先跳支舞吧。」穆景行低頭看了看蘇盼兮,「可好?」
蘇盼兮本以為穆景行只是教訓她幾句,沒想到竟然做的這麼絕,畢竟還有個褚大人不是嗎,不過……也好,於是立刻破涕為笑,笑著點點頭。
周才人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不敢置信地看著穆景行,蒼涼地問道:「陛下,您說什麼?」
「怎麼,不會跳?」穆景行厭惡地掃了一眼過去,嫌棄道,「看來你這才女的名聲也不過如此。」
周才人有苦說不出,這才女又不是舞姬,若是只給穆景行看,自然不在話下,可這顯然是蘇盼兮要看她笑話,她若是這麼跳了,和低賤的舞姬有何區別,想著在椒房殿時她嘲笑蘇盼兮的話,如今竟是生生的打了自己的臉。
「看來周才人是不想讓嬪妾看,不如嬪妾先退下吧。」蘇盼兮「善解人意」地提議道,語氣低落。
「不必,這原本就是來逗你開心的,要是你走了,她來做什麼。」
椒房殿一時間靜了下來,屏風內的褚晏無語地聽著外邊的動靜,站的腳都麻了,還不讓出聲。
「還愣著做什麼,跳啊。」穆景行不耐煩了,劍眉一豎,怒斥道。
周才人被這麼一嚇,含著淚慢慢挪動舞步,這大概是她跳過最艱難的一支舞。
蘇盼兮看的津津有味。
「美人,看的可滿意了?」穆景行靠在椅背上,懷裡摟著蘇盼兮,妥妥的一副昏君模樣。
「陛下待嬪妾真好。」蘇盼兮嬌笑著奉承道。
待到一支舞畢,周才人早已滿臉淚痕,心裡早已將蘇盼兮折磨的不成人樣。
「美人,還想看什麼?」
「不必了,周才人想必也累了,其實嬪妾也不是很喜歡看這些。」
裡頭的褚晏差點笑出聲來,不喜歡看還讓人跳,跳完了才說不喜歡,嗤,還真是,有趣(惡毒)啊。
「那美人喜歡什麼?儘管說。」
「陛下待嬪妾這般好,嬪妾別無所求了。」
「那以後可不許哭了。」穆景行笑著抹了抹蘇盼兮臉上的淚痕,「朕瞧著心疼。」
蘇盼兮思緒一陣恍惚,曾幾何時,也有人這麼撫摸著自己,說:「愛妃別哭,孤王看著心都疼了。」
「周才人,朕聽聞你對朕甚是有怨言啊。」穆景行語氣頓變,凌厲地眼神望向周才人。
「陛下明察,嬪妾萬萬不敢如此,定是小人讒言。」周才人臉色倏地一變,急急解釋道,眼神還掃了一下看熱鬧的蘇盼兮,見她安逸地躺在穆景行懷裡,還衝著自己挑釁的一笑,恨得牙癢癢。
「那你可敢將今日椒房殿所說的話重述一遍給朕聽聽?」穆景行厭惡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人,裝的再清高,也不過是俗物。
「陛,陛下……」周才人瑟瑟發抖,不知該如何是好。
「怎麼,不敢?」穆景行鬆開懷裡的蘇盼兮,坐直了身子,說道,「如今朕也命令不了你了?」
「陛下,嬪妾絕無此意。」
「那還不快說。」
周才人沒辦法,只好磕磕巴巴地複述起來,蘇盼兮一副與我無關的樣子,潛心研究起來穆景行衣襟上的圖案。
待周才人講到蘇盼兮沒讀書的時候,穆景行忽然打斷,說道:「那你可知,朕從小便不愛讀那些禮儀綱常,四書五經,周才人這麼看不起鈺嬪,豈不是也看不起朕?」
不等周才人辯駁,穆景行直接召了黃安,吩咐道:「擬旨,周才人對朕不敬,貶為末等更衣,周復教女無方,貶回都船四令。」
「是。」
「只是這麼一來,執金吾的位子又空了下來。」穆景行若有所思。
「對了,朕聽說這李大人家還有一嫡子正在尋差事是吧,那就讓他做罷。」
蘇盼兮見目的達成,滿意的笑笑,看著地上癱軟的周才人,哦不,周更衣,忍住了拍手誇讚的衝動,只是臉上咧開的弧度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