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夜半出逃

「表小姐,你趕緊跑吧,夫人她答應把你嫁給村北的大傻子當媳婦兒了!」

驀然一語,彷彿一道旱雷打進凌婉歌的腦海。

「什麼傻子?怎麼回事?巧月,你快跟我說清楚?」凌婉歌理智恢復的還算快,趕忙吃力的抬手拉著巧月的手臂追問。

巧月顯得很驚慌,一邊扶著有些激動的凌婉歌,一邊忐忑的回頭朝閉合的門口張望。可見她的懼怕,和給凌婉歌通風報信的善良勇氣。

「就,就是那天送你過來的那對母子。那袁大嫂是住在村北的寡婦,她兒子是方圓百里出了名的傻子!還有,之前的張大夫,說表小姐只是不小心沾染了山上的狗尾草毒,才起不得身。待晚些喝了藥應該會好些……表小姐,奴婢也只知道這麼多了,奴婢先出去了,不然李嬸看不見奴婢就該起疑了!」說著,巧月掙脫了凌婉歌的手,便往外奔去。才走了三步,便又退了回來。

望了一眼因為她的離開而跌趴在床邊的凌婉歌,然後又跑回她身邊,將一樣東西往凌婉歌手裡一塞,道:「表小姐,奴婢區區一個粗使下人,能幫您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之後,再不敢停留半刻的匆忙離開了。

凌婉歌怔怔的望著閉合的門板,許久,才回頭看自己的手心,方才巧月塞給自己的,竟然是被紅線串著的十幾枚銅板。

那剎那,心裡是百般滋味縈繞!

尤其是這些日子以來,在表舅母對自己言語間冷嘲熱諷的苛責對比下,巧月此舉卻是讓她的心頭沁上了一層暖意。

哪怕,在消化了剛剛那個驚人的消息後,這暖依舊揮之不去。雖然她與巧月相識不久,卻是隱約知道,她的家境也很拮据。這十幾枚銅錢,恐怕是她攢了幾個月省下來的,這時,卻拿來給她救急。

連一個相識不久的陌生人都比所謂的親戚關心同情她……果然是人心難測呀!

凌婉歌捏著手心裡還有餘溫的銅錢,躺在床頭試著冷靜了好一會兒。

她終究理不明白,表舅母就是不待見她,為何非要將她嫁給一個傻子?哪怕不管她,將她扔出府門也好,莫不是對方給了不菲的聘禮?

等等,剛剛巧月還說了:她種了狗尾巴草的毒!

這不可能!

這個訊息一入腦海,凌婉歌就直覺的否定。下意識的就想,狗尾巴草的確有毒,但那毒至多讓人頭暈目眩虛軟幾刻鐘而已,而她已經好幾天不能隨意動彈了!

隨之凌婉歌又便被自己這認知嚇一跳,她不是失憶了嗎,怎麼就知道狗尾巴草的毒性了?不待她驚疑探究更多,便聽見門外一陣腳步聲。

凌婉歌一驚,連忙吃力的將手縮回被子裡,藏好那些銅錢。

隨著門扉推開,一陣濃郁的香風襲來,不抬頭,凌婉歌也知道,給她解疑惑的人來了!

周氏繞過梅花屏風過來看凌婉歌的時候,從她的臉上可以看得出,她此時的心情特別好。

為了不連累巧月,凌婉歌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當做什麼都還不知道的樣子,只楚楚可憐的望向周氏,等著她的各種奚落以及解釋說明。

「醒著呢!得,好好養著吧,大夫說,過幾天你就無礙了!」而此時周氏心裡打著的如意算盤是,一定在凌婉歌好之前,解決了她這個拖油瓶。

心想:還是攤著好啊,攤著好,這樣可以任她搓圓捏扁,這丫頭也不能反抗!

最終,周氏隻字未提她的婚事,便離開了。

凌婉歌對於周氏的行為,卻是瞭然於心。

如果周氏沒有那樣不懷好意的望著她笑,她還有些懷疑巧月的話。而她剛才看她那幸災樂禍的眼神……

周氏之所以沒有開門見山的說,是怕她反對,從而尋死覓活的吧!

不知為何,她沒有半分過往記憶的腦海裡此刻是清明萬分——周氏是想在她痊癒之前,就強行將她嫁人吧!哪怕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個孤女寄託在他們家,他們就是強行將她賣了,誰又能為她出頭?

到時候米已成炊,她就算好了也抗拒不了已成人婦的事實了!

此時凌婉歌心底一陣氣憤焦慮,深呼吸了很久,才算平定心底的鬱氣——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

主意打定以後,凌婉歌反倒冷靜下來。然後,安靜的閉上了眼,等待夜晚的降臨。

——

直到晚膳用過,大家都以為凌婉歌已經睡下了,凌婉歌也沒有見著巧月說的大夫開的藥,這更證實了她的猜測。

不然的話,原本嫌棄她在蔣府白吃白喝裝病,大張旗鼓滿城鎮的找大夫的周氏,為何不將能治好她病的藥送來?

甚至,就連之前大夫開的那些也一併省了!

周氏這分明是打定主意,不想她快點好起來了!

此時的凌婉歌已經沒有心思去追究周氏這些用心背後的目的與原因,首要問題就是盡快離開這裡!

靜靜的躺在床上,凌婉歌此時分外的清醒。聽了聽外面的動靜,只覺一片寂靜,只偶爾聽得幾聲樹葉被風拂動時,摩挲出的聲響。

因為她沒有起夜的習慣,所以伺候的丫鬟便都是吩咐在側間休息。

大約四更天的時候,凌婉歌有了些許睏意——就是這個時候!

這不僅是她,也該是所有人睡意酣然的時間。

凌婉歌費力的撐起虛軟的身體,試圖下地。雖然身上毒素未清,不過人體自身的調解致使她已經不若初時那般一根手也抬不起來。

一點點的,終於下了地,凌婉歌不急著往門口去。而是首先彎著腰,撐著腿,一步步往桌邊挪去。

雖然此時是深夜,但是透過白色窗紙糊著的窗櫺投下的月光,讓她得以看清屋內的擺設。

凌婉歌一到桌邊,就夠到了桌上的茶壺。

茶壺拿在手裡後,凌婉歌輸出好大一口氣,稍作休息。

如果只是這樣,恐怕她根本就沒有辦法走出蔣府,天就已經亮了。所以,她將茶壺用之前在床邊扯下的衣衫裹上,然後往地上砸去。

「砰」的一聲悶響,茶壺碎了,卻因為布料的隔絕,才不至於驚動其他人。

凌婉歌接著撥開衣衫,從裡面撥拉出碎片,猶疑了一下,伸出了自己的手腕,不甚鋒利的碎瓷片便朝著自己的手背割去。

頓時,肌膚破裂的刺痛傳來,頓時刺激了凌婉歌的神經,令她整個人清醒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