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伏在一塊大石之後耐心地等待著,她身邊是師兄古晨。
除了這塊石頭之後,她知道,周圍的草叢中,還有不少曾在京城駐紮的三衛之一的虎嘯軍。
陸子言的回信來的很快,隨著信一同到來的還有她的師兄古晨,以及兩百虎嘯軍。
陸子言在信中提到了那塊護心鏡,原來那並不是普通的鏡子。
該鏡名為伏魔鏡,相傳為黃帝用鐵鏈捆綁,用銀刀剝皮分屍蚩尤時所成。
這本是炎帝下屬一支黑苗人所制進獻給蚩尤作戰所用,上面雕刻著黑苗人所信奉的輪迴蛇,蛇首類獅,猙獰異常,也難怪宋煜會將其看做是麒麟。
苗部奪回蚩尤屍首的時候,這護心鏡正好在蚩尤的身上,因染了蚩尤的怨氣,有沾了蚩尤的怨氣,竟然在月下化成了伏魔鏡,本來光潔可映照人影的青銅面變的模糊不堪,也隱隱綽綽的有戾氣散發出來。
伏魔鏡為上古所傳,大概是蚩尤佩戴過的緣故,苗人將領帶著它,可力敵千鈞,弓弩不入,因此千年間被供奉在黑苗的祠堂中,張老九能得到它,約莫是當年隨著祁南候攻破黑苗時所得。
此外,她提到的黑死之氣,便是怨氣和殺伐之氣。
張老九得到這伏魔鏡後應是立即佩戴上了它,在破了苗人之後平南軍又攻入了安盛和緬因,戰場上戰死將士應該有數十萬,還有不少為了軍需被平南軍處死的平民。
這些不甘怨氣都被伏魔鏡所化用,凝結成了宋煜所見的黑死之氣。
陸子言特特叮囑道,這黑氣與人有大妨礙,這也是為什麼黑苗人只是供奉著這鏡子,卻在族滅的時候也未曾使用的緣故。
張老九得了此物,應是無論何等時候,只要動武必定帶上。
張老九倒也幸運,他本事陽氣厚重的練武之人,退役了後動用此物的機遇又大大的減少,可是這十來年下來,伏魔鏡已經將他的內裡耗盡了,但憑著這鏡子的陰氣支撐,張老九還自以為正當盛年。
他再這麼下去,不出半年必將殞命,可笑他前幾日胃痛還以為是飲酒的緣故。
陸子言托古晨送了個陰陽袋給她,上面繡滿了密密麻麻的符咒。
陸子言信中所言,張老九和他豢養的山匪不足為道,張老九看著健壯,憑藉著宋煜如今的功力,收拾他也算不得什麼難事。
重要的是那塊伏魔鏡,若是流入他人手中,不知又要起什麼風波,若是落到平民婦孺老人手上,怕是不要一時三刻便會頃刻斃命。陸子言給她這個陰陽袋,讓她在擊殺張老九後即可把伏魔鏡裝進去,速度趕回建鄴。
陸子言他會通過化用紫金宮的龍氣,洗滌邪氣,然後將這鏡子封存,免得再起是非。
宋煜有些咋舌,沒想到這鏡子如此厲害,難怪那天晚上張老九取出鏡子後臉色猙獰了不少,大概是這面鏡子太盛,已經大大地控制影響他的情緒了,讓他越發地好勇鬥狠。
隨後,宋煜和古晨帶著兩百虎嘯軍摸到了陸風必經的嵩泰山谷下端,這邊是張老九和八字鬍商議過打埋伏的地方,他們妄圖乘著山谷谷峽下不好進退包了陸風的隊伍,神不知鬼不覺地吞下密寶,一個不留。
宋煜和古晨密切監視著張老九,待他上了山,才帶著人悄悄摸過去,這真正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這一天,天還濛濛亮,宋煜和古晨便悄悄出發了。
此時,他們正在嵩泰山峽谷末端的一片易守難攻地高地上貓著,兩百虎嘯軍也悄無聲息地散開了,他們正耐心地等待著前頭的動靜。
正嵩泰山峽谷一道,地勢狹窄,蜿蜒幾十里,兩邊恰是斜坡高聳。
因嵩泰山剛好在東祁省和西津省交界處,若是不打算走水路,又或是不打算繞道寬闊平整,沿途還有大小城鎮的北邙走廊,那要從西津進入東祁,嵩泰山峽谷便是唯一的選擇了。
依著張老九並八字鬍的打算,他們打算安排豢養的山賊在嵩泰山峽谷東段的最狹處埋伏好。
等著陸風一行到來,用弓箭石頭先射死一群,等陸風一行亂了套,再衝下去。
為了萬無一失,他們打算將所有的山賊全部派遣出來。
在得知張老九的計劃後,宋煜也不得不服佩服,果然是曾經南征打過戰的人,就是是個大老粗,也不是只會蠻幹的。
依著這個陣式,怕是他張老九這個禍害不除,以後走嵩泰山的商旅們都要遭劫了。
可是宋煜仍有些擔憂,她悄悄和古晨咬著耳朵:「張老九這一波山賊怕也是有好幾百呢?我們,」她不著痕跡地往四周看了眼,「只有兩百人呢。」
古晨不以為意地笑了,湊過身,在她耳邊答道:「放心吧,你當師傅是個沒成算的麼?虎嘯軍是京畿三大軍之首可不是浪得虛名的,山賊又沒訓練過,」他笑地越發得意了,氣息撲在她的右臉上,吹起了碎髮,令人癢癢的,「好幾百,也就是個人多,要是沒這幾百,連這兩百軍都不會派出來呢。」
這話聽的頗為自信,卻沒什麼實際的說服力,但宋煜就是安心了不少。
追根究底,不外乎這人都是陸子言安排的,好像一切行事,只要是陸子言吩咐下去的,就能毫不費力的讓人信任了起來。
宋煜遂凝神靜氣,靜靜等待那一刻的到來。
日頭漸漸地高了,吹開了清晨的薄霧,又慢慢爬上了頭頂。
雖然宋煜為了隱藏方便,躲在了一片歪脖子樹林中,曬倒是不如何曬,可是她時時刻刻盯著左下方,谷底岩石上映上來的光卻是晃眼地厲害。
加上樹林中總有昆蟲爬來爬去,她甚至能感受到有蟲子從自己的腳踝上慢騰騰地劃過去,等待的時間如此漫長又痛苦,宋煜簡直以為自己要熬不過去了。
每每看到古晨在一旁趴著一動不動,消瘦的臉上全無表情,目光銳利地盯著下方,隱隱可見興奮之色,宋煜在一旁也之後微微抖動一下腳或者晃一晃腦袋,權當是保證血液的流通。
正當宋煜十分不耐到懷疑自己是否是記錯了日期之時,她看見了車隊的影子。
來了!
之前的煩躁鬱悶之情立刻被她拋到了腦後,她全身肌肉都繃緊了,上半身前傾著,只待隨時殺將出去。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車隊剛剛露了個頭,一陣喧嘩之聲想起,不少人開始叫嚷。
只見有一些人倒下了,剩下的人機靈點地立刻騰挪著找了掩體,還有一些人拿著武器便要往山上衝。
一夥土黃色衣服的人拿著長矛也衝了下來,兩方頓時混作一團。
這時,只聽見古晨低喊了聲:「該我們了!」
宋煜一股子爬起來,和著身後的軍人一齊藉著樹叢的掩護向著打鬥之地疾行而去。
行到近出她見著一個蒙著臉的彪形大漢和一個穿著褐色短打的青年鬥的正酣。
那大漢一隻眼遮住了,剩下的一隻眼透露著狠歷之色,正是張老九。
只見青年有漸漸落敗的趨勢,宋煜連忙大喊一聲,「衝啊!!」
她和古晨並著兩百虎嘯軍就這麼殺了出去,直接衝散了打鬥的人群。
本來山賊砍傷砍死了不少人,慢慢地佔了上風,突然間出來這麼一隻正規軍,頓時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虎嘯軍威猛,上來就是一頓猛殺,這哪裡是山賊抵擋的聊得,不一會兒,形式就轉了過來。
宋煜眼瞄著張老九,他見大勢不好急急向山上逃竄而去,他這一逃,剩下的山賊四下開花,也分散著逃去了。
虎嘯軍殺得興起,哪裡肯依,直追著山賊跑。
宋煜也顧不得他人,她始終關注著張老九,他一跑宋煜隨手拍翻在近處的小賊,追了上去。
再次之前,她還躊躇著怎樣不讓他人察覺地取走伏魔鏡,沒想到張老九自己倒是獨自一人開溜了。這樣也好,宋煜踩著「秫秫」響的碎葉,沿著張老九踩倒的野草行去。
張老九體力十分好,速度也快,宋煜在樹叢間輕功又不大能施展開,正發愁的時候,張老九跑出了叢林抵到了一條溪邊。
宋煜心下一喜,又加快了腳程。
張老九轉過身,兩下照面,對了個正著。
張老九扯下面罩,冷笑一聲,「老子還以為是誰,原來是個黃毛丫頭,原來是來送死的!」
笑罷,又取下腰間兩把大彎刀,「你要死,老子成全你!」
宋煜不敢托大,拿出十分心神對敵,不料卻被張老九的刀鋒逼得連連後悔。
宋煜心理暗暗叫苦,心道陸子言莫不是又忽悠了她一回,這哪是「收拾張老九也不是什麼難事啊」,再來幾個回合,她就要被張老九收拾了!
孰料,張老九突然頓住,臉色卻是漸漸發青了,宋煜抓著這個機會,全力拍出一掌,張老九一口血吐了出來,踉蹌著退後幾步,倒下了。
他躺在地下抽搐了一小會,身體便靜了下來,嚥了氣。
我居然這麼厲害了?宋煜訝然,她隨即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可能。
她走上前扯開張老九的前襟,呼吸頓時一窒,濃烈的戾氣撲面而來,威壓十足,直讓宋煜冷汗漣漣。沒有別的原因了,最終還是這塊鏡子要了張老九的命。
宋煜取出陰陽袋,小心地包住伏魔鏡,將它從張老九的屍身上取下來。
包住鏡子的那一刻,她頓時覺得通體舒爽了不少,心裡那莫名的沉甸甸的感覺也消失不見了。
這才是真真正正完成了任務呢。
宋煜愉快地吹了個口哨,紮緊了口袋,這下終於可以去見陸子言了,她微微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