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龍傭兵團

回程的路要好走得多了,既然實力已經曝光,迦那亞和蘇多拉也就沒有再隱瞞的必要了。一路上由迦那亞召喚出的不死生物在前面開路,一行人得以悠閒地跟在遠遠的大後方——畢竟這裡的大多數人不習慣和不死生物靠得太近——連晚上的守夜都由這些不知疲倦的不死戰士代勞了。

大概因為是冬季的關系,在山林中出沒的魔獸並不太多,絕大部分都在進入他們的視線以前,就被不死戰士打發掉了。

輝光帝國國內此時此刻恐怕已經亂起來了,有光明神殿支持的維維安·輝光公主殿下,對上已經坐上皇位七八年的塔格特皇帝陛下,內亂是絕對不可避免的。也正因為如此,塔格特皇帝陛下看樣子已經召回了所有的人手,用來平定內亂,他們這些假冒公主的家伙應該已經被暫時丟在一邊,沒人理了。

眾人已在高塔內補充了充足的補給,所以在歸途上就悠閒得如同郊游一般。

當然也有人悠閒不起來的。萊博得就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輝光帝國的首都日耀之城去。只不過他的急躁除了得到屬下騎士的支持以外,根本就沒什麼人理他。

阿瑟一向習慣於服從他所信賴之人的命令,比起萊博得來,他當然更加信賴迦那亞。

知道了迦那亞的真實身份以後,蘇多拉雖然偶爾還是和迦那亞沒大沒小的,但是也不敢像以前一樣放肆,對於迦那亞的命令,她自然是不敢違抗的。

尤菲米婭雖然有那麼一點同情萊博得,但是她更加尊重迦那亞的決定。

至於迦那亞本人,她已經決定要幫助亞西米勒了,自然是盡量不著痕跡地拖延歸國的時間。

所以他們花了比來的時候多得多的時間,才走出了蘇蘇亞山脈——整整花了二十天!

其實這也不完全是為了拖延時間,有那麼幾天的時間他們是真的迷路了。因為迦那亞曾經居住在蘇蘇亞山脈中,所以一致通過由迦那亞來帶路,結果……事實證明迦那亞認路的水平實在是有待提高。

這也不能完全怪她,雖然她已經在這蘇蘇亞山脈中住了很久了,但是在往來於高塔與外界的時候,她習慣使用空間扭曲傳送術,或者使用風翔術在空中往來,像這樣腳踏實地的移動就很少了……

離開蘇蘇亞山脈之前,迦那亞解除了她對那些骷髏戰士的召喚,失去了魔力來源的骷髏戰士重新化為了散落滿地的骸骨。

迦那亞也將冥神之杖和死亡的祝福換下來,收進了次元空間裡。她現在穿著的是一件紫色的滾著黑邊的長袍,並不是魔法師常穿的那種款式,但卻是一件貨真價實的加持過魔法的袍子。而且加持的魔力還是相當強的,至少一千多年來這件袍子基本上還完好如新。

「現在我們要往哪個方向走?」眼前是一大片開闊的平原,除了及膝的枯草以外,阿瑟沒有發現任何可以稱之為「路」的東西。

事實上他們早在好幾天以前就已經迷失了方向,雖然走出了蘇蘇亞山脈,但是也不知道現在到底置身何處。

「馬上就會知道了。」相對於萊博得的焦急,迦那亞倒是氣定神閒得很。

不過很顯然的,眾人對迦那亞認路的水平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這十幾天以來他們可是領教夠了。

就在他們商量去向的時候,迦那亞抬起頭仰望著天空。

「回來了。」

她的話讓眾人覺得莫名其妙。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蘇多拉,身為神的使徒,她對各種能量的敏感程度遠比人類要強得多。她感應到遠處有一股極為微弱的亡靈系的力量在靠近,而且速度很快。這力量很弱,絕對不是什麼強力的不死生物,但是像骷髏僵屍一類的東西,是不可能這麼快地移動的。

當一只黑色的大烏鴉遠遠地出現在天邊的時候,尤菲米婭感覺到了那亡靈的氣息。

烏鴉漸漸靠近,迦那亞伸出一只手臂,那只烏鴉穩穩地落在了她伸出的手臂上。她將一根手指輕輕地搭在烏鴉的頭上。

「往東南方,二十,不,將近三十公裡的地方有人類的村莊。」迦那亞從烏鴉的身上讀到了這些信息。然後她一抖手,那只烏鴉就從她的手臂上掉落了下來,落在地上的烏鴉迅速化為了一堆凌亂的羽毛和骸骨。

「把動物的屍骸廢物利用嗎?」蘇多拉有些好奇,迦那亞是什麼時候派出烏鴉的,她怎麼完全沒有注意到。

「不過是簡單的喚起死靈罷了,我在解除對那些骷髏戰士的召喚之前,就順手派出了三只死靈烏鴉到前面偵察一番而已。」對自己認路的本事迦那亞是相當有自知之明的,所以她未雨綢繆地先派出了死靈烏鴉分別前往三個不同的方向探察,省得一會兒多走冤枉路。拖延時間歸拖延時間,她可對迷路沒有任何興趣。

近三十公裡的路途說近不近,要說遠也不算很遠。在太陽下山、華燈初上的時分,他們來到了一個可以俯視村莊的山丘上。

這個村莊並不大,只不過有四五十戶人家,此時正是晚飯結束以後、上床睡覺以前的那一段休息的時間,所以整個村莊顯得分外的安靜。

「我們先進村去休息一晚,弄清這裡是什麼地方,然後明天再決定要如何行動?」這是萊博得的提議。

這個提議沒有得到任何人的反對,因為這是這種時候最正確的,也差不多是唯一的決定。

小村的居民還算好客——至少沒有把他們這些陌生人趕出去。在村子裡唯一的一家破爛狹小的旅店,一枚閃亮的金幣為他們換來了熱情的款待。當天晚上,他們得以躺在久違的床上好好地休息。

這讓阿瑟高興得不得了——雖然迦那亞的高塔中的招待絕對不遜於任何的高級旅店,但是那個地方總是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的,很難徹底地放松休息。兩杯劣等的麥酒下肚後,阿瑟就高高興興地倒在床上與枕頭和棉被糾纏不清去了。

唯一對床鋪感到不滿的就是蘇多拉了。

一張吱吱作響的、快要散架的木床,床上是厚厚的稻草,稻草上罩著骯髒、已經完全看不出原本顏色的床單,還有同樣骯髒的枕頭和棉被。更不要說在地面上跑來跑去的老鼠和蟑螂了。蘇多拉覺得她已經快要尖叫了。

利用死界輪回寄宿於這具人類的軀體之中以來,她還從來沒有住過這麼骯髒破爛的地方。她現在懷念家裡豪華溫暖的臥室,用香料熏洗過的被褥,她現在甚至懷念迦那亞那黑色高塔中雖然陰暗但卻舒適的客房。至少那裡有清潔的熱水供她洗漱,有潔白的床單,也有溫暖的爐火。

不過她也沒什麼辦法,就算她是神的使徒又怎麼樣?她也不能彈一下手指就改變這裡的環境。她也只能夠學著迦那亞和尤菲米婭那樣,將露營的毯子鋪在那骯髒的床單上,掏出睡袋,然後把棉被蓋在睡袋的外面。

迦那亞又打開了一瓶暖氣藥劑,這冰冷的房間裡才有了些許的暖意。

道過晚安,眾人紛紛沉入甜美的睡夢之中。

夜半時分,迦那亞起身披上衣服,她在指尖點起一叢小小的妖火,借助著些微的光亮,悄無聲息地來到萊博得休息的房間之外。她掏出一個小瓶子,將一些深灰色的粉末倒在裂了一個大口子的房門口。

這可不是什麼毒藥,畢竟阿瑟也住在這個房間中。嚴格來說,這種藥劑對人體沒有任何的害處,只是一種吸入以後可以暫時提升暗系魔法效力的香料而已——暗系魔法師常常使用這種東西以暫時提升自己的魔法威力。在高塔的時候,他們所住的客房中焚燒的就是這種叫做暗之誘惑的香料。

但是對於萊博得·威內卡而言,暗之誘惑就不是普通的香料那麼簡單……

次日清晨,一行人研究了一下地圖,又商量了一番後就准備啟程離開這個西布倫王國西北部的小村莊。

他們計劃一直往南走,返回費爾南多城再做打算。本來他們是打算購買馬匹代步的——蘇多拉甚至提議由迦那亞召喚夢魘代步,不過遭到包括迦那亞在內的所有人的一致反對——但是這個村子實在是小得可以,翻遍了整個村莊居然都湊不齊六匹馬。所以他們不得不放棄,退而求其次地弄了一匹馬和一輛由兩匹老馬所拉的四輪運貨馬車代步。

阿瑟和那名叫做鐵軍的年輕騎士坐在了車夫的位置,三名女士則坐在車上,和成堆的補給品待在一起。萊博得騎著一匹消瘦的馬跟在一旁。

這支裝備有次級神器,同時又有兩位頂級的魔法師隨行的隊伍,現在怎麼看都有點落魄。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迎著清晨的陽光,一行人往南而去……

費爾南多的城門已經遙遙看見,一行人居然吵了起來。

吵架的起因已經搞不清楚了,至少吵架的兩個人已經不記得了。而迦那亞從瞌睡中被吵醒的時候,蘇多拉和萊博得就已經吵得不亦樂乎了。

雖然她不清楚他們是因為什麼而吵起來的,但是現在他們吵架的話題似乎是離開費爾南多城的方式。

萊博得想要使用魔法陣,繞道花都,直接前往日耀之城。而蘇多拉則堅決不同意。

「你是不是瘋了,日耀之城的魔法師公會雖然宣布在輝光帝國的內亂中保持中立,但是塔格特是不可能沒有親信在魔法師公會的!」

「就是因為現在魔法師公會宣稱中立,所以他們才不敢明目張膽地行動,通過魔法陣回日耀之城是最快的途徑!」

的確通過魔法陣是最快的途徑,但是這不是他最主要的目的,他的目的是想要通過魔法師公會的那些宣布中立的魔法師來牽制這兩個邪惡者。

「停止!」迦那亞的聲音不大,但是配合她的精神力使用,卻有著震撼人心的效果。

這種效果在萊博得的身上發揮良好,成功地讓他乖乖地閉嘴。至於蘇多拉,雖然這種輕度的精神力震懾對她沒有什麼作用,但是知道她真實身份的蘇多拉可不敢違抗她。

「可以告訴我你們在吵什麼嗎?」迦那亞不慍不火地說道。

她那平淡而溫和的微笑面具讓人搞不清楚她真實的情緒。正因為如此,所以才讓人感到可怕。

「他想通過定向傳送魔法陣直接回日耀之城,我不同意。」蘇多拉用手一指萊博得,話說得非常的簡單明了。

「你們不覺得這件事情應該等到進城以後,先和『羽』取得聯系,了解了現在輝光帝國境內的情況再做決定嗎?」迦那亞的音調沒有一絲一毫的提高,卻充滿了不容反駁的味道。

而且她的話也的確有道理,就算想要反駁,萊博得一時也找不到什麼好的理由。蘇多拉那方面就更加沒問題了,反駁迦那亞的決定?借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啊!

進入費爾南多城並沒有費什麼力氣,費爾南多城的盤查並不嚴格,唯一要做的就是用一個小小的幻術,隱藏起了萊博得和那名叫做鐵軍的年輕騎士盔甲上的徽記而已,畢竟輝光帝國和西布倫王國是世仇。

找了一家旅店暫時安頓了下來,迦那亞拿出了一張用來抄錄魔法卷軸的羊皮紙,寫了一封信,並在信件的末尾用手指憑空畫出了一個魔法的徽記,代替她的簽名——這個魔法的徽記是「羽」的高層人員所使用的,不過他們大多使用魔法印章,畢竟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是魔法師。

那名叫鐵軍的騎士迫不及待地拿著印有代表迦那亞身份的魔法徽記的信箋,前往當地的魔法師公會,通過魔法快件將這封信送往日耀之城的「羽」的分部,並在魔法師公會等待「羽」的回函。

沒過多久,騎士鐵軍就帶著「羽」的回函趕回了旅店。

出於習慣,他直接將回函交到了萊博得的手中。

當萊博得打算撕開封蠟的時候,迦那亞出聲阻止道:「『羽』的內部信函要是用不正確的方式開啟,就會自動銷毀。」

不用威脅,也不用叫喊,萊博得不得不乖乖地把信函交還給迦那亞,因為這封信函本來就是給迦那亞的。

迦那亞並沒有急著開啟封蠟,而是畫了一個小小魔法徽記在封蠟上,封蠟就自動融化了。

迦那亞這才展開卷軸,閱讀起卷軸中的內容來。

「我們現在通過魔法陣回去也無所謂了。」迦那亞的嘴角浮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容,和她常掛在臉上那微笑的面具不一樣的笑容。「塔格特已經被趕出首都日耀之城了,全部的三十一個郡中已經有二十六個宣誓效忠維維安公主,現在塔格特正控制著輝光帝國東部的五個郡,在做最後的頑抗。」

「什麼?!」萊博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從維維安公主被光明神殿承認到現在,才過了幾天啊?!事態居然已經發展到了這種程度……可以說大勢已定,這怎麼可能?!

「給我看!」他也顧不上什麼禮儀了,一把從迦那亞的手中奪過了卷軸。

匆匆瀏覽完了全部的內容,萊博得·威內卡依然不願相信這些都是事實。他實在是不願意相信那個叫做亞西米勒的家伙居然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將事情做到了這種程度。這個家伙現在不但在國內擁有了極高的威望,居然還得到了光明神殿的認可——以暗之聖劍安迪梅蘭主人的身份得到的認可。這下,他原來的計劃就完全被打亂了。

「我要馬上回國!」他把卷軸用力丟在桌子上。

他是絕對不會讓那個小鬼奪走他苦苦忍耐了八年才即將到手的權勢的!他要馬上回國,將所有應該屬於他的全部奪回來!

騎士鐵軍一點也不明白,為什麼在這種應該高興的情況下,團長卻在發怒。

迦那亞當然明白是怎麼回事。不過對於現在就去日耀之城這個提議,她倒是一點都不反對,她也已經有好久沒有見到亞西米勒了。

輾轉經過花都,萊博得終於回到了闊別了八年的日耀之城。

顯然他們的到來早已被知曉,當他們踏出位於魔法師公會空曠的小廣場的定向傳送魔法陣的時候,魔法師公會的人已經在等待他們了。

一行人被帶到了魔法師公會那間設施豪華的休息室。這是那些常住公會的魔法師們除了各自的實驗室之外,待的時間最多的地方。事實上有些魔法師很願意整天待在這裡,悠閒地享受著朝廷給予他們的優厚津貼過日子。

茶幾上擺放著由王室所提供的美酒以及那精美的飲食,可口的小點心——魔法師們可是絕對懂得享受的一群人。一旁的桌子上還擺放了清水和毛巾,讓他們可以整理一下儀容,略微清洗一下一路的風塵。

稍做休息以後,一行人就在萊博得的催促下離開了魔法師公會,准備直奔皇宮。

一踏出魔法師公會的大門,就看到一整隊光彩照人的騎士已經在魔法師公會的門口列隊相迎。這些騎士身穿重甲,銀白色的鎧甲外面還罩著一條白色的戰袍。

三名騎士牽來了三匹神俊的高頭健馬,他們把馬牽到了萊博得、阿瑟和年輕的騎士鐵軍的面前。

「請上馬吧!」騎士們畢恭畢敬地向著萊博得他們深施—禮。

另外一名騎士引過一輛由四匹雪白的馬兒拉著的豪華四輪馬車,這輛馬車的車門上銘刻著輝光帝國皇室的徽章,車內高大而又寬敞。盛裝的侍從打開車門,在車門下放好墊腳的錦踏——顯然這輛皇家馬車是為三位女士准備的。

萊博得他們從騎士的手中接過韁繩,翻身上馬。迦那亞她們也在馬車中坐定。

而指揮這些騎士的隊長,連忙整了整裝,然後命令道:「全體敬禮——」

兩旁站立在各自坐騎旁邊的騎士嚴格地執行著長官的命令,他們翻身上馬,整齊劃一地抽出了佩劍,向著坐在馬上的萊博得等人行禮。

而六名獅鷲騎士也已經升空,他們從腰間取下了綁著金色綬帶的勝利的號角。

頃刻間,嘹亮的號角聲劃破天空。

這是凱旋的號角,是騎士們能夠表達的最崇高的敬意!

這是迎接英雄的禮節!

而四周圍觀的群眾也適時地發出了歡呼。

坐在馬上緩緩地走向皇宮的萊博得·威內卡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八年以前他護著維維安·輝光公主殿下離開日耀之城的時候,是那麼的淒慘狼狽;而時至今日,當他再次回到這日耀之城的時候,居然如此的風光無限!

這更加讓萊博得下定了決心,如此的風光,如此的榮耀,他是絕對不會放手的!應該屬於他的權勢,是絕對不能夠被那個叫做亞西米勒的家伙奪走的!

阿瑟和年輕的騎士鐵軍的心思可就單純得多了。這樣的場面讓這兩個心思單純的家伙感到無比的激動,覺得經歷的所有的艱苦和危難都得到了最好的回報。這樣的榮耀足以令他們驕傲一生了!

坐在馬車中的迦那亞她們對這些歡呼的反應各不相同。

這樣的場面讓尤菲米婭顯得相當的興奮,她經常看到神殿的掌殿大人在隆重的場合接受如此的迎接,但是她從來沒有想到過,有朝一日自己也會受到這樣的待遇。興奮的尤菲米婭靠近車窗,學著掌殿大人的樣子,向著外面的群眾揮手示意。

出身巴雷特家族,同時又是神之使徒的蘇多拉對這種場面可是看得多了,她也不怎麼在意了。畢竟比起一年一度的、在暗黑神殿的總殿舉行的盛大眾神祭來,現在的規模可是差遠了。

不過要是和在紫雲大陸的時候,也就是眾神之戰以前,母神還在聖域的時候,在創世神殿舉行的真正的眾神祭比起來,現在的眾神祭的規模也差遠了。現在的眾神祭已經算不上是真正的眾神祭了,各個神殿差不多都各自為政。真正同時祭典八位主神的眾神祭也已經有近兩千年沒有舉行過了。

至於迦那亞,身為創世女神,她又怎麼會喜歡這塵世間無聊的喧鬧呢?她曾經高高在上地看著這個世界的潮起潮落,看著滄海桑田的變換,也曾經借助亞西米勒的眼睛目睹過世界一切生命的消亡,她還有什麼看不透的。一切繁華榮耀對她而言,不過是過眼煙雲而已……

見過了即將登基的維維安公主,老實說,那過程無聊到讓人想要打瞌睡。

金碧輝煌的大殿,高高在上的未來的女皇,冠冕堂皇的話語,一切的一切都令迦那亞感到無比的厭倦。

她除了最開始的時候出於禮節回應了幾句話以外就一直保持著沉默,帶著淡漠的表情冷眼旁觀。

阿瑟和尤菲米婭顯然也不是十分適應這種場面,阿瑟那家伙甚至在走起路來的時候,都有些同手同腳了。

結果除了一直在滔滔不絕的萊博得以外,蘇多拉就成為他們幾個的代言人。出身巴雷特家族的蘇多拉,對這種場面也還算得心應手。

蘇多拉也看出了迦那亞的厭倦,好不容易才找了一個機會得以脫身。

在一隊騎士的護送下,他們離開了皇宮,前往離皇宮不遠的一處離宮休息。

這個時候在皇宮之中,維維安·輝光摒退了左右的閒雜人等,在一處偏殿中和萊博得密談。其實這是萊博得的意思,不過是借由維維安·輝光之口發布命令而已。

八年的時光讓維維安·輝光很習慣於聽從萊博得的安排。

經過與維維安·輝光的一番密談,萊博得·威內卡發現國內的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

那個亞西米勒已經取得太高的榮耀,他雷霆般的手段、高超的軍事才能,以及敏銳的政治手腕和強大的力量,使得他得到了差不多所有人的支持和景仰。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建立起了幾乎不可動搖的地位——無論是在民間還是在軍中、朝野。

與迅速建立起自己地位的亞西米勒相比,已經八年未曾踏入日耀之城的萊博得顯得非常的勢單力薄,幾乎不占優勢。

最要命的是一向對他言聽計從的維維安·輝光公主殿下,似乎也有點偏向那個亞西米勒。

萊博得從來沒有想過亞西米勒會如此難以對付,他的全盤計劃都被這個亞西米勒給打亂了。現在要動亞西米勒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過還好,他還有一張王牌!否則還真是被這個家伙占盡了上風。

「那麼我先告退了。」萊博得決定要好好計劃一番,這一次他絕對要讓那個亞西米勒知道,沒有人能夠奪走應該屬於他的東西!

而此時人在遠方,正在領軍討伐最後垂死掙扎的塔格特的亞西米勒,並不知道在首都日耀之城有人正在算計他。即使知道了,他也是不會太在意的,因為萊博得·威內卡的野心他早就看出來了。在第一次交談的時候,就看出來了。

他也早就知道萊博得·威內卡會成為他達到目的的一個障礙,處理萊博得的事情他已經拜托迦那亞幫忙了。畢竟他們的旅途是很危險的,如果在旅途中萊博得·威內卡一不小心死於意外,或者身受重傷什麼的是不會有人懷疑的。

對於迦那亞的行事手段,他也絕對放心。

要說他擔心什麼,那麼到今天以前他一直都在擔心迦那亞的安全問題。雖然他知道如果迦那亞真的想要逃走,能夠攔得下她的人並不多。但是他還是擔心!

不過今天中午已經有「羽」的魔力通信過來,他已經知道了迦那亞等人已經平安到達輝光帝國的首都日耀之城的消息,同時他也知道萊博得·威內卡也平安無事地返回了。

但是他相信迦那亞做事是一向靠得住的,他也相信迦那亞一定會幫他,總之他就是有這個自信。

「克曼魯克要塞的情況怎麼樣?」

亞西米勒暫時把這些事情放在一邊,開始專心於眼前的戰事。

塔格特依仗著險要而堅固的克曼魯克要塞,在頑強地抵抗著。這座克曼魯克要塞讓亞西米勒覺得非常的討厭。雖然這不是進入東部五個郡的唯一通路,但還是有著不小的軍事價值。

另外兩條可選的道路都不適合大規模的行軍,要想盡快收復東方的五個郡,穿過克曼魯克要塞就成了最佳的也是唯一的選擇。

亞西米勒負手站立,看著牆上的大幅作戰圖,等待著夜翼的回稟。

他不說話,營帳內的大大小小的軍官自然也不敢多言,全部都靜靜地等待著那個暗之精靈夜翼的開口。

因為亞西米勒以暗之聖劍主人的身份得到了光明神殿的承認,身為亞西米勒的精靈,夜翼也就無須再遮掩身份。精靈輕靈的身手和在空中飛翔的能力,再加上他們之間的契約,使他成為了亞西米勒最好的傳令者和副官。

現在與「羽」的接觸和情報的處理差不多都是由夜翼在負責。亞西米勒也是這時才發現,這個平時懶散又吊兒郎當的精靈還真是很有做情報官的天分,將一切處理得井井有條,各種情報總是能夠在第一時間整理完畢,送到亞西米勒的手中。

「敵人的主帥是原西方軍團的軍團長布魯斯·索威特·安·西萊爾。克曼魯克要塞的守軍大概有十萬,其中步兵五萬,騎兵兩萬,弓箭手一萬五千,正規騎士團五千,魔法師的數量在百人左右,治療師百人左右,同時在光明神殿的命令下,敵方幾乎完全沒有神職人員,剩下的都是後勤人員。這已經是東方的五個郡差不多全部的兵力了。」夜翼根本就不用看手中那一大沓的情報資料。

「唯一情報不詳的就是將要趕來支援克曼魯克要塞的大約一萬五千名的傭兵。不過根據『羽』的情報推斷,大概是以『龍』、『血劍』和『狂獅』三個傭兵團為主。」

血劍傭兵團和狂獅傭兵團還好說,但是龍傭兵團卻讓營帳中的各位大大小小的軍官都感到無比的頭痛。

歷史悠久的龍傭兵團雖然不是大陸上最大的一個傭兵團,但是絕對是最麻煩的一個,它是天青大陸上唯一一個擁有自己的魔法師中隊的傭兵團,將近五百人的魔法師編制,比一些小國正規軍隊中所擁有的魔法師還要多。另一個麻煩就是龍傭兵團擁有飛龍騎士,而且是整整一個中隊三百五十人的滿額編制。這兩個麻煩使得總人數不過三千人的龍傭兵團成了一個超級大麻煩!更不用說龍傭兵團的正副團長,一個是魔導師,一個是龍騎士——不是那種飛龍騎士,而是與真正的龍族締結契約的騎士。

不過龍傭兵團的價碼也是天青大陸出了名的天價,看來塔格特這回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不過亞西米勒並不知道龍傭兵團的副團長,也就是那位火系魔導師在追逐迦那亞所扮的假公主的時候,已經斃命在蘇蘇亞山脈中了。

「我軍目前的狀況?」亞西米勒似乎對於龍傭兵團的出現並不在乎。

「我軍總軍力三十萬,步兵十八萬,弓箭手四萬五千,騎兵五萬,劍士營四個營合編一個滿額大隊。火鳥騎士團的騎士也是一個大隊的滿額編制(六千三百騎士加上後勤補給人員),魔法師是一個中隊的滿額編制,神職人員方面因為光明神殿的支持共有兩千人,治療師兩百左右,不過沿途的幾次作戰使我軍的傷亡在一萬二千人左右。二天以後還會有五萬援軍到達。」

「另外……」夜翼猶豫了一下才說道,「我已經和族裡聯系過了,只要您願意,我族可以派出兩千魔法師和五千弓箭手。」只不過在輝光帝國的軍中出現暗之精靈的部隊恐怕會……

「不必了。」亞西米勒揮了揮手,同時也發給了夜翼一個「現在還不到時候」的心靈通信。

身為暗之聖劍安迪梅蘭的主人,又是主修暗系的魔劍士,他可不會對黑暗的力量有絲毫的排斥,而且也是他讓夜翼聯絡他的族裡的——直到這時他才知道夜翼這家伙居然在暗之精靈族裡地位頗高,是族長的子。只不過現在還不是讓暗之精靈們出場的時候。

亞西米勒的回答讓一直提心吊膽的軍官們松了一口氣,雖然兩千精靈魔法師和五千精靈弓箭手絕對是一個非常強大的戰斗力,但是暗之精靈……還是算了吧……

他們表情的變化完全被亞西米勒看在眼裡,亞西米勒的嘴角浮起了一抹常人無法察覺的譏諷的笑意。這抹笑意除了和亞西米勒締結了契約的夜翼,就只有在一旁安靜地旁聽的艾塞亞注意到了。

以艾塞亞對亞西米勒的了解,他當然知道亞西米勒這個人對所謂的正義與邪惡之分是非常不屑一顧的,對於神祗他也沒有多少敬意。不讓暗之精靈參戰……恐怕他是另有企圖吧。

不過……這不是他該關心的,對於政治、軍事一類,他一向是一竅不通,也不想在這些事情上浪費精力,他更感興趣的是魔法。他之所以會待在這裡,完全是因為亞西米勒是他的朋友。

看著亞西米勒進行著種種戰略部署,而那些軍官們則對亞西米勒的每一個命令都表現出無條件的服從,艾塞亞突然有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那就是這個場面,這種環境似乎和亞西米勒有些格格不入。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有這種想法,這些日子以來,亞西米勒所表現出的驚人的實力讓他在朝野、軍中都游刃有余,在極短的時間裡建立起了極高的威望,也充分地顯示出了他的野心。

如今可以說大勢已定,對於亞西米勒而言,高官厚祿、封王拜相已成定局,權勢、金錢、榮耀都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但是艾塞亞就是覺得亞西米勒和這些事情一點都不搭調。這些年的接觸讓他感覺到亞西米勒的本質應該是和迦那亞一樣,只是不像迦那亞那樣明顯,兩人其實都是一樣的冷淡而漠然,是那種不會為權勢、金錢、榮耀所動的人。真正適合他的應該是和迦那亞相伴,一起逍遙自在地漫游於大陸的各地,冷眼旁觀世事的變化,一切隨心隨性而為,做一對人人羨慕的神仙眷侶,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陷入世俗間權勢爭斗的爾虞我詐之中……

想到這裡,艾塞亞微微地苦笑了一下。他都在想一些什麼啊?他又不是亞西米勒,怎麼可能知道亞西米勒的願望?!八成又是他那四分之一的精靈血統在作怪——精靈們一向生性淡泊,沒有像人類那麼多的亂七八糟的欲望……

不過有一點艾塞亞可以肯定,那就是迦那亞是絕對不會喜歡這樣的生活的。因為多年的相處讓他知道迦那亞的本性比精靈族更加淡泊——那是一種超脫於塵世之間,游離於萬物之外的感覺。

爾虞我詐、紙醉金迷的所謂的上流社會,是絕對不適合迦那亞的。真正適合迦那亞的地方應該是神殿,那種不沾染任何世俗的神殿,只有那種莊嚴聖潔,又不染塵俗的地方才能夠與迦那亞相配!

當然,他這絕對不是要慫恿迦那亞進入神殿去清修——如果他敢這麼幹的話,他的老大亞西米勒一定會活活剝了他的皮!而且……棒打鴛鴦是要被馬踢死的,他還沒有活夠呢!

克曼魯克要塞的城牆高聳,護城河寬闊,城頭上旌旗密布,密密麻麻地站滿了士兵。

不過現在護城河中已經被沙袋填出了無數的淺灘,高聳的城牆上也已傷痕累累,還出現了一個明顯的缺口。雖然這個缺口現在已經用石頭和沙袋填補上了,還有土系的魔法師用魔法進行了加固——這是攻城者用魔法集中轟擊城牆的同一個點,而投石車也不停地把巨石投向這個位置所造成的結果。在這麼集中的攻擊面前,除非是像西布倫東面與輝光帝國相鄰的軍事重鎮太拉加城的城牆那樣,在修建的時候就在城牆上銘刻了魔法的防護咒文,連建築城牆的灰土中都摻加了一種可以抵御魔法的煉金術藥劑。否則的話,一般的城牆是絕對支持不住的。

這是亞西米勒對克曼魯克要塞發動進攻的第一天,慘烈的攻城戰從早上打到日落時分,不久以前亞西米勒才下令停止。負責攻城的兩個大隊都已經損失慘重,生還者不到四分之一。

「損失?」亞西米勒坐在帥帳之中,不帶絲毫情感地問道,仿佛戰場上那血流成河的廝殺根本就不存在。

「我軍的傷亡已經將近八千,敵人的傷亡大概在三千左右。」人類的生死,身為精靈的夜翼並不在乎,而且他也知道今天的攻擊只是一種試探,試探對方的實力而已,以後的戰斗只會更加慘烈。

亞西米勒對這個傷亡數字還勉強可以接受,畢竟在他的計劃中想要攻下這座要塞,最少要付出五六萬人的代價。

「老大!好消息!」負責斥候分隊的歐內斯特冒冒失失地闖進了帥帳。

正在帥帳內開會的高級軍官們都不約而同地將目光集中在這個冒冒失失的闖入者身上。要不是看在他和亞西米勒是朋友的關系上,身為斥候隊長的歐內斯特,早就被這些官階比他大上許多的軍官們罵得狗血噴頭了。

微微一挑眉,夜翼開口問道:「歐內斯特隊長,有什麼事嗎?」

夜翼對他的稱呼讓歐內斯特想起了現在的場合,以及現在亞西米勒的身份。私下裡亞西米勒是不會介意他們胡鬧的,對他們也相當縱容。但是在這種正式的公共場合,亞西米勒這家伙可是絕對不會講任何情面的。

歐內斯特不得不敬了一個禮,稟報道:「耶邏葉大人,剛剛從首都傳來消息,迦那亞·呂娜萊斯小姐已經率領一百魔法師從首都啟程,通過魔法陣現在已經到達了後方的斯菲城,估計明日就可到達本營。」

呵呵,他就不信亞西米勒聽到了這個消息還能夠繼續板著他那副面孔。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亞西米勒的表情瞬間發生了變化。

從驚喜,到期待,又到擔憂……

這連番的表情變化,讓習慣於亞西米勒的冷漠表情的各位軍官們很難適應。

這個迦那亞·呂娜萊斯是什麼人?一向冷酷無情的耶邏葉大人為什麼會出現這種反應?

一個接著一個的問題從這些軍官的腦海中浮出。想要從耶邏葉大人那裡得到答案,那是不可能的,也沒人有這個膽量。至於夜翼,他的確與耶邏葉大人非常親近——兩個人是有契約的嘛——但是眾人又不習慣面對暗之精靈。所以眾人就將主意打到了看樣子也知道內情的歐內斯特的身上。只不過……以歐內斯特那死要錢的個性,看樣子他們又要大大地破費一番了!

這時帥帳又再一次有人進人,來人正是艾塞亞。

「耶邏葉大人。」他可不像歐內斯特那麼冒失,艾塞亞先行了一個禮才說道:「首都派遣了一百名魔法師前來增援,領隊的人是……」

「迦那亞·呂娜萊斯小姐。」夜翼接著他的話說下去。

「呃……」原本他是想給亞西米勒一個驚喜的,但是現在……

艾塞亞這時才看到在一邊竊笑的歐內斯特,原來如此!他一接到消息就趕過來了,結果鬧了半天他還是來晚了一步,沒有能夠欣賞到亞西米勒變臉的樣子。唉……真是可惜啊!

「你們先下去吧。」看樣子亞西米勒已經完成了情緒的調控,恢復了正常。

歐內斯特和艾塞亞見沒戲可看了,也自然不會待在這裡,行了一禮就退出了帥帳。

「好吧,我們現在繼續剛才的……」亞西米勒已經完全恢復了那不帶絲毫情感的冷漠。

帥帳中為了確定明天作戰計劃的會議仍在繼續……

次日清晨,各種攻城器械再一次被擺到了城下——當然是在弓箭的射程之外。

身著一身耀眼的銀白色鎧甲的亞西米勒站在高地上,抽出佩劍一揮,高聲道:「開始攻擊,第一隊開始沖擊!」

一名步兵將領一揮手,十個大漢各舉大旗,隨著他手臂的揮舞,大旗展開,一個大隊的士兵潮水般沖了上去。

士兵們大聲喊著口號,胸前支著盾牌,勇往直前地沖鋒。

「弓箭手、魔法師掩護!」亞西米勒看著第一批士兵已經沖到了護城河邊——這護城河在昨天的戰斗中就已經被填得差不多了。

這時城頭上守城的敵人萬箭齊發,箭支如同無數飛蝗,向著城牆下的部隊射去,其中還夾雜著幾個火球和閃電,這個情景讓亞西米勒立即命令己方的弓箭部隊和魔法師提供掩護。

冒著箭雨,幾千名步兵沖到城牆之下,霎時殺聲震天。士兵們或架起雲梯死命前沖,或拋上吊索向上攀援,或擁住攻城之錘轟擊堅固城門,煙塵飛揚之間,血肉橫飛……

己方的弓箭手對城牆上的敵人傷害不大,不過魔法師方面倒是占了絕對的優勢,亞西米勒這邊的魔法師可比敵人的魔法師數量要多得多。

在己方魔法師的集中攻擊下,對方的魔法師不得不放棄攻擊全力防御,以防止昨天的情景重演。

而這時,第二個大隊的步兵也沖了上去。

克曼魯克要塞的士兵是背水一戰,他們拿出十二萬分的精神,端起一鍋鍋的熱油兜頭倒下來,抱起一塊塊大石頭投下來,長槍亂刺,大刀狂砍,偶爾有爬上城頭的士兵立即就被在數量上占絕對優勢的守軍亂刀分屍。

一切看起來和昨天沒什麼兩樣。

原西方軍團的軍團長布魯斯·索威特·安·西萊爾也算得上是一代名將,極善守城,尤其是守這種類型的堅固城塞更是不在話下。

遙望著戰場上的情形,亞西米勒知道再這樣打下去,也不過是雙方消耗兵力而已,但是他也實在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在這種攻城戰中,是沒有什麼取巧的方法的。

「讓步兵撤下來。」見久攻無效,亞西米勒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接到了撤退的命令,兩個大隊所剩無幾的殘兵丟盔棄甲地跑回來,戰場上留下了無數具屍體。

「把魔法師們分成四隊,配合投石車和弩車輪番進行攻擊,就像昨天一樣集中攻擊一個點,告訴他們魔力消耗過半以後就換人,然後去冥想休息恢復魔力。」

亞西米勒好歹也是個魔劍士,對於魔法他還是有一定的了解,只要魔力沒有完全耗盡,恢復起來還是很快的,而魔力一旦消耗到透支的地步,那麼沒有兩三天的徹底休息是別想完全恢復的。

他打算依仗己方魔法師人數上的優勢,把對方的魔法師拖垮。至少這一招在支援敵人的傭兵趕來以前,還是行得通的。

在亞西米勒的命令下,一些手持巨盾的重裝步兵保護著魔法師站在遠離敵人弓箭射程的地方。這些魔法師輕松得就好像在做魔法練習一樣,將一個又一個的初級魔法丟到克曼魯克要塞高聳的城牆上——這些魔法師的等級都不高,最多不過二星左右。而魔法的射程比弓箭的射程要遠得多,對方的魔法師又忙於防御,他們可以說是一點危險也沒有。

他們也很聽話,一旦魔力消耗過半就乖乖地退下,回到營地裡去冥想休息以恢復魔力,換成另一隊人接替攻擊。

如此輪換了一次以後,克曼魯克要塞的魔法防御屏障的光輝就已經如風中殘燭一般閃爍了。城牆被魔法集中轟擊後,也已經變得殘破。

「讓步兵准備,通知魔法師部隊,對方魔法防御屏障一消失就盡全力把城牆轟開。」亞西米勒覺得時機已經差不多了。

然而就在此時,情況突然發生了變化。

在天際出現了一些小小的黑點,隨著距離的拉近,可以看得出那些黑點是近百名搭載著騎士的飛龍。

正是龍傭兵團的飛龍騎士。

「魔法師馬上撤退!弓箭手射擊!目標是天上的飛龍!」飛龍的出現讓亞西米勒果斷地改變了命令。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因為有三分之一的飛龍上搭載的並不是騎士而是魔法師——每兩位騎士協助一名魔法師控制座下的飛龍,讓魔法師可以專心施法。

一輪魔法轟擊而下,一時來不及反應的魔法師們損失慘重。

幸好這些只是飛龍——又被稱為雙足翼龍,只能算是一種魔獸,並不是真正的龍族,它們既沒有噴吐的能力,也沒什麼智力,更不會使用魔法。如果是真正的龍騎士來襲,不用一百,只要一兩只巨龍就足以左右整場戰爭的勝負了。

飛龍騎士們也沒有戀戰,在一輪魔法攻擊完成以後,就在如雨點般的箭矢中後退了。

這些箭支並沒有對皮糙肉厚的飛龍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就在這只飛龍騎士部隊要毫髮無傷地退走的時候,一支黑色的箭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帶著尖銳刺耳的鳴音呼嘯著飛向一只飛龍。

這支箭輕松地刺穿了飛龍的鱗片,深深地扎進了它翅膀的根部,撕裂了它的肌肉。結果這只倒霉的飛龍在空中掙扎了兩下,就墜落了下來。

「精靈的追音箭?!」飛龍騎士絕對識貨,馬上認出了令他的同僚墜落的罪魁禍首。

領隊的騎士馬上下令攀升飛行高度,以脫離追音箭的射程范圍。

精靈的追音箭是一種獨特的箭技,射出的箭飛得比聲音還快,破壞力極為強大。

沒想到輝光帝國的部隊裡居然有精靈弓箭手!精靈弓箭手可是和魔法師一起並稱為「飛行部隊的克星」!

「幹得好,夜翼!」亞西米勒對他的精靈發出了鼓勵的心靈通信。

因為飛龍騎士的介入,令形勢發生了變化,亞西米勒不得不停止進攻,率部隊退回了營地。

回到營地已經過了下午時分,匆匆地解決了遲了很久的午飯,亞西米勒開始為那些飛龍騎士傷腦筋。

他的手裡不是沒有飛行部隊,火鳥騎士團中有一百五十名獅鷲騎士。至於飛龍騎士則一個也沒有——因為輝光帝國的境內不產飛龍,獅鷲獸倒是有一些。只是貿然將這些部隊投入戰場是絕對不明智的。

上午的進攻中,一般的弓箭手根本無法對飛龍騎士造成有效的威脅,大殺傷力的弩車又來不及反應,唯一一只被擊落的飛龍還是夜翼用精靈特有的箭技——追音箭射下來的。可是他這邊只有夜翼這麼一個精靈,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而且夜翼還不是主修箭術的,追音箭這種技巧他一天也只能夠使用一兩次。

「主人。」夜翼走進了帥帳,「迦那亞小姐已經到了,現在就在營地外。」

迦那亞的到來讓亞西米勒的心情由陰轉晴。他整了整衣服,前去迎接迦那亞。

跟著迦那亞一起來的還有阿瑟、尤菲米婭、蘇多拉,以及魔法師公會支援的一百名魔法師。

安置了前來支援的魔法師,迦那亞一行來到了亞西米勒的帥帳之中。至於帥帳中的閒雜人等,早就被亞西米勒趕了出去。

「情況怎麼樣?」雖然剛剛到,但是迦那亞也注意到了營地的氣氛不是很好。

「還好。」亞西米勒有些敷衍地說道,他不想讓迦那亞卷進這血腥的戰爭裡來。

「說謊。」

亞西米勒苦笑了一下。他們的心太靠近了,彼此無法隱瞞什麼。

「一些飛龍騎士而已,沒什麼的。」

飛龍騎士嗎?果然很麻煩!迦那亞沉吟了片刻,也沒有想出什麼好主意。算了,反正行軍打仗她本來就不在行。

「我有帶禮物給你們哦!」她輕笑著把話題帶到了另外的方向。

「禮物!」這兩個字讓歐內斯特來了精神。

迦那亞打開她的次元空間——這讓艾塞亞的瞳孔縮了一下,次元空間可是高級三段的時空系魔法,沒想到迦那亞居然用得如此輕松!同時他也注意到尤菲米婭和蘇多拉的臉上沒有絲毫的驚訝。他當然不會知道這兩個人,一個是目睹了更加驚人的魔法,早已見慣不怪;另一個則是知道迦那亞的真實身份,將這視為理所當然。

迦那亞依次掏出為他們准備的裝備,這些上等的裝備讓他們欣喜不已。

「你是從哪裡得來的啊?」艾塞亞輕撫著水藍的玉杖,他知道這絕對不是凡品。

不光是這法杖,還有歐內斯特的短劍、夜翼的弓箭、阿瑟的雙手巨劍、尤菲米婭的長袍和法杖,以及亞西米勒的鏈甲,這些裝備每一件都來歷不凡,這一點他絕對可以肯定。

「從英格麗·呂娜萊斯的高塔裡拿來的。」迦那亞從容地揭曉謎底。

「英格麗·呂娜萊斯的高塔?你們找到英格麗·呂娜萊斯的陵寢了?」歐內斯特的眼睛裡閃爍著金錢特有的光芒。

他還以為因為他們介入了輝光帝國的內亂,已經沒有機會去尋找那個有著無數奇珍異寶的陵寢了,沒想到……

既然她們找到了那個陵寢,那她們一定拿了不少好東西。歐內斯特已經想得快要流口水了。

他那副樣子,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那座高塔現在是有主人的。」迦那亞打算盡快將這件事解決,阿瑟和尤菲米婭已經知道她死靈法師的身份了,再對歐內斯特和艾塞亞隱瞞也沒什麼意義。

既然早晚他們都會知道,還不如現在就說出來的好。

「高塔現在有主人?」艾塞亞重復著迦那亞的話。

亞西米勒不解地看著迦那亞,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提起這個,這會使她死靈法師的身份曝光的。

然而,當他看到臉上沒有任何的好奇,只是一臉平靜的阿瑟和尤菲米婭的時候,他很快就想到了最有可能的答案。

「是啊!那座高塔現在有主人。」蘇多拉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給你們介紹一下,蘇蘇亞山脈死亡高塔的主人、冥神之杖的擁有者、惡名昭著的死靈法師佐爾拉·艾爾索普唯一的弟子、偉大的死靈法師迦那亞·呂娜萊斯。」蘇多拉飛快地報出了一大串頭銜。既然迦那亞不打算隱瞞,那麼她倒是很樂意來當這個揭曉謎底的人。

「死靈法師?!」歐內斯特怪叫一聲,跳了起來,「你不是在開玩笑吧?」這個玩笑開得也未免太大了一點,迦那亞是死靈法師?!

同樣的表情也出現在艾塞亞的臉上,不過他比歐內斯特更加迷惑。他看得出來,蘇多拉應該不是在開玩笑——盡管她經常搞一些讓人哭笑不得的惡作劇,但是這種事情是不能拿來開玩笑的,蘇多拉一向很知道分寸。

難道迦那亞真的是死靈法師?

可是不像啊!撇開外表的形象不說,他在迦那亞的身上感覺不到什麼不一樣的氣息。他雖然沒有見過任何一個死靈法師,但是他好歹也是魔法師,死靈的氣息他還是能分辨得出來的。迦那亞的身上並沒有什麼死靈的氣息。雲_霄_閣

艾塞亞望向迦那亞,想要從她那裡得到確認。

「蘇多拉說的是真的,我的確是一名死靈法師。」沒想到迦那亞承認得非常痛快,痛快到幾乎讓人以為她是在開玩笑。

「不會吧?!」連迦那亞都承認了,歐內斯特乾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個時候,艾塞亞多年來的魔法訓練、長時間的學習、漫長的練習和嚴格的自我要求在此時發揮了效果,他馬上恢復了冷靜與自制。然後他才發現,表現出驚訝的只有他和歐內斯特,其他人仿佛都早已知道了這個事實。

如果只是亞西米勒泰然以對,那麼他一點都不意外。迦那亞和亞西米勒的關系本來就非比尋常,他們兩個可是公認的一對。而且,他們之間似乎有一種其他人所無法了解的聯系存在。

但是從現在的情況看來,被蒙在鼓裡的似乎只有他和歐內斯特而已。而且……死靈法師……這也實在是……艾塞亞覺得他似乎快要昏倒了。

看了艾塞亞和歐內斯特的反應,迦那亞知道他們還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這個有些太過驚人的消息,至於他們最後會有什麼決定……迦那亞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也許會絕交吧?想到這裡,迦那亞自嘲地一笑。畢竟死靈法師的名聲實在太過惡劣,和死靈法師做朋友恐怕沒有人願意吧?

「我想先去休息了。」迦那亞決定暫時回避一下,給歐內斯特和艾塞亞一點時間來整理思緒。

「我送你吧。」亞西米勒上前兩步,牽起迦那亞的手,和迦那亞一起離開了。分離許久,他有太多的話要和迦那亞說。

很難得地,一向喜歡在這兩人中間橫插一腳、充當特大號電燈泡的蘇多拉這一次居然沒有去搗亂,這讓夜翼有點好奇。

「你今天似乎特別老實呀!電燈泡怎麼不亮了,停電了嗎?」

主帥都跑去談情說愛了,他這個副官自然也無事可做。看歐內斯特和艾塞亞的樣子,還沒有恢復到可以和人溝通的狀態,他是不介意趁這個時間和蘇多拉斗斗嘴啦!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妨礙別人談情說愛是要被馬踢死的。」蘇多拉隨口找了一句話敷衍。知道了迦那亞的真實身份,她哪裡還敢像以前一樣那麼放肆!

「我記得你上次說,要是馬敢踢你,你就剁掉馬的腿。」

「你皮癢了是不是?」得罪迦那亞她是不敢,但是一個小小的暗之精靈可就不同了,就算是暗之精靈的族長見了她,還不是照樣要恭恭敬敬的。

事態的結局比迦那亞想象的好,歐內斯特和艾塞亞完全接受了他們的一個朋友是死靈法師這個事實。既沒有要為民除害,也沒有要和她絕交。他們的選擇和尤菲米婭、阿瑟一樣,幾乎完全不介意她死靈法師的身份,而且也很樂意為她的身份保密。

而歐內斯特也的確如阿瑟所猜想的一般,想要借機敲詐迦那亞一大筆錢做壓驚費——反正迦那亞有的是錢。然而結局也如阿瑟預料的一般,歐內斯特那家伙得到的只是亞西米勒的拳頭。但是最後迦那亞還是給了這個財迷心竅的家伙幾件高級魔道具作補償,不過那時壓驚費已變成醫藥費了。

雖然亞西米勒下手很有分寸,不會對他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但是鼻青臉腫還是免不了的——這完全是因為亞西米勒專挑臉打的緣故。當然,阿瑟他們也趁機踹了這個家伙兩腳。

唯一出乎迦那亞意料的是艾塞亞似乎對亡靈系魔法的原理和運用方式很有興趣,一天到晚纏著她問東問西的,搞得她頭大不已。

這幾天的戰況讓亞西米勒有些頭痛,接連攻打了幾日,不但攻不下要塞,還接連損失了兩三萬人。

現在被克曼魯克要塞堵在此處,別的不說,光是龍傭兵團的那些飛龍騎士和大量的魔法師就很難對付——雖然這次龍傭兵團並沒有傾巢而出,只派出了兩百飛龍騎士、兩百魔法師和一千輕裝步兵。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上次龍傭兵團的飛龍騎士前來襲營的時候,因為「羽」事先傳來了風聲,結果這些搭載了魔法師的飛龍騎士被迦那亞和蘇多拉帶領指揮的一眾魔法師給伏擊了。雖然不能說是損失慘重,但前來襲營的兩百龍騎士中,最少有三分之一失去了戰斗力。

這一次的損失使得龍傭兵團的飛龍騎士們不敢再輕舉妄動。不過因為龍傭兵團帶來了支援的魔法師,使得敵人的魔法師數量和他們基本上持平了,想再像第一天那樣用魔法狂轟濫炸的可能性不大。

昨天,亞西米勒派了火鳥騎士團的獅鷲騎士和龍傭兵團的飛龍騎士做了一次試探性的接觸,結果這些養尊處優,又缺乏實戰經驗的貴族子弟被那些身經百戰的剽悍的傭兵們給打得慘不忍睹,完全找不著北。

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對付飛龍的亞西米勒把手裡的一疊傷亡報告用力地丟在桌子上。集中在帥帳中的高級軍官們也都看出他們的主帥現在心情不好,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出聲,去充當炮灰——盡管他們誰也沒有見過亞西米勒發怒的樣子,但是就是因為沒有見過所以才更可怕。

沉悶的氣氛讓夜翼感到很不舒服,他半抱怨地自言自語道:「如果那些飛龍都鬧肚子就好了。」

沒想到他的話讓亞西米勒眼睛一亮!

「迦那亞,你知不知道有什麼藥物可以讓飛龍失去戰斗力?」他對在一旁和艾塞亞一起旁聽的迦那亞詢問道。

隨著他的話音,一干高級軍官都將目光集中在迦那亞的身上。這些人對迦那亞的印象是相當好的,首先是因為迦那亞的外表——金色的頭髮,銀紫色的眼睛,這在輝光帝國可是光明神血統的象征。而且從那高雅華貴的氣質、寧靜恬淡的神情上,任何人都看得出來這位絕美的小姐應該是一位出身於高貴門第,接受過良好教育的貴族小姐——盡管迦那亞並不是真正的貴族。氣質高雅的美女無論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都是受歡迎的,盡管這個美女的年紀看起來小了一點兒。

另外,歐內斯特在接受了眾軍官的賄賂以後,早就把亞西米勒和迦那亞的特殊親密關系都講了出來,這也是讓迦那亞備受矚目的原因之一。

「這個嗎……」迦那亞思索了片刻才說,「讓飛龍失去戰斗力的藥物很多,但問題是怎麼讓飛龍把藥吃下去。」對方的營地可是隨時都有人看守著,飛龍的營地更加守備森嚴。

「有沒有像蝕麻散那樣的藥物,只要吸入或者接觸就可以生效?」看樣子艾塞亞對蝕麻散印象很深刻。

「嗯——」像蝕麻散那樣的藥物,又要對飛龍生效……迦那亞在腦海中濾過一個又一個藥方。藥效太弱的不行,飛龍可不是那麼容易擺平的。材料太復雜,不易取得也不行,要對付飛龍所要用的劑量一定很大。符合以上條件的藥劑好像真的不多……

還真是傷腦筋!要是能夠使用亡靈魔法那就方便多了,亡靈魔法中的各種詛咒效果好得沒話說。

思慮再三,迦那亞找到了一種勉強合適的藥劑。

「我可以配一種特殊的肌肉松弛劑,只要接觸到就會生效。不過如果用在飛龍身上的話,十分鍾左右就會失效,而且必須大劑量使用才可以。」

「你需要多長時間來完成藥劑?」只十分鍾就足夠了,他現在只希望這種藥劑不要花太長的時間調配。對於煉金術他多少也了解一些,等級越高的物品,煉制的時間也越長。

「配方很簡單,給我足夠的藥材和十個軍醫,一天之內就可以完成。」這只是一個很簡單的藥方,談不上是煉金術制品,只不過……這個藥方一般只有死靈法師才知道而已。

「那你盡快把藥材清單列出來,夜翼你負責把清單上的藥劑在明天早上以前准備齊,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

「耶邏葉大人,使用毒藥這種方法似乎有些……是不是太卑鄙了?」

從這些高級軍官的表情來看,對於下毒這種手段,這些自詡為正義之士的人有些難以接受。

「卑鄙?只要能盡快贏得這場戰爭,沒有什麼方法是不能用的!」亞西米勒一向離經叛道,視法律和社會倫理、規范道德如無物。如果不是因為死靈法師的名聲太差,他甚至考慮雇傭死靈法師操控不死生物來代替士兵做最初的攻擊以減少傷亡。當然,他是絕對不會讓迦那亞上戰場的,不要說是戰場了,任何有絲毫危險的地方,他都不願意讓迦那亞前往。

「難道說你們還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嗎?我軍現在的損失已經超過三萬五千人了!」亞西米勒的語氣平板得令人不寒而栗。

還真沒有哪個人有膽子反駁他。

「這也不是什麼致命的劇毒,只是讓人全身無力而已。」亞西米勒一邊說,一邊環視這些高級軍官,每一個被他看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頭,或把目光避開,沒有一個人敢和他對視,「而且這樣可以把敵我兩軍的傷亡都減到最小。這是內戰,不是兩國間的廝殺,我們所面對的人同樣是輝光帝國的軍人。難道你們想在這場內戰中搞得兩敗俱傷,好讓西布倫王國拍手叫好嗎?」

這頂大帽子一壓下來,再也沒有人敢反對了。

「就這樣決定了,迦那亞,夜翼一湊齊藥材,你就盡快動手。」

迦那亞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會議結束以後,夜翼來到魔法師的營區——這裡幾乎是軍營中最安靜的一區,除非絕對必要,否則不會有任何人靠近這裡。營區裡繡有魔法師星環標記的絲質旗幟在風中飄揚。

在這裡,迦那亞顯然受到了特殊的待遇——她獨自一個人使用一個帳篷。

「我可以進來嗎?」夜翼在帳篷外恭敬地問道。面對他自己的主人亞西米勒,夜翼倒是敢表現得沒大沒小的,偶爾還會耍點無賴,但是對於迦那亞他可不敢太過不敬,尤其是在見過了那一次她在冬季冰雪祭廣場的威儀以後。

「進來吧。」

夜翼走進帳篷,只見迦那亞正把一張羊皮紙卷好用緞帶系起來。

「這是所需的藥材和劑量。」她把系好的羊皮紙卷交給夜翼。

「還有……」她附在夜翼的耳邊輕聲交代了一些什麼。

「啊!……這樣……嗯……嗯……」夜翼一邊聽,一邊點頭。

「明白了?」

「是的。」

「那就好,這件事情千萬要保密!你最好親自處理,可以的話在今晚把東西交給我。」這件事情萬一曝光的話那就後患無窮了,她想趁今天晚上一個人把那些東西處理好。

「我會注意的!」夜翼也非常明白這件事情的危險性,萬一被輝光帝國的人知道,不炸了鍋才怪!

夜翼拿上羊皮紙卷匆匆地離開了。

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兩道黑影悄悄地潛進了輝光帝國魔法師的營區,最後進入了迦那亞所在的帳篷。

「夜翼嗎?」迦那亞並沒有點亮燭火,她正在黑暗的帳篷裡等待著,外放的神念讓她輕易地分辨出來人。

「小姐,你要的東西我已經帶來了。」黑暗並沒有對夜翼造成任何的影響,身為暗之精靈的他擁有完美的黑暗視覺。

他將一大包東西丟在了地上。

另一個黑影顯然就沒有夜翼在黑暗中的從容,他在向前走的時候差點碰翻了桌子。

「小心一點,歐內斯特!」夜翼輕聲責備道。

歐內斯特則不知抱怨了一句什麼,隨後也將一包東西放下。

迦那亞打開其中一個包裹,確認了東西無誤以後說道:「你們快點走吧,不要被人發現!」

「答應我的……」歐內斯特剛開口就被打斷了。

「東西在帳篷門口。」迦那亞早就准備好了一袋魔晶幣來堵歐內斯特這個要錢不要命的家伙的嘴。

這兩個人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根本就沒有人發現他們曾經來過。

在這兩個人離開以後,迦那亞啟動了早已布置在帳篷四周的結界水晶——七級的魔道具「絕禁之地」,一個可以徹底隔絕一切聲音、圖像、氣息和魔法波動,同時也絕禁一切外來干擾的結界。說句誇張點的話,只要你不在結界內使禁咒,外面絕對沒人知道你在幹什麼。

迦那亞可沒有在這個結界裡使用禁咒的打算,她只不過打算使用一下亡靈系的魔法而已。這裡魔法師太多,神職人員也不少,她不得不十二萬分地小心。

迦那亞掏出了兌加了少量魔晶石粉的粉筆,在地面上精心地勾畫著銀色的魔法陣。這個魔法陣並不復雜,很快就完成了。

接著她打開地上的兩個布包——包裹裡是人的骸骨,大部分都還黏連著尚未腐爛的血肉,有些骨骼上的血跡甚至都還沒有乾。這些是非常新鮮的骨骼,接連幾天的戰爭讓屍體變得隨手可得,想要弄到一些新鮮的人骨是輕而易舉的,所以戰場這種地方一向被死靈法師所偏愛。

把骸骨堆在一起,她輕輕地一揮手,蒼暝色的火焰在這堆骸骨上燃燒起來,將骸骨上所黏連的血肉燃盡,只留下骨骼。

一個簡單的地系魔法將這些骨骼完全壓碎,再用一個風系魔法將碎骨收集在一起放置在魔法陣中。碎骨堆在一起,暗紅色的骨髓中甚至還有血液滲出,不過這些滲出的血液馬上就被魔法陣吸收了。

迦那亞抓過一只早已准備好的眠獸,割開它的喉嚨,將眠獸的血均勻地淋在碎骨堆上,同時開始輕聲地吟唱咒文。

眠獸的血很快就被放盡了,迦那亞隨手將屍體丟棄在一邊——她現在沒工夫處理它。迦那亞小心地控制著咒語的節奏,灰色的霧氣開始圍繞著碎骨堆旋轉,最後將其整個籠罩。

過了許久,那煙霧才散去,那一堆碎骨已經變成了一堆灰白色的骨粉,體積也小了很多。

迦那亞舒了一口氣,拿起一些骨粉捻了捻。很好,完全沒有任何的亡靈魔法的氣息附在上面,在明天使用的時候只要小心一點,就不會有人發現這些原本是用亡靈魔法處理過的人骨。

想了一下,迦那亞還是覺得有些不放心,她用風系魔法將骨粉都收集起來浮在空中,塗抹掉地上的魔法陣,用「淨化之焰」徹底清除了所有的痕跡。然後她把骨粉放進了細篩裡,又在骨粉中添加了一些香料,細心地篩著骨粉,讓骨粉充分地與香料混合,徹底遮蓋骨粉的味道。最後她將篩過的骨粉裝進一個瓦罐裡密封了起來。

這就行了,等到明天再把它和草藥混合就可以了。

她用一個火系魔法輕松地將包裹骸骨的布和眠獸的屍體處理得乾乾淨淨。在確定所有的痕跡都已經被收拾掉了以後,迦那亞才解除了結界。

一大早,輝光帝國軍營中魔法師的營區就出乎意料地熱鬧。平時這裡可是軍營中最安靜的一區,現在一輛又一輛的馬車將整捆整捆的藥材運了進來,跟在這些馬車後面的是十來個軍醫。

蘇多拉他們也都被動員了起來,幫助處理這些藥材和維持現場的秩序。當然,為了保密起見,除了少數人以外沒人知道調配這些藥劑做什麼,知道實情的蘇多拉他們想不被抓差都難。

如此熱火朝天的景象一直持續到中午才有所緩解。藥物的篩選、研磨和初步處理都已經完成了,剩下的就是按比例混合了。

在混合這些藥物之前,迦那亞先讓軍醫將另一種一大清早就一直在煮的藥劑塗在身上,然後才開始進行藥物的混合。她可不想到時藥不倒敵人,就先讓自己人試了藥效,所以在制作毒藥的同時她也做了解藥。

她讓軍醫們塗抹的就是解藥,省得一會兒在混合藥物的時候,因為不小心沾到而出什麼意外。這種藥劑用在飛龍身上的確只有十來分鍾的效果,但是用在人類身上可就完全不同了,沒有三五天就別想站起來。

在藥劑混合得差不多的時候,迦那亞拿出了昨天晚上准備的骨粉,摻入地上那堆積如山的藥草堆中,又指揮那些軍醫費了好一番力氣才將骨粉和藥草粉混均勻。

到了傍晚的時候,在魔法師營區的一角已經堆起了好幾大桶的藥粉,旁邊的幾口大鍋裡則盛放著解藥。也正因為如此,所以今天的魔法師營區的戒備特別森嚴。

到了第二天,計劃進行得出奇順利,地面上的部隊一如既往地開始攻城,上次敗得很慘的獅鷲騎士這一次順利地引出了敵人的飛龍騎士。雙方在空中廝殺的時候,弓箭手開始往空中發射箭雨。

不過這些箭都沒有安裝箭鏃,而是綁上了一個小紙包。紙包裡包的就是迦那亞的特制肌肉松弛劑。

紙包在空中散開,藥粉紛紛揚揚地撒落在正在空中爭斗的雙方的身上。事先塗抹過解藥的獅鷲騎士和他們的坐騎沒有任何問題,但是毫無准備的飛龍騎士可就慘了,他們座下的飛龍沒過多久就一個一個地連扇動翅膀的力氣都沒有了,紛紛墜落了下來。

攻城的部隊也沒閒著,弓箭手那邊一得手,這邊的巨型投石車就將一大包一大包的藥粉投進了要塞裡。反正藥粉很充足,只拿來對付飛龍太可惜了,亞西米勒對這些藥粉做了最充分的利用。

魔法師們除了盡量壓制住對方魔法師的火力以外,迦那亞還特意抽出了一些風系魔法師配合她和蘇多拉操縱戰場上的風向,以確保藥粉都被吹到敵人的那一邊,以免自己人遭受池魚之殃。

在弓箭手得手的同時,亞西米勒發出了新的命令:「傳令下去:第五大隊立即退下來休整,第二大隊上去!」

第五大隊可沒有解藥,再留在那邊只會享受到和敵人一樣的待遇。

所有隸屬於第五大隊的士兵們如潮水般地迅速退了回來,表現出嚴格的紀律性。其實他們的傷亡已經很大,也的確到了換人的時候了。

塗抹了解藥的第二大隊的士兵在阿瑟的帶領下,馬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和奉命退下來的第五大隊的士兵們擦肩而過,撲向了克曼魯克要塞的城牆。

魔法師操控著風向,藥粉漫天飛舞,除了早有准備的第二大隊的士兵以外,守城的敵人紛紛倒了下去。

就如事先所料到的那樣,第二大隊沒有遇到多少抵抗就成功地登上了城牆,那些連站都站不起來的敵人能有什麼威脅?

城門被打開了,大隊的騎兵在騎士們的帶領下沖進了要塞,掃蕩殘余的敵人,劍士營則緊隨其後——畢竟藥粉的范圍只集中在城牆附近,不可能覆蓋整個要塞。

敵人的主帥原西方軍團的軍團長布魯斯·索威特·安·西萊爾在確認了自己的失敗以後在要塞的指揮室自刎。

克曼魯克要塞被攻陷了……

隨後的兩天,亞西米勒所率領的平叛部隊暫時沒有繼續前進,他們的面前已經是一馬平川的大平原了,除了這座要塞,東部的五個郡根本無險可守,接下來的肅清是相當容易的。

不過接連幾天的攻城已經讓部隊相當疲倦了,現在整個克曼魯克要塞又陷入一片忙碌之中。被破壞得不成樣子的城牆需要整修,被填平的護城河也要重新挖開引水。殘留在城牆上、要塞內的藥粉需要清除。還有俘虜的處置、留守部隊的安排等問題更是讓那些高級軍官們吵得一塌糊塗。

對於這種事情迦那亞幫不上忙,也不想幫忙,所以她剛進城就躲進了為魔法師們安排的行館之中閉門謝客。

蘇多拉一行人也是一個比一個狡猾,早早地就躲得無影無蹤。讓亞西米勒除了夜翼之外,連一個人影也抓不到。

「……我軍的總損失為四萬人左右。殲滅敵人三萬五千左右,俘虜敵人約五萬。」夜翼冗長的報告終於翻到了最後一頁,也是這次攻城戰的最後總結。

亞西米勒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到外面亂成了一團。

「出什麼事了?」外面的嘈雜混亂讓亞西米勒微微皺了皺眉。

一名下級軍官慌慌張張地闖了進來。

「報……報告大人,龍!外面有龍!」

「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夜翼,跟我出去看看。」

亞西米勒招呼上他的精靈,走出了他的臨時辦公室。

來到了外面的廣場上,他所看到的是一片不可抑制的混亂,一些老兵還能緊緊地握住武器,努力地和充斥在心中的恐懼搏斗。較為年輕的人則害怕地低下頭,有的四散而逃,

有的甚至大聲地哭叫著。

而這一切恐懼的來源在天上!

一只龍——不是那種雙足的飛龍,而是真正的龍族!一只優雅傲慢的藍龍在天空中盤旋。

現在亞西米勒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龍威!由龍族所散發出的恐懼比弓箭更有殺傷力。這種自然而然所散發出的氣息,是龍族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最大武器!

看著那些害怕的戰士,以及在自己身邊忍不住緊抿嘴唇的夜翼,亞西米勒覺得很奇怪,雖然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龍威的恐懼他絲毫也感受不到,也就是說龍威對他沒有任何的影響。

但現在可不是管這些的時候,亞西米勒將注意力鎖定在天上的那個長達十幾米的龐然大物上,這時他注意到在龍背上坐著一名騎士!

藍龍?騎士?

亞西米勒這一下明白來人是誰了。

龍傭兵團的團長克萊西·薩拉!天青大陸僅有的四名龍騎士之一。

「克萊西·薩拉!龍傭兵團的團長!」幾乎是同時,迦那亞的聲音在半空中響起。

她本來是悄悄離開要塞散步去了,但是感受到了龍族的氣息,又匆匆忙忙使用風翔術趕回來。

漂浮在半空中的迦那亞降落在亞西米勒的身邊,這時一早就躲得不見人影的蘇多拉他們也都出現在廣場上。

亞西米勒注意到除了迦那亞和蘇多拉以外,阿瑟他們也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龍威影響。

因為他自己並沒有感受到龍威的影響,所以對迦那亞也不受影響他是一點也不意外,但是蘇多拉……

不過現在的情況顯然沒時間讓他考慮那麼多,先處理眼前的情況比較重要。

亞西米勒知道這位龍騎士雖然現在是向他示威,但是並沒有太強烈的敵意,至少不是來攻擊的——否則他就不會只是讓藍龍在空中盤旋,用龍威進行恐嚇了,而是傾瀉下藍龍那致命的閃電噴吐了。

亞西米勒覺得他有必要和龍傭兵團的團長克萊西·薩拉談談。

不過他們現在的距離可不適合交談,也就是要麼他上去,要麼這位龍騎士下來。考慮了一下,亞西米勒決定不能光讓龍騎士在這裡示威,再這樣下去的話他的部隊的士氣會下降到最低點。他決定顯些本事振奮一下士氣,上去和那位龍騎士談談比較好。

啟動天翔甲的能力,風元素將亞西米勒包圍,他操縱著風翼飛了起來。

見亞西米勒發動了天翔甲上的風翔術升空,迦那亞想都沒想也使用了風翔術跟了上去,夜翼自然是扇動著翅膀緊緊地跟在他的主人身後。略微考慮了一下,也能夠使用風翔術的蘇多拉還是決定留在地上。

只不過是一只藍龍,那位尊貴的大人不可能擺不平的。而且從那只龍的鱗片顏色和身體大小來看,不過是一只剛剛成年的藍龍而已。

看到有人飛了上來,騎在龍背上的克萊西·薩拉伸出手輕輕按了按藍龍修長的脖頸,讓他的寶貝坐騎降低飛行高度,以便盡快和飛上來的人會面。

傲慢的藍龍突然向下俯沖,廣場上的士兵被嚇得如螞蟻一般四散、在即將進入弓箭射程的時候,藍龍停了下來,慢慢地在天空中盤旋,欣賞著它制造出的混亂場面,等待著那些會飛的人類魔法師來和它的騎士會面。

它並沒有久等,那些在它看來猶如小蟲子一般的人類魔法師,很快就來到了它和它的騎士的面前。然後它發現飛上來的三個人——不,應該說是兩個人和一個精靈並不都是魔法師,至少那個穿著銀白色的輕型鎧甲的家伙不是。在它數百年的生命中,它從來沒有聽說過魔法師穿著鎧甲,因為金屬的鎧甲是會妨礙施法的,但是在這個人類的身上它又的確感受到了深厚的魔力修為。

年輕的藍龍迷惑了。

迷惑的不光是它,連他的主人也迷惑了。

穿鎧甲的魔法師?這是什麼跟什麼啊!他的確聽說過那個亞西米勒·耶邏葉是一名年輕的暗系魔劍士,暗之聖劍安迪梅蘭的主人,但是現在……飛行的法術應該是風系的法術吧?

不光是他,撇開本來就會飛的那個精靈不說,跟著一起飛上來的那個女孩子也同樣不容小覷!雖然他對魔法沒什麼了解,但是他也知道飛行法術的使用是需要一定實力的,而這個女孩子居然使用得如此輕松自如,可見實力絕對不凡。

「我沒有什麼惡意。」克萊西·薩拉很禮貌地說道。這是事實,他的確不是來找碴的,「我是克萊西·薩拉,龍傭兵團的團長,龍騎士。」

既然對方以禮相待,亞西米勒他們也不好失禮。

「我是亞西米勒·耶邏葉,輝光帝國平叛軍的主帥,魔劍士。」

「夜翼,暗之精靈。」夜翼的介紹就非常簡單了。他是暗之精靈這一點,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迦那亞·呂娜萊斯,煉金術師。」

迦那亞的介紹差點害得克萊西·薩拉從龍背上掉下來。

煉金術師?她這算哪門子的煉金術師!說是風系魔法師應該更合適一些吧?當然,打死他也不會想到他眼前的這個女孩子事實上是一名死靈法師。

「我們下去談吧。」克萊西·薩拉確定自己在空中也占不到什麼便宜,索性大方地提出了這樣的建議。

對於這樣的建議,亞西米勒自然沒有反對的理由。

「那請吧!」

雖然迦那亞和亞西米勒使用風翔術起飛和降落比那只藍龍要容易得多,但是也快不過天生就有翅膀的輕盈精靈。

最先回到地面上的是夜翼。一降落,夜翼就馬上指揮廣場上已經亂成一團的士兵們疏散,以便在廣場上空出可以讓藍龍降落的地方。阿瑟等人自然也被抓差,擔任疏散人群的工作。

藍龍開始迅速地降低高度,在空中盤旋,尋找合適的降落位置。亞西米勒和迦那亞則始終飛翔在比藍龍略低一點的位置,看起來與其說是引導,倒不如說監控的味道比較重一些。

藍龍對此感到很不耐煩,但是在心靈的深處又有一種奇特的感覺阻止它對著這兩個人類噴吐出致命的閃電。那女孩子讓它有一種不敢冒犯的感覺,至於那名男子,威脅感則來自他的佩劍。

藍龍最後盤旋了一圈,收斂起翅膀平穩地降落在廣場的正中,亞西米勒和迦那亞也已經先它一步回到了地面。

藍龍降落在廣場上,它最後揮動了幾下翅膀,風揚起了地面上的塵沙,同時它有力的腳爪也抓碎了廣場上的方磚——這很可能是它故意的,為了宣洩心中的不快。

塵埃落定,克萊西·薩拉離開龍鞍跳了下來。他拍了拍藍龍的脖頸,安撫著自己的坐騎,然後走到了亞西米勒的面前。

摘下有角的頭盔面具,亞西米勒發現克萊西·薩拉,這位赫赫有名的龍傭兵團的團長,天青大陸僅有的四名龍騎士之一,居然出乎意料的年輕。

克萊西·薩拉的身高將近185公分,二十六七歲,面容白皙、輪廓細致、眉清目秀、身材修長而勻稱,雖然身穿甲胄,但是卻有一種……呃,給人一種女扮男裝的感覺。但是他的氣質和那清亮的聲音卻證明了他是一位百分之百的男性。

出於禮貌,亞西米勒將克萊西·薩拉請到了要塞指揮部的會客室。阿瑟他們則都被留在了廣場上維持秩序——畢竟廣場上停著一只龍。陪同亞西米勒的除了幾名尚未完全從龍威的影響下恢復過來的高級軍官以外,就只有夜翼和迦那亞了。

場面的客套話說完,雙方就都不說話了。對話的中斷使會客室內充滿了異樣的尷尬。

亞西米勒一點也沒有先開口的打算,因為他敢肯定這次龍傭兵團的團長前來這裡是有求於他的,他也可以大概猜得出他為何事而來……他已經等了好久了,只是沒想到克萊西·薩拉會親自來而已。

迦那亞對這件事興趣不大,她只是安靜地坐在一旁,絲毫沒有開口的打算。

克萊西·薩拉輕咳了一下,表示他要開始談正事了。畢竟他是有求於人,還是先開口比較好。

「是這樣的,我希望能夠贖回在這次戰斗中我的傭兵團被俘虜的全部成員。」克萊西·薩拉開門見山地說出了他的目的。

在戰爭中被俘的騎士們大都被要求繳付贖金來挽救他們自己的生命,這是很常見的。被俘獲的騎士一般會由傳令官記錄下來,傳令官保存了那些重要的俘虜資料,以決定誰要支付多少巨額的贖金,然後再通知他們的家屬以安排如何支付贖金,收到錢以後才會釋放他們。以贖金換取自由在各國的戰爭間似乎是件相當文明和常見的事,但事實上,背後卻有許多黑暗的故事。除了交換戰俘以外,沒有價值的低階俘虜通常會被殺掉或者送往奴隸營,畢竟一般的士兵很難付出高額贖金。

但是這一般都指的是正規軍,傭兵團是幾乎沒有這種待遇的,也沒有人會花錢來贖這些傭兵,而傭兵更不會出現在交換戰俘的名單中。當然這也是因為傭兵們很少被俘的關系,為錢賣命的傭兵在處於劣勢的時候通常都會撤退,而圍抄的部隊也大多會對這些逃脫的傭兵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會太過為難他們。

現在克萊西·薩拉突然提出這種要求,實在是讓那些高級軍官們吃了一驚。

只有亞西米勒的唇角微微一揚,果然不出所料!

這些軍官們也很快就反應過來了,龍傭兵團被俘虜的傭兵可不是一般的傭兵,除去那一千多名輕裝步兵不說,剩下的不是飛龍騎士就是魔法師,因為是用計謀取勝的,所以這些飛龍騎士和魔法師幾乎沒受什麼傷害,連那些飛龍——除了從天上掉下來摔得比較慘的以外——也沒受什麼傷。提出贖回的要求也是很正常的事。

「你想要贖回所有的飛龍騎士和魔法師?」亞西米勒的話中很有些明知故問的味道。

「不光是所有的飛龍騎士和魔法師,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將飛龍和所有幸存的輕裝步兵都贖回。」克萊西·薩拉幾乎是想都沒想地答道。

這回克萊西·薩拉的回答倒是有點出乎亞西米勒的意料。龍傭兵團會提出贖人的要求早在他的意料之內,畢竟飛龍騎士和魔法師都是很珍貴的,沒理由就這麼放棄。只是,要贖回那些輕裝步兵?這倒是亞西米勒所沒有料到的。

「有什麼困難嗎?」克萊西·薩拉始終表現得彬彬有禮,讓人想和他翻臉都很難。

「沒有。」亞西米勒顯然也沒有為難他的打算,那些飛龍騎士和魔法師們都對龍傭兵團忠誠得很,他留著也沒什麼用處。

「只要贖金合適,人你可以隨時帶走,但是飛龍方面……」好不容易他才活捉了那一百多只飛龍,他才不會輕易放手呢!

「飛龍的市價是一千魔晶幣左右,我願意按市價加一成支付贖金。」

市價加一成!一百四十多只飛龍就是十五萬四千魔晶幣!這個數額讓亞西米勒咋舌不已。看來這個龍傭兵團不是一般的有錢啊!

「那魔法師和飛龍騎士呢?」一位高級軍官也算出了飛龍的贖金數額,他不怎麼相信龍傭兵團能夠拿出這麼大筆的贖金。

「你們想要多少贖金?」克萊西·薩拉的臉上清楚地寫著「請不要獅子大開口」幾個字。

「夜翼,一般騎士們的贖金是多少?」

「普通的騎士五十魔晶幣,小隊長八十魔晶幣,魔法師四百魔晶幣,神職人員兩百魔晶幣……」夜翼隨手翻了幾頁文件。

「可以了。」亞西米勒一揮手,打斷了夜翼的報告。

「飛龍騎士五十魔晶幣,魔法師三百魔晶幣,飛龍一千魔晶幣,至於輕裝步兵每人一個金幣。這個贖金數目你可以接受嗎?」亞西米勒開出的贖金數目並不算高。

「如果無法一次支付的話,你可以先付一半,把人和飛龍領走,然後在半年內付清另一半。」亞西米勒開出的條件可以說是很寬松了,像這種先付一半贖金就領人的事情,可是從來沒聽說過的。當然,亞西米勒這麼做是另外有目的的。

「那我就先多謝了!」大約二十二萬六千魔晶幣,這個數目比他原來預想的要少多了,他也看得出來這個年輕的主帥並不打算難為他,條件開得還算寬松。

先支付一半這個條件更是讓克萊西·薩拉松了一口氣,即使是龍傭兵團,想要一次拿出二十多萬魔晶幣也是非常困難的。

「明天我會讓人先送十萬魔晶幣過來,剩下的我會盡快籌齊的。」

「我有一個問題可以問一下嗎?」既然正事談完了,亞西米勒倒是有些疑問想要問清楚。

「耶邏葉大人請盡管問。」對於亞西米勒的手下留情,克萊西·薩拉還是很感激的。

「為什麼這次戰斗你和貴團的副團長沒有參加?而且你也應該看得出來,塔格特已經大勢已去了,你為什麼還要接這個任務?」

這兩點亞西米勒一直想不明白,龍傭兵團對部下的愛惜是全大陸出了名的,這種幾乎必敗的任務他們沒有理由接下。還有,既然已經接下了,那為什麼正、副團長都不出現?他們一個是魔導師,一個是龍騎士,都有很強的戰斗力啊!

其實迦那亞倒是可以解釋為什麼那個副團長沒有出現的原因——既然知道了龍傭兵團插進了這場內亂中來,她也大概猜到那名在蘇蘇亞山脈中追殺她的火系魔導師的身份了。

克萊西·薩拉扯出了一個無奈的苦笑,「龍傭兵團在我父親那一代曾經欠塔格特閣下一個人情,他找上門來,又開出相當豐厚的條件,我們自然不好拒絕。而且說好了的,我們只要堅守克曼魯克要塞就可以了。」他也不想接這個任務,但是沒辦法推拒。

「我自己則是因為海迪維特·路威安——也就是我的藍龍,因為某些原因我和它一起去了一趟巨龍列島,不光是我們,所有的四位龍騎士都被邀請了。今天我們才剛剛趕回來,沒想到……」克萊西·薩拉再一次苦笑道,「沒想到戰爭這麼快就結束了。」

「至於副團長恩威德魔導師,很早以前就受到雇傭和德魯·斯塔斯·伯納爾德一起去追捕維維安·輝光公主殿下了。我勸過他不要去的,但是現在這麼久還沒有他的消息。」既然維維安·輝光公主殿下已經平安歸國,那麼應該已經凶多吉少了吧?這句話克萊西·薩拉並沒有說出口。

亞西米勒已經聽迦那亞說過追殺他們的那個魔導師的事情了,只是沒想到那個不知道名字的魔導師就是龍傭兵團的副團長。不過從克萊西·薩拉的反應看來,似乎對於這個副團長的死他並不那麼傷心。看來這兩個人之間應該不是那麼的和睦呢。

令亞西米勒比較感興趣的是四位龍騎士齊集巨龍列島,這實在是有些太意外了!有史以來,這好像是龍騎士的第二次齊集——第一次是眾神之戰的時候。

看出了亞西米勒的疑問,克萊西·薩拉猶豫了好一會兒。

「嗯……這和白銀水館迦嵐大人的預言有關,我不能再說更多的了。」

事關重大,他不能再多說什麼。

亞西米勒也沒有再追問,預言這一類的東西,亞西米勒一向不太相信,也不太在意。

他不在意不代表沒有人在意。

又是這個迦嵐!上一次維維安·輝光提到的那個預言師也是她!這個迦嵐到底是什麼人?

一個一個的問題在迦那亞的腦海中盤旋,她甚至開始考慮要不要抽個時間去一趟白銀水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