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光之聖劍

費爾南多城的氣溫比新諾城要溫暖一些,這個時節新諾城正是大雪紛飛的日子,而費爾南多的天氣依然如同秋天一般,雖然談不上暖和,但也不是很冷。

離開花都都已經兩天了,尤菲米婭似乎還沒從佑肜·風死亡的慘景中解脫出來,為了這個眾人已經連吃了兩天的蔬菜,尤菲米婭不要說吃肉,就是聽到個「肉」字,都會變得臉色蒼白,幾欲嘔吐。

對於尤菲米婭的情況眾人可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只能等她自己恢復。

至於吃素,身為精靈的夜翼可是不會有任何意見的,迦那亞和亞西米勒也無所謂,蘇多拉雖然稍有不滿,但是也沒什麼,唯一會抱怨的就只有阿瑟和歐內斯特了。

而且,尤菲米婭的這種情況已經影響到了他們的行程,通過花都的定向傳送魔法陣到達西布倫王國的邊境城市費爾南多已經兩天了。他們在這段時間內休整,購買進山所需要用的東西。

這座邊境城市相當蕭條。這裡雖然與加利利帝國相鄰,但是因為隔著一座蘇蘇亞山脈,所以兩國從來沒有發生戰爭,甚至連往來都幾乎沒有,比起西布倫東面與輝光帝國相鄰的軍事重鎮太拉加城來,這裡簡直是……

不過費爾南多城雖然城牆低矮殘破,但是這裡的駐軍倒是都有兩把刷子的——原因無它,只不過是因為這裡離蘇蘇亞山脈太近。蘇蘇亞山脈因為盛產魔獸,再加上沒有什麼經濟和軍事價值,是天青大陸有名的幾個「三不管」地帶之一,除了魔獸,還有不少的盜賊和逃犯。魔獸和強盜們總是時不時地光臨一下這裡,所以被派來這裡的新兵想要活下來,沒點真本事真是萬萬不行的。

至於居民,這裡的土地也談不上肥沃,甚至有點貧瘠。除了魔獸以外也沒什麼特產,唯一的優點就是這裡是離蘇蘇亞山脈最近的有魔法陣連通的城市,所以進入蘇蘇亞山脈的冒險者大多會在這裡休整和補給。這裡的居民並不多,將近一半是駐軍的家屬。

不過在這個偏僻的小城裡居然有魔法師公會的分部——這也是為什麼這裡有定向傳送魔法陣的原因。而魔法師公會在這裡設立分部是因為這裡可以收購到便宜的魔核,因為這裡的魔獸實在很多。

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尤菲米婭的情況終於有了好轉,看樣子明天就可以繼續行程了。

閒來無事,蘇多拉就拉上大家去逛街。只是這個小城市裡實在沒什麼東西可買,十家店鋪裡就有四家是旅店。不過街上倒是時不時地可以看到有人拿著一些魔獸的毛皮和幼獸在叫賣。

才轉過街角,蘇多拉就和一個裹著斗篷,迎面跑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對……對不起。」那個人緊張兮兮地拉了拉斗篷,連忙向蘇多拉道歉,然後不等蘇多拉有什麼反應,就匆匆忙忙地跑開了。

「跑那麼快干什麼?好像見了鬼似的!」蘇多拉一邊拍著衣服上的塵土,一邊抱怨著。

「看後面。」迦那亞指了指她的身後。

答案是非常明顯的。一群帶著武器的人正向著他們跑來,看樣子應該是在追剛才的那個人。

蘇多拉可不想再被撞一次,她退了一步,退回了街角,把路讓開了。

這一群人剛剛跑了過去,也就跑出了半條街遠,就都停了下來,看樣子應該是把人給追丟了。

「真是一群瘋子。」蘇多拉厭惡地皺了皺眉頭。

「這裡是靠近蘇蘇亞山脈的費爾南多城,環境當然不能和學院之城新諾城相比。這裡也差不多快成『三不管』地帶了,魚龍混雜,亂得很。」迦那亞倒是很不以為然,「剛才那伙人,八成是尋仇的。」

「輝光帝國的。」亞西米勒突然說道。

「什麼?」他的話讓大家都轉過頭看著他。

「我是說被追的那個人是輝光帝國的人。剛才他撞到你的時候,鎧甲上的徽章露出來了。太陽紋加上鳳凰,那是輝光帝國火鳥騎士團的徽章。」雖然只是很短的一瞬間,但他是不會看錯的。

「追人的那些呢?」艾塞亞好奇地問。

「不知道。」亞西米勒兩手一攤,「他們的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讓人一眼識別出他們身份的東西。」

「不知道那位騎士大人是怎麼招惹了這幫人。」蘇多拉的話很有些幸災樂禍。

「好奇完了的話就先回去吧,火鳥騎士團的事還是不要插手比較好。」她這話主要是說給正躍躍欲試的蘇多拉聽的。

對於不想再惹麻煩的眾人而言,這無疑是個好主意。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頭,眾人轉身返回了旅店。

沒想到的是他們前腳剛進門,迦那亞和亞西米勒的聖劍就再一次發出了共鳴。有了在花都的經驗,迦那亞想也沒想,兩道魔法同時施出,分別壓制住了兩把神劍的共鳴。

一個少女匆匆忙忙地從二樓的房間走了出來,但是一出房門,她的神色就立刻變得奇怪起來。

「怎麼沒有了?」她是被聖劍的共鳴吸引出來的,哪曉得一出門,卻發現那種共鳴消失了。她就算想破頭也不會想到聖劍之間的共鳴會被迦那亞強行壓下去。

一名裹著斗篷的男子緊跟著那名少女走了出來,

「小姐!」他緊張兮兮地拉了拉那名少女,「您怎麼跑出來了?」

「剛才聖劍……」

那個少女剛小聲說出「聖劍」兩個字,那名男子就急忙打斷了她的話。

「噓……小姐,請小心,隔牆有耳。」

「我知道了。」少女點了點頭,轉身回房間去了。

不過這些情況迦那亞他們並沒有看到,因為當他們來到二樓的時候,那兩個人已經回房間去了。

各自回房間以後,雖然三個女生同住一個房間,但是迦那亞一向不喜歡和蘇多拉、尤菲米婭太過親近——盡管蘇多拉很喜歡黏著迦那亞。所以當蘇多拉拉著尤菲米婭東聊西扯的時候,迦那亞便閒閒地坐在窗前,整理她的煉金術師提籃裡的東西。

沒有太在意周圍情況的迦那亞並不知道,在她所在窗口的對面的巷子裡,有兩個監視者。

「就是她嗎?」

「沒錯,金色頭發,銀紫色眼睛。」

「現在怎麼辦?」

「你在這裡監視,不要讓他們跑了,我先回去報告。」

「知道了。」一名監視者悄悄地退入了陰影之中。

片刻後那名監視者又回來了,身後還帶著更多的人——就是那些在街上追著輝光帝國火鳥騎士團的騎士跑的那些人。

「沒錯,就是她!」領頭者抬頭看了看坐在窗前的迦那亞,他的手中是一片薄薄的圓形水晶。要是迦那亞他們看到的話,一定都會認得,因為那是和佑肜·風所使用的星見水晶一樣的東西。

「你們幾個到後門去,你們幾個在這裡看好,剩下的人跟我進去。」領頭者一一分配了任務,然後領著四個人進入了旅店。

他們來到餐廳坐下,隨便叫了一些吃的。然後領頭者隨手塞給了酒保一枚金幣,壓低了聲音問道:「二樓是不是住了一個金色頭發、銀紫色眼睛的姑娘?」

看到酒保有些吞吞吐吐的,他又塞了一枚金幣給酒保。

金幣讓酒保變得眉開眼笑,馬上詳詳細細地說來:「是的。這位小姐讓我印象深刻,是那麼美麗又有氣質的人……」

「和她在一起的都有些什麼人?」領頭者不耐煩地打斷了酒保的喋喋不休。

「五個男的,兩個女的,最少也有三個魔法師。」至少穿著法師袍的有三個人,魔法師可是比較少見的,一支隊伍裡有三個魔法師的確讓人印象深刻。呵呵,如果他知道這支八個人的隊伍裡有五個半稱得上是魔法師,不知道會有什麼表情,會不會昏倒呢?

三個魔法師?聽到這個答案,領頭者不由得感到有些頭痛。他們這邊雖然人多,但是沒有魔法師,真要動起手來是很吃虧的。

「那其他的人呢?」

「有三個劍士,一個弓箭手,那個有銀紫色眼睛的小姐是煉金術師。」

阿瑟、歐內斯特和亞西米勒都佩著劍,自然被算成是劍士,夜翼雖然隱藏了真實的姿態,但是精靈那纖細的體態是怎麼也變不了的,他又背著弓箭,理所當然地被歸結為弓箭手。至於迦那亞,她那深藍色袍子上的煉金術師的標記只要是有眼睛的人就都能看得到。

「不過他們都很年輕,看起來最大不過二十歲左右。」酒保又補充道。

「那有沒有一個大概四十歲左右,臉上有一道傷疤的人也住在這裡?」

「有,當然有!那人也住在二樓,裹著斗篷鬼鬼祟祟的。」

「沒事了,你先下去吧。」領頭者揮揮手,趕走了酒保。

酒保轉身離開,走出幾步他才想起,自己好像忘了說那個臉上有傷疤的男人和那群年輕人不是一起的。不過……算了,管那閒事干嘛!他捏了捏手裡的金幣美滋滋地忙自己的事去了。他並不知道,他少說這一句話引出了多少麻煩,差點害得這座旅店幾乎被拆成廢墟。

「隊長,這回……」看來這回不是那麼容易……

「正面來硬的勝算不大。」領頭者也清楚他們自己的實力,「看好了他們,今天晚上……」他輕聲地對自己的手下吩咐道。

「嗯……是……明白……」

「去辦吧!」

「那屬下先告退了。」

夜幕降臨,這個蕭條城市的夜晚分外的安靜。

接近午夜的時候,三道黑影順著牆壁,悄無聲息地翻上了旅店二樓的陽台。走在最前面的人躡手躡腳地來到了迦那亞她們所在房間的窗外。

厚重的窗簾掛得嚴嚴實實的,房間裡的燈已經熄滅了,而房間裡的人也應該睡熟了。

那個人掏出一根鐵絲,在窗戶那裡搗鼓了幾下,窗戶的插銷就被打開了。那個人輕輕地將窗戶推開一條小縫,將一只小瓶子拔開瓶塞悄悄地放在屋裡的窗台上,然後輕輕地將窗戶關好。

他的兩個同伴則摸到亞西米勒和夜翼,以及阿瑟、歐內斯特和艾塞亞的窗外做著同樣的事情。

都得手以後,他們又乘著夜色悄悄地溜走了。

清晨,迦那亞被一陣乒乒乓乓的敲門聲吵醒。厚重的窗簾阻擋了清晨的陽光,屋子裡顯得非常昏暗,蘇多拉和尤菲米婭還在睡著。屋子裡有一股極淡的甜香味,不注意的話還真不會發現。

「誰呀?」迦那亞隨手抓過長袍披在肩上,赤著腳走到門前。

「小姐,是我!」門外傳來精靈那焦急不安的聲音。

「出了什麼事嗎?」迦那亞打開門。精靈語調中的焦急和不安讓迦那亞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站在門外的精靈夜翼上下打量著睡眼惺忪的迦那亞,幾乎輕不可聞地松了—口氣,然後他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問道:

「小姐,你有沒有感到有什麼不舒服?」

「不舒服?沒有啊!」

「小姐,不好了,主人他……」

「亞西米勒怎麼了?」這回迦那亞完全清醒了。

「主人他好像中毒了!我已經去看過阿瑟他們了,他們的情況和主人一樣!」看樣子迦那亞她們這邊似乎沒問題。

「中毒?!」

迦那亞急忙轉身回房,試圖叫醒尤菲米婭和蘇多拉她們。不過她的努力顯然是白費,蘇多拉和尤菲米婭根本就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迦那亞輕輕一彈指,一股清新冰涼的水汽環繞著兩人出現——是水系的初級二段魔法「醒夢咒」。

「醒夢咒」的效果充分地發揮了出來,尤菲米婭和蘇多拉從沉睡中慢慢醒了過來。

「怎麼了?」—睜開眼睛,尤菲米婭就看到了迦那亞嚴肅的臉。她抬起手,想要揉揉眼睛,卻發現她一點力量都用不上,她幾乎一動都動不了。

「出什麼事了?」蘇多拉顯然也發現了自己的不對勁。

「不太清楚,可能是中毒了,你們先待著不要動。夜翼,他們的情況也是一樣嗎?」

「嗯,我已經用魔法叫醒他們了。」好像除了他和迦那亞以外,其他人都失去行動能力了。他是精靈,很多對人類有效的毒物對他而言沒什麼用,但是迦那亞呢……她應該也是人類啊?!

「你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迦那亞一邊檢視著尤菲米婭和蘇多拉的情況,一邊問道。

「也沒什麼……」夜翼絞盡腦汁地回憶著,「啊!對了!香味!早晨起來的時候我聞到了一種香味!」

「香味?」

「沒錯,這裡也有。」

經夜翼這麼一提,迦那亞也注意到屋子裡的那股甜香味了。淡淡的絲毫不引人注意,這種味道……

迦那亞開始在屋子裡面尋找著,很快她就在窗台上找到了那個小瓶子。那個瓶子是空的,裡面沒有任何東西。

湊到鼻子前聞了聞,迦那亞對夜翼說道:「你回你們的房間去看看,是不是也有這樣的小瓶子?」

片刻後精靈夜翼帶來了肯定的答案,還把那兩只小瓶子也拿來了。這讓迦那亞肯定了她的猜測——是蝕麻散。這是一種相當麻煩的揮發性藥粉,藥粉只要與空氣接觸就會迅速地揮發,吸入一定的量就會昏迷不醒,即使清醒以後也會在五六天之內全身無力,而且還會妨礙到魔法師的魔力的使用。這東西對精靈無效,至於她自己……她進行了死靈融合以後,體質已經冥靈化了,不光是蝕麻散,大部分的藥物對她而言效果都不怎麼好。

「快去,把其他人都搬到這個房間來!」雖然她不知道是什麼人對他們下了蝕麻散,但是他們現在絕對是處於危險之中。現在有戰斗力的只有她和夜翼而已,還是把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比較安全。

把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迦那亞和夜翼合力布下了防御的結界。然後迦那亞從她的籃子裡拿出了一套迷你版的煉金術用具擺在桌子上。

「我要花一點時間來配制解藥,這段時間裡結界的維持就靠你了。」一邊說著,迦那亞一邊從次元袋裡掏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煉金術成品塞給夜翼,「這些東西應該可以幫你御敵的。」

迦那亞重新回到桌前,打開籃子掏出各種各樣不同的藥材,很快就擺滿了一桌子。

在那口巴掌大的小坩堝裡加入了淨水,她一彈指,一叢魔法的火焰在坩堝的下方靜靜地燃燒。

「雅克多花粉……冬草……黑條茶菇……」迦那亞一邊念叨著,一邊在那一大堆的藥材裡翻撿她所需要的,幸好她准備得很充分,百來種常用的藥材她都有准備。

就在她找齊了所需要的藥劑,開始稱量准備調配的時候,房間外傳來了打斗聲。

迦那亞的房間在這條走廊的最裡面。在一兩分鍾以前,昨晚下毒的那一伙人出現了,這回可是大模大樣地打算來抓人。他們可是有十足的把握,那三瓶蝕麻散應該讓那些人現在睡得正熟呢!他們所要對付的也就只剩下那個騎士大人一個人了。要不是他們的手裡只有三瓶蝕麻散,昨天晚上他們就連那位騎士也一起藥倒了。

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只有他一個人,諒他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來!

他們先推開了幾個房間裡最靠外面的,阿瑟他們所住的那個房間,當他們看到空蕩蕩的房間時就感到不妙了。

幾步來到騎士所在的房間,踹開房門,卻看到騎士正嚴陣以待地橫劍而立,在他的身後另一名年輕男子正抱著一名裹著斗篷的少女正欲躍窗而出。

「埃文你們快走!」那個臉上有傷疤的騎士對身後的人催促道。

「團長!」

「萊博得叔叔!」

「別廢話了,快走!」萊博得虛砍一劍阻止那些人追過去。

「知道了,團長!」那個叫埃文的年輕人把心一橫,抱著那名少女躍窗而逃。

「快追!不要讓他們跑了!」領頭者急忙命令道,「你們圍住他!你們幾個去追!」他充分發揮了人數上的優勢。

萊博得雖然想要攔住所有的追兵,但是他終究只有一個人,很快就被纏得分身乏術,幾個人越過他的阻攔追了過去。

所謂英雄難敵四手,而且他的對手也不是容易對付的角色——個個都是經驗豐富的劍士。萊博得雖然武藝高強,但也很快就落於下風了,被擒或被殺也只是遲早的問題。

這邊的打斗聲讓夜翼小心地在門上開了一個小洞,悄悄地觀察外面的動靜。他注意到動手的雙方都不是他認識的人,甚至連見都沒見過——當蘇多拉和萊博得撞在一起的時候,他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萊博得長什麼樣子——但是他也不敢就此確定那些人與他們中毒這件事無關,依然小心地戒備著。現在迦那亞正在全神貫注地調配解藥,守護的責任就全落在他身上了。

沒過多久,那邊的戰斗就結束了。

不但留下來斷後的萊博得失手被擒,連躍窗而逃的埃文和那個少女也沒有跑掉,都被抓了回來。

埃文和那個少女被押了回來,那個少女的斗篷已經被扯掉了,現在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的樣子——棕色的短發和碧綠的眼睛,就是昨天那個感受到聖劍共鳴的少女。

「不是她!」一眼就可以看出這個少女絕對不是他們昨天在窗口看到的那個少女,他毫不客氣地把這個棕發少女推到一邊。

「說,公主在哪裡?」領頭者對著年輕男子埃文逼問道。

埃文雖然對他的問題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倔強地扭過頭不理睬他。

「不說嗎?沒關系,反正她已經中了毒,跑不掉的!給我搜!」

他的叫囂聲被夜翼聽到了。下毒的果然是他們!夜翼緊張地等待著他們。

那伙人很快就來到了迦那亞的房間前,其中一個人一腳踢在門上,想要破門而入。然而,迦那亞和夜翼聯手施下的結界也不是沒用的,用魔道具輔助的結界威力更大,踢門的人不但沒有像他自己想象的那樣一腳將門踢開,反而被結界的力量反震了出去。

「在這裡!」

結界的存在也暴露了他們的所在,這個房間馬上就被包圍起來了。

「公主殿下,不要再頑抗了,乖乖投降吧!」

他的話讓被抓到的三個人感到莫名其妙,相互交換著不解的眼神。

他的話也同樣讓夜翼一臉的莫名其妙!怎麼又牽扯出一個什麼公主來?他們這裡唯一的人類貴族是蘇多拉,而蘇多拉·綺麗·繆·巴雷特是巴雷特家的三小姐。

「公主殿下,你不回答的話,就不要怪在下失禮了。」他一揮手,示意他的屬下繼續攻擊結界,雖然他不了解魔法,但是他也知道任何結界都是有承受極限的,超過了極限自然會崩潰。

面對他們的輪番攻擊,夜翼也知道結界撐不了多久。

「還有多久才能好?」盡快給大家解毒是他們現在唯一的出路。

「就快了!」迦那亞一直在施展時空系的法術來加快解藥的煉制,如此劇烈的魔力消耗使她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汗水。

不管那麼多了,多拖一會兒是一會兒。

夜翼發出一個小火球在木門上燒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洞,緊跟著兩支玻璃試管從洞裡飛了出來。

試管在地板上摔得粉碎,深綠色的粉塵騰起。

「小心!有毒!」領頭者急忙避到一邊,習慣自己下毒,於是不得不對某些情況過於敏感。

然而,他還是料錯了。那深綠色的粉塵並沒有毒,不過是一些讓人沾到身上就會全身酸麻,暫時無法行動的麻痺粉而已。

麻痺粉的粉塵還沒有消散,幾枚火焰彈就又扔了出來,結果走廊裡又響起了一片爆炸聲。

聽到了爆炸聲的旅店老板不由得緊張了起來。他的房子啊!雖然剛才那些人給了他一筆錢,讓他無論出了什麼事都不要管,但是他還是心疼他的房子。

在樓上,爆炸雖然沒有引起火災,但是卻把尚未落下的麻痺粉再一次揚了起來,而且被吹得四面飄散,走廊裡的人或多或少地都沾上了一些。離得最近的兩個倒霉鬼,不但被火焰彈炸了個正著,更把那些麻痺粉照單全收,倒在地上一時半會兒是起不來了。

因為是在室內,所以一些有大規模殺傷力的魔道具是無法使用的。夜翼又丟了兩個火焰彈出去,雖然那些人早已經躲開了,但是地板是躲不掉的。本來就有些老舊的木質地板終於被炸穿了一個大洞,這回無論什麼人想要進這個房間都要費一番手腳了。

雙方就這樣僵持著,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如果時間這麼無限制地拖下去,對迦那亞他們而言是絕對有利的。只要能夠解毒,就算贏不了,逃之夭夭總沒問題。但是現在不行,有六個人喪失了行動能力,就算迦那亞施展空間扭曲傳送術逃脫,以她的能力最多也不過帶上一兩個人而已。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領頭者顯然不想再拖下去了。雖然這裡無人問津,很多事情是民不舉官不究的,但要是鬧得太大了,到了城衛隊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都不行的時候……他還不想惹上城衛隊呢。

「公主殿下,你不會讓你忠心的屬下死在這裡吧?你要是再不出來的話,我可就要殺人了!」他用了一個老掉牙的辦法——拿人質要挾。這個辦法雖然老掉牙,但是在大多數情況下還是很好用的。

不過……呃,現在的情況顯然屬於那個少數情況。他拿來當人質的人和他所想要挾的人沒有任何的關系,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罷了。

對於他的要挾,將全部精力放在煉制解毒藥上的迦那亞根本就是充耳不聞。守在門口的夜翼則是一頭霧水,完全搞不明白他到底在干什麼。

「喂!外面的,你們到底要干什麼?」再不問問的話,他會因為好奇而死的。

聽了夜翼的問話,領頭者稍微愣了一下。這個聲音……雖然清脆但是卻絕對是屬於男性的。如果清醒的不是公主殿下的話……

那些年輕人在以前的情報中也沒有被提到過,八成是新加入的或者是臨時雇來的冒險者或傭兵,要挾人質對這些人似乎沒什麼用,不過這些人的忠誠度就……想到這裡,他眼珠一轉,心裡有了主意。

「裡面的人聽著,只要你們交出公主,我保證放你們安全離開。」

他左一句公主,右一句公主的,弄得夜翼更加搞不清楚狀況了。

這家伙是不是認錯人了?

「這裡沒有什麼公主!」他說的絕對是實話。

不過領頭者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話。

「不要不識抬舉!我數到三,再不交出公主的話,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住手!我……」那名棕發的少女似乎要說什麼,但是在騎士對她連使眼色以後,勉強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領頭者顯然也懶得理她,根本就沒把她的話當一回事。

「一,二……」

夜翼給他的回答是一道「暗雷閃」。

由中位精靈發出的中級一段魔法威力當然不俗,領頭者雖然很有實力,但是還沒有強到可以使用斗氣的分上,面對中級魔法他也只有躲避一途。

然而,在如此近的距離想要躲閃得比飛射的雷電更快,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所以他做了一個最明智的,也是最安全的選擇,他將手中的劍迎著深紫色的電光拋了出去。

精鋼的長劍在離他身前不遠處和「暗雷閃」做了一次親密接觸。長劍吸引消耗了「暗雷閃」的大部分力量,使領頭者保住了他的性命。不過硬拼了「暗雷閃」這個中級一段魔法,也使長劍斷成三截,再也無法使用了。

夜翼的「暗雷閃」讓領頭者心有余悸,又後退了好幾步才停了下來。

是魔法師!還保持清醒沒有被蝕麻散藥倒的是一位實力不俗的魔法師!

領頭者感覺有些頭痛,這種被拉開了距離的守衛戰對魔法師要有利得多。在這種情況下,魔法師也比劍士或騎士難對付得多。

「呵呵,還要再試試嗎?」

夜翼那略帶嘲弄的話更把他氣得青筋直冒、七竅生煙!

實際上夜翼也不像他所表現出的那樣輕松,光是這樣維持著結界就已經將他的魔力消耗過半了,再加上使用中級魔法,恐怕他現在已經沒有足夠的魔力再放一次「暗雷閃」了。

他在手中扣上了兩枚「震電」,為了能夠繼續維持結界,他決定暫時不使用魔法了,反正迦那亞塞給了他不少魔道具讓他使用。

就在這時,一直閉目凝神的亞西米勒扶著牆壁慢慢地坐了起來。

「主人……」夜翼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他不知道他的主人是在硬撐,還是已經有了好轉。

「我沒事,暗之羽正在慢慢地消解毒性。」聖劍是有自動護主的意識的,暗之聖劍安迪梅蘭的召喚物暗之羽又寄生在他的體內。在暗之羽的幫助下,他體內的蝕麻散已經被暗之羽吸收轉化了很大一部分。雖然身體依然乏力,但是維持基本的行動還是不成問題的。

「呼——那就好!」能夠行動的人又多了一個,真是謝天謝地!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自從發現中毒以後,亞西米勒就在全力與暗之羽協調配合解毒,對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完全沒概念。

「不清楚!」夜翼很無奈地一攤手,他真的是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自己還糊裡糊塗呢。

不清楚?這算是什麼答案?

知道夜翼是絕對不會騙他的,亞西米勒不得不再接再厲地問道:「外面那些家伙是些什麼人?」知道了敵人的來歷,也就可以大概推測出敵人的目的。

「不知道。」夜翼依然搖頭。

夜翼自己也知道這種答案很讓人氣結,但是有什麼辦法呢?這是實話啊!他的確不知道啊!

「不過……」夜翼想了一下補充道,「他們有提到什麼公主一類的。」

公主?這回連亞西米勒也迷糊了,這裡哪有什麼公主?巴雷特家族的小姐倒是有一個!

「好了!」就在他傷腦筋的時候,身後傳來了迦那亞的聲音。

「小姐,解毒藥調好了嗎?」夜翼有點興奮地問道、

「嗯。」迦那亞點了點頭,熄滅了魔法的火焰,開始用水系冰屬性的魔法給那一小鍋正在沸騰的泛著刺鼻氣味的濃綠色液體降溫。

聞著那刺鼻的氣味,夜翼很慶幸自己不用喝那東西、聞起來這麼難聞的東西,喝起來一定更加難喝、

將冷卻好的藥劑倒進—個燒瓶裡,迦那亞微微歎了口氣。

「怎麼了,解毒藥不是配好了嗎?」亞西米勒有些不明白迦那亞歎氣的原因。

「這種解毒藥雖然可以化解蝕麻散的毒性,但是效果並不是很好。蝕麻散這種毒藥是沒有特效解毒藥的。」這就是她歎息的原因,這種解毒藥喝下去是可以很快恢復行動能力,但是無論是體力還是魔力,想要恢復到戰斗狀態最少要花大半天的時間。

她順手把盛著解毒藥的燒瓶遞給亞西米勒,「你最好也先喝一口,光靠暗之羽的話,恢復得比較慢。」接著她又叮嚀道:「一小口就好,可別喝多了。這藥劑本身有點毒性,喝多了會頭痛欲裂的。」

亞西米勒拿起燒瓶,小心地抿了一小口。藥劑那辛辣刺激的味道嗆得他差點把手裡的燒瓶扔出去。

「咳……水,水在哪裡?」亞西米勒十分勉強地將那一小口藥劑咽了下去,把燒瓶塞給身邊的夜翼,抓過桌子上的水罐,大口大口地灌水。

夜翼用同情的表情看著他的主人。從亞西米勒扭曲的表情,他就能夠看出這藥劑有多麼的難喝。

夜翼費了一番手腳,才讓所有中毒的人都灌下了這難喝得要命的解毒藥。不過看到大家被灌下藥劑後的那些表情……呵呵,也值回票價了。

解毒藥還要稍等一下才能夠生效,不過顯然他們已經沒什麼時間了。

在夜翼喂各人喝藥的時候,維持結界的工作已經由迦那亞接手了。對於迦那亞而言,做起這個工作來可比夜翼要輕松多了,她只要適當地調節精神力,與外界元素同步共振,就可以源源不斷地借助外界元素力來補充結界的消耗,幾乎完全不耗費自己的魔力。不過即使如此,結界也不可能一直維持下去。

迦那亞讓亞西米勒幫忙把桌子上的藥材和煉金術用具都收拾回了籃子裡。中毒未解的人都在安靜地調息,以便盡快恢復行動能力。能夠行動的三個人則在考慮如何才能夠安全地逃出。

他們可以耗下去,但是外面的人可不想再耗下去了:所謂遲則生變,再拖下去對他們是絕對沒有任何好處的。

迦那亞他們布下的結界是環形的,結界包裹的范圍可不包括地板和天花板。

一陣輕微的窸窣聲出現在天花板上。那聲音很小,小到一般人根本就聽不到。不過屋子裡有行動能力的三個人都不是一般人——三個人都注意到了。

迦那亞習慣性地發出神念探測。

四個人!天花板上潛伏著四個人!看樣子他們是打算突襲。

迦那亞指了指天花板,又伸出四根手指晃了晃,然後一揮手,做了個「殺」的姿勢。亞西米勒和夜翼明白了她的意思。

迦那亞手腕一翻,三枚火焰彈依次轟擊在天花板上的同一點上,接連三個三級的魔道具的威力絕不是說笑的。

「轟!轟!轟!」接連著三聲爆炸,屋頂猛然裂開一個一人大的洞。這下,屋內的人可以清晰地仰望藍天了。

潛伏在天花板上的四人也有兩人隨著爆炸狼狽不堪地掉了下來。在沒搞清楚狀況以前就被夜翼一個「暗黑之擊」送去和死亡之神路修斯喝茶聊天了。

當然,伴隨著爆炸掉下來的土石、木料和灰塵也把屋子裡面所有的人都搞得灰頭土臉,好像剛從地底下鑽出來一般。

迦那亞扯動了一下嘴角,幽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還有兩個,下來吧!還要我請嗎?」

黑暗之神啊!主動叫人出來?!夜翼恨不得馬上暈倒。他真不明白,迦那亞到底要干什麼?

對於迦那亞的舉動,亞西米勒倒是能夠冷然以對。

相較於夜翼的哀歎、亞西米勒的冷然,那兩個潛伏在天花板上的人連哭都哭不出來。

下面的到底是些什麼人啊?!他們追捕公主殿下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雖然幾乎沒和公主殿下面對面過,但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尚未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就在一瞬間有兩個同伴被奪走了性命。連之前他們正面對上火鳥騎士團的前任團長萊博得·威內卡的時候,也不過是一死三傷而已。可現在……

然而繼續待在天花板上也不是辦法,與其被人莫名其妙地轟下來,還不如……

屋頂的破裂處無聲無息地再度落下兩個人,與先前兩人一樣的打扮,身上完全沒有佩戴任何可以識別他們身份的東西,那用金屬扣環緊密連接在一起的皮環甲上沒有任何特殊的標記,佩劍也是最普通的那種。

想必是已經知道了屋裡的情況,兩人自進屋後就沒朝地上的屍體看上一眼,只是盯著屋子裡還有行動能力的三個人。

一股無形的壓迫感緊緊地懾住兩人,迦那亞嘴角充滿陰冷的笑意讓兩人自心底升起寒意。

「想活,留下武器從窗戶出去。想死,就把命留下。」迦那亞的語氣淡淡的,平淡得像是在討論今天的天氣,一點也不像威脅人命——盡管這就是在威脅。

兩個人對望了一眼,舔了舔干澀的嘴唇,現在的他們感覺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住的青蛙一樣,連一點反抗的余地都沒有。公主殿下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可怕?!

兩人幾乎是毫不猶豫地丟下佩劍,從窗口跳了下去。

當迦那亞炸穿房頂的時候,領頭者就知道事情鬧大了。

被炸穿了一個大洞的屋頂,那爆炸聲和從屋頂冒出的滾滾濃煙,恐怕半個費爾南多城都看得到、聽得到了。這下子不惹來城衛隊才怪!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只有速戰速決。他一咬牙,決心不計代價地在城衛隊插手之前把公主拿下!

「你們兩個看好他們剩下的人給我上!」

「撤掉結界!」面對瘋狂的蜂擁而上的敵人,迦那亞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撤掉結界?!」他有沒有聽錯?夜翼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現在這個時候撤掉結界?

一轉念,亞西米勒已經明白了迦那亞的意思。面對敵人的集中攻擊,這種程度的結界是絕對堅持不了的。與其在這結界上浪費魔力,倒不如集中力量對付敵人的攻擊。

夜翼還想再爭辯什麼,不過時間不允許了。迦那亞率先撤回了她維持結界吸收外界元素力的精神力——這種精神力損耗對於女神轉生的迦那亞而言不算什麼,但是一心兩用會讓她在施法速度上變得比較慢。在撤去結界的同時,迦那亞召喚出了她許久不曾使用過的水之聖劍波塞因斯。

既然迦那亞解除了由她所設置的那一部分結界,夜翼自己一個人自然也就無法維持下去了。

結界完全解除了!

尚未恢復行動能力的眾人除了祈禱和干著急以外,也沒有任何的辦法。

「夜翼,窗口交給你了!」亞西米勒抽出暗之聖劍安迪梅蘭,和迦那亞並肩站在門口。雖然他還沒有完全恢復,但是憑借暗之聖劍安迪梅蘭的威力,他還是有一戰之力的。

「知道啦!主人。」精靈據守在窗口,手中的復合短弓上同時扣著三支箭——精靈族特有的箭技「散射」隨時准備發出。

在這個大陸上要是精靈族自稱箭術第二的話,那絕對沒有人敢稱第一!輕靈的身法和天生一百二十尺的夜視力,讓精靈成為了艾法蘭世界上最要命的弓箭手。

雖然夜翼主修的是魔法,但是他的箭術也絕對差不到哪裡去。

領頭者領著人沖了上來,看著駐守在門口的兩個人,領頭者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

那個男子手中那漆黑得仿佛將一切光芒吞噬的長劍,充滿了深沉悠遠如同無窮無盡的黑暗般的力量。男子的全身散發著猶如魔神一般的恐怖氣息。

而那名女子——也就是金發紫眸的公主殿下的手中持有的則是—把散發著凜凜寒氣的超長窄刃劍,漂亮的深藍色波浪狀的護手,通體透明的魔晶石劍身,幾乎是一個完美的藝術品。只不過她那深藍色的煉金術師的袍子,怎麼看也不是適合打斗的穿著。

雖然他們已經追蹤公主好幾年了,但是這還是他第一次與公主面對面。這位流亡的公主的確擁有驚人的美貌,絲毫不遜色於曾經被稱為輝光第一美女的已過世的王妃——也就是她的母親。不過公主長得似乎並不像王妃,也不那麼像已經過世的前國王。(當然不像了,他們和迦那亞之間又沒有血緣關系。)

而且這位公主的氣勢……她的臉上是淡淡的笑容,但是隱藏在那笑容後面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打心底裡恐懼的寒意。那銀紫色的眼眸中的寒意更甚,已然看不出絲毫人類應有的情感。那森寒的氣勢讓領頭者為之一震。好可怕的氣勢啊!這真的只是—個十八歲的少女嗎?

多年的逃亡生活居然使這位本應該嬌生慣養的公主殿下變得如此之恐怖。難怪她會成為塔格特親王——不,早在八年以前就已經是塔格特皇帝陛下了,難怪她會成為塔格特國王陛下的心腹大患,這些年來對她的追殺也一直沒有停止過。

打開的房門,站在門口的兩個人,這讓被俘虜的三個人終於看清了一直以來被誤以為和他們是一伙而被圍攻的人的真實面目。

那是……看清了迦那亞的樣子,連最穩重的騎士都差一點發出驚呼。那及腰的金色長發,那銀紫色的眼睛,難怪……他總算知道誤會是怎麼形成的了,他也總算知道為什麼他那麼小心地隱匿行蹤,還是被這些人找到這旅店的原因。

不過迦那亞的身手更加讓他吃驚。面對蜂擁而來的敵人,她依然能夠從容不迫地面對,和身邊的那名男子配合得天衣無縫。兩人配合默契得就好像一個人一樣。一個只管攻擊,根本就不分心防御,另一個則專心地防守,防衛得滴水不漏。迦那亞的攻勢凌厲,萊博得自問就是在他當年沒有中毒的全盛之時,和這個少女單獨過招,勝負也是五五之數。如果對上兩人聯手,那他必輸無疑。至於現在……當年帶著公主逃出來的時候,他中了慢性的劇毒「附魂蝕骨」,雖然暫時保住性命無憂,但是實力已經下降太多了,他這個當年赫赫有名的光之騎士早已名存實亡……

只是那個專注於防守的年輕男子似乎有些不妥。雖然招式極精,但是腳步虛浮,也沒有什麼力道,與他所散發出的氣勢極為不符,似乎是中了什麼毒一樣。

越打下去,領頭者越是心寒,他從來都不知道這位自幼流亡的公主殿下居然有這麼強的實力,而且好像還是魔武雙修?!她還沒有拿出光之聖劍法蘭維恩就已經在那個年輕男子的配合下連傷數人了。

為什麼蝕麻散沒有在她的身上生效呢?否則就不用搞成現在這個樣子了,還有,那些負責從窗口攻擊的家伙都死到哪裡去了?

他當然不會想到,他的那些屬下根本連窗口都沒法靠近,以三條人命為代價見識了精靈族的高超箭術以後,就被夜翼壓制在數十米之外,連腦袋都不敢探出來。

一聲淒厲的哨聲響起,是他布置在外圍放哨的人在向他示警:城衛隊出現了!

真是該死,功虧一簣!

他是絕對不想和城衛隊打交道的。不得已,他只好下達了全面撤退的命令。

就在哨聲響起的瞬間,萊博得抓住了看守者瞬間的失神,掙脫了束縛重獲自由,並瞬間奪下了看守者手中的劍,將看守者送去了死亡之神那裡。

領頭者此時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領著自己的部下迅速撤退了。

「真是多謝各位了!」萊博得走到迦那亞和亞西米勒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騎士禮。要是沒有他們,這一次他和公主殿下可就死定了。

「你們是……」迦那亞還沒說什麼,不過亞西米勒倒是一臉戒備地盯著他。

「我是輝光帝國火鳥騎士團的團長,我叫萊博得·威內卡。」

輝光帝國?這讓迦那亞不由得想起了七年以前,她剛剛離開黑色的高塔,因為空間扭曲傳送術的失誤,在哈奇森林遇到的那伙人,那些把她當成了流亡的輝光帝國公主的家伙。這次不會也是……迦那亞開始覺得頭痛,難道這麼多年以來那名公主,對了,叫什麼來著……好像是維維安·輝光吧?她到現在還沒有被抓到嗎?

這次她不會又……不會那麼巧吧?

「……這位是輝光帝國的王位正統繼承人,維維安·輝光公主殿下。」

還真是……迦那亞有些哭笑不得了。時隔七年,她居然先後兩次被誤認為是那位維維安·輝光公主。

「維維安·輝光?」看來解毒藥生效了,蘇多拉已經能夠坐起來說話了,「就是那個在八年前的政變中帶著輝光帝國王位傳承的信物光之聖劍法蘭維恩逃亡的那位維維安·輝光公主殿下?」

看起來她的確是維維安·輝光,那個繼承了光明女神羅黛雅的「憐憫」使徒輝光血脈的公主。雖然相貌和傳聞中的差了很多,也沒有如同神祗的銀紫色眼睛,但是她身上的光明之力是騙不了人的。雖然時至今日神的血脈已經淡薄了許多,但是那光明之力依然遠遠高於普通的人類。這也是為什麼輝光帝國皇族的直系血脈大多都是光明女神羅黛雅的高階神官的原因。

「是的,我就是。」維維安·輝光點了點頭。

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一位公主。齊耳的短發,被陽光塗成淺麥色的皮膚上是風霜留下的痕跡,一身合體的旅行服,是那種很結實的布料縫制的,腰上佩了一把長劍,大腿上還綁了一把短劍,這使她看起來像冒險者多過像公主。連一向不怎麼在意那些貴族禮節的蘇多拉,看起來都比她更有貴族的優雅氣質。

不管怎麼說她好歹是一位公主——盡管是逃亡中的公主,對她還是要保持最基本的禮貌的。

「我是蘇多拉。很高興見到你,維維安·輝光公主殿下。」很沒誠意地補上了一串優雅的貴族禮,總之,蘇多拉的心裡就是看她不太順眼。

「你真的是公主?」看起來阿瑟的下巴都已經快掉下來了。眼前的這個少女和他想象中的溫婉又高貴優雅的公主形象實在是差太遠了。

歐內斯特的想法和他差不多,嗚——真是夢想破滅啊!

亞西米勒和迦那亞倒是不感到什麼意外。所謂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對於維維安·輝光這種已經在外流亡多年的公主而言,想要讓她在這種顛沛流離的流亡與追殺的生活中依然像在宮廷中那樣,一舉一動都保持著高貴優雅的禮儀,那是不可能的。

一直待在窗口觀察的夜翼憑借精靈優良的視力,發現了遠處正向著這裡沖過來的城衛隊士兵。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城衛隊來了!」

這句話讓所有的人都行動了起來——這裡所有的人都沒有和城衛隊打照面的打算。迦那亞他們是嫌麻煩,而那位逃亡的維維安·輝光公主殿下則是更加不能落在城衛隊的手裡——雖然她只是一個流亡的公主,但是西布倫王國和輝光帝國可是數百年的死敵,不久以前雙方才狠狠地打過一仗。

迦那亞的解毒藥雖然沒有讓他們恢復到可以戰斗的狀態,但是日常的行動是絕對沒問題的。行李更是早就已經收拾好了的——他們原本就是打算今天一早就離開費爾南多城前往蘇蘇亞山脈,所以眾人連半分鍾都沒有耽擱就逃之夭夭了。

一行人很快來到了費爾南多城的西門,出了這扇門只要走上兩天左右,就可以進入蘇蘇亞山脈那個「三不管」地帶了。

雖然他們在城裡鬧得很凶,但是西門這邊的警戒依然是十分松散的——至少對於出城者來說是如此。逃離費爾南多城的過程比他們所預想的要順利得多。

連跑帶走匆匆忙忙地趕了一個多小時的路,眾人已經離費爾南多城將近五公裡了。

「呼——」迦那亞喘了一口氣,「到這裡我們是不是也該分手了?」她的話是對跟著他們一起跑出來的維維安·輝光一行三人說的。

維維安·輝光和萊博得·威內卡交換了一下眼神。

那位流亡的公主站出來說道:「那個……我想……」

到了第二天的黃昏時分,在黑夜尚未接管天際以前,迦那亞他們跟著維維安·輝光一行三人來到了一座洞窟的入口處。

萊博得三兩下就搬走遮擋在洞口的樹枝和雜草。「穿過這裡就到了。」他掏出一個火把點燃,帶頭走進了洞裡。維維安·輝光公主緊緊地跟在他的後面,而那個叫做埃文的年輕騎士則跟在公主的身後,形成一個將公主保護在中間的架勢。至於迦那亞他們則是理所當然地跟在了後面。

山洞裡很黑,但是空氣卻很新鮮。進入山洞以後,尤菲米婭輕聲吟唱了一句咒文,施放了一個簡單的照明術,一個小小的光團,漂浮在她的身邊,為大家提供光亮。

在山洞裡面並沒有走多遠,轉了幾個彎,眼前就豁然開朗。呈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座被群山環繞的不大的山谷,雖然山谷中的風景絕對稱不上秀美,但是也還說得過去。幾株稀疏的樹木和零散分布的一片一片的灌木叢為這個山谷提供了些許的綠意。山谷中清出了一片空地,整齊地建造著一排排木屋。不少人在空地上來來往往。怎麼看這裡都像是一座簡陋的小型的軍營。

雖然這些流亡的騎士們在剛開始的時候,對他們這些外來者保持著一種不信任的態度,但是看到他們是公主殿下帶回來的也就沒人說什麼了。後來又聽說了他們是公主殿下的救命恩人,態度更是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一直到夜幕落下,迦那亞躺在床上准備休息的時候,她都還在考慮因為蘇多拉那個太愛湊熱鬧的家伙同意了維維安·輝光的邀約,以至於他們現在卷進了一個本來可以避開的大麻煩裡。

她真不知道蘇多拉這家伙身為修法公國的第一大家族——巴雷特家族的直系繼承人之一,她到底有沒有一點兒政治頭腦。難道她就一點兒都看不出來,那個維維安·輝光根本就不是單純地邀請他們來這裡休整的,根本就是為了……

算了!她對這種人世間無聊的爭斗不感興趣。人世間發生的一切,只要不牽扯到她自身的安危都和她沒什麼關系。

幫維維安·輝光奪回王位?算了吧!她從很久以前開始就目睹這世上的一切了,到現在已經度過了無數年頭。她看到無數的國家興起,也見證過無數國家的滅亡。現在,國家啦、王位啦,這種名詞對她而言沒有任何意義,也不能讓她心動。再強盛的國家,再英明的賢主都不可能永存!

到時候再想辦法拒絕好了……

果然不出迦那亞的所料,吃過早飯他們這一行人就被請到了最大的那間房子裡——那是維維安·輝光公主殿下的居所。

在那間簡陋的客廳裡,萊博得和維維安·輝光已經在等他們了。

「來,來,快請坐!」萊博得迎了上來,熱情地招呼道。

維維安公主也差不多同時迎了上來。盡管是在流亡中,但是她也還是一位貨真價實的公主。身為貴族的蘇多拉盡管一向不怎麼在意那些貴族禮節,但她也不會做出太過失禮的事情,所以她很優雅,但是沒什麼誠意地行了一個標准的貴族禮。

「早安,維維安·輝光公主殿下。早安,威內卡先生。」

既然蘇多拉已經帶了頭,其他人也都依次行了禮。

眾人落座以後,維維安·輝光禮貌性地問道:「各位昨晚休息得還好嗎?」

「多謝公主殿下關心,我們休息得很好。」對這種近乎浪費時間的客套迦那亞和亞西米勒一向都懶得理會,答話的理所當然的是蘇多拉。身為巴雷特家族的小姐,這種冠冕堂皇的廢話她一向是應對自如。

「那就好,我還怕這裡的簡陋怠慢了幾位呢。」

「公主殿下多慮了。我們是出來進行畢業歷練的,公主殿下的招待令我們感激不盡。」

「各位真是太客氣了。各位的救命之恩我還沒有報答呢。」

雙方的客套依然在繼續。兩個人接下來說的都是一些不鹹不淡、沒營養的廢話,完全是在浪費時間。

迦那亞他們這邊,阿瑟和歐內斯特滿臉都清楚地寫著「無聊」兩個字,只差沒打哈欠了。艾塞亞和尤菲米婭雖然保持著魔法師風范,坐在那裡靜靜地聆聽,不過他們的魂早就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夜翼更是干脆,索性坐在那裡四下張望,參觀起房間的擺設來。迦那亞則帶著一貫的微笑,雖然沒有將心思完全放在這沒營養的對話上,但是好歹她還在聽。亞西米勒倒是一反常態,不同於以前的對一切漠不關心的神情,他似乎有點興趣……

雙方的「太極拳」來回打了半天,維維安·輝光終於沉不住氣了,她對一直坐在一旁的萊博得·威內卡投去一個求助的眼神。

萊博得也沒想到這個叫蘇多拉的女子居然這麼難纏,政治辭令掌握與運用的程度確實讓人刮目相看,遠比在逃亡生活中長大的公主殿下要純熟得多。他之所以會估計錯誤,這完全是因為蘇多拉在那天自我介紹的時候,只說了她的名字,並沒有說出她那引人注目的姓氏,所以萊博得並不知道她是巴雷特家族的人,否則他是絕對不會因為她的年齡而小看她的。

「事實上,我們希望能夠得到各位的幫助。」萊博得終於把實話說出來了。

他看得出來這些年輕人擁有不俗的實力,如果能夠拉攏到他們……

「你們想奪回王位?」出乎意料的是,問話的居然是一向沉默寡言的亞西米勒。

亞西米勒的話一下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來。

亞西米勒的直截了當讓維維安·輝光和萊博得稍微愣了一下,不過萊博得很快就答道:「沒錯,我們最終的目標就是驅逐篡位者,恢復輝光帝國正統繼承人的統治。」

他口中的正統繼承人想當然就是這位維維安·輝光公主殿下。

「恕我多言,除了你們這些人以外,還有多少人是支持這位公主殿下的?」嚴格地來講,亞西米勒的問話有點失禮,不過現在也沒人和他計較這個。

「光明神殿!」萊博得回答得肯定極了,只是有那麼一點兒沒底氣……

光明神殿?那可是輝光帝國內最大的勢力。有光明神殿的承認,他們怎麼會流亡這麼久,而且……

「光明神殿承認的是神的血脈和光之聖劍法蘭維恩,而不是某一個特定的人。」迦那亞好心地幫他解開疑惑。

「光之聖劍法蘭維恩應該是在他們手裡,那神之血脈呢?」他可沒有忘記七年以前,他第一次遇見迦那亞的時候和輝光帝國的追捕者打的那場爛架。他好像記得那些人說,那位維維安·輝光公主有和迦那亞一樣的金色頭發和銀紫色眼睛。不過現在看來……

「是幻星相石的戒指。」迦那亞指了指維維安·輝光手指上的戒指,「和夜翼脖子上的那塊效果一樣,可以維持一個虛假的形象。因為幾乎沒有魔力波動,所以很難被魔法師發現。」幻星相石這東西是白銀水館的特產——那些占星師的傑作。

她的話著實把維維安·輝光和萊博得嚇了一跳。她居然看穿了幻星相石?!他們到底是些什麼人?難道他們就是……

在萊博得的示意下,維維安·輝光脫下了手上的戒指,偽裝的幻容消失了。消除了偽裝以後的維維安·輝光在容貌上並沒有什麼變化,變化的只是眼睛和頭發的顏色——幻星相石這種東西並不能夠完全改變一個人的相貌,只能夠改變一些特征而已。對於身為精靈的夜翼而言,是隱藏了他的翅膀和尖耳朵,對於維維安·輝光而言,則是改變了她的眼睛和頭發的顏色。

幻象消失,棕色的頭發變成了耀眼的金色,碧綠色的眼睛變成了銀紫色。看起來和迦那亞還真是有幾分相像。不過這幾年來受元素之心和死靈融合的影響,迦那亞那曾經猶如黃金般耀眼的金發已經漸漸蛻變成了淺金的月光色,而這位公主的金發則是如琥珀般的蜜金色。

「既然你們可以得到光明神殿的支持,那麼為什麼……」有光明神殿的支持,他們沒理由還流亡在外啊。

萊博得的表情有些尷尬。

迦那亞倒是一語道破了機關,「是因為光之聖劍法蘭維恩沒有認主吧?輝光帝國現在的皇帝也是皇室的直系血脈,神之血脈這一條他也具備——盡管他沒有銀紫色的眼睛,只要他能拿到光之聖劍法蘭維恩,也一樣能夠得到光明神殿的支持。從某種意義上講,輝光帝國的皇位傳承和風家當主的傳承有幾分相似。」

「你是怎麼知道的?」這個女子怎麼會知道光之聖劍法蘭維恩沒有認主?萊博得感覺到這個叫做迦那亞的女子全身上下都是一個接一個的謎。

迦那亞淡淡一笑,「我可以不說嗎?」

萊博得的表情變得無比的嚴肅。

「不要那麼緊張,我說就是了。」她不想因為這種事惹什麼麻煩,「她佩著劍,認主的聖劍是不會允許主人使用其他武器的。而且我也是聖劍的主人。現在你滿意了?」

這會兒萊博得的嘴巴張得可以塞下一只西瓜。

「你也擁有聖劍嗎?」維維安·輝光好奇地問道。

「我是水之聖劍波塞因斯的主人,不過這些不重要。」

她揮揮手好像要把這個話題趕開,然後她轉向亞西米勒,「你真的想要幫助他們?」用的是問句,但是迦那亞知道她會得到肯定的答案。

亞西米勒點了點頭。

然後她又把頭轉向維維安·輝光和萊博得,「你們想要得到我們的幫助?」

這次她也是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那我把丑話說在前頭,如果你們要接受我們的幫助,那麼光明神殿那邊很可能會有異議。」她不打算阻止亞西米勒的決定——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亞西米勒想要卷進這人間權力的斗爭中,金錢、權勢和榮耀這些東西對他們而言沒有什麼意義,但是有些事情還是要先說清楚為好。

「我們這邊有兩個黑暗屬性的人。」她才不會說出亞西米勒是六屬性呢,那會被人當怪物的,「一個是夜翼,他是暗之精靈。」

隨著她的話,維維安·輝光和萊博得上下打量著夜翼,從他的身上可是一點也看不出精靈的特征。

亞西米勒給夜翼發出了一道心靈通訊,得到了主人的命令,夜翼乖乖地解下了脖子上的幻星相石,露出了精靈的本來面目。

尖尖的耳朵,還有背後那薄如蟬翼的翅膀,一切的一切都證明他是一名精靈。那黑色的長發和黑色的瞳孔更加證明他是一名罕見的暗之精靈。

維維安·輝光和萊博得還沒有從相處兩天的人居然是一個精靈,還是罕見的暗之精靈的驚訝中恢復過來,迦那亞就又將另一個「驚喜」拋給了他們。

「另一個是亞西米勒·耶邏葉,他是暗系魔劍士,同時也是暗之聖劍安迪梅蘭的主人。」這個消息對於維維安·輝光和萊博得來說遠比夜翼是精靈來得震撼。

「暗之聖劍安迪梅蘭認主了?」萊博得有些苦澀地問道。因為他聽到迦那亞說的是暗之聖劍安迪梅蘭的主人,而不是暗之聖劍安迪梅蘭的傳承者。他居然是與光之聖劍法蘭維恩相對立的那把暗之聖劍安迪梅蘭承認的主人!

亞西米勒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等一等!」蘇多拉抗議道,「你們好像都把我忘記了!我也是黑暗屬性的,我是風暗雙屬性的魔法師。」

「蘇多拉,這是輝光帝國內部的權力紛爭,我們這些沒有什麼背景的人介入倒是無所謂,但是你不同,難道你想把你的家族也牽扯進來?」迦那亞這麼說是擺明了沒有把她算在內,也不打算讓她介入這件事中。

「和我的家族無關,這完全是我個人的事情。」她才不會放過這麼好玩的事情呢。

「那是你的看法,別人可不會這麼看。」她是巴雷特家族的嫡系這個事實是永遠也不會變的。

「你不說,我不說,有誰會知道我的身份啊!」

「只要有心,想要查出你的身份不難。」從新諾城開始,這一路上他們並沒有刻意隱藏行徑,真的有心查的話一點都不難。

「總之我不管!想要撇下我,門都沒有!」蘇多拉開始耍小孩子脾氣了。

聽著迦那亞和蘇多拉的爭執,萊博得聽出來了,這個叫做蘇多拉的人應該是來自某個頗有勢力的家族。雖然他從蘇多拉的言行舉止中看出她是一名貴族,但是完全沒有想到她居然很可能是某國的上級貴族,甚至還可能是王族。

他的腦中飛快地盤算著,如果把這個蘇多拉拉進來的話,是不是能夠從她的家族中得到幫助?不過首先他得搞清楚這個蘇多拉是來自哪一個家族,千萬不要是敵對的國家才好!

這時蘇多拉和迦那亞的爭執也告一段落了,迦那亞顯然沒能夠說服這位任性的大小姐。她不得不放棄,把目標轉回到萊博得的身上。她看得出,這裡雖然身份最高的人是維維安·輝光公主,但是真正做主的人卻是這位萊博得·威內卡。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現在你還要我們幫忙嗎?」她絕對沒有將所有的實情都說出來,至少她是一名死靈法師這件事情她沒有說。

她的話讓萊博得陷入了沉思。這幾個人的實力的確很強,尤其是暗之聖劍安迪梅蘭的主人亞西米勒。而那個叫做迦那亞的少女,也就是水之聖劍波塞因斯的主人的實力他完全看不透。那個少女就像一團迷霧,霧氣的後面藏著什麼誰也看不穿,那霧氣的後面到底有什麼恐怕只有神知道。

現在的情況讓他很難抉擇,如果接受他們的幫助,那麼他們就很可能會失去光明神殿的支持。該死……如果不是因為那個預言,他也不會這麼難下決定。這幾個人真的會是白銀水館的黑衣占星師迦嵐大人預言中的人嗎?

看出他的猶豫,迦那亞使用了一點兒不正當手段——用她自己那強大的精神力給了這個萊博得一點點刺激,讓他把心裡所想的話說了出來。

「你們真的是迦嵐大人預言中的人嗎?」

「迦嵐大人?預言?」亞西米勒不太明白他在說什麼。

這時萊博得也驚覺到他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不過他怎麼也想不到他這是受到了迦那亞的算計,他還以為是自己想得太投入,不自覺地說了出來呢。

命運的雙子,進入人世的輪回,轉輪從此而改變,歷史因此而不同。命運的雙子,降生於凡塵之中,昔日無上的榮耀,眾神的榮光再現。一個誕生在生命,在月食夜降臨,聆聽神諭的長輩,成長在神殿之中。一個誕生在創世,在風雪中降臨,侍奉死亡的長輩,成長在高塔之中。年幼的雙子,在森林中相逢,經歷生死的抉擇,許下永恆的諾言。暫離故土的女皇,八載歲月的流逝,與雙子的同伴相逢,歸還故土的榮耀。榮耀的雙子,開始遙遠的旅程,諸神的行列中,增添了新的一員。相伴的雙子,在遙遠的神殿,取回應屬之物,再一次恢復平衡。

維維安·輝光吟唱出一首長長的預言詩。

「這是七年以前我們前往白銀水館的時候,白銀水館的黑衣占星師迦嵐大人告訴我們的預言。這首詩中只有四句話與我有關,『暫離故土的女皇,八載歲月的流逝,與雙子的同伴相逢,歸還故土的榮耀』。就是這四句話而已。據迦嵐大人說,這首預言詩所關系的是整個世界的命運,我的命運只不過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而已。而且這首詩到此還沒有完結,只是到此為止,命運的雙子的未來已經不是我這個凡人所能夠窺視的了,我的所知也就到此為止了。」

七年前前往白銀水館?這回她知道為什麼七年前她會在哈奇森林遇襲了,白銀水館就在哈奇森林的另外一邊,如果穿越哈奇森林的話,從新諾城到白銀水館的直線距離並不算太遠。不過沒人會願意穿越哈奇森林那種鬼地方的。

不過那首預言詩倒是讓她很在意。命運的雙子,進入人世的輪回……這顯然指的是她和亞西米勒。身為創世女神,她又被稱為命運的締造者,而身為毀滅之神的亞西米勒,則又被稱為命運的收線者。沒有什麼人,比他們這一體兩面的存在更適合被稱為「命運的雙子」了。

身為神祗轉生的他們的命運,居然會被人類所預言?!即使預言者是占星師中最高階的黑衣占星師,這也還是太過匪夷所思了。

不同於迦那亞被這預言所困擾,亞西米勒則沒有想那麼多。對於預言一類的東西他一向是不大相信的。事實上不光是對預言一類的東西,對於神祗,他也並不是那麼尊敬。不知為什麼,他就是很難對那些神興起哪怕一丁點兒的崇敬之心。不過他也很聰明地把這種心態小心地隱藏了起來,畢竟他對神祗的態度恐怕很難被其他人接受。

比起那模糊的預言,亞西米勒更加關心的是現實的情況。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預言中的命運的雙子,我只想知道你的決定是什麼。」他對著萊博得追問道。

萊博得決定賭這一把,已經八年了,時間已經拖延太久了。隨著時間的流逝,奪回王位的希望已經越來越渺茫了。

「我希望得到你們的幫助!」

「……全部的人手只有兩百人不到,都是騎士,而且沒有坐騎,沒有魔法師,也沒有神職人員,裝備和經費短缺,現在的日常開銷是靠偶爾派人去接一些冒險任務來維持……」這些情況讓亞西米勒感覺到無比的頭痛。只靠這點兒力量想要奪回王位,根本就是癡人說夢!亞西米勒真想干脆放棄算了,但是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實現他的願望的機會。

「也不是完全沒有坐騎,我們還是有兩只獅鷲獸的。」萊博得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畢竟……實在是太寒酸了一點兒……

「直接把那個篡位的人殺掉怎麼樣?」阿瑟提出了一個簡單又直接的辦法。

「不可能。」蘇多拉毫不客氣地否掉了他的提議,出身巴雷特家族的蘇多拉對於政治和權力的爭斗可比阿瑟他們要了解得多,「先不說暗殺是否能夠成功,就算僥幸成功了,他們這些人……」她指了指維維安·輝光和萊博得他們,「在國內的勢力雖然不能說完全沒有,但是也很弱小吧?」

又被蘇多拉說中,萊博得更加覺得不好意思了。

「現在的皇帝死於暗殺後,輝光帝國一定會亂起來,以他們的實力而言,想要登上王位……希望渺茫哦!」不是她故意潑冷水,而是事實如此。

「當務之急是先要搜集敵人的情報,而且盡快想辦法得到光明神殿的支持,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亞西米勒冷靜地分析道。要知道得到了光明神殿的支持就等於得到了民眾的支持,而且光明神殿所掌握的神聖騎士團也不是吃素的……

「這個我也知道,只是……」只是困難太多。情報方面,他們不太容易和留在國內的人聯系上。至於光明神殿的支持……更是難啊!

「情報方面不用擔心,委托『羽』來辦不就可以了。」

迦那亞說得輕描淡寫,但是聽在其他人的耳中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你是說那個近幾年來大陸新興的情報組織『羽』嗎?」歐內斯特雖然和「羽」沒有過什麼接觸,但是他也知道這個近幾年來才興起的情報組織是非常神秘的。

「沒錯,就是『羽』,我想『羽』的辦事效率應該還算可以吧。」「羽」目前的發展規模她不是很清楚啦,盡管她算得上是「羽」的幕後老板——不過她除了對「羽」的主管有救命之恩以外,就只對「羽」進行過開始的初期投資,其後又追加過幾次資金。至於隨後「羽」的具體運轉她完全都沒有過問過——真是很不負責任的老板。

「的確,『羽』算得上是天青大陸上有名的情報組織,只不過『羽』很難接觸……」萊博得為難地說道。而且「羽」的情報費很高,以他們目前的實力根本負擔不起。

「這個你不用擔心。」迦那亞不在意地揮了揮手,「我和『羽』的主管有一點兒交情,這個忙他應該會幫的。」

「問題是光明神殿那邊你打算怎麼辦?」她轉向亞西米勒問道,「你也知道,無論是你還是我在光明的領域都是插不上手的。」

一個是暗之聖劍安迪梅蘭的主人,暗系的魔劍士;一個是死靈法師。全部都是光明的敵人呢!

「這個要根據敵人的情況而定,在情況未明之前我是不會妄下定論的。」老實說,對於光明神殿那邊他是真的沒什麼好辦法。誠如迦那亞所言,在光明的領域不是他們能夠插得上手的。

「要是光之聖劍法蘭維恩能夠認主就好了。」艾塞亞突然冒出了一句。

是呀!眾人也有同感,要是光之聖劍法蘭維恩認主的話,就沒這麼多麻煩了。

迦那亞沉吟了一下,才說道:「要是光之聖劍法蘭維恩認主的話,你打算怎麼辦?」

「要是光之聖劍法蘭維恩認維維安·輝光公主為主的話,事情就好辦多了。」亞西米勒撫著下巴說道,「到時候只要想辦法將公主護送回光明神殿的總殿,和光明神殿的大祭司見個面。要說服大祭司支持光之聖劍法蘭維恩的主人應該不難。有了光明神殿的支持事情就好辦了……」怪只怪這個公主不爭氣,得不到法蘭維恩的承認,否則哪裡會搞到這個地步。

猶豫再三,迦那亞還是說道:「如果只是要求光之聖劍法蘭維恩認主,而不要求與主人的契合程度的話,我倒是有辦法讓光之聖劍法蘭維恩承認維維安·輝光公主。」

她的話簡直就像一個重磅炸彈,轟得所有人目瞪口呆。強迫聖劍認主?!不是開玩笑吧?!

「不過我把丑話說在前頭,這個方法很危險,搞不好會送命的。而且通過這個方法認主的聖劍和主人的契合度也不會很高,很難發揮出聖劍的全部能力。」

「是什麼方法?我要怎麼做?」維維安·輝光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問道。

「公主殿下……」萊博得剛要說些什麼話阻止,就被維維安·輝光打斷了。

「萊博得叔叔,這次就請你不要阻止我了。我已經決定了!」維維安·輝光的語氣非常堅定。

「是,我明白了,公主殿下。」萊博得不再說什麼了。

「我要怎麼做?」維維安·輝光再一次對著迦那亞問道。

「首先我要先加強你體內的光元素的濃度,你是輝光的後裔,本身光元素就比一般人強一些,這一點很容易做到。然後就要把光之聖劍法蘭維恩的自我意識強制性地調節到與你的意識同步,這一點雖然有危險,但是也不會很難。最後就要由亞西米勒幫忙了,要用暗之聖劍安迪梅蘭的威勢壓迫光之聖劍法蘭維恩。當這種壓迫強到一定程度,為了能夠對抗已經認主的暗之聖劍安迪梅蘭,光之聖劍法蘭維恩就不得不認你為主了。不過這很危險,我不知道你對暗之聖劍安迪梅蘭力量的承受程度……很有可能在光之聖劍法蘭維恩認主以前,你會先承受不了。」

這個方法理論上可行,但是因為她從來沒有實驗過,所以實際情況到底會怎麼樣,她也不清楚。

「我不怕!」維維安·輝光堅定地答道。

「那好,入夜以後我幫你。」

「為什麼要等到入夜?」這回好奇的是歐內斯特。之前的那些有關什麼政治一類的討論他插不上話,也聽不太懂,讓他覺得自己很沒存在感。

「太陽下山以後光之聖劍法蘭維恩的力量就會弱下來,相反,暗之聖劍安迪梅蘭的力量則會變強。」

午夜。

在這個略顯空曠的小山谷裡,一個人影正獨自坐在一棵從高高的峭壁上斜斜伸出的樹枝上,安然地仰望星空。

會是誰?

居住在山谷中的騎士們除了幾個負責警戒的人以外都早已安睡。為了讓光之聖劍認主,在上半夜的時候,光之聖劍法蘭維恩的傳承者維維安·輝光雖然最後終於得到了光之聖劍法蘭維恩的認同,但是也耗盡了體力,大概會睡上好幾天。同樣,不停催動暗之聖劍安迪梅蘭力量的亞西米勒也將力量消耗得七七八八,應該也休息去了。負責維持結界的夜翼、艾塞亞、蘇多拉和尤菲米婭也累得早已陷入了香甜的夢鄉中。不會魔法的阿瑟和歐內斯特又沒辦法爬到這麼高的地方。

唯一一個還有精力跑出來看星星,又能夠爬得這麼高的,也就只剩下迦那亞了。

皎潔的彎月從雲層中露出臉來,銀白色的月光照在迦那亞的身上。沐浴在月光之下的迦那亞若有似無地發出一聲極為輕微的歎息。迦那亞慢慢地垂下頭,俯瞰著下方寂靜的山谷。

在這個深夜寂靜、萬物沉睡的時候,迦那亞仿佛又回到了那既不存在黑暗,也不存在光明,時間和空間的概念也完全不存在的一望無際的虛無之中,那既不存在於任何的空間,又與所有的空間相連的時間與空間的盡頭……

她是在那裡誕生的,她不知道自己由何而來,只知道從她第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亞西米勒就陪伴在她的身邊了。

那個時候,剛剛醒來的時候,他們的身邊只有彼此,彼此陪伴度過無盡的歲月,那個時候……

「你在看什麼?」

「看你!」

「怎麼不說話了?」

「讓你看啊!」

「哈哈哈……」

「有什麼好笑的?」

「你不會離開我吧?」

「當然不會!」

「真的?」

「真的,我許諾給你永恆!」

「約定哦!」

「嗯!好玩嗎?我創造的哦!」

「為什麼?」

「只有你我兩個存在,你不覺得會很無聊嗎?所以我要創造生命啊!」

「可是,這裡有你陪我就好了,我不會感到寂寞的。」

「是嗎?可是我會呀!」

過去的事情一幕幕地從迦那亞的眼前滑過,溫馨的、喜悅的……迦那亞的唇邊浮起了笑意。不是她平時掛在臉上的那種溫和優雅的,但是眼中毫無笑意的笑容,而是一種由心而發的溫柔笑容,充滿著仿佛虛幻般的悠遠,仿佛是來自心底最深處的真正的笑容。

雲遮住月光,記憶又轉向另外的方向……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這些就像我們的孩子一樣,你為什麼要毀滅他們?」

「你把太多的時間都花在那些無聊的玩具上面了。」

「那你也不應該殺死他們啊!那個世界是我們一起創造的啊!」

「你曾經許諾給我永恆,是你先違背諾言的!」

「你……」

「不要做無謂的抵抗了,你已經消耗了太多的力量在那些無聊的玩具上了。」

「為什麼……」

笑容在迦那亞的臉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悲傷,無盡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