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魔的殘魂會那麼凶險,是因為她遇上了墨修遠和江籬,他們的遭遇,跟曾經的元漓和紅瑤有共通之處,所以才會使得陰魔殘魂設下重重陷阱,既是解脫了她自己,也是考驗了他們。
江籬偷偷看著身邊的墨修遠,嘴角不自覺就勾了起來,她的心裡甜滋滋的,像是喝了蜜糖一樣。
淨化陰魔之後兩人沒有繼續往前,墨修遠抬頭看了一下天色道:「天色已晚,夜裡的古戰場會更加凶險,我們先回去吧。」
在陰魔幻境之中他是受了傷的,這會兒元神有些疲憊,他知道江籬在幻境之中遭遇的比他更多,所以也擔心她會不會元神受損,自然不願她再繼續。
「好。」江籬跟著陰魔看完了她的一生,整個人都仿佛被放到煉獄裡煎炸煮了一通,她元神也是有些虛弱的。
他們沒有回到空行雲所在的石洞,而是另外開辟了個洞府,進去之後江籬覺得心彭彭地跳,她這也算是跟墨修遠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了,雖然不是第一回,但心境可是大不相同了。
當年在洞天福地內,兩人雖然朝夕相伴了一段時間,但她尊他敬他,心頭是惶恐不安的,現在麼,江籬臉有點紅,她總想偷偷吻他,就跟之前一樣。
她深呼吸了好幾次才讓自己平靜下來,把注意力轉移到了淨化煉神塔上。
他們今天一天只淨化了三道殘魂,如果照這種速度的話,沒有個千百八年,他們出不了煉神塔。
「哎……」江籬重重地歎了口氣,她想了想,便打算跟墨修遠詢問一下劍術上的修煉了。
如今元神休養挺簡單,喝點靈珠溢出的靈泉就好,等精神頭好了,江籬就打算學劍,他們修士也是可以不睡覺的,這會兒纏著墨修遠問,墨修遠自然得乖乖回答。
「我的劍術不太適合你。」墨修遠想了一下道:「我的劍法是自創的飛雪連天,當初得了寒霜劍便一直在雪山上用劍斬天地間簌簌落下的雪花,這樣的劍法快狠厲,出手見血,不適合你。」
他了解江籬。
她現在已經不是魔修了,體內的凶煞之氣也沒了,沒有那殺意支撐著她,她就跟從前一樣了。
她的性格對於他來說,還是柔軟了一些。別人不犯她 ,她絕對不會主動招惹人,別人惹了她,她還得看情況而定,不是什麼觸及她底線的大事,她能忍也就忍了,不會動不動就取人性命。
對於很多修士來說,低階修士命如螻蟻,殺了也就殺了。
但她不一樣。
破除了心魔的她是不願輕易取人性命的。
她若是練了飛雪連天,施展的時候肯定束手束腳,到時候反而拖累了她。
墨修遠靜靜地看著江籬,心中暗道:「殺人什麼的事就交給他來做好了,誰要不長眼敢惹她不高興,他用飛雪連天把人削成雪花片兒!」
他略一沉吟,接著道:「你可以修行軟劍。」
江籬雖然已經渡劫飛升了,但她得到的指點並不多,這會兒端坐在地聆聽墨修遠教導,顯得十分認真。
「你擅長施展木生春,實際上就跟軟鞭有些類似,如果要做劍修的話,練習軟劍也是最容易上手的了。亦鋼亦柔,跟你的性子也貼切。」
說她柔軟,但她性格也堅韌,否則的話,何以能走到今天。
墨修遠本是在認真地教,只是他看到江籬用那雙發光的眼睛看著他,認真聽話的樣子讓他呼吸都不順了,墨修遠籠在袖中的手動了動,他心中掙扎良久,最終伸出手來,在她頭上輕撫了一下。
就像是在誇徒弟好學一樣。
「等下我去外面看看,能不能替你折一段柳枝。」墨修遠摸了江籬的頭頂,這會兒覺得自己掌心都在發燙,他心裡可是美滋滋的。
江籬立刻施展木生春,一段柔軟的木荊棘就從她手心生了出來。沒想到墨修遠搖了搖頭道:「木荊棘是你靈氣催生的,不適合練劍,若你能不用靈氣,把柔軟的柳枝練出劍一般的剛硬,這軟劍才算是入了門。」
墨修遠又給江籬講了一會兒劍道方面的常識,他說完之後就出了山洞,沒多久又折返回來,給江籬帶了一截柔軟的枝條。
那枝條有三尺長,並非柳條,他也不知道什麼花木,只覺得枝條柔韌,適合江籬練習。
江籬握著枝條在山洞裡舞了整整一夜,墨修遠就在旁邊看了一宿,兩人大清早又一起去了古戰場的深坑裡,繼續淨化殘魂。這一次,江籬往前走了幾步,她沒有先遇到殘魂,反而是踩到了一件東西。
在那之前,她的神識根本沒有發現地上有一件法寶。
那是一根佈滿裂紋的白玉髮簪。
髮簪普普通通,也感覺不到什麼特別之處,小心注入一縷靈氣探索,發現裡面沒有絲毫反應,不存在什麼法寶殘靈,鬼幽叫囂著要吃掉,江籬也就隨了它去了,結果等到鬼幽把那髮簪卷起來的時候,發簪上驟然發出了雪亮的光。
那光芒耀眼奪目,照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發簪不是魔器,應該是正道仙士的法寶,但它似乎並沒有認主過,乃是無主之物。
可是如果是無主之物,又怎麼會有怨氣?總不是孤單太久,迫切的需要一個主人?這法寶品階不算太高,損毀得也十分嚴重,靈氣注入其中沒反應證明是沒殘靈的,現在出現這種情況又是怎麼回事?
江籬百思不得其解,她看向墨修遠,就見墨修遠微微皺眉,道了一聲,「你看。」
卻見這耀眼的白光之中,忽然出現了一個小女孩。
少女不過七八歲年紀,扎了個丸子頭,兩顆丸子上各綁了根紅綢帶,她身穿紅色襦裙,個子小小的像個紅燈籠一樣。
「晚鈺給師父敬茶。」紅衣少女行了三拜九叩大禮,只是她叩頭的對象是一片虛空,江籬根本看不到他的師父。
接下來就是少女入門後修行,她每日刻苦修煉從不間斷,若是得到師父一句誇讚,會羞得臉上生暈,緋色迷人。畫面一直在繼續,都是少女修煉時的一些瑣事,只有她一個人,從頭到尾都只有她一個人。
江籬和墨修遠就這麼看著她一天一天長大,修為也是越來越高深。
只是這些畫面跟白玉髮簪到底是什麼關系,畫面裡不僅沒有出現過其他人,也沒出現過白玉簪,這叫江籬一頭霧水,根本弄不清是怎麼回事。
若說白玉簪沒有執念,它也就不會給他們看這樣的一段人生了啊。
隨著故事的發展,江籬發現了一點兒端倪,似乎這叫晚鈺的女子,對她的師父生出了不該有的情愫,而她日漸消瘦,終於有一天忍不住表達了自己的情感,卻沒有好結果。
因為愛戀師父不得,所以殘念不散。想到這裡,江籬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墨修遠。這白玉簪的殘念似乎對他們也沒什麼危害,因此江籬雖然一直在揣測其中深意,卻也並不緊張。
她覺得這會兒自己是跟心愛的人在看一個愛情電影。
她甚至想起了從前的可樂和爆米花,若是能捧在手裡吃吃喝喝,那就更好不過了。
「不是。」
江籬說出了自己的看法之後,墨修遠搖了搖頭。
「這不是晚鈺的記憶。」
從頭到尾,都是另外一個人,他眼中的晚鈺。
這個人,只能是那些畫面之中沒有出現過的師父。
墨修遠將他觀察的指出之後,江籬恍然大悟,難怪一直只有晚鈺,因為這就是師父眼裡的晚鈺,難道說師父也喜歡晚鈺?
她這會兒想通之後便道,「白玉簪是無主之物,所以這玉簪其實是師父想送給徒弟晚鈺的?只是未能實現?」
徒弟喜歡師父,師父也喜歡徒弟。
只是師徒戀不為世俗所容,所以那時候的師父並沒有接受晚鈺的感情,只是他心裡有她。
他想把這玉簪送給她。
想通過後江籬就憂傷了,她現在去哪兒找晚鈺?怎麼可能送得出這白玉簪……
畫面消失了,白玉簪靜靜躺在地上,玉簪上布滿裂紋,卻在幽幽的發光。
它似乎沒有什麼怨氣,有的只是師父殘留的心願。
要不就不管它了?
就在江籬這般想著之時,墨修遠忽然彎腰將白玉簪拾了起來,他輕呵一口氣,吹去了白玉簪上的灰塵,隨後執著髮簪,將它別在了江籬隨便挽起的髮髻之上。
那一瞬間,江籬忽然覺得,她就像是那個晚鈺。
在心愛的人面前羞紅了臉。
佈滿裂紋的白玉簪上有了一層柔和的光暈,那光暈將她的青絲都罩上了一層朦朧。下一刻,玉簪碎得四分五裂,它化作一點一點的星光,徹底消散在了這片天空。
江籬抬頭看那星星點點的光,只覺得眼角都有了淚痕。
這個單純而質樸的心願長存千萬年,在這片血腥的土地上竟然也沒有絲毫改變。她長長歎了口氣,「墨修遠,你要是有什麼想送我的一定不要拖著一直不給啊……」
墨修遠:「……」
剛剛還一臉傷感,陡然話題轉變成了這樣,他先是覺得有些好笑,後來又心慌起來。
啊啊!他還沒想過要送禮物怎麼破!
會不會被嫌棄了!
寒霜:「主子情緒波動又大了。」
鬼幽:「想打個牙祭都不行,這破簪子竟然自己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