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前兩天她剛看到一篇新聞,說的是一個姐姐為了供養弟弟讀書,白天在學校裡做鄉村代課教師,晚上出去賣淫賺錢。雖然賣淫會得到更高的收入,但是這名女教師依舊不放棄自己的教書事業,還為窮苦的孩子貼補作業本兒。當時海藻覺得這種報導都是吸引人眼球的,現在她明白了,就像宋思明說的那樣,懂得犧牲的才比較偉大。而那白天的老師是為了擁有一個感動自己的精神,洗滌夜晚的卑下。

  不過睡一覺,不算什麼。

  海藻第一次覺得,睡覺這個普通的動詞,也可以用得狎昵,猥褻,格調低下。

  和小貝,叫做愛。

  和宋思明,叫睡覺。

  好了,放下了,今天晚上可以和小貝做愛做的事情。

  蘇淳回來見桌上的錢,很吃驚,問:「哪來的?」

  「海藻的朋友借的,不要利息。」海萍特地把重音放在不要上,以故意羞辱蘇淳。

  蘇淳皺著眉頭說:「海藻?海藻怎麼可能有這麼有錢的朋友?六萬啊!不是小數字,還不要利息,說什麼時候還了嗎?」

  「她說人家不急著要。」

  「不對。海萍,你最好去問清楚,這錢我怎麼感覺拿得不踏實啊?現在這世道,沒這樣的活雷鋒。」

  蘇淳一說,海萍本來是心裡疑惑的,但一聽蘇淳最後一句,惱了,以為蘇淳自己沒本事,還要把海藻拖下去。「你沒有這樣的朋友,不代表海藻沒有!你不要拿你的人緣去度量別人。」

  蘇淳不再發表看法。

  海萍今天晚上去上第一次課。這個老外很不錯,熱情,耐心。即便自己不會表達,他也會努力猜測。倆人靠肢體語言比劃了一晚上,走的時候海萍才發現一個半小時的課上了兩個小時,時間過得飛快,屋子裡溫度正合適,而海萍卻熱得一身汗,一出門就被冷風激得直打顫。

  很好,至少今天晚上我學會了「請你再說一遍」居然有三種說法──「Pardon me?」,「Beg your pardon?」,還有一個居然是提了聲調的「Sorry」。這三句是今天晚上倆人對話之間最常出現的話,以至到最後結束的時候,老外要求海萍把中文拼音「請你再說一遍」寫在筆記上。

  海萍趁記憶還新鮮,趕緊把包裡的書掏出來在車上研讀。書上有字,但沒有聲調,現在好了,聽了真人說話,大約知道點兒。「我居然花了十年學英語,感覺啥都沒學到。」海萍感慨。翻翻書,路上的一個多鐘頭很快就過去了。

  不過同樣的滿意顯然沒有發生在老外身上,老頭第二天一大早就給宋思明去了電話。

  「宋,你好嗎?太感謝你啦!昨天晚上你推薦的老師來了,她很……很認真。不過你能不能給我再換一個老師?因為,因為她完全不懂英文,我感到非常吃力。跟她學,我大約只能學習啞語。」

  宋思明聽完笑了,用流利的英語回答:「你需要一個懂英文的老師?像我這樣的?那我可以跟你保證,你除了學習BrokenChinese,其他的中文是學不會的。我的想法恰恰跟你相反,我覺得,你若真的想學好中文,就應該放下你的身段,搬出你的五星級賓館,在上海買一套房子或租一套石庫門房子,你周圍的鄰居都是中國人,你每天除了說中國話沒有別的選擇。這樣,你才會很快融入上海。英語怎麼說的?學游泳最好的方法就是把鴨子丟進水裡。你呀,現在只能說是浮在水面上。我看這個老師很好,我很期待再過一段時間見到你的時候,我的老朋友,你已經會說中文了!」

  老外帶著笑臉對電話投降:「OK,OK!我會努力的,我會努力適應!」

  放下電話,宋思明沉思一會兒,撥通了海藻的手機:「海藻,剛才那位外國朋友特地打電話來,說你姐姐教得很好,我很高興,你替我謝謝海萍的努力,她幫我解決了個大問題。」

  海藻在電話那頭沉默良久,輕輕答了一句:「謝謝。」

  宋思明一聽到海藻的聲音,心都柔軟了,忍不住說一句:「海藻,我想你,你想我嗎?」

  海藻根本不接下話,宋思明覺得自己很莽撞,在一個小姑娘面前顯得骨頭很輕。

  誰知道,過半晌,海藻居然說:「一點點。」

  宋思明的心都飛到天空中去了,如果此刻能有一幅卡通漫畫的話,你會看見半空中幾顆粉紅色的心在快樂地舞蹈。

  「你晚上有空嗎?我想見你。」

  對面又不說話。

  「不要說不。」宋思明有點命令的味道。

  「不。」海藻說。

  宋思明的柔情開始結冰。

  「今天不行,我晚上去看姐姐。明天吧!如果你明天有空的話。」

  「好,我去接你,你等我。」

  海藻放下電話,立刻給海萍去電話:「姐姐,我朋友說,你教得很好,老外滿意極啦,誇你是個好老師呢!你太棒了!」

  海萍的聲音裡洋溢著興奮和成就感:「真的啊!我自己也覺得很有收穫,那個老外人很好,非常耐心,我現在每天抽空就在看英語,非要把這個難題給啃下來,我就不信我教不了!」

  海藻由衷高興:「姐姐,加油!」

  「對了,海藻,你們那片還有沒有空房子出租?我們被房東趕出來了,這一帶要拆遷,我正發愁呢,不曉得下個月住哪裡。」

  「啊?我幫你問問,留意一下。你要租一間還是一套?」

  「顯然一間啊!越便宜越好,沒傢俱也沒關係,反正我們再過一段時間就要搬新家了!」

  「好。」海藻放下電話。

  海藻今天晚上不是去海萍家裡,她對宋思明撒謊了。她今天晚上與小貝有約,兩個人去窮逛街。這是一種本能,她說不出由頭地就不想在宋思明面前提小貝的名字。

  小貝碰到海藻的時候,海藻心不在焉,她對窮逛街沒什麼興趣。小貝問她,你幹嗎不高興啊?

  海藻說,我想回去看看,在我們附近有沒有便宜房子出租,姐姐要搬家了。

  小貝說:「她要搬也別搬我們這來呀,離單位多遠啊,太不方便了。再說,她還有大半年就住新房子了,哪個房東願意租個短客?即便租,價錢也不會便宜的。」

  海藻不死心,說:「找找看,咱們就從市中心往外找,見個房屋仲介所就鑽,看看有沒有合意的。」

  一夜跑下來,海藻沿著仲介櫥窗一個一個仔細查,最便宜的也要一千塊,沒見有租單間的。失望!

  蘇淳拿著厚厚一疊錢來到辦公室,遞給同事小趙:「呃,不好意思,我這邊又籌集到錢了,所以,這錢先還你。」

  小趙笑了,把錢推過去說:「蘇淳啊蘇淳,你這不是玩兒我嗎?是你說急著用錢,我替你跑去拿,剛簽了合同你又來還,還讓我替你送回去?你當我圓通快遞啊?我跟人家也不好說啊!最少你也得借一年吧?」

  蘇淳愣了,說:「當時借的時候沒規定最少借一年啊!主要老婆嫌太貴,大家又發動群眾湊了湊,那現在怎麼辦?」

  小趙說:「那我也不好做人啊!我真是自己找事。你等一下,我給我表姨去個電話,看你能不能這麼快還。」

  過一會兒,小趙回來說:「唉!到底是姨啊!沒這層關係,誰幹呀!我姨說了,你還就還吧!反正她也不指望這個吃飯,不過,這一進一出,你就算臨時拆借,利息也得付一點,哪怕就算銀行貸款,也是這道理。你還六萬零六百吧!」

  蘇淳想了想,答應了:「這裡是六萬,那六百,我這個月發了工資就給你,謝謝你啊小趙!」

  海藻等到七點,辦公室都沒人了,也沒等到宋思明。宋只在下午四點的時候打了個電話來說,自己有點事情,可能要遲些去。海藻不知道這個遲要到幾點,她給宋思明發個短信說:「你要是太忙,就算了,改天吧!」

  不一會兒,宋的電話來了:「海藻,還有點緊急的事情,不會太久。你若等急了,不如在我辦公室坐會兒好嗎?」

  「不好。」

  「來吧來吧!有你陪著我會很高興的,打個車來,憑單據我給你報銷。」

  海藻出了門打了一輛車直奔那個熟悉的大院。

  宋思明聽見輕悄悄的推門聲音,很高興地招呼海藻:「你來了!」邊說邊站起身來,走到海藻身邊,用雙手替海藻梳理了一下頭髮,順便摸了一下海藻的臉,有吻她的欲望。這個小女人,表現得總是很倔強,而行事上總是很順從,可愛。宋思明拉了一下海藻的手說:「你坐,我很快就結束了,臨時一個報告明天要交。」

  海藻在宋思明辦公室裡無聊亂轉,翻翻書架,都是各種選集,不好看。在書架的下方雜七雜八地堆了些報告和廣告,海藻找了找,掏出一份房地產的雜誌,亂翻著。

  宋思明伏案,終於放下筆,喝了口水,站起來,走到半倚在沙發上津津有味翻雜誌的海藻面前:「這種雜誌好看嗎?都是賣房子的廣告,你也想買?」

  「不是。海萍住的房子要拆遷了,她下個月就沒地方去了。我在替她找找,看有沒有什麼房子可以租。」

  「她現在住哪兒?」

  「復興公園後面的石庫門房子,面積很小,但交通很方便。她想找我現在住的附近的房子,湊合一段時間就搬新家了。」

  「哦!她不是在給Mark上課嗎?住你那裡肯定會趕不上夜班車的,你那裡車很早就停了。」

  「對呀!我都沒想到。」

  宋思明突然想起個什麼事,走回辦公桌前翻了翻,從信封裡拿出一串鑰匙說:「海萍住的時間不長吧?我這裡有一套朋友的房子,空著,暫時沒人住。是暫時。在靜安寺,離Mark住的地方很近,你可以讓海萍暫時住那裡,先過渡一段,如果朋友真催著要的話,咱們再想辦法。」

  海藻看著眼前的鑰匙,不可置信地問:「是不是任何時候我提的任何問題,你都有解決的辦法?為什麼你總能變出這些來?」

  宋思明淺淺一笑說:「因為是你要的,如果是別人,我不一定能變出來。我希望能在物質上幫助你,並讓你最終得到精神上的快樂。」

  「你以為擁有物質就會擁有精神嗎?」

  「不會,精神比較強大,但通往精神的路很多,物質是其中的一部分。你知道嗎?毒品為什麼給人快樂?生物學的研究,如果吸毒的話,會給某些神經中樞以直接的刺激,人這邊一吸,那邊大腦的愉悅神經就會在圖表上閃現火花。當然別的事情也會產生這種火花,但不如毒品來得直接。所以我們要拒絕毒品,因為一旦這種終極快樂可以很簡單獲得的話,你就不會再對其他各種通過努力獲得的快感產生興趣了。如果每個人的快樂都這樣容易得到,你還會去尋覓愛情嗎?你還會去努力工作嗎?你還會因為失去而傷心嗎?」

  「明白了。你在告訴我,物質就是鴉片,而我在慢慢中毒。」海藻的表情變得很不自在。

  宋思明擼了擼海藻的腦袋,一鬆手指,將鑰匙墜進海藻敞開胸襟的大衣口裡,笑著說:「錯。這點物質,頂多也就算大麻吧!要讓我的海藻快樂,我會有很多秘訣的。走,吃飯,我餓了。」

  宋思明開著車帶著海藻在城市的中心地帶亂轉,終於繞進一幢鬧中取靜的老式洋房前。他停了車,帶著海藻走進去。宋思明剛一進門,就有人迎上來,把他倆帶到樓上角落的一間小房間。海藻很喜歡這裡,樓下人很滿,很有吃飯的氣氛,而樓上很溫馨,裝修非常簡單,看著很不起眼。

  「這是什麼地方?」

  「一家饕客們才知道的吃飯的地方,這裡不對外掛牌營業,所以來的人都是熟悉的人介紹的。」

  「有什麼特別嗎?」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宋思明根本沒看菜單,就直接對那個笑盈盈的女人說:「山藥羹,烤紅薯,蜜汁蓮藕和蘆筍。」完全不問海藻愛吃什麼。說實話,海藻以前吃烤紅薯吃太多了,一點不想吃。

  不一會兒,上了一碗透明薄瓷裝的粥樣糊糊。宋思明說:「嘗嘗看,山藥,看你喜不喜歡。」

  海藻一看到那粥上飄的香蘭葉,就不想吃了。山藥,聽起來不像好吃的東西,勉為其難嘗了一口,突然眼睛就瞪起來了:「這是什麼?山藥?」

  「是啊!」宋思明開心地笑了,他喜歡海藻瞬間萬變的表情,從意興闌珊到驚訝。

  「這個山藥,好像很好吃啊!」

  「是的。這家的菜,每一道聽起來都很平常,吃起來才比較獨特。這碗羹是用野山雞和鮑魚做高湯吊的,你吃的一絲絲很潤滑的東西,是一品翅。」

  「這個東西,它居然敢叫山藥?它怎麼好意思叫山藥?」

  宋思明笑得更歡了,說:「可是,很抱歉,它就是叫山藥。」

  緊接著,海藻又吃了一個澆著奶油蓋著黑魚子醬的烤紅薯,和塞了鱈魚做瓤的蘆筍,每道菜都超過被狂捧的什麼外灘十八號。

  「喜歡嗎?」宋思明問。

  海藻歪頭看看宋思明說:「還行吧!最主要的是,我終於第一次在晚宴桌上吃飽了。那個烤紅薯是掛狗頭賣羊肉,那個蘆筍是敗絮其表金玉其中。我很想嘗嘗那個蜜汁藕,可惜吃不下了。」

  宋思明夾了一塊放進海藻的碗裡:「嘗一口,你不會後悔的。」

  海藻咬了一口,嘆氣說:「我真應該先吃這個的,這個最好吃。」

  宋思明招呼那個女人過來說:「買單,順便幫我多打包一份蜜汁蓮藕。」

  海藻和宋思明肩並肩出來。海藻站在宋思明的車前不動,衝宋思明招招手說:「謝謝你的晚餐,andgoodnight。」

  宋思明不由分說開了車門把海藻塞進去,從另一邊上了車,舒了一口長氣道:「你的night太短,而我的night才剛剛開始,前面的是預演。」

  宋思明又載著海藻去了第一次偷歡的別墅,一靠近那條路,海藻的心就開始怦怦亂跳。她明知道會發生什麼,可她逃不開。這種奇怪的關係像一塊磁鐵,讓你在正面相對的時候拼命抗拒,而在背身過後又期待被拽入磁場。

  還是二樓的那間屋子,宋思明將房間溫度開到最大,擰開一盞散發著極度誘惑的橙光檯燈。這一次,宋思明不緊不慢,他不再像第一次那樣急迫與不忍心,卻悠悠地按照自己的節奏帶著海藻起舞。

  吻吻海藻的臉龐,解開她的大衣,將她逼到床邊然後一點點在悠揚的班德瑞的《秋葉》中將海藻剝成赤條條的蔥白。青春女人的皮膚,在燈光下泛著絲絨光澤,手指觸碰之處,像蜜汁藕一樣薷糯,像睡蓮一樣水靈。海藻這一次乖巧地閉著眼睛並不看。

  「看著我。」宋思明說。

  海藻不理。

  「看著我。」宋思明深吻海藻,並在海藻的注視下緩緩將自己脫成一株白楊。

  音樂鑽進屋子的每個縫隙,海藻能夠感覺到宋思明的嘴唇一點點向下退去。海藻一把抓住宋思明的頭髮,手輕輕地蓋在芳草地上。

  宋思明吻吻海藻的手指,將中指在口中含著,咬一下說:「鬆開,這是我的芳澤,我的最愛。」

  海藻都快羞暈過去了。她不敢想像,白天這個正襟危坐的男人,在夜色中竟如此狂放。

  「我喜歡這種味道,女人香。」宋思明說。

  海藻真快羞得背過氣去了。

  宋思明一路引導著海藻,用自己的手按著海藻的手,在他的身上或輕或重地撫摸。

  然後,宋思明坐在床邊,讓海藻跨在自己的身上,海藻突然發現,床頭是一扇寬大的鏡子,將兩個人的裸體盡覽無餘。宋思明並不急迫,他時而跳著華爾滋,時而跳著奔放的拉丁舞,突然的一瞬間,海藻的熱血驀地衝向大腦,從腳底釋放出一種近乎麻醉的酥癢,迅速擴散全身,她止不住尖叫。

  在兩個人幾近虛脫的頹廢中,海藻深嘆一口氣。

  這就是傳說中的高潮吧!

  海藻和小貝瞎折騰了一年多,每次小貝都在最後關頭問一句:「海藻,你高潮了沒有?」

  海藻鬧不清楚哪一段算是高潮,是小貝的狂轟濫炸中的激動,還是小貝爆發前的抽動。她會說:「高了,高了。」

  海藻看過對高潮的描寫,看來看去都覺得那是文學的誇張。什麼人有銷魂的感覺,什麼人會意識不清楚,什麼人會因為高潮而放聲痛哭。

  「也許上一次算高了?也許第一次高過?」海藻總是不清楚。

  今夜海藻終於明白了,高潮是那個你不需要猜測就明確知道的東西,並且,在那一瞬間,你有從懸崖墜落的害怕。

  宋思明摸著海藻的嘴唇,咬著她的耳朵說:「說你愛我。」

  海藻不說話。

  宋思明再次乞求:「海藻,說你愛我。」

  海藻依舊沉默。

  宋思明不再要求。「總有一天,你會說的。」宋思明回想著剛才那個小女人渾身顫抖,周身痙攣的樣子,由驚恐到絢爛的表情,內心得意。

  海藻穿上衣服,再嘆一口氣。

  你知道嗎?人的肉體和精神是可分的。你即便在精神上很愛一個人,肉體卻不會忠於他。肉體是很無恥很無恥的貪婪,在貪婪的肉體面前,精神會顯得很渺小。

  海藻完全沒有想到,她在探索高潮一年多的佈滿荊棘的路上,只一兩次,就被一個中年男人輕輕鬆鬆給攻克了。那種肉體的歡愉震撼,讓她才剛剛結束就期盼立刻體驗瘋狂。高潮,也許正如宋思明所說,應該是人的另一種毒品吧!

  做愛算什麼?不過是給愛一個稱號。

  睡覺,睡覺也很好。並不如想像中那麼低俗。

  其實,人若真低俗了,就會很快樂。

  人的肉體和精神,是可以完全分開的。

  小趙把錢交給一個中年婦女:「表姨,這是上次借的那六萬。我實在是不好意思,想兩邊都牽個方便線,沒牽好。」

  那個女人接過信封說:「沒關係,原本也不指望這個贏利,閒錢放家裡又不知道該幹什麼。」

  「同事說,另六百的利息月底給。」

  「那你留著吧!不必給我了。」

  中年婦女在小趙走後,打開信封點錢,突然信封口上的記號引起她的注意,她不由得拿起信封仔細端詳。

  晚上,宋思明回家,已經半夜時分。那間顯得相當陳舊的屋子裡,走出的女主人是小趙的表姨。

  「回來了?」

  宋點點頭,人有點倦,腰有點酸。

  「我累了,想睡了。」

  「擦了臉再睡。對了,問你件事,你是不是拿家裡的錢出去借人了?」

  「怎麼了?」

  「今天人家還我一筆錢,信封上的記號,是我畫的。」

  「前幾天我的確拿過,各有各的用處去了。你現在叫我辨認哪筆錢去哪裡,我認不出。原本世界就很小,轉來轉去就這麼大。以一個人為中心畫個一百人的圈,其中一定有人是相互交叉的關係,互相認識的,沒什麼奇怪。」

  女人狐疑地聽宋思明的論調。

  「你不要去做這種危險的事,會有麻煩的。」宋思明一邊擦臉,一邊說。

  「把錢放家裡才會有麻煩呢!」

  宋思明嘆氣。對老婆,你是沒辦法說服教育的,因為你跟她有床笫關係,因為你跟她有契約保障,因為你跟她有血肉聯繫,所以無論她說什麼做什麼,你也只能乾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