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半天不語,緩緩抓住老婆的手說:「我錯了。我不該對你發火。但這世界上,能夠忍受我的情緒的人,也只有你了。在外面,我要對每個人保持涵養,將自己最忍耐的一面展現出去。人是沒有形狀的,放在什麼樣的容器裡,就會是什麼樣的形狀,我可以是圓,可以是方。只有在家裡,在你面前,我沒有約束,像自由的水一樣四處流淌。謝謝你這麼多年來包容我,給我一個家。你不要誤解,我不是在說臨別感言,我是真心感謝你,並且,我不會和你離的。你就不要再動這個腦筋了。這段時間我不回來,是有原因的。不是像你想的那樣,我也沒時間兒女情長。今天難得我們兩個可以坐下來說話,我也就勢給你交個底,讓你有個數。目前,我碰到個大關卡,過得去,我就是一條龍,過不去……你最好有個思想準備。」
原本在個人情仇上激情震盪的宋太,突然一個激靈,馬上敏感地問:「出什麼事了?」
「出的不是一件事,而是一堆事。這其實是我早就預想到的局面。這麼多年織的這麼大一張網,觸一發而動全身。我的神經高度緊張,繃緊。以前只要注意某個點某個面不出差錯,現在是要不停環顧四周,看看有沒有什麼漏洞破綻。百密總有一疏,而這一疏會要了我的命啊!」
「到底出了什麼事?」
「這兩天,有人告訴我,孫書記正在四處搜集我的材料,不整倒我是不甘心啊!」
「整你?你有什麼可整的?還不是整你上頭的。」
「是的。可我就是上面的一個拳頭,一柄尖刀,要想跨過去,就必須先拔除我。所以,我現在正面臨一道坎,跨不跨得過去,全看上天。」
「那他們從哪下手?」
「我就是想知道這點。我現在渾身是刺兒,哪兒都不能碰了。我也不知道哪個環節會爆。地雷埋得太多。」
「你老實告訴我,你除了收人錢財,到底還做了什麼了?」
「不管做了什麼,光收人錢財這一項,都足夠我的後半生在監牢裡度過。」
老婆無話可說,思考了很久以後說:「我想跟你說件事。你的那些錢,我不知道放在哪裡好,就找可靠的人紛紛放出去借債了。我想收回來的話,加上利息,空缺不會很大的,應該不至於太嚴重。無論如何,我最近把錢都收回來,如果情勢不好,大不了我們補回去。所有送錢的人,我都記了一筆賬,一單一單原物歸還。」
「你以為,把錢送回去就撇清了?不說了,睡吧!」
老婆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過一會兒,終於在黑暗中吐出一句:「我睡不著。」
宋思明從躺下起就沒動過,但他顯然也沒入睡,他說:「我也睡不著。」
老婆說:「我真後悔讓你走上這條路。如果當初你出去了不回來,過幾年把我們娘倆一起帶走,現在,大概在國外已經過得又平靜又踏實。我不必擔心你每天晚上睡在誰的床上,也不必害怕有一天你會被抓。」
宋翻過身,輕輕摟著老婆對著夜空發呆說:「是啊!這麼多年,我錯過太多的東西了。我沒注意過萱萱是怎麼長大的,記憶裡的她老是停留在四歲的時候。我沒能陪你一起去看場電影,在情人節那天送你一朵花。在匆忙中,突然一回首,發現你我都老了。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會帶著你們過另一種生活,不要太多的錢,每天去菜場斤斤計較,為發論文、評職稱而與人爭得面紅耳赤,也為女兒考不上好學校而心焦。也許,這樣,才是一種幸福的生活,而我以前並沒有意識到。老婆,我想,此生,錯過的也就錯過了。但如果有來生,我會換一種活法,變成一隻笨鳥,牽著你的手,不飛得太遠,也不飛得太高。」說完,拉著老婆的手搖了搖。
宋太開始抹淚。
海萍頭上蒙著一塊布,腰上系著圍裙在做最後的收拾,蘇淳把家裡的垃圾清理出去。屋子裝修得簡單明快,傢俱也是最便宜的組合,不過因為一切都是新的,看起來充滿了喜悅。海萍拍了拍手,摘下頭巾滿意地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我的心從來沒有現在這樣雀躍。」
蘇淳攬著海萍的腰看老婆滿意的神情,在她臉龐上輕輕啄了一下說:「老婆,謝謝你。」
海萍不適應這種親昵,奇怪地問:「謝我什麼?」
蘇淳直視著海萍,溫柔細膩地說:「我要謝謝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對我不離不棄。犧牲自己為我生了個兒子,陪伴我身居陋室還很高興,我雖然沒有錢,卻擁有你。」
海萍嗔怪地拍了蘇淳一巴掌:「嘴抹蜜啦?講這麼肉麻的話。我實在是不好意思挑生活的毛病。我向來把握自己的命運,沒一天受人主宰過。活成什麼樣,我都認了。這個城市,是我要留的,老公是我自己選的,兒子是我自己要的,房子是我自己買的,現在走的每一步,都是按我的意志來的。你說,我還能說什麼?」
蘇淳趕緊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說:「是哦是哦,該抱怨的是我。我自從跟了你,沒過上一天好日子。人家丈夫都有車,我沒有,人家丈夫都有小秘,我沒有,你這老婆是怎麼當的?」
海萍大笑,擺出一副女王寵幸小白臉的架勢拍了拍蘇淳的臉說:「你就娶雞隨雞,娶狗隨狗吧!車啊小秘啊的,下輩子再說。車說不定還會有,小秘你就死心吧!」
海萍去廁所刷地,突然抬頭說:「對了,我們什麼時候把兒子接來?」
蘇淳在廚房接一句:「任何時候,只要你準備好了。」
海萍大喜,順口接一句:「那就下禮拜!」
海萍的家裡好不熱鬧,孩子的歡笑,母親在廚房裡切菜的當當當,海萍在跟兒子玩手偶遊戲,兩個人嘻嘻哈哈笑著躺在地板上,蘇淳從房間裡錘完釘子跑出來咯吱他們娘兒倆,一派和睦家庭的景象。門鈴叮咚,打開一看,原來是海藻帶著保姆來了。
保姆拎著大包小袋,海藻指揮她放這放那。海萍的媽媽從廚房出來,看到海藻抱怨一句:「這孩子,這一向光顧吃了,長這麼胖,那腰都比你姐粗了。她可是生過孩子了。你小心結婚的時候穿不上婚紗。」
海藻海萍相互對望一眼,都不知道怎麼答好,海藻趕緊接一句:「到時候再減唄!沈嫂,麻煩你幫我把給我媽買的衣服拿出來掛上。」
海萍媽這才注意到家裡還多一個人:「咦?這位是……」
海藻忙說:「這位是家裡的阿姨。今天帶的東西多,我拿不動,讓她幫我送來。」
海萍媽更看不懂了:「阿姨?什麼阿姨?」
阿姨在旁接口說:「小郭客氣了,我就是保姆。她一直隨孩子喊我阿姨。」
海藻和海萍臉色煞變。
海萍媽還是不明白:「你是歡歡的保姆?海萍,你給歡歡請保姆了?」
保姆一聽不對勁,趕緊閉口。海藻想,遲早都要暴露的,索性就揭底了,她鼓起勇氣說:「不是,她說的,是我肚裡的孩子。」
海萍媽完全迷失了方向:「你說什麼?」
海藻說:「我肚子裡的孩子,四個月了。」
海萍媽意識到問題複雜了,再追問:「誰的孩子?你懷孕了?你不是跟小貝分了嗎?」
海藻說:「不是小貝的,是另一個人的。」
家裡的歡樂氣氛突然就冷下來了,歡歡一看外婆臉色陰沉的樣子,就有些害怕地跑過去,拉住外婆的腿說:「外婆,外婆,你不要生氣,歡歡跟你好。」
海萍媽吩咐蘇淳說:「你帶孩子和阿姨出去轉轉,我這裡要跟海藻說幾句話。」
蘇淳識相地迅速抱著兒子,領著保姆出去了。
海萍媽坐到桌前,海萍趕緊倒杯水放跟前,海藻依舊站著。
「你坐。」海萍媽冷冷地讓海藻坐下。海藻有些心虛地落座。「孩子是誰的?是不是那天晚上把你送來的那個人的?」
海藻點點頭。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還是怕家長反對,已經偷偷摸摸領過證了?」
「我們……暫時還不能結婚。」
「你什麼意思?」
「他……我們暫時不能結,得過一段。」
「他沒離婚是吧?他有老婆是吧?過多久?」
海藻不說話。
「到底過多久!」海萍媽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海萍嚇得趕緊擋在海藻面前。「媽!你坐下,坐下。別嚇著海藻。」
海萍媽上去一巴掌打在海萍的臉上,響亮而乾脆。海萍頓時懵了。「你幹的好事!我把海藻交給你!你就這樣還給我!出這麼大的事,你為什麼不說?你嘴巴呢!」海萍捂著臉不說話,依舊護著海藻。
海藻想往前擠,被海萍死死按住。「不關姐姐的事。她不同意,但我沒聽她的。」
海萍媽卸了圍裙四處亂找,終於找到一個竹衣架,走上前來劈頭劈臉照著海萍一頓猛抽:「要這個孽種也是你要的,留這個孽種在上海也是你留的。當年我要她回老家,你非攔著,到了今天,你竟然眼看著她成這樣也不拉她一把,你怎麼好意思來見我?嗯?你有什麼臉叫做姐姐!」
海萍開始哭,臉上被抽的一道馬上腫了出來,海萍拿手擋著妹妹,也顧不得遮擋,任媽打:「媽!媽!我錯了,你就放過海藻吧!她現在是不能氣不能哭的人了。你要打打我,我跟你去屋裡。」邊哭邊拉著媽遠離海藻。
海藻的眼淚刷刷就掉下來,也哭起來,「媽!媽!是我自己決定的,你不要打姐姐了。要打,你打我吧!」
海萍的媽一陣眩暈,仿佛多年前的情景再現。小的時候海藻犯了錯誤,受罰的永遠是海萍,永遠是海萍沒有教育好海藻,沒有管好海藻,沒有照顧好海藻。每次挨打,總是大的替小的承擔過錯,姐妹倆抱成一團地哭。
每次都是海萍的錯,每次。可我這個媽媽難道就沒錯嗎?
海萍媽將衣架丟在桌子上一屁股坐下開始抹眼淚,越想越傷心,忍不住放聲哭起來。海藻在查看海萍臉上的青紫,海萍一看母親哭得傷心,趕緊跑過去跪在一邊替媽擦眼淚。「媽,你別哭啊,你別哭。都是我不好。媽!你別哭了啊!」海藻在一邊站著,光落淚不說話。
海萍媽哭完了,擦乾眼淚對海藻說:「明天,我就帶你去打胎。」
海藻嚇得趕緊抱住肚子往牆邊躲。「媽!你胡說什麼啊!我不打。」
「海藻,你是我女兒,我不能看著你越走越遠。阻止你以後走上錯誤的道路的唯一方法就是現在糾正。現在還來得及。千萬不能再拖了。我不知道這個男人是幹什麼的,但是,海藻你聽我一句,你還小,年齡見識都比他淺,你不懂,他不會不懂,如何能忍心看你走到這步田地?他這不是愛你,這是在害你!到頭來受苦的是你自己。男人,說句難聽話,是只管脫褲子,不管收種的。你還小,拖著個孩子怎麼辦?你拿什麼去養活他?我除了擔心你,更擔心這個孩子。將來,他以什麼身份,什麼面貌活在這個世界上?人家都有爸爸,他有什麼?他會幸福嗎?你又有勇氣承擔這種壓力嗎?媽媽是為你好。雖然受罪,但長痛不如短痛。明天,媽媽就帶你回家。咱們回去做。你肚子還沒大起來,沒人知道。很快,你就恢復了。咱堂堂正正再找。聽見沒?」
海藻搖搖頭說:「媽,我是成人了,我會自己處理。也許你覺得他跟我是玩玩不認真的,可我覺得他是愛我的。他會為我們負責到底。我決定了,你不要攔著。我走了。」
說完拔腿就往外跑,海萍媽想追,被海萍攔住了。
「這麼說,他是個秘書。」海萍媽和海萍並頭躺在床上說話。海萍媽在問宋思明的情況。
海萍點頭:「他對我們家有恩,不止一次幫助過我們。我跟他打過幾次交道,人很有能力,穩重,靠得住,對海藻好。我想,他們兩個是真心相愛。媽媽,你就不要再干涉了。」
海萍媽歎口氣,摘下眼鏡說:「海萍啊!俗話說,男孩兒要窮養,女孩兒要富養,不是沒道理的。現在想來,我這一輩子吃虧就吃虧在沒錢,沒為你們姐妹倆提供好點的生活。但凡你們小時候經歷過富裕,都不會為眼前這些小恩小惠所迷惑,感激到把自己的一生都搭進去。你都三十多了,難道還看不明白嗎,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一個人怎麼可能不求回報地對你們好?他一定是有所圖,圖你的身體,圖你的心。你和海藻是被他的表像迷惑了。沒錯,一個人能混到他那個位置上,一定有與眾不同的能力和手段。可是,無論他在什麼位置上,只要是公家的人,他就在替公家做事。他手裡的權力也好,方便也好,都是我們給他的。也就是說,你們享受的那部分幫助,其實原本就屬於你們自己。他為什麼喜歡海藻?他真的喜歡海藻嗎?不是的。與其說他喜歡海藻,不如說,他在享受手裡的權力帶給他的榮耀。一個人的榮耀如果壓抑久了不釋放會得病。他是一個當官的手下,他在單位裡,在自己家裡,都不能太招搖,都要俯首貼耳。那麼怎麼體現自己的成功呢?海藻不過是他藉以炫耀成功的手段而已,沒有海藻也會有水草、珊瑚。而海藻呢?她口口聲聲說愛他,這是真實的愛情嗎?她愛的不是宋本人,而是宋那個光環照耀下的一種對所欲所求無不點頭的暢快。你們姐妹倆,還是閱歷太淺,看不穿,看不透啊!我把話放這兒!海藻這一輩子,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雖然她是我的女兒,我希望她幸福。但看她執迷不悟,我卻無能為力。這是我做母親的失敗啊!」
說完再歎氣,轉頭摸著海萍的臉說:「還疼嗎?」海萍搖搖頭。
「我這一生,教書育人,門下弟子比孔夫子也少不了多少。可我教來教去,卻教不好自己的女兒。我省吃儉用,送你們上學,上好的大學,你們是我的驕傲,我希望你們這一生都順順利利,幸福美滿。可是,我真沒想到,把海藻就這樣給送進了火坑。當初,在她猶豫的時候,困難的時候,我這個當媽的,竟然任由孩子一個人苦苦掙扎,一點都不察覺,我的心好疼啊!」海萍媽開始又抹眼淚。
海萍趴在母親的懷裡,也難過地說不出話。
「海萍啊,媽媽只能拜託你,你的妹妹,請你,在她活不下去的時候,如果我們父母都不在了,你要拉她一把。」
海萍難過地點點頭。
孫書記對著卷宗一頁一頁翻看,越看越沉重。他抬頭問送材料的人:「這些材料,我猜想,你不是那麼容易得到的吧?」
對方說:「是的。因為事情涉及到上面的領導。說真話,調查的過程中,我都很迷惑,宋思明這個人,口碑很好。所有人對他的看法都是扎實、辦實事、穩當,找不到突破口。」
孫書記從胸腔中發出一聲歎息說:「大奸似忠,大奸似忠啊!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他的口碑那麼好?因為你問的人,都是他的圈子裡的人。的確,在這個小範圍裡,他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甚至以權換權,織起一張牢不可破的關係網。可是走出那個圈子以外呢?那麼好的一塊地,他們憑手中的權力放給自己的關係戶做,以那麼低的價格,損害的是一大批沒權沒勢的草根百姓的利益。我想,你如果去問問那些人的看法,一定與現在不同!當官當官。官這一個字,是頭上一頂帽子,身後兩張口。你的帽子是人民給的,你的清名也是人民給的。你所做的事情,要代表大多數人的利益,為大多數人民服務,才對得起這個官字!我們的黨,我們的國家,幾十年來做了多少努力才走到今天這一步,可再多的努力,再多的心血都有可能毀於螻蟻之蛀!這份材料,你親自送到中央去。我在這裡先電話裡跟中央通報一聲。要絕密,不能走漏一點消息。我就不信,沒人能收拾得了他!」
宋思明在辦公室裡若有所思,突然沈律師直衝進來說:「報告你一個不好的消息,央行突然下來查帳了。謝行長脫不開身,托人送的消息,讓你趕快想辦法把錢給挪回來,補平這個口。」
宋低頭不語,手裡不時轉動圓珠筆,半晌才說:「這個消息我已經知道了。有個更壞的消息你不知道──前一段時間你辦的那個案子,陳寺福的手下,原本被放了,今天又被抓了。」
沈大驚,問:「怎麼回事?!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是剛才。我想他們一定是有了什麼新的證據或新的突破才下的手。到底是什麼環節出了差錯呢?」
「你要不要我去打探一下消息?」
「不要。現在你我都是風口上的人物,任何輕舉妄動都會自投羅網。」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等著。沒辦法。這次出手的是中央,速度快,沒有反應的時間。我看,你不應該在我這裡出現,也趕快想想自己下一步怎麼打算吧!」
沈律師不再說話,沉默地轉身離去。
宋太太拎了一個旅行袋放在宋思明的眼前說:「這個,你留著。萬一遇到情況,一定不要貪圖這些錢財。錢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人在,一切都會有的。一旦有任何情況,這些錢你全都供出去,錢的去向我也寫明白了,有些補不齊的,我是用收來的利息湊的。缺口不大。」
宋詫異地看著老婆說:「缺口不大?你能收這麼多利息?不可能啊!」
老婆沉默片刻說:「我把弟弟的房子賣了,爸媽的房子也賣了。反正父親已經不在了,以後媽就跟我們過。加上這些錢,差不多了。」
宋難過地別過身去,過一會兒無比憂傷地看著老婆說:「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你根本不必這樣做!我已經是沒得救了,我的事,不是錢這麼簡單的問題。你怎麼不懂得丟車保帥呢!錢你拿回去,找個安全的地方放起來,不要留家裡,不要拿錢來買我的命。要確保即便我不在了,你,萱萱還有媽媽,都有好的生活。還有,我鄉下的父母弟弟,也都要靠你照顧。整個家,都拜託給你了。」
老婆的眼淚不爭氣地就流出來了:「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他們的。你只要顧好你自己就行了。」
宋緊緊摟著老婆不做聲,過了很久才說:「我有愧於你。這麼多年,沒有很好的照顧你,卻讓你為我擔驚受怕。如果有來生,我想好好地補償你。」
老婆捂住宋思明的嘴說:「你到現在都不明白你愧我愧在什麼地方。我可以照顧自己,我願意為你分擔。可是,我不能忍受你的心裡愛上別人。你知道,你不在我身邊的夜裡,我有多痛苦嗎?」
宋拍拍老婆的背,悶聲不語。
第二天一大早,宋沒去上班,直接去了海藻那裡。海藻還在睡覺。保姆在廳裡打掃衛生。宋思明進屋後對保姆說:「阿姨,麻煩你去附近超市給我買這些回來。」說完遞給保姆一張清單。保姆出去了。
宋思明悄悄走進臥室,用手指溫柔地撫摸海藻的臉龐,海藻眯著眼開始笑了,睜開眼睛,忽閃忽閃長睫毛,吻了吻宋的手指。
宋思明說:「海藻,你躺著,聽我跟你說一件事。我可能要出個長差,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這裡有一張存單和一張身份證,密碼是你的生日。你留著,任何時候有需要,就用這筆錢。」
海藻眯縫著眼,溫柔地說:「你去哪兒?帶著我一塊兒。我不要一個人呆著。」
宋用手指在她的臉蛋上劃著弧線說:「我暫時不走,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走了。所以,先放在你這裡交代清楚,免得你遇到問題抓瞎。你記著,這筆錢,是你和孩子未來生活的費用,你要保管好,不要亂花,要有計劃。無論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問你要這筆錢,你都不要拿出來。這筆錢,別人是追查不到的。這個身份證與我們都毫無瓜葛,會很安全。記住,任何人問你要,你都不要拿出來,聽見了嗎?」
海藻有些疑惑了,覺得這話聽得怪怪的。「你什麼意思?你不是說會照顧我們母子一輩子嗎?那現在幹嗎把未來的錢都給我們?」說完坐起來打開存摺一看,嚇得捂上嘴巴:「啊!這麼多!你!你!你肯定有事兒瞞著我!我不要!你要給我說清楚。」海藻把存摺塞回去。
宋依舊保持溫柔到醉人的微笑,像說別人的故事一樣說著自己:「是的,海藻,我很抱歉。我說過我要照顧你們。這就是我照顧你們的方式之一。我只是怕萬一,也許哪天我出車禍了,也許哪天我突然發病了,沒給你留下任何東西,你們怎麼生活呢?這就算防患於未然吧!沒事最好,有事我也放心了。」
海藻聽了,抱著宋的胳膊說:「一大早的說這些,不吉利。你不會有事的。你這是新爸爸綜合征,孕期緊張。」
宋不再跟她糾纏,說:「收好,不要放這裡,你最好交給海萍保管。我走了。」
「你去哪兒?」
「上班。」
Mark與海萍在上課。Mark說:「我下個星期要回美國一趟,辦一些事情,可能過一陣子才會回來。所以,我們的課要暫停一段。」
海萍笑笑說:「沒關係。我會等你。不會把你的時間排上其他課的。」
Mark趕緊搖搖手說:「Nono,我知道你現在是非常popular的老師,這個院子裡,你已經赫赫有名了,等著上課的人排隊。你沒必要等我。我回來會另找時間跟你學的。不必擔心。對了,你先生最近怎麼樣了?」
「他很好。他現在在做自己的生意,又可以在家帶孩子,又有收入,不過越來越忙了。」
「真高興看到你們能發展成為今天這樣。對了,有一件事情,我一直瞞著你,現在,我想應該可以說了。其實,當初你先生的事,我告訴了宋,他想辦法把你先生弄出來的。但當時他不允許我說,非要讓我說是我做的。我堅持不過他。」
海萍理解地笑了笑說:「是的,我已經知道了。但我還是感謝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一直幫助我,陪伴我。我想,在你走以前,請你吃頓晚飯。」
Mark笑著說:「你先生一起去嗎?」
「就我們倆。他要在家帶孩子。」
「哦?他不會懷疑?我看上次我送你回家的時候,他的眼睛像會噴火的龍一樣。」
「怕什麼?一起吃晚飯,又不是一起吃早飯。」海萍詭秘一笑。
Mark哈哈大笑說:「是的,要是他看見那時候咱們一起吃早飯的樣子,我就更說不清了。明明什麼都沒做,卻要背個壞名聲。」
海萍也大笑起來,過後認真地握住Mark的手說:「Mark,你是正人君子,非常少見。」
海萍陪著母親來到海藻的家。海藻一開門,看見母親,嚇得差點把門又關上。海萍媽自己推門進來,在整套房子裡轉了一遍,看著熟悉又陌生的房子,這個自己曾經住過的房子,感慨萬千地說:「房子,這房子啊!」
海藻跟在後面不敢出聲。
海萍媽看了一圈,連廚房的冰箱都打開看過了,然後對海藻說:「要自己多保重。任何時候,你都是媽的女兒,只要媽還在,天就不會塌下來。我明天就回去了。你們姐妹倆,要互相多照應點。尤其是海萍,海藻我就交給你了。」說完歎口氣邁出門去。
海萍把一包東西遞給海藻說:「媽這兩天做的。你收好。」
海藻趕緊進臥室,把存摺拿出來,身份證也夾進去,交給海萍說:「這個,你替我保管著。有需要我會去找你。一定要保管好。」海萍低頭看一眼,神色大變,但還是沒說話,收進口袋裡。想想覺得不踏實,又掏出來塞進衣服裡面的口袋裡。
「我走了,有事情給我打電話。」海萍轉身去追母親。
海藻打開包一看,是一件母親親手縫的肚兜和嬰兒小褂兒。
Mark和海萍在一家中餐廳的落地窗前共進晚餐。Mark說:「你不知道我現在已經veryChina了嗎?我喜歡吃中國菜,喜歡在非常喧鬧的餐廳裡,燈火通明,提高音量說話還聽不清,那種感覺,讓我覺得很真誠,有一種熱情。」
海萍笑著搖搖頭說:「Mark,你是門外漢,不知其間的機密暗道。你只看到表面的繁榮卻不能體會內裡的辛酸。你看他們在桌上舉杯換盞,談笑風生,其實不一定就是好夥伴。你看那桌,那個女人,笑得很勉強,卻又不得不敬酒,這就是中國的商場文化。你要做的生意,其實都是在飯桌上解決。辦公室走的是形式而已。中國有句俗話,叫做『功夫在詩外』。你要做的事情,要經過千迴百轉最終才能達成心願。」
Mark笑著衝海萍一舉杯說:「中國有許多玄妙的東西都是我們不懂的。比方說針灸,比方說謙虛。但很多東西又是世界共通的。你所說的這種商場文化,在美國也許不以吃飯喝酒的形式出現,但卻也存在。和你學習這麼久,我總覺得你太悲觀了,你總在說自己的國家有這樣那樣的缺點,與我這個門外漢的體會完全不同。你說,你們國家雖然發展很快,但缺點和不足明顯,而我卻說,這個國家雖然有這樣或那樣的不足,卻充滿了希望。我想,這就是東西方人的表述方法的不同。同一個意思,你們會吝於讚美,而我們會比較奔放。」
海萍笑笑說:「你不懂。中國有句話叫愛之深,責之切。這個國家因為是我的,我覺得自己對一切都負有責任,我期望她更好。我可以批評她,你不可以。如果你在我面前說,你的國家如何如何糟糕,我會掉頭就走並將你拉進黑名單。所以,你不要以為我在你面前說我的祖國這樣那樣的缺點,我就真的覺得她不好。幸虧你不附和我,否則我們會吵起來。我們現在這樣的狀況,就叫統一的和諧。對了,你怎麼突然要回去?」
「哦!一個朋友托我回去辦點事情,另外也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處理。」
「大約回去多久?」
「看情況,長則半年,短則兩三個月。」
「這麼久!我會想念你。」
Mark大笑說:「你現在已經很美國風格了!在中國,通常女人不會說想念男人。」
海萍靦腆一笑說:「我是純潔的想念。」
「海萍,你打算這一輩子就當中文老師嗎?」
「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長遠的規劃?」
「我是想,等過一段時間,能不能找個投資人開一所中文學校?專門教老外中文的學校?我看目前這樣的學校在中國還沒有。應該是有市場的。」
「這個想法很好啊!我是建議你,要做就做個大的學校,不僅教中文,英文也教。我看,以中國這樣的發展速度,很快就會與美國的大學接軌了。不久的將來,這裡的高中生可以通過考試,報考美國的大學。我想,教育這塊大蛋糕,利潤非凡,美國沒道理不賺這筆錢。以前中國的高收入階層不多,能負擔起美國大學學費的人少,出去的大多是拿獎學金,現在,我想應該有不少中國人可以負擔起美國的學費了。而且,中國又是每家都一個孩子,捨得往教育裡花錢。這條路,我看好!你的投資人裡,算我一個!」
「啊?投資人裡?我沒想搞個集團啊!我就想開個以我名義命名的教室,先從小的做起。」
「呵呵,現在的生意,都要求集團化,規模化。如果能做大,還是儘量大些。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我這次回去也多方尋求一下,看有沒有人願意投資,如果有的話,回來的時候,就可以把這件事情運轉起來了。」
「哎呀!太謝謝你了!這頓飯請的,原來最終是我收穫呀!」
「你是我的老師,中國最講究尊師了,我怎麼可能讓你請客?你能夠賞光與我共進晚餐,不是早餐,我就已經很榮幸了,你不要與我爭,等你的學校開辦起來的那天,你再請我吃飯。」說完,Mark招來服務員,從錢包裡抽出幾張鈔票遞上。
陳寺福敲門進了宋思明的辦公室。
「你現在到這裡來幹什麼?沒事你老實呆著。」宋思明有些惱怒。
「就是……就是有事。」
「哦?什麼事?」
「呃……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重不重要,想問一下你的意見。」
「什麼事?」
「那個那個,火災的當晚,放火的那小子把打火機落在火場了,沒找到。後來案子平了,他告訴過我,但我看他都出來了,想沒什麼大事,就沒告訴你。現在他又進去了,我不知道他會不會……」
宋思明大怒:「你幹的好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連犯罪的天賦都沒有,我當初怎麼選上你這個二百五!為什麼不早說?!」說完立刻打電話給沈大律師:「你去打聽打聽關於縱火工具的事情,看當時發案的時候,公安局那邊有沒有找到什麼。」
沈大律師果斷答覆:「沒有。就是因為沒有,所以我才做意外案件辯護的。如果有,當時我就把那東西給解決了。」
「可我現在懷疑,他們大約是找到什麼新的物證了,否則怎麼可能放了又抓?你能不能……」
「我這就去。」
宋思明抱著腦袋想了一會兒,吩咐陳寺福:「你去老李那裡探探話,看看有沒有什麼把柄落在他手裡,要跑在公安局的前面。」
「可是大哥,你不是把公安那邊擺平了嗎?」
「那是和平時期。現在人人自危的時候,誰都想撇清關係。還有,現在辦這個案子的一組,不是我們線上的了,我完全不可能介入。今天這個局面,都是你這個蠢材害的!」
「如果……如果老李那裡真有什麼的話,我怎麼辦?」
「現在你來問我怎麼辦?你早這麼聽話就好了!不惜一切代價搞到手。」
「不惜一切代價是什麼意思?」
「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否則你我以後就在牢裡會面了。」
海藻給宋思明打電話:「你已經有好幾天沒來了。不要我們母子了嗎?」
宋思明壓低聲音說:「我在開會。等會兒給你打過去。」
海藻鬱悶地放下電話。
那邊,市長問:「謝行長那裡需要多少錢?」
「缺口大。他不僅僅是我們調的這些。他還挪了一大筆在美股市場上做股票,在聽到風聲以後平倉套現了,一個大缺口沒補上。」
「到底多大的缺口?」
「聽說,得上二十億。」
市長一拍桌子:「膽子太大了!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我就是替他補上我們這邊的三億,那個窟窿也抹不平的。到時候一出事,他肯定得把這邊給咬出來!」
宋不說話。
「你再去打探消息,看他那邊情況如何?」
正說著,宋的手機響了,宋接聽後一言不發,很快掛機:「謝行長被雙規了。」
市長皺著眉頭一副天即將塌的表情。「你的那個陳寺福那邊怎麼樣?」
「完全沒消息。但我想,沒消息就意味著壞消息。否則,應該是有消息才對。」
「呼啦啦大廈將傾啊!一步走錯,全盤皆輸。唉!」
「那我們現在……」
「現在……只有等著。」
「您要不給老領導打個電話,問候一聲,順便探聽一下有什麼風聲。」
市長拿起電話撥過去,光有鈴聲響,沒有接。
「不接。不妙啊!」
海萍給海藻去電話:「我今天有事情,不能陪你去產檢,你一個人行嗎?要不要改天?」
海藻說:「不用了,我自己去。」
「你為什麼從不叫那個宋思明陪你?他要的孩子,他口口聲聲說負責,為什麼從沒見他的人影?甚至沒跟我們父母有個交代?」
「姐,他這段時間很忙,沒空。」
「海藻,我真替你擔憂。你今天先去,我明天一早去看你。」
海藻一個人在婦幼醫院的貴賓室等候產檢。這裡等候的人並不多,個個都挺著驕傲的大肚子,旁邊有丈夫貼身呵護,只有海藻是由保姆跟著。「這是我自作自受。」海藻內心裡想。她也很渴望有個男人在這種時刻特別關愛自己,每天噓寒問暖,關心孩子的成長,並分享所有的快樂時光。可是,這個男人這段時間簡直像空氣一樣看不見摸不著,連聲音都吝嗇給予。海藻心裡打鼓,他是不是反悔了?開始在找機會脫身呢?我得跟他好好談談。
海藻在產檢過後,撥通了宋思明的電話:「檢查過了,醫生說,是個男孩兒,非常清楚的小雞雞,像個小海螺一樣豎著。你高興嗎?」
電話那頭的宋思明答:「高興。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一會兒給你去電話。」
「我不要你一會兒!我完全聽不出你的高興。你在敷衍我。如果你不想要這個孩子,請你告訴我,現在還來得及!」
「別胡思亂想了,我現在有事,等會兒聯絡你。」
「你今天晚上,能陪陪我嗎?我好孤獨啊!」
「我掛了。」宋思明果斷掛了電話,他的對面,坐著沈大律師,「這個案子,我接不下了,你換個人。我自己已經身陷其中。」
宋思明沉吟:「他們……對你……」
「我能感覺出。所有的角度都插不進,都是閉門羹。情況很糟糕。陳寺福那邊有沒有消息?」
宋點燃一支煙,像癮君子那樣猛吸幾口,半晌才回:「沒動靜。我都不知道他現在人在哪兒,怕他要是在局子裡我給他電話是自找麻煩。我隨他去了。」
海藻等到夜裡,都沒有消息。宋思明並沒有打電話來。
第二天早上,海萍帶著歡歡過來,歡歡直往海藻身上撲,海藻和海萍都趕緊攔著。海萍觀察著海藻說:「你臉色不好,眼睛紅得跟兔子一樣,還腫著,是哭了還是昨天晚上沒睡好?」
海藻把頭轉過去逗歡歡,然後說了一句:「孕期荷爾蒙作怪,情緒波動。」
「人家懷孕都高高興興的,你波動什麼?是不是宋對你不好?」
「他怎麼可能對我不好,把下半輩子要用的錢都交給我了。」
「給你錢就是對你好?他這兩天來看過你沒有?」
「他這段時間非常忙。」
「哼,海藻,如果我沒猜錯,他這是拿錢在買他後半生官路的清白。他與你是人錢兩清了。你呀,不要再有什麼幻想了。你有什麼打算?」
海藻低頭看自己已經鼓鼓的肚皮說:「我能有什麼打算?我也不知道。」
海萍坐過來,抱住海藻的肩膀說:「海藻啊!你依舊很堅決地要生下這個孩子嗎?儘管孩子的父親已經打算把你們拋棄了?你不再考慮考慮?」
海藻的眼眶紅了,她說:「孩子都動了,踢我呢!」
「你如果一時心慈,搞不好就把自己的一生葬送了。以後,你的眼前,每一分每一秒,你所犯下的錯誤都會在你眼前晃動,逃不開,掙不脫。到時候就麻煩了。」
「我再等等,等到他親口說出他不要我的時候,我再決定。」
宋思明回到家裡,家裡冷清得很,妻子連電視機都沒開,就坐在沙發上發呆。宋思明把包放下,轉身到女兒房間裡去看看。
「萱萱啊,你最近學習如何?」
「爸爸,你一張口就是我學習如何學習如何,你難道沒話跟我說了嗎?」
「是啊!你這麼一說,我也才覺察到,我與你平時溝通得太少了,以至於和你的談話只有寥寥幾句,除此以外,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不知道什麼是你感興趣的,什麼是你愛聽的。那麼,你願意跟爸爸說說,你喜歡什麼嗎?」
萱萱人精似的歎口氣說:「我也覺得跟你溝通有障礙。你要麼不跟我說話,一說就得袒露心扉。要說我的興趣愛好呢,過程非常漫長而複雜,你肯定坐不下來聽。要說我感興趣的呢,你又不感興趣。何必勉強我們倆在這硬坐著呢?你該忙什麼忙什麼去吧!」
宋思明有些難過,女兒已經離自己這麼遠了,而自己竟沒有發現。
「萱萱呀,爸爸的失誤,工作太忙了,忽略了你的成長。而時間一旦過去了,是無法彌補的。爸爸希望你,無論將來是順境還是逆境,都要堅強。無論周圍的人說什麼,怎麼看你,你都要相信自己。沒什麼困難是過不去的。也許,爸爸不能帶給你榮耀,但是憑你自己的努力,你可以爭取到榮耀。你這一生道路還很漫長。爸爸希望你不要迷失了自己,要把握自己,不受外界干擾,走自己選擇的道路,並堅持到底。明白嗎?」
「爸爸,你這話說的,怎麼像臨別贈言啊!等以後我遇到困難的時候你再教導我也不遲。」
「我是怕,也許以後等你需要爸爸幫助的時候,爸爸幫不了你。所以……」
「我不會運氣這麼差吧?你幫人辦事都幫一輩子了,輪到自己女兒的時候,你就幫不了了?去睡吧你!我還要做功課呢!」女兒開始把宋思明往外轟。
陳寺福突然給宋思明打了個電話:「如果我猜得沒錯,打火機應該在老李手裡。我問他話的時候,他心虛到不敢看我的眼。TNND,所有的好處他都得到了,還留這一手,想以後訛詐?大哥,看樣子,他是不會主動交給我們了,怎麼辦?」
宋思明正在某會議廳,原本是不該接電話的,一看是陳,忍不住就打開了,聽完陳的話,答非所問地說:「我時間很緊,不能送你,你就自己去吧!注意安全。」
陳寺福掐了手裡的煙,站在社區的拐角盯著四樓老李家的陽臺看:「他媽的,早知道今天要穿牆入室,把那套一樓的給他就好了!」
夜裡,陳寺福爬上六樓,掀開頂樓的蓋子,爬上去,找到老李家的位置,下腳試探了一下,覺得不穩妥,又輕輕敲了敲下水管,惡狠狠地嘀咕一句:「房子啊,真不能自己造。要是不是自己選的材料,也不至於這麼後怕了。早知道今天要爬這管子,當初選個最結實的該多好!TNND,沒害上別人卻害了自己。希望明天早上不要被人發現自己冰冷地躺在一樓的地面上。」拴了根繩子在七樓頂的鉤子上和自己的腰間,輕輕蹭著水管往下爬。
海萍推推蘇淳說:「什麼聲音,你聽見沒有?北邊兒。」
「睡吧,有什麼聲音啊,頂多是只貓。兒子就在旁邊,你有什麼可擔心的。」
陳寺福輕輕一縱跳到四樓的北陽臺,用事先準備好的黑絲襪把頭套起來,想想覺得不安全,又掏出塊手絹把鼻子以下紮起來,然後用手中的鑰匙打開陽臺,輕輕翻進去,又穿過廚房,客廳,猶豫了半天,用鑰匙打開了主臥室的門。透過窗外的月光,依稀可辨床上躺著兩個人。陳寺福隨手拔出刀子,架在其中一個人的脖子間,低聲暗喝:「你老實把我要的東西交出來,大家相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