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疼!當我終於因為周身的疼痛而清醒過來,只見四週一片塵土揚起遮擋住了我的視線,濃重的汽油味嗆得我猛咳。我撐著身子用盡全力推開車門,終於從車身已經被撞塌的車裡爬了出來。

我還記得,就在幾分鐘之前,我接到前男友jay的電話,他說,他和妻子有了孩子,是一個女孩。然後我有些怔忪,就撞上了前面的車。

當我再抬眼,前方撞在護欄上的貨車已經冒起了滾滾濃煙,車座底赫然是一輛被壓扁的小車,汽油和血肉模糊在一起,我看得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忍住要嘔的衝動捂著嘴轉身退了幾步,出於安全考慮準備先跑開到安全區域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從後面的車裡卻傳來幾聲孩子壓抑地哭聲,漸漸地越來越大,細軟地嗓子一遍一遍顫顫地喊:「媽媽!媽!嗝…嗚嗚嗚嗚…媽媽!媽媽!」明明是奶聲奶氣的童音卻那麼聲嘶力竭,聽得讓人心揪。

我連忙往那輛傳出孩童哭聲,車頭已經全部被撞扁的紅色小車跑去。那輛車油箱裡的汽油淅瀝地一直在往下流,我踉蹌地退了幾步看著駕駛室裡的身子被卡住,匍匐在方向盤上的女人,急忙上前推她:「醒醒!醒醒!喂,醒醒。」可是半天她也沒有反應,雖然害怕,我還是忍著膽小顫著手伸手去觸她的鼻息。才發現沒有呼吸,她死了……這個女人已經死了……

這時,車廂後孩子的哭聲已經越來越大,我打了個激靈跑過去卻怎麼也打不開後車座,可周圍的汽油味已經越來越重了,這樣下去這裡隨時都有可能會爆炸。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也再顧不上死者是大,閉上眼將那女人一推從車裡打開後座的門一把抱起那孩子,也來不及看,摀住他的眼把他護在懷裡,就轉身往後跑。

果然,我才抱著孩子跌跌撞撞地跑出十米遠,就聽見身後砰地一聲巨響,大貨車先燃燒了起來,接著幾輛小車也發出巨大的爆炸聲,瞬間,車禍現場就燃成了一片火場。

我跌坐在地上,只因這唐突的一切眼底突然一片茫然。周圍的空氣也因為熾烈地燃燒而變得灼人,我的手背也似乎被火光映紅了。懷裡的小傢伙因為爆炸聲受到了驚嚇,猛地在我懷裡一顫,肉呼呼的小手掛著我的脖子哭得越發地撕心裂肺,我驚魂未定地把他的小臉死死地捂在懷裡,拍著他的背一遍一遍心不在焉地哄著他:「乖,別哭,別哭……」

可哄著哄著我自己的眼淚卻控制不住地往下流,發著抖從手中拿出手機,想也未想就撥通了jay的電話號碼,毫無頭緒地開口就喊:「jay,jay,我是小愛,這裡出車禍了,車子全都燒起來了,我很害怕,你幫幫我,我真的很害怕……」可那頭電話被接起卻始終沒有聲音,接著又一聲爆炸聲響起,我才猛地發現自己是給誰打了電話,手一鬆就任手機摔落在地上,起身抱著渾身顫抖的孩子,能為他做的也只是緊緊地摟著他,畏懼地閉上眼。

當我終於被接到警局,在位置上坐了許久,我腦袋裡卻還是混沌茫然的。因為做筆錄的時候警察說的時間竟然是十年前!而當我終於看清在我懷裡滿臉是淚,哭到睡著的孩子,他竟然是顧安!是我無比熟悉的鄰居家的孩子小安安!

顧安是我在意大利時鄰居家的孩子。他的母親是未婚媽媽,也是中國人,他們似乎沒有別的親人,我也從沒見過他的母親有什麼朋友。我和顧安的媽媽不算親厚,但這小傢伙卻和我有緣得很。他出生的時候,就是我開著車闖了十幾個紅燈送去醫院的。他剛學會說話的時候,就會一雙大眼睛直溜溜地望著我,喊我「姐姐」,伸手要我抱抱。我有時也會幫著照看他,帶他到自己家裡來,為此我房裡還有他的奶瓶。

只是後來我碰到上大鬍子導演,接了人生的第一部戲《憾情》。不久就被接進劇組離開了那裡,也就和這一對孤兒寡母再也沒有了聯繫。

只是顧安為什麼在這裡?為什麼還是兩歲的樣子?我為什麼會在意大利?為什麼?我撞上的油罐車變成了貨車?為什麼?

我瞪著警察桌前電腦上顯示的時間幾乎驚得說不出話來,我竟回到了十年前!十年前!《憾情》還沒有開拍的十年前,我還沒認識jay的十年前!

「顧小姐,這場事故是前面的貨車逆行才導致的,您並沒有任何責任,關於事故的賠償保險公司已經去了現場,到時會再與您聯繫。現在您做完筆錄可以離開了。」

「哦。」我應了一聲,卻還是茫然地對著警員點點頭。難道世界上真的有穿越這麼回事?可!想著我猛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背,那因為和徐玫撕打而在手背留下的一條細疤也不見了……怎麼回事?難道我真回到了十年前的我自己身上?

可我才恍惚著走了幾步就又卻被警員給攔住了。

詫異地抬起頭我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才看著一臉嚴肅地望著我的警員問:「先生,不是說我可以走了嗎?」

對方聳聳肩指了指我懷裡說:「顧小姐,您可以走,可是這孩子您得留下。」

我愣了愣,垂首對上一直在我懷裡被抱著的小傢伙,他睡得極不安穩,一雙小手死死地揪著我的衣服,眼眶也是紅紅的,小嘴不安地嘟著,滿臉淚痕。我愛惜地撫了撫他的臉,不知是因為心疼還是什麼,突然有些鼻酸。

又想起jay的電話,他說,他有女兒了……我撫摸著懷裡安安粉嫩的小臉,抱著小傢伙又緊了幾分,堅定地搖了搖頭,心中隱隱的念頭也逐漸清晰了起來。於是,我抬起頭就對著那位警員說道:「是這樣的,他是我鄰居的孩子,他家就孤兒寡母兩個人,他母親死了這孩子就更沒有親人。你們現在不讓我帶他走,最後的處理方式也只會是把他送去孤兒院。與其這樣,還不如讓我現在領養他。我和這孩子是鄰居,他出生的時候我就在手術室門口等著。他認識我所以不會害怕。我也會疼愛他像對自己的孩子。先生,你說行不行?」

「顧小姐,您沒有結婚也並沒有固定的收入,這是不被允許的。」警員伸手攔住我,眼裡多了幾分嚴厲。

說到結婚,我就想起自己戀愛談了十年還被甩的悲劇。什麼結婚不結婚的!老處女就不能有孩子啊!哈!「我不缺錢,十個顧小安也養得起!」腦子裡一團亂我也實在是有些幾分來氣,瞪著警員就胡亂地喊了一句。

可剛喊完我就覺得失禮了,只好搖搖頭不再胡思亂想,怕吵醒懷裡的顧小安,也不能真的就這麼一個人走了,只好退了幾步賭氣地坐回剛剛的椅子上。等自己冷靜了一會才說:「警察先生,是這樣的。我再重複一遍,孩子的母親是我的鄰居,我原先就經常幫著她在家照顧安安,小傢伙認識我和我也親近。他還這麼小什麼都不懂,也認生。遇到這樣的事情,他再也沒有別的親人了,讓我先帶著他好不好?要不然等他睡醒,一睜開眼睛誰也不認得,該會怎樣孤單害怕啊?」

警員眼底有了動容,卻還是攤攤手,不肯妥協。

於是,我心底好不容易壓下的火又騰地冒起來,但想想他也是按規矩辦事,倒是我無理取鬧了。可我知道自己不能扔下安安。雖然我不知道是怎樣的緣分,會讓我再回到意大利,再遇見安安,遇上這場車禍。但只有父親的我,受盡長輩表哥寵愛的我,因為從小沒有母親都會孤單害怕,那這麼小就因為車禍而無依無靠的安安呢?我實在不敢想像……

這時候我就想起我的萬能爹地,雖然很沒有出息,雖然這時候我還在離家出走鬧彆扭。但是有麻煩的時候,還是爸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