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晚上叫小貝一起過來吃飯,爸媽想他了。」

  海藻遲疑了一下,走到電話旁給小貝去電:「小貝,晚上到姐姐家來吃飯吧?我父母想見見你。他們想你了。」

  電話那頭沉寂了好長時間,小貝終於說:「好。」

  小貝來的時候,兩手都拎著禮物,一邊是給歡歡的AUTOMAN,一邊是給老人的營養品。海藻的母親一見到小貝,像親兒子似的上前一把抱住他說:「孩子,你還好吧!好長時間沒見你了,阿姨很想你。」

  小貝很感動。

  海藻的父親也笑開了花,雖然不說話,卻露出很欣慰的表情。「快坐快坐,我給你泡茶去。」

  小貝趕緊點頭哈腰地說:「叔叔,我自己來,我自己來。您喝什麼?」

  除了小貝多了點拘謹,一家人還是跟以前一樣。歡歡最喜歡小貝,拉著小貝帶他到樓下去看魚。

  晚上在回去的公車上,小貝的眼睛望著窗外的霓虹燈出神。海藻輕輕靠過去,把手塞進他的手裡。小貝第一反應是甩開了,然後又反應過來,趕緊把海藻的手又重新牽起。可這一甩,讓海藻很受傷。

  已經兩個星期了,小貝話少,兩個人下班就悶在家裡,哪都不去。晚上睡覺的時候,小貝不再似以前那樣非要摟著海藻一定要讓海藻枕著胳膊,才會入睡。現在兩人都是分頭上床,小貝都熬到困得實在不行了才掀開被子。然後,背著海藻很快就進入夢鄉。海藻常常趁小貝熟睡了,把臉貼在他背上。可即便在夢中,小貝都不會失控。不一會兒,他醒了。輕輕把海藻的手拿開,再翻身睡去。

  海藻的心都絞痛了,他還在介意。

  海藻跟小貝說:「我找到房子了,咱們明天去看看?我不想住這裡了。」

  小貝點頭說:「好,咱們搬。」

  另一個在找房子的是海萍。

  妹妹跟宋斷了,自己也不能再繼續住下去。這是一個立場和態度問題,自己要和海藻共進退。海萍晚上把媽媽叫到房間說:「媽,我要搬了,這裡不能住了。過兩天,你們還是帶著歡歡回去吧!」

  媽媽嘆口氣說:「搬了好。搬了好。搬了心裡踏實。」

  海萍的媽媽已經開始在收拾回去的東西了。這一陣,兒子跟海萍難得地親,基本上就纏著海萍不撒手,到哪都跟著,連海萍上廁所,他都搬把小板凳坐旁邊看,生怕媽媽跑掉。

  而孩子,終於又要離去。海萍心裡難受。

  「歡歡啊!到年底的時候,媽媽就把你接來了。然後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啊?」海萍告訴兒子。

  兒子非常乾脆地說:「不要!我不要年底。我要現在。現在我們就永遠在一起。」

  海萍的心也痛。

  現在,兩個家庭都搬到新住處去了。

  海藻在後悔。搬家的時候應該把所有的傢俱都扔了重買。現在雖然住址換了,可換湯不換藥。同樣的擺設,同樣的床,只不過依據房間的不同形狀而重新佈置了一下。

  所以,帶過來的還是同樣的小貝。

  海藻說:「小貝,咱們晚上去附近的商場轉轉吧!」

  小貝會答應說好。只要是海藻的提議,小貝都說好。但此好與彼好大相徑庭。兩人在街上走,小貝再也不會聲色俱佳地跟海藻形容往來百態,或者拉著海藻看他覺得有意思的事情。他的人在海藻身邊走,心不曉得跑哪去了。海藻有時候逗他說話,很高興地拉他看路邊的小擺設,小貝也沒露出很驚喜的神情,不過是應付罷了。

  小貝依舊會拉著海藻的手上樓,不過腳步卻很沉重。主要是心沉重。

  海藻知道小貝的心結未解,她要給小貝留出時間空間消化。

  所以,小貝一個人對著電腦裡的怪物狂殺亂砍的時候,海藻會端上一杯熱美祿,摸摸小貝的腦袋。小貝即便打遊戲,也不像以前那樣大呼小叫,嚷嚷著讓海藻過來看。只一味地沉寂,小貝比以前沉穩多了。

  小貝還多了個壞習慣,就是咬手指頭。手指頭上的皮都被剝得跟筍一樣一層一層。海藻好幾次看見了都很痛心,輕輕地將小貝的手從嘴邊撥開,再給指頭上點潤膚油。

  小貝又在打遊戲,一人獨戰群獸,顯然他是寡不敵眾的,很快就被怪獸給捶死了,還丟了一隻攻擊力很強的戒指。小貝一個人面對自己慘澹的屍體,掉了一地的寶貝以及幾個咆哮的得意怪獸,既不退線也不關機,就面對著螢幕發呆,咬手指頭。

  突然一陣劇痛,把小貝從遐思中拽回,手指縫裡已經鮮血淋漓了。「操!」小貝憤懣地喊了一聲,站起來找衛生紙。在一旁看書的海藻也趕緊站起來去尋創可貼。

  海藻細心地給小貝貼上創可貼。「操!」小貝又憤憤地罵了一句。

  這是海藻第一次聽小貝講髒話。

  而小貝的陰霾在一句粗話中,得到相當的釋放,讓他覺得心胸之間突然打開了一條縫隙,讓那些黑漆漆、髒乎乎、爛泥一樣糾纏不清的一團海藻突然飄出了一些。

  海藻沒吱聲。

  到晚上,小貝睡在海藻身邊。原本是背過身去的,突然就扭轉過來,一把拽住海藻的胳膊說:「我要操你!」然後直接把手伸進海藻的衣服裡,海藻被弄得很疼,她咬著牙不出聲。沒幾分鐘,小貝就結束了。他在結束前的噴發中,拿手指掐進海藻的皮膚裡,非常用力地刻進去,從胸腔中發出轟鳴的一聲:「我操!」然後翻身下來。

  海藻哭了,默默流著淚轉過身去。

  小貝這兩天心情明顯好轉了。下班的時候會帶回海藻愛吃的糖炒栗子,坐沙發上看電視的時候,就一顆一顆剝開來餵海藻吃。兩個人也會交流了,看到螢幕上的小狗追尾巴打轉一圈又一圈的時候,兩人都會發出開心的微笑。

  吃完飯,小貝會主動拉著海藻說,出去走走。

  兩人在路上聊著聊著,小貝會突然抓起海藻的手,很用力地握一握,很努力,很有信心的樣子。

  可現在陰鬱的是海藻了。

  小貝總在一個人呆著的時候,突然蹦出一兩句很髒的話。髒得不能入耳。海藻知道這不是在罵自己,他只是在出氣,要把胸中的憋氣發洩出去。可這不是海藻喜歡的小貝。她聽不下去。

  小貝和海藻恢復了親密關係。但此親密不同於彼親密。

  在某次房事過後,海藻在黑暗中說了一句:「小貝,別說了。我害怕聽。」

  小貝問:「說什麼?」

  「那些話。」

  「哪些?」

  「髒字。」

  小貝在黑暗中也沉寂了,過好久,抱著海藻,說:「對不起。」

  海藻默默流淚。

  海萍的求職信陸續有了回音,不過大多數都是「很抱歉……」終於這天有個單位給了海萍一個面試。海萍特地把自己收拾得如職業女性一般去了人事部。她應徵的這個職位,比以前做過的職位都高一些,並把履歷吹得大了一點點。因為和以前一樣的職位,薪水待遇實在是混不下去,沒幾個月就要開始供房子了。

  人事經理和業務領導都在場。幾個問題之後,海萍就開始流汗了。人家要求她會幹的活兒,她以前都沒接觸過,沒想到只是升個部門經理而已,責任一下提了這麼多。

  「雖然我沒做過,不過我可以學。」海萍在面試臨近結束的時候終於憋出了一句。

  「抱歉,我們需要一個一上任就可以用的人。學習的話,基本就是底層的剛畢業大學生的事情。郭女士,我是覺得,你的簡歷與你的實際工作能力有差距。以後應聘請儘量提供客觀真實的資料。這樣不浪費雙方的時間。」業務上的頭兒收拾資料準備走人。臨走對人事經理丟一句:「以後選人要稍微慎重點,你這不是耽誤我工作嗎?」

  人事經理沒敢頂嘴,把怒氣直接發到海萍頭上:「郭女士,你都三十多了,孩子又這麼小,中間也沒什麼進修的履歷,工作也沒什麼突出表現,我對你倒是有個建議,以後不必應聘這麼高的職位,有什麼收發,整理資料的工作,你倒可以試一試。你還要求工資待遇五千?真是……」

  海萍真是自取其辱。心裡無限悲涼。

  是啊,大學畢業這幾年,我究竟都在幹什麼呀?我在混日子啊!現在已經混到不好混的時候了,得另想出路了,否則就要淪落到打雜的境地。

  海萍回家以後,鬱悶了好久。現在海萍住在離Mark上課不遠的另一處公房裡,與人合租,兩間房,一間七百五十塊。看著海萍洩氣的樣子,蘇淳就知道沒戲。「算了,慢慢找,不急。」

  「不行啊蘇淳,我得去進修個研究生學位了。不然,很快就沒人要我了。」

  「我看算了。你的年齡已沒優勢,而且履歷也不好,即便進修三年出來,也不見得會有好的職位等你。現在社會上去拼的都是小年輕。要不然,你換個思維方式?在家自己倒騰點什麼,開個網路小店什麼的?」

  「可是,我能賣什麼呢?我又不認識工廠,也沒進貨管道。」

  「咳!你就直接去七浦路進點價廉物美的東西自己在家銷售好了。畢竟外地人是不可能總來上海採購的。你就等於幫他們採辦,賺點辛苦費。我想,時間自由,又能兼顧晚上給Mark上課,以後還能照顧兒子,很不錯的選擇。現在不都提倡自由職業嗎?」

  海萍說:「我再想想吧!」

  在海藻的事情過後一個月,海萍才給宋思明去了電話。

  這一陣宋思明特別忙,偶爾想到海藻,看她這麼久不來電話,已經猜到些什麼了。他想,該來的總要來,不屬於自己的,也不能強求。尤其是那天看到陳寺福,陳寺福跟宋思明說:「大哥,郭海藻都大半個月沒來上班了,說都沒說一聲,到底怎麼了?」

  宋思明很難回答,他心想,大勢已去,罷了。

  陳寺福看宋思明沉默不語,就有不好的預感,趕緊追一句:「那你看,她的工資,我還要發嗎?」

  宋思明說:「發吧,一直到她跟你辭職為止。」

  「你們……到底……」陳寺福試探著問。

  宋思明擺了擺手。

  這一陣忙到深夜才回。回去以後,宋思明就抱一本書躺床上發呆,老婆跟他說的話,他完全聽不進耳。總是心事重重。直到海萍給他去電話,他知道,這一刻終於到了。

  「我是郭海萍,不好意思,我想和您聊聊。」

  「我很忙,最近沒有空。要不,等我有空了約你?」

  「我不會耽誤您很長時間,也就十幾分鐘。要不我去您辦公室?」

  「這樣吧,午飯的時候我們在我辦公室附近的一家茶餐廳見。名字叫銅鑼灣。」

  「好。」

  海萍十二點準時坐在這個裝修簡單的茶餐廳裡。等了足有二十分鐘,宋思明才到。「對不起,臨時有事耽擱了,讓你久等。」說完順手翻開餐單,「想吃什麼?這裡很隨意,都是簡餐。」

  「不了,我吃了過來的,我到這就為轉交點東西給你。」

  宋思明於是點了一杯清咖啡,一杯奶茶,把奶茶推到海萍面前。

  海萍等服務員走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信用卡和一串鑰匙。「這個……還給你。謝謝你對我們這一段時間的關照。」

  宋思明一看桌上的兩樣東西,明明來前就有思想準備,可心口還是像被用鈍器拉開一般血淋淋地痛。「海藻……她……好嗎?」

  「她很好。她和小貝快結婚了。」

  「哦!替我祝福她。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近乎於倉皇逃竄般離去。

  宋思明這一下午就在發呆。整個辦公室裡飄蕩著海藻的氣息。她曾經半躺在那張沙發上,用近乎誘惑的無邪眼神望著自己。她哭著捶自己:「你為什麼要那樣說我!為什麼?」現在,她要結婚了。宋思明胸口壓著的石頭讓他有早搏的痛苦。海藻要結婚了,她將和另一個男人走進婚姻,把身體和心都留給了自己。

  海藻是愛我的,可我,除了帶她躲藏到無人之地攫取片刻的歡娛,什麼都不能給她。而她要的,恰恰是和她愛的男人一起,走在陽光裡。宋思明懊惱地閉上眼睛。

  宋思明早早回家,進了屋,外罩不脫,包不放,拎著包咬著拳頭想心事。平常,他只要早回,都會推開女兒的房門囑咐幾句,而今天,他徑直走回屋裡,關上門想心事。

  要不要給海藻打個電話?要不要?宋思明的手指頭輕輕按動著空氣,在下決心。他最終沒有勇氣。海藻需要的,他給不起。

  宋思明的失態,老婆盡收眼底。

  海藻和小貝週日去森林公園踏青。畢竟春寒料峭,公園裡門可羅雀,四下一片寂靜。海藻和小貝手拉著手,各自低頭想著心事,一直往最偏僻無人的角落裡走。海藻沿一棵樹樁坐下,並招呼小貝坐下。小貝嘴裡嚼著根狗尾巴草,兩人分望一片天空。

  過一會兒,小貝看看目光虛無的海藻,說:「海藻,看,小草都露頭了,很有生機。」海藻根本不接話。

  過了半晌,海藻嘆口氣說:「我還要等多久?」

  「什麼?」

  「我還要等多久,你才會吻我?」

  小貝這才醒悟過來,從那夜到今天,已經很久了,小貝沒有主動親吻過海藻。海藻閉上眼睛揚起臉等待。小貝猶豫著,托起海藻的臉,在海藻的嘴唇上蜻蜓點水般輕啄一下。

  海藻無限傷感地睜開眼睛,望著小貝。小貝趕緊把頭回過去,不敢直視海藻的眼睛。「小貝,我在等,在等有一天你跟我說分手。我想,你現在不願意分,是因為不習慣離開我。我在等有一天,你有勇氣把我拋棄,然後我就可以走了。」

  小貝聽著心酸。他突然抱住海藻說:「我們結婚吧!」眼眶有些紅了,「再給我一段時間,時間會沖淡一切的。海藻,我們結婚!這樣我們就會永遠在一起。」

  海藻過很久,下定決心說:「好。」眼淚奪眶而出。

  Mark在電梯上遇見日本太太,兩人禮貌問候。Mark問:「正雄有了新的中文老師了嗎?」

  日本太太笑著答:「是的。」

  「他最近還好嗎?」

  「還好。就是……就是……他不太喜歡新的中文老師,可能還不習慣吧。」

  電梯到了一樓,Mark心思一動,攔了門讓日本太太先出去,然後說:「我能和您聊幾句嗎?」

  日本太太一愣,答應了。

  Mark和日本太太沿著公寓的花園散步。Mark說:「您和郭老師之間的事情,我知道一些。您別誤解,不是郭老師主動告訴我的,是我問她的。因為上次您要求我把錢……說真話,我一直認為郭老師是很難得的好老師,她非常喜歡您的正雄,幾乎每次上課,她都會跟我說正雄有多麼聰明多麼好學,她希望自己的兒子將來也能像正雄一樣。」

  日本太太笑了,點頭說:「這個倒是真的。他們兩個人感情很好。正雄從郭老師走後,就很抵觸學習中文。新來的老師也沒什麼不好,可他拒絕跟人家說話,拒絕聽課,上課就捂著耳朵。其實他平時是個相當聽話的孩子,基本上我要求他做的,他都能做到。只這次,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堅持。」

  「孩子的心,是最懂得愛的。誰愛他,誰教得用心,他們比我們清楚。郭老師耐心,又有愛心,是不可多得的好老師。上次她跟我說你們的爭論的時候也是覺得不妥當,因為孩子而冒犯了您。畢竟她只是老師,不能替代家長的教育。」

  日本太太趕緊搖搖手說:「哪裡哪裡,上次,其實我很無禮的,對老師不夠尊敬。中國人講究尊師重道,單從這方面來說,我就做得不夠。郭老師很負責,也很愛孩子。」

  「對呀!其實我看,你們之間並沒有什麼大的矛盾,不過是在教育正雄方面產生的意見,最終目的都是為孩子好。你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多溝通溝通,一定可以達成一致。不如這樣,明天郭老師到我家的時候,我替您請她回來繼續給正雄上課?」

  日本太太遲疑著說:「這樣啊?我想,她不會同意的。因為……上一次……我……很無禮。」

  「不會的。為了孩子,她不會介意的。你等我的消息。」

  日本太太非常高興地鞠躬說:「真是太感謝您了,那就……拜託您了!」

  海萍次日晚上哼著小曲兒回來的,心情暴好。蘇淳看在眼裡,也很高興,忍不住打探:「揀皮夾子了?這麼高興?」

  海萍笑著說:「差不多。」

  「說來聽聽?」

  「今天,Mark說,那個日本太太跟他道歉了,請我回去繼續教正雄。好消息吧?」

  「啊?!你上次不還說你最恨小日本,跟小日本有仇嗎?怎麼今天看樣子又答應了?」

  「切!我跟小日本有仇,我跟錢又沒仇。更何況,日本侵略者和日本人民的小孩還是有區別的嘛!」

  老婆說:「星期天去我爸媽那吧!過完年到現在你都沒去過。」

  宋思明坐在桌邊想心事,並不答。

  「聽見了?」

  「聽見了。」宋回答得非常機械。這種機械讓他老婆起疑。

  「你聽見什麼了?你再重複一遍。」

  宋突然就回神了,仔細捕捉剛才老婆說什麼,卻想不起。他放棄了,說:「我沒聽見。」

  老婆不再囉嗦,拍拍床上的灰塵說:「星期天去我爸媽那兒。」

  宋想了一下說:「不行,星期天我要去龍華,有事。」

  老婆又沉默。過了好半天,老婆端來一杯熱茶說:「不如……我們離婚吧!我知道你的心已經不在我們這個家了。我覺得很累,每天被你攪亂心情。以前你天天晚歸,我從不覺得什麼,現在只要你晚歸,我的心就開始痛了。時間長了,我怕自己得憂鬱症。大家都給對方一條路。分了吧!孩子歸我,所有的錢歸我。這套房子歸你,你的官位歸你,還有那個女人。各取所需。」

  老婆說這話的時候,沒有一絲賭氣或怨婦神情,顯然已經想了好久了。

  宋的腦子一下就懵了,完全想不到老婆會來這一手。他抬頭看著老婆,然後站起來,摸了摸老婆的頭髮,摟了摟老婆的肩膀說:「你瞎想什麼呢?我和她早就分了。我的心裡,只有這個家,你和萱。你別胡思亂想了,我不會和你離婚的。沒理由。」說完轉身去洗漱,老婆的眼淚嘩就下來了,站在那裡不動,肩膀抽動。

  宋換了睡衣回來,發現老婆還站那傻流淚呢,心就有點軟軟地動,他走過去,仔細摸著老婆眼角的皺紋,摸著老婆的臉,摸著老婆的嘴角說:「都在一起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這麼不瞭解我?在任何時候,我都會對你和萱萱負責。別哭了,哭長的皺紋不如笑紋好看!嗯?」說完,抱了抱老婆,給她一個很溫暖的胸膛。老婆伸手抱住宋思明,哭得更哽咽了。

  海藻去姐姐的新家,小小一間,姐姐正在裡面用功。看姐姐現在住得侷促,再對比前一陣住的大房子,海藻覺得很抱歉。原本她是不該抱歉的,可她還是心存愧疚。

  「姐,我要結婚了。」

  「和小貝嗎?」

  「嗯。」

  「打算什麼時候辦事?」

  「我們不打算辦了,就領張證。」海藻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裡透露著無奈,完全不似一個新娘子應該有的喜悅。

  海萍心裡就不舒服了。「結婚是人生大事,無論如何要辦一辦的。至少,小貝的老家你們總得回去一趟,父母那裡你們也得回一趟,也算對老人有個交代。尤其是小貝家,人家是獨生子。」

  「嗯……小貝說,先領證。以後再說。」

  「那你怎麼想?」

  「我無所謂。」

  「他父母呢?能答應嗎?結婚又不真是你們兩個人的事,還是要聽老人的意見的。當初我和蘇淳就想偷懶,想反正是兩個人的婚姻,為什麼要做給別人看呢?不如兩個人聚一起找個飯店吃一頓,有空出去旅遊一圈了事。結果完全不是那樣。他的父母爺爺奶奶盼他結婚都盼多少年了,回去以後還是大宴賓客,兩個人像道具似的站飯店門口換一撥一撥的人合影。我告訴你,婚姻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不是說你們兩個你情我願就合在一起了,最終,還是兩個家庭的結合,兩方面社會關係的結合。」

  「他說,先不告訴他父母。等過一段時間再說。」

  「不行。他這是讓你難做。這麼大的事情,不事先通知老人,人家父母不會怪兒子,卻只會說你這媳婦不懂事。他平時考慮事情挺周全的,這次怎麼這麼馬虎?你別聽他的,姐姐是過來人,經驗不敢說,教訓卻有一大把。這你得聽我的。」

  海藻不說話。海萍一看她有苦衷的表情,就知道這事海藻可能說話不算數。「海藻,我覺得……你暫時,還是不要結吧!我感覺不踏實。再等等?」

  「我想賭一把。」

  「他……心裡還是疙瘩?」

  海藻神情苦澀。

  海萍堅定地說:「你胡鬧!婚姻怎麼能當賭注呢?兩個愛到不能自持的人走到婚姻裡尚且問題一堆一堆的,你們倆這帶著疙瘩去結婚,走一步算一步,這不是盲人騎瞎馬嗎?不行。我不同意。你去給小貝打個電話,說我要跟他談談。你不打?你不打我打!」

  海藻低頭說:「我的錯,我自己承擔。」

  「這算什麼錯?你現在又沒嫁他,你跟誰,和誰交往,都是自由的。現在婚姻裡的人都管不住自己出軌呢!你怎麼就對不起他了?擺出一副受虐的樣子來給誰看?感動誰?你心理上本身就有問題。你帶著負疚去結婚,不如痛快跟他分了算了。免得以後不幸福,再離婚兩個人都受雙重傷害。你難道怕以後自己嫁不掉了,這麼急迫?我堅決不同意。」

  「小貝是無辜的。他很痛苦。而他的痛苦,都是我造成的。」

  「那你以為,你跟了他,給他當牛做馬,他就不痛苦了?沒解決根本問題嘛!我勸你再好好想想。別急,別想著換一個突破口馬上就會扭轉形勢。還是一步一步穩妥地走,直到有一天,你們倆緣分到了才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