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蘭把近三個月的財務收支表彙總交給胡理，胡理看著密密麻麻的數字一行行認真分析，最後看尾巴上的總數，眉頭皺了一下，「這是上三個月彙總？」
周蘭點頭，「基本上沒有應收款了，但馬上要面臨四個店面的年租了。」
胡理彈了一下報表，心裡冷笑了一聲，她放出去的音兒大家都聽明白了，老江和老周給出來的反應是負面的，乾脆放手讓下面的人跑單，賬面居然逐月遞減最後呈現負數。范姐那邊穩住了，只有微小的盈利，但終於算是保住了一個，胡理暗嘆自己做人尚不算完全失敗。
胡理心裡頗難受，她自認為不比男人差許多，出手也大方，當初剛開分店的時候和老江老周也交流得非常愉快，兩人表態年紀大了，也沒精力和心思單幹，有家有口的，就願意跟著胡理當個守成的將軍。
胡理信了，但凡年節都包了厚厚的紅包，幾個店長家裡重要親屬的生日另有禮物，如果家裡遇到過不去的坎兒，她別的忙幫不上，經濟上從來是不虧的。每一年的年終酒席上，老周和老江都會帶著愛將來敬酒，直言胡理是一個稱職的老闆，萬分感謝。
但，終究是沒有抵擋得住利益的誘惑，現在是八月，正是房產交易小高峰，老周和老江也敢整出虧損額來，看來是真的不想幹了。
胡理不問為什麼老江和老周不來找她談，那樣她就太過於天真了些。她摸出手機翻出老江的電話，看了半晌又放回去。老江一向是個老實人，甚至有些壓不住下面滑頭的業務員，這種事情他一個人是不敢做的，必然是老周慫恿。
周蘭看胡理面色不善，「這個月工資，還發嗎？」
「小韓，把每個店每月的任務表給我找出來。」
小韓馬上翻出來堆胡理面前，胡理道，「周姐，我給了你人事和財務上全部的權利，現在咱們就都按照大家簽字認可的任務完成情況，折扣工資。至於提成，暫扣不發，等新的系統運行起來了，再補發。」
周蘭面色為難，胡理道，「你別擔心，你給他們說，有什麼意見，直接來找我好了。」
胡理笑了一笑，又道，「小韓妹妹，軟件那邊都齊整了吧？」
「我今天剛催了，下個周他們就來給咱們裝軟件順便培訓使用方法。」
「行，我知道了。」胡理拍拍小韓的肩膀，「給我上網發招聘啟事去，先準備著」
「你要裁人？」小韓瞪眼，形勢大好，抓緊擴張才是正事。
「我是怕留不住人了。現在忙著高琳那幾個鋪面的生意，中介費好大一筆，也沒功夫管這事兒。」胡理想了一下，「你們先把工資按照我說的發下去，大家都意見你們就聽著，也別理論，就把他們的意見都記下來，集中反饋給我。」
「還有老江，他老婆的病，是不是又嚴重了？」胡理問，「這段時間我忙，也沒聽他說。」
「老毛病了，整年都是那樣病歪歪的樣子，就沒一天舒坦過。」周蘭不以為然。
「行，先按我的計劃走，蘭姐你記得，這段時間每天都讓他們把現款給存過來。」
周蘭明白事情的嚴重性，點頭。
胡理心裡存著事情，拎著採購的一大包東西回去，到了家門口才發現鑰匙忘拿了，她有點喪氣，恨恨打了一下門，轉身準備回店，不料門打開，向垣笑嘻嘻出現。
「回來了？」向垣接了胡理手中的袋子，「怎麼這個表情？」
胡理整理了一下情緒，道，「你下班這麼早？」
「還行，事情辦完我就回來休息會兒。」向垣把袋子裡的東西分類，第一時間穿上青灰色的拖鞋，果然十分合腳，他把新的睡衣褲丟洗衣機裡，「要開始籌建新店建設的項目部了，我這一段閒一下，過段時間就忙得不可開交了。」
胡理抱住向垣的背，「高琳前兩天和我溝通過了，整個人都沒精打采的，說是也不想折騰了，乾脆直接賣房子。她要我給你和肖成南約時間，一起談。」
向垣勾起嘴角，「哦，她做了非常英明的決定。」
「可是如你的意了？不過，她也說了，你們和聯華那邊，誰出的價錢高就給誰。」
向垣摸了一下下巴，「肖成南自己可沒多少錢。」
「你連人家有多少錢都知道？」
「這也不是什麼秘密的事情。」向垣偏頭，「他是肖家的私生子，人倒是十分能幹的，之前幫別人家打工也幹出不少名堂來，結果硬讓他爸弄回去輔助他大哥。他大哥志大才疏，又是個蠢貨，生怕多了這個能幹的弟弟自己的份額就變少了，所以很是打壓肖成南。這幾年吧，但凡肖成南主持的項目，他就想辦法搞點破壞，他不會讓肖成南有機會代表華聯的。」
「所以，肖成南多半也就是幫高琳拿拿價——」向垣想了一下，「當然，也不排除他自己從別的地方搞到了資金，如果硬插一腳的話，我和白倩會比較麻煩。」
「肖成南會怎麼做？」
「死纏爛打也要做前鋒的股東唄！」向垣將洗衣液放入滾筒洗衣機，「他就不像你說說玩兒了，也不好打發。」
胡理柳眉倒立，「我好打發？」
「事情不是像你那樣做的，沒有幾個必要條件，就算我們讓步請你們進來了，也能把你們擠兌出去。」向垣骨節分明的手握在一起，「肖成南就不一樣了，那小子鬼得很，不知道在玩什麼花樣。我妹妹才傻，被他忽悠得，說東不朝西。」
「你不喜歡他啊？」胡理詫異極了，她對那小子印象還蠻好的，「他挺招人喜歡的啊。」
向垣掃一眼胡理，心照不宣的笑。
胡理不好意思了，這不是肖成南勾搭不上才勾搭的向垣麼，笑一下，往廚房走，「哎，晚飯吃什麼呢？要不然出去——」話還沒說完，卻見灶台上幾樣處理好的菜肉放得整整齊齊。
「我不喜歡在外面吃飯，自己做了吃吃又健康又衛生。」
「首先聲明啊，我可是不會做飯的人！」胡理舉手，堅決不想提前進入黃臉婆的生活。
「沒讓你做。」向垣清了下嗓子，「你先出去，等我弄好了出來吃就是了。」
胡理站廚房外面看他認認真真起油鍋，爆香，下菜，顛鍋，居然很有架勢，簡直是意外的驚喜有沒有？這都要十項全能了，必然是某個地方有巨大的缺陷找補。
飯菜上桌，擺盤也很精心，向垣首先盛了湯推給胡理，「先喝湯。」說完自己嘗了一口，評價道，「還可以，果然要慢慢燉的才有滋味。」
胡理慢慢喝了一口，臉頰微紅，向垣道，「你有沒有想過換地方住？」
「這邊挺好的啊，老小區，配套全，離我上班的地方近，我去另外幾個分店坐地鐵也很方便。」
向垣把清蒸鱸魚的刺挑開，夾了一大片白生生的魚肉放胡理碗中，「小區門禁管理太鬆了，來往的人員蕪雜，不安全。」
胡理似笑非笑看向垣，「你要包我？」
「女朋友，我這是在關心你的生活。」
胡理灑脫道，「我鑰匙給你了，咱倆好的時候，我高興了讓你來住一晚，不高興了你就回你自家呆著去，姑奶奶不伺候的。」
「你這人，還真麻煩。」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總得有點氣性，你說是吧？」胡理吃了魚肉，「我過我隨心所欲的生活，你別來管我，我也不去為難你，大家都高興。」
「我挺喜歡和你這樣性格的對手做生意的。」向垣慢悠悠喝湯吃菜，「多方便啊，禁不起激和惡意的算計，輕輕鬆鬆就熱血上頭，什麼都不管不顧不要了，置自己之前的一切努力和成績於不顧，放棄了。」
「辛辛苦苦為誰忙，為他人做嫁衣。」向垣看著胡理，「你不會幹這樣的傻事？」
「難說，我經常幹這樣的傻事，以後請你多費心了。」胡理坦然，她這樣性格的人自然有這樣的缺陷，不過也取笑向垣，「嘿，像你這樣什麼都想得清清楚楚躲在陰影裡算計人的，有沒有因為想太多反而失了真性情，錯過了機會呢？」
「當然有。」
「說說唄。」
「不值一提。」向垣又給自己盛了一碗湯，手機卻響起來，他撇了一眼，掛斷。喝完湯，手機又響起來，向垣在此掛斷。
如此反覆三五次，胡理瞟一眼，只是一長串數字。
向垣挑眉，直接將那號碼拉入了黑名單，卻也沒有向胡理解釋的意思。
胡理吃完，碗筷一放，向垣馬上起身收拾，很自覺地去收拾廚房了。
胡理心裡爽快了一點點，坐到沙發上拿出那報表，仔仔細細看起來，又找了一支鉛筆勾畫，不料向垣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又瘋狂地叫起來。
胡理安穩地坐著，一邊核對數據一邊數著電話的音兒，向垣等收拾完了才走出來拿手機，電已然要被消耗完。向垣看一眼認真做事的胡理，這女人還真是能沉得住氣。
胡理瞥一眼向垣，穿著白色的背心和短褲，露出修長的四肢，鎖骨精緻，胸膛肌肉鼓鼓，小腹平坦，腰細屁股翹，皮相確實是很出色。
電話又來，向垣終於接了，聲音很冷，只「喂」了一聲後便安靜地聽著，也不避胡理的眼睛，對電話那頭的人道，「這個事情我沒有辦法幫助你，新店還在籌備中，會啟用全新的招商模式。公開招標還是競價，要等董事會決議，不是我一個人能做主的。」
電話那頭的人不依不饒，向垣的面色越來越冷，最後只道，「你老店的合同已經到期，原本續約是很自然的事情，但你店裡賣的紅酒屢次被投訴存疑，我保不住你。」
胡理放開報表，認真看胡理，見他將電話拿離耳朵，隱約能聽見女人尖叫哭泣的聲音。
「你明天來辦公室找我，我帶你去見一個人，那人手裡有幾個品牌的紅酒代理權，能不能爭取到全看你自己。這是我最後一次幫助你，你如果還是不會經營不會管理，不必再來找我，自然會有人把你從這個行業請出去。」
向垣掛了電話，對胡理道，「要不要來點水果？」
胡理嘟嘴想了一下，「你老情兒？」
向垣把手機又丟桌子上，「人家已經要結婚了，別亂說。」
胡理呵呵一笑，這人還挺護女人名聲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