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笆!」
墨修遠正皺眉思索,就聽得江籬又喚了一聲,而下一刻,他的腰已經被她雙手抱住,墨修遠只覺得胸腔之中湧起了一種極為莫名的情緒,那是一種甜絲絲的感覺,仿佛把他的整顆心肝都浸在了蜜餞罐子裡,讓他的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翹,只是察覺到自己的情緒失控之後,他上翹的嘴角又緊緊抿成了一線。
墨修遠隨後低頭看著腰上的雙手,他本是想直接將她的手給拂開的,結果看到那雙滿是傷痕的手又改變了主意。
他的大手從江籬的手背上輕輕拂過,帶著一陣清風。
江籬手背一涼,她之前跟那股神秘力量爭奪靈氣弄得渾身都是傷,手背也不能幸免,這會兒忽然覺得手背涼悠悠的,像是被抹了清涼的藥膏一樣,她縮回來一看,便發現手上的傷痕都消失了。
而趁著她縮手的功夫,墨修遠已經飄出了一丈遠。他轉身靜靜看著江籬,本以為她會覺得抱錯了人失望,卻沒想到,她只是皺著眉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除了有些困惑,並看不出其他情緒。
墨修遠抬手喚了一聲,「過來。」
江籬便沒有怎麼猶豫地走了過去,期間萬林本想問問她現在狀態如何,結果被墨修遠冷冷一瞥,就覺得身上承受了巨大的壓力,險些讓他喘不過氣來。
「這裡的死陣,乃是先前我擊殺人所為,他本身沒有那麼大的本事,應該是借用了不屬於他的力量。」墨修遠並沒有看小尾巴一般跟過來的江籬,而是抬頭看天道。
「如今死陣已除,要解決的就是那些……」他停頓了一下,「意想不到的東西。」
「那些是什麼?」黑色的陰雲不斷擴大,籠罩著整個萬象城,並且還在往外蔓延,江籬覺得有些像一線天裡遇到的魔氣,但那些魔修,哪怕是元嬰期的魔修扎堆,也不可能造成這樣的後果吧。
除非……
想到一線天的封印,江籬心頭又咯登了一下,難道說,那封印還是出問題了。
「現在應該怎麼辦?」
她這會兒看了一眼救命恩人,又扭動看向萬林。
她進來是想幫忙的,如今看到萬城主還活著自然鬆了口氣,「我師父他也醒了,等這次危機解除,我們活著出去之後,萬城主一定要跟師父聚聚。」
萬林淡淡一笑,「一定。」
他素來表情嚴肅,這會兒笑容雖淡,卻也讓周圍的人驚奇,清荷仙子眉頭顰起,臉上表情顯得有些陰鬱。
「不如先去跟前來救援的修士匯合,之前已經通了消息,這會兒應該快到了。」又一人道。
既然這麼說了,就是希望大家不要走散聚在一起共同面對這讓人心悸的危險,奈何墨修遠根本不理,直接抬腿就走,他看起來像是沒有施展任何法術,周圍的人也感覺不到靈氣波動,然而只是瞬間,他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十丈以外。
這還是因為他在等江籬。
「跟上。」墨修遠道。
江籬提氣跟上,最後只有踩著飛行法器才能勉強跟上步行的墨修遠。
「喂,你們怎麼走了!」
「江籬、江籬師妹!」
「姐姐!」
「前輩!」
幾聲呼喚響起,江籬回頭看了一眼。
外面那群修士已經到了,領頭的自然是滄瀾仙宮的清淵,其中還有玄錦等人,剛剛叫她的就是他們。
而在那裡還出現了另外一伙人,是當時大言不慚對他們各種羞辱的夜離宗修士程鷺和顏玖。
此時那倆人也是極為狼狽,身上染了不少血污,想來也吃了不少的虧,他們當時辱罵滄瀾仙宮,清淵師叔必定不會給她們好臉色看,而他們本不是這裡的修士,口口聲聲說他們是西荒蠻夷,自然其他修士也不會跟他們一道,所以才會這般淒慘模樣。
「還請前輩出手相救。」
說話的是程鷺。
江籬發現她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的救命恩人,見他不停,還踩著法器追了上來。
她旁邊的顏玖沒有絲毫猶豫地也跟了上來,其他人見狀,相互看了一下之後,居然也追了上來。
「前輩留步!」
「懇請前輩帶領我們走出這黑雲!」
下一刻,江籬覺得自己脖子處的衣服一緊。
她整個人被這救命恩人給拎了起來,隨後她只感覺到周圍的景色幾乎完全消失了,等她反應過來,身後追過來的人已經全部消失了。
就剛剛這麼一瞬間,他們走了多遠?
「咦?」只聽他驚歎了一聲,「連我都出不去?」
墨修遠只是想過來把江籬扔出黑雲。
他很輕鬆的進來了。
他根本沒想到,這黑雲,竟然將他都攔住了。
傳說中的魔物和魔氣他並沒有真正經歷過,這時候,墨修遠只是皺著眉看著面前濃濃的黑氣,他伸出手,手指仿佛觸到了一堵無形的牆壁。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江籬見他在思考,也不敢出聲打攪。
只是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萬分眼神,就好像看過千千萬萬遍一樣。
他站在那裡,讓江籬想起了從前。
在那個飄著大雪的天,她抓著繩子吊在懸崖上,忽然一道閃電從天空重重劈下,金色的光芒將矗立在懸崖邊的雪人。
隔著那麼遠的距離,那麼厚的雪花,呼嘯的冷風,她仿佛能清晰的看見他的臉,她相依為命的江笆,哪怕只是一個活屍,也深深地鑿刻在她心上。
而面前這個人,給她莫名的熟悉感,讓她忍不住深想,他到底是誰呢?
兩人都靜靜地站在原地。
然而就在這時,墨修遠忽然轉頭,他伸手一彈,指尖冒出一道金光,與此同時,一聲慘叫響起,讓江籬驀地一驚。
她剛剛一直在想東想西,連有危險靠近都沒察覺!還是因為,呆在他身邊莫名覺得心安?
眼看墨修遠要將那修士擊殺,江籬大叫一聲且慢。
墨修遠停下手裡的動作,雖然沒有擊殺那發狂的修士,卻也將他牢牢制住,使得他完全無法動彈,只是喉嚨裡發出陣陣低吼聲。
江籬有些忐忑,但這個時候,她卻是覺得那能夠逼出體外的黑氣跟這黑雲是有關聯的,再者,這人救了她的命,在那樣危險的情況下,應該不會為了靈動仙珠再殺了她吧?
雖然她毫無把握,但潛意識又覺得不會有危險,江籬到底賭了一把,她取出靈動仙珠,放在了那被完全壓制住的修士身上。
果不其然,那修士體內一縷黑氣飄散在空中,眨眼消失不見。
而這修士本身就不清醒了,這會兒依然昏迷著,但江籬發現他只是虛脫和靈氣全失,雖說修為境界可能會因此大跌,但至少還有命在。
「這顆珠子,好像能讓那些發狂的人變正常。」江籬做完這一切之後,手裡捏著靈動仙珠,假裝鎮定地放在身前讓救命恩人也看了一眼,「我無意之中發現的,這些人身上似乎有一種黑氣,但它能將黑氣逼出去。」
墨修遠瞟一眼就知道那顆珠子是靈動仙珠。
「靈動仙珠,可惜已經染了污穢。」墨修遠眉頭微微一皺,「連仙器都算不上了。」
語氣算得上有些鄙夷了,他自己都能煉制仙器,對這麼一顆靈性喪失大半的珠子,的確看不上眼。
若是當年的靈動仙珠,他說不定還得搶一搶的。看她繃著臉明明緊張得要死卻還故作鎮定的樣子,倒也有幾分可愛。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又被他板著臉孔給壓了下去。
哪裡可愛了,明明臉上那疤紅得那麼耀眼!
墨修遠冷哼一聲,心頭極為彆扭和不滿,在這麼下去,他都要精神分裂了。
江籬則是暗暗咂舌,連仙器都看不上眼,這人得多厲害啊,莫非是天上的仙人?
已經飛升的仙界修士?
她神色莫名地看了他一眼,轉念想到了一個人。
總不會是仙宮老祖吧!
「既然你的珠子有這等用處,那就將這所有的黑氣都逼出來,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在裝神弄鬼。」墨修遠冷聲道。「走,去尋那些陷入殺戮和瘋狂的修士。」
說完之後,他又伸手去拽江籬了。
「那他怎麼辦?」
江籬到底沒問出口。
這人能撿回一條命已經不錯了,這個時候,他們哪裡有功夫管他,是死是活,皆是看他造化。
雖說如此,她還是抬手施了個大挪移術,將昏迷的人挪到了角落,這樣的話,倒也安全一些。
卻不知剛剛動作,就被墨修遠瞪了一眼,緊接著,墨修遠又將那人給挪回了路中央。
「那些瘋狂的人對血肉的味道很敏感,所以你把他藏在角落裡,他們也能發現。但他身上沒有靈氣,又氣息微弱,藏在角落,反倒不容易被那些還正常的修士發現。好歹都是正道,又聚在一起,這個時候撞上了,總不會視而不見。」
江籬想想也是,所以說她是好心辦壞事了麼。
她抬頭看向墨修遠,總覺得他的眼神裡充滿了鄙夷,好像在說,「收起你那愚蠢的善意吧。」
江籬淡淡地嗯了一下。
然墨修遠又頓了一下,「既然那些瘋狂的人喜歡血肉,不如把剛剛那人抓來放血,足夠把那些人引來了。」
那人身子那麼虛弱,已經是命懸一線,抓來放血,必死無疑。
江籬覺得自己很奇怪,她其實算不上善良,但總有自己的底限,那人無冤無仇,也是個受害者,她覺得自己可以不管他的死活,但要用他去做誘餌,她又做不到了。
於是江籬躊躇了一下,慢慢伸出了自己的胳膊,「要不,用我的血?」被救命恩人冷冷一瞥,她結結巴巴地道,「我剛剛修為連續漲了好多階,這會兒體內很燥熱,就好像血管都要被靈氣給撐爆了。」
墨修遠:「……」
修煉進階之後通體舒泰,她是怎麼想出爆血管的蹩腳借口的……
「你練的是魔道邪功?」
江籬:「……」
她正欲辯解,就看到墨修遠已經抬起了手臂,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道血口子。
他的手臂瑩白如玉,卻又緊實有力,這會兒那沁出來的鮮血,從他手腕處蜿蜒成一道血線,猶如冰天雪地裡綻開的紅梅,耀眼得格外的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