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婉歌本靜靠在床頭看著拱起的膝蓋上放置的書籍,看樣子很是怡然。
巧月進來的時候,她並不意外。雖然巧月什麼都還未說,她便已經看出她的來意。
「表小姐,你還好吧?」巧月端著茶盞,湊近床邊,試探性的問道。心裡則是對於凌婉歌此時的淡然自在感到意外和驚奇。
凌婉歌抬頭看著巧月淡淡的笑了下,應道:「謝謝你巧月,我很好!」
「那你聽見外面的動靜了嗎?」巧月試探性的又問。
雖然小姐的視線被窗前的梅花屏風隔著,但是她不可能看不見門口不時來去,在她門前掛上紅燈籠的人吧?就是看不見,也不會半分也聽不見吧?
凌婉歌唇瓣動了下,方想開口,卻突然淡了臉上的笑容。
巧月則是一愣,繼而聽見身後的房門被推開的聲音,有人進來了。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周氏。
巧月當即一陣慌亂,有種做壞事被逮個正著的心虛。
「表舅,表舅母!」凌婉歌跟著柔聲一喊,聲音似是故意提高了幾分。「巧月,還不去奉茶!」
巧月一驚,忙回神,繼而趕忙匆匆的去斟茶。
「不用了,你先下去吧!」本就有事尋來的周氏夫妻二人並沒有注意到一個小丫鬟的不對勁,只諂著笑走近床邊。
「在表舅這兒住的還習慣吧!」周氏身邊的蔣貴仁挺著渾圓的腰身,湊近床邊關心的問道。面上的和善似乎一點也不參假,好似是真的在關心自己親人般。這個才第二次見面的蔣貴仁讓凌婉歌尤為詫異,難道外面張燈結綵的不是要把她給賣了?蔣貴仁還能這樣面不改色的與她寒暄問好!
「舅母一直悉心照顧,可謂無微不至!」凌婉歌不動聲色的應道。
卻見周氏的眸色不自在的閃了閃,用手肘幾不可查的拐了蔣貴仁一下。
蔣貴仁斜睨了她一眼,眸光閃了閃,似是警告,繼而才笑著望向凌婉歌,臉上同時現出了幾分難色,欲言又止的樣子。
蔣貴仁不說,凌婉歌也當不知道,並不追問,只靜靜的靠在床邊,一副溫婉嬌弱的樣子。
「其實,今天過來,是有事與你說!」猶豫了一會兒,蔣貴仁還是首先起了話頭。
「表舅有何吩咐嗎?」凌婉歌看了眼蔣貴仁的臉色,繼而眨著無辜的眼睛看他。
蔣貴仁對上凌婉歌清澈的眸子,心底剎那劃過一抹心虛,但咬了咬牙,還是開口:「你記得你是怎麼被送來蔣府的嗎?」
「聽說……是村上的一對好心的母子救了婉歌,將婉歌送過來的!」凌婉歌說,臉露不解:「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哼,好心?!」一聽這話,蔣貴仁轉而便是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分明就是狼子野心!」
「這,表舅,這是怎麼了?可是有何不對?」凌婉歌似是被蔣貴仁的表情嚇了一跳,小心翼翼的追問。
蔣貴仁彷彿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態,忙壓了壓情緒,繼而深深嘆了口氣:「事到如今,知道也是瞞不住你了……你不知道,那刁婦沒過幾日就找上門來。說當時為了救你,他兒子背你回來,與你有了肌膚之親,非得娶你為妻不可!如若不然……便將你們的事宣揚出去,讓你再無面目做人。你京裡已經沒了依靠,以後肯定是在表舅身邊安頓。這要是真傳揚出去,壞了你的名聲,你以後要如何嫁人……那刁婦的表兄和族長是近親,我真怕她到時候弄點名目出來,抓你去沉塘……」
蔣貴仁一邊說,一邊注意著凌婉歌的表情,臉上的悲痛憤恨卻是難以抑制般。
只見凌婉歌一聽他這話,便好似受不住打擊,身子一軟,躺倒床裡,原本蒼白的臉色此時似乎更多了幾分哀戚和蒼涼。
蔣貴仁忙向周氏使了個眼色,周氏有些不情願,但還是趕忙伸手去虛扶了凌婉歌一下:「呦,婉歌呀,你可別嚇舅母,你沒事吧?」
「表舅也知道,你自小就是在名門書香世家長大的,讓你嫁給個農夫那是天大的委屈——而且,那刁婦的兒子腦子也不大好使。可是……哎,罷,只要你不願意,表舅就是拼著這張老臉不要,也不能將你嫁給那樣的人糟蹋。表舅這就找他們把話說清楚去!」
說著蔣貴仁邁著步子,挪動著圓滾滾的身子,就要走。
「呦,老爺,你這是幹什麼?你這是要得罪族長,毀了蔣家在這兒的基業呀!這家裡若有個這樣的例子,你……你讓咱們麗兒以後要如何說人家啊?」周氏見此,就大急,趕忙追上去,拉住了蔣貴仁的胳膊。
蔣貴仁渾圓的身子還真給纖弱的周氏給拉住了!
周氏話出口,卻好似才發現自己說了不應該說的話般,繼而尷尬的望了眼凌婉歌,拉著蔣貴仁胳膊的手卻沒有放開。
「誒,妳說的這叫什麼話?舅爺當年於我們蔣家有恩。沒有舅爺,就沒有如今的蔣家。婉歌便如我的親閨女無二,妳怎能說出這般忘恩負義的話來?」蔣貴仁一聽,繼而心虛尷尬的看了凌婉歌一眼,轉而憤怒的拂開周氏的手,怒聲斥責。
也只一會兒,周氏的臉色又是為難的變了又變。繼而,像是豁出去般:「是,你是知恩圖報,連自己親生女兒都不顧了!」轉而激動的走近床沿對著凌婉歌道:「婉歌,你也看看,你表舅可沒有半分虧待於你。你大老遠的來投親,這吃穿用度,他可沒有短缺你半分。而今發生這樣的事情,不是我們老兩口逼你,而是你自己命不好攤上了這麼對母子——表舅舅母也不是為了我們自己,就當舅母求你,你那麗兒表妹今年才十二歲……那刁婦要是將事情傳言出去,她的一輩子可也跟著毀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已經毀了,就別再拖著無辜的人下水了!
凌婉歌不言不語,臉色淒楚的看了這一唱一和的倆老好一會兒,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心道:繼續唱啊!
如果是她事先不知道,肯定是會理解這倆老的苦心的。也虧得他們這麼賣力的演戲,在這裡逼她自己主動點頭嫁給那個陌生的傻子。
可是,如果他們真的為她想,為何這事情沒有發生在張燈結綵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