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武職的升遷與文官不大一樣,而且像錦衣衛這種部門,很大程度上取決於聖眷和功勞,但是像隋州這樣,在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裡,從總旗升到千戶,並兼領北鎮撫司,還是很搶眼的。
當初北鎮撫司的頭頭被袁彬拿下的時候,底下幾個千戶都眼巴巴盯著這個位置,結果卻是讓隋州後來居上,這讓大家怎麼都有點不服氣,在他上任之後,就明裡暗裡給他下絆子,譬如本該完成的任務,就陽奉陰違,拖拖拉拉等,更有人見隋州成天冷著一張臉,覺得他這種人對屬下肯定很苛刻,便讓人變著法子去接近薛凌他們套話,想看能不能挖點把柄出來,好向上邊告狀,把他從位置上拉下來。
瞧瞧,別以為錦衣衛不是文官,就沒那麼多七彎八拐的心思,官場上從來就不缺落井下石,偷襲埋伏這些手段,像錦衣衛這種幹慣了偵訊的特務部門,幹這些活兒更是手到擒來。
有暗地裡設陷阱的,也就有背後看笑話的,還有上趕著巴結逢迎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句話放到哪裡都管用。
不出幾天,就有人將狀告到袁彬那裡去,說隋州新上任沒多久,就逼著他們訓練,增加了許多從前沒有的訓練計劃,這是要把整個北鎮撫司都折磨死的節奏啊,您再不管管,只怕大家就受不了了。
袁彬今年七十八歲,什麼場面沒見過,身為錦衣衛指揮使,居高臨下,他自然把各色人心都看得清清楚楚,但他什麼也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做,既沒有對隋州的困境伸出援手,也沒有因為手下告狀就將隋州叫過來訓斥,他只是在靜觀其變。
如果隋州連這些困難都解決不了,那他也配不上坐那個位置了。
果不其然,很快,所有人都消停了。
錦衣衛本質上也是武將,平日裡他們也要例行操練的,但伴隨著距離開國時間越來越長,許多人難免越來越懈怠,這項日常操練也就形同虛設。連京營都成了戰場上的花架子,錦衣衛雖然也還執行「掌直駕侍衛、巡查緝捕」的功能,但已經不像剛開國時那樣剽悍凶猛,指哪打哪了。
再加上東廠的壓制,西廠的橫空出世,分走了錦衣衛越來越多的權柄,使得他們越來越憋屈,也越來越無能,這也是為什麼之前在追查白蓮教的事情上,錦衣衛始終收獲甚少的緣由。
隋州執掌北鎮撫司之後,第一個要改變的就是這種風氣,所以他下了死命令,每月月初開始,每三天一次,早上寅時,除了當值和在外辦差的之外,所有人必須到校場集合訓練兩個時辰,一切訓練標准比照京營,隋州還額外加了一些訓練項目。
對於許多早就習慣了不當差就睡到日上三竿,夜裡流連青樓賭館的人來說當然受不了,大家紛紛叫苦連天,甚至跑到袁彬那裡去告狀,說這位隋千戶官職不大,威風不小,為了逞官威,就將大伙的命不當回事,虐待下屬,毫無人性雲雲。
原本像這樣大規模的告狀,袁彬是不能坐視不理的,但誰也不知道,隋州早就與他打過招呼了。
在訓練之前,隋州就已經找上袁彬,將自己的計劃一一匯報,講明目的和緣由,正好袁彬也看不慣錦衣衛被萬通敗壞成這般模樣,這就是為什麼許多人跑來告隋州的狀,袁彬卻不為所動的原因。
凡事要先爭取上司的理解和諒解,在明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確的時候,下屬的意見就不那麼重要了,任何改變現狀的行為都會遇到阻力,但如果因為害怕阻力就什麼也不去做的話,隋州就等著被人架空吧……
見告狀沒有用,大家只能按照隋州的命令,無可奈何地來到校場訓練。
第一次,寅時過了一刻鍾,還有將近一般的人沒到,這些人通通被拉去打板子,每人十大板,完了還要接著訓練,如果下次還遲到,再加十杖,下下次,以此類推。
所有人見隋州來真格的,第二次就都沒人敢遲到了。
不過對於他所列出來的訓練計劃,包括頭頂上放著一碗水,站在大太陽底下蹲了半個時辰的馬步,兩手還要分別拿上十斤重的秤砣,水若是灑落下來,那就算是違反規定,要繼續延長半個時辰,卻有不少人提出異議,認為太苦太累,早已嬌生慣養的錦衣衛紛紛表示受不了,根本不可能在兩個時辰內完成雲雲。
隋州二話不說,親自上場示范了一遍,所有人親眼看見半個時辰下來,別說他頭頂上的碗沒有掉落下來,連帶碗裡的水,也沒有灑落一滴,這才徹底心服口服。
薛凌那些人自不必說了,他們向來是跟著隋州的腳步走的,隋州讓幹什麼就幹什麼,絕無二話,其他的人見這位新任老大雷厲風行,說一不二,告狀沒用,偷懶沒用,只能死了心,跟著一板一眼地訓練起來。
不過隋州也沒有一味地嚴格要求,每個月底,他都會請大伙吃飯,表現優異者還會有額外的獎勵賞賜,當然這筆錢都是從公款裡出,不過以前萬通在的時候,南北鎮撫司都是他的人在管,這筆錢經常都被公款私用,拿去亂花,下邊的人是甭想沾手的,大家沒有福利,自然只能再向下面伸手。
隋州上任之後就命人重新做賬,每筆支出都要記錄清楚,這樣就多出一筆銀錢可以支取,用來安撫人心,自然皆大歡喜。
如此過了三個月,當大家漸漸習慣了這種嚴酷的訓練之後,抱怨就變少了,整個北鎮撫司的風氣不說煥然一新,起碼比之前也有了一些改變,這種改變當然是好的,別的不說,光是本月的辦案效率都提高了許多。
一個以身作則,賞罰分明的的上司,當然比一個只知道吃喝嫖賭,又成天將好處只往自己身上攬的老大要好得多,雖然隋州比起原來的鎮撫使要嚴格許多,但嚴格也有嚴格的好處,起碼那些跟原來老大關系好的人,就沒法再偷奸耍滑了,而原來那些抱不上老大大腿的屬下,也不用再擔心被穿小鞋了……
不知不覺之間,隋州的位置越來越穩,而他也逐漸往這些人身上,打下屬於自己的烙印。
這一日唐泛從吏部衙門裡出來,人逢喜事精神爽,連帶腳下走路都輕快了幾分,眼看時辰還早,他就拐了個方向,沒有朝家裡走,而是前往北鎮撫司。
自從隋州升職,他就沒有來過這裡了,以往松松垮垮的門禁,現在都嚴格了不少,當值的人並不認識他,見一個六品文官跑到這裡來,都有些奇怪,就把他攔下來,聽說他要見隋州,表情就更古怪了。
「你是何人?找鎮撫使大人有何貴幹?」值守的錦衣衛盤問道,態度有些不是很好,要不是唐泛穿著官服,他都懷疑對方是沒事上門來尋自己開心的了。
這也難怪他會這麼想。
文官大都愛惜羽毛愛惜名聲,一般上門,都是不情不願被「請」過來的,很少有像唐泛這種自覺自願找上門的。
唐泛道:「本人唐泛,是你家鎮撫使的朋友,勞煩通傳一聲,若他已經下衙了,就請他出來一趟。」
嚴格來說,隋州現在還不能被稱為鎮撫使,因為他只是暫代這個職位,但是官場上歷來都會把人往高裡抬,像副千戶,別人直接就稱呼千戶,去掉副字,聽的人也舒心爽快。
當值的人懷疑地看了他一眼,打從心底不相信像自家新任北鎮撫使那樣的人居然會有朋友,再說這人的品級也低,心想該不會是此人隨口胡誇想要高攀鎮撫使的罷?
唐泛看出他的疑慮,便笑道:「勞煩這位兄台通稟一聲,他若不見,我就打道回府。」
對方倒也不是故意刁難,只是近來規矩嚴格了許多,若是貿貿然進去打擾,而眼前這人的分量又不是那麼重的話,搞不好自己就要挨板子了。
所以那人板著臉道:「鎮撫使大人有要事在身,你改日再來罷!」
唐泛喔了一聲:「那我就問一句,他是還在裡頭,還是已經回家了?」
對方道:「還在裡頭。」
唐泛點點頭:「那我就在這裡等他罷。」
說罷直接一撩官袍,在旁邊的台階上坐下,又從懷裡摸出一本書,看了起來。
當值的錦衣衛一瞪眼:「北鎮撫司門口,豈容放肆!」
開什麼玩笑,威名赫赫鐵血無情的被鎮撫司門前坐了一個看書的人,怎麼都讓人害怕不起來了好不好?
唐泛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讓你通報你又不肯,我在這裡看書等人,總不會礙著你的事了罷,再說我也沒有堵著大門口啊,這不就在邊上沾了沾屁股呢!」
值守的那人無語了,還想說點什麼,同樣守在門口的同伴朝他使了個眼色,湊過來小聲道:「你傻不傻,進去通報一聲又怎麼樣,如果他是鎮撫使的朋友,咱們也不得罪人,如果不是,正好把他給趕出去!」
那人白了他一眼:「你可真能說,那你自己怎麼不去?」
同伴嘿嘿一笑:「去就去,待會我得了鎮撫使的誇贊,你可別眼熱!」
那人很是不信,結果同伴一轉身,還真就進去通報了。
沒過一會兒,他就看見同伴從裡頭匆匆出來,對著唐泛笑容滿面道:「這位大人,鎮撫使現在正忙著,不過他請您先進去等他!」
他張大了嘴巴,看著同伴殷勤地將唐泛引進去,好一會兒才折返回來,連忙問道:「這人誰啊?」
同伴道:「鎮撫使的好友啊,你不認識?他剛才也說了,叫唐泛,聽說他還借住在鎮撫使家裡的。」
那人倒抽了口涼氣:「交情這麼好?」
同伴道:「那可不?」
那人頓足郁悶道:「你怎麼不早說!」
同伴嘲笑:「怪你自己眼拙,我都提醒過你了,你還不去通報,到時候鎮撫使要是怪罪下來,我總不能被你害得一起被訓斥罷!」
那人郁悶無語,心想自己又錯過了一次在老大面前露臉的機會。
先不管那兩個錦衣衛是如何想的,唐泛在那當值的人的指引下來到校場,還沒看見人影,就聽見遠遠傳來一片喊殺聲,等到近前一看,才發現原來校場上正在比武。
場地中央兩條人影忽起忽落,刀光縱橫交錯,拼的不是令人耳眩目迷的花哨招式,而是毫不留情招招致命的殺招,再仔細一看,其中一人可不正是隋州麼!
他與另一人在場中比拼,邊上又圍了一圈人,個個都在起哄叫好。
唐泛掃了一圈,在人群中發現薛凌的身影,便走過去,冷不防往人家肩膀上一拍。
薛凌嚇了一跳,正待發怒,回過神一看,卻是轉怒為喜:「你怎麼來了?」
唐泛嘿嘿一笑:「閒人一個,四處閒逛來著,你們這是在比試?怎麼連鎮撫使都要上場了?」
薛凌笑道:「先前大哥定了個規矩,每月月底都要舉行比試,比試者可以向任何人發起挑戰,最後贏的人有重賞。許多人先前被大哥訓得狠,就都憋著一股氣,對他下戰書,結果一個個全都被大哥打趴下了,嘿嘿嘿,那些人還不知道大哥的厲害,我能不知道?我老薛就不去自找沒趣!」
說話間,場上已經分出了勝負,與隋州比試的那個人原以為覷准對方的空子,提著繡春刀便從後面掃過去,企圖來個偷襲,沒想到對方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般,足尖點地騰空而起,在半空翻了個身,將對手踹飛出去,在自己身體堪堪摔在地上的時候,借著著地的力道,一個鯉魚打挺重又穩穩站立在地。
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利落之極,又充滿力量的美感,圍觀的人紛紛叫好,喝彩聲此起彼伏!
站在場中的隋州僅著一條長褲,上半身赤、裸著,汗水順著額頭和脖頸各處流下來,又滑落在身上,渾身*的,隆起的肌肉在陽光下泛著光澤,看得出這般健碩身材同樣也是日日不輟刻苦磨練而來,並不因驟然身居高位便有絲毫懈怠。
他盯著被自己踢翻在地的對手,反手將手中繡春刀插在地上,冷冷道:「不服再來。」
此時隋州已經全副心神悉數沉浸在打斗之中,對他來說沒有切磋與決斗之分,既然已經上了場,就要全力以赴,認真對待,這既是對自己的尊重,也是對對手的尊重。
被他盯住的對手感覺自己如同被一頭凶猛的野獸鎖住了身形一般,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再也激不起任何戰意了,連忙收了刀,拱手道:「不來了!不來了!大人身手高強,屬下甘拜下風!」
周圍的人一陣哄笑,這人本已連續兩個月都打贏北鎮撫司內所有的人,估計他自己也有些得意,便提出向隋州挑戰,先前已經有不少人被隋州打敗過,他以為自己肯定會是例外的那一個,沒想到最後還是認輸收場,實在有點狼狽。
對方一認輸,隋州周身凌厲的氣勢倏地柔和下來,他走過去,親手將那下屬拉了起來,又拍著他的肩膀道:「你已經很不錯了,袁大人有意讓我們與京營來一場切磋,以鼓舞士氣,屆時為我們北鎮撫司爭光就全靠你了!」
那下屬原本還有些訕訕,一聽這句話,立時又有些心潮紛湧起來,激動道:「大人放心,我定會全力以赴,一定不給我們北鎮撫司丟臉的!」
這一番又打又拉的手段,真是令人不得不服氣。
唐泛負著手,笑瞇瞇地看著這個場面,並沒有急著上前,等隋州激勵完下屬,宣布結束,眾人四散之後,他才不緊不慢地走過去:「鎮撫使好大威風啊,看來正位指日可待了!」
隋州不是沒有注意到唐泛,只是之前不方便說話,此時人皆散盡,唯有他笑吟吟地瞧著自己,想到自己如今上身未著寸縷,冷臉反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窘迫。
「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若無急事,且等我沐浴更衣。」
唐泛笑道:「你自換去,我也不急,今兒個請你吃飯,仙客樓,去不去?」
隋州本是往後頭置換衣物的屋子走,聞言不由停住腳步,揚起眉頭:「哪來的錢?」
唐大人現在財務不自由了,每月自己花一半,由隋州保管一半,為的就是防止他大手大腳亂花錢,自己手頭的那一半用完就沒了,若是要花保管在隋州那裡的錢,基本沒門。
唐泛哈哈一笑:「天上掉下來的!」
見他賣關子不說,隋州也不著急,自去洗澡換了衣裳,這才在他自己的值房裡找到正在品茗的唐泛。
「走走走,吃飯去!」唐泛見他來了,起身道。
隋州先是搖搖頭,而後又問:「你這是升官了?」
唐泛早就料到他能猜到,聞言也不驚訝,爽快地點點頭:「對!」
隋州:「什麼職位?」
唐泛:「刑部河南清吏司郎中,先母誥贈五品安人,另賜銀一百兩。」
以上三項,就算是對唐泛在東宮案與孩童拐賣案中優異表現的遲來封賞了。
隋州眉頭一動,頓時舒展開來,嘴角也微微揚起:「這倒是好事,確實值得慶祝一番!」
唐泛笑道:「我雖然不強求一定要高官厚祿,但是做了事,得到應有的回報,也算是一件高興事,這回你總不會不讓我請飯了罷?」
隋州點點頭,卻道:「不必去外頭吃了,明天讓阿冬多買些食材,我在家裡頭下廚罷。」
唐泛一聽,兩只眼睛登時閃閃發亮,隋州可以保證他絕對看見了那雙眼睛裡露出來的光芒,不由啼笑皆非:「你喜歡我做的飯菜多過於仙客樓的?」
唐泛嘿嘿地笑,飄逸文雅之風范頓時蕩然無存:「那是自然,隋廣川親手做出來的菜餚,豈能比仙客樓出品的差?」
他毫不吝嗇的誇獎令隋州禁不住嘴角上揚弧度又大了一些。
一家之主心情好,另外兩個人自然就有福了。
當天晚上隋州難得下廚,親手做了魚香肉絲,糖醋小排,紅燒獅子頭,阿冬也包了唐泛念念不忘的雞毛菜餃子,再加上一盅在紅泥小火壚上煨過的青梅酒——因為阿冬年紀小,被獲准喝的也就這種酸酸甜甜的酒了。
開飯前,阿冬先給唐泛隋州二人滿上酒,又主動端起杯子,對他們道:「恭喜大哥升官,恭喜隋大哥升官!」
二人自然笑著一飲而盡,唐泛這才道:「其實三年京察未滿,論理說我還沒到升遷的時候,只是刑部河南清吏司周郎中急病歿了,那邊正好空出一個位置,這才讓我先去遞補上。」
隋州頷首:「官場上素來僧多粥少,你那衙門雖然算不上肥差,但好不容易空出一個位置來,肯定也有很多人搶破頭,你指不定是奪了誰的飯碗,少不了被人眼紅嫉妒,剛去的時候還是小心些好。」
其實也用不著他囑咐,唐泛這人看著灑脫,實則並不缺乏圓滑謹慎,但好友一番好意,他自然是要心領的,便鄭重答應下來。
阿冬好奇道:「大哥,那你現在是幾品啊?」
唐泛道:「我先前是從六品,如今是正五品,算是升了一級半。」
阿冬喜滋滋道:「等再過幾年,大哥估計就能做到一品了罷?」
唐泛沒好氣:「你當皇帝是我爹,大明官場是我家開的啊!」
阿冬捂著嘴笑:「你想讓皇帝當你爹,皇帝還不樂意呢!」
唐泛心想,老子要是有這麼個爹,那得多悲催!一面舉起手作勢要揍她,阿冬自從被綁架回來之後,越發努力用心跟著隋州學功夫,唐泛哪裡打得到她,只能乾瞪眼了。
所以說這世上每個人都有每個人擅長的事情。
像阿冬讀書不靈光,但在學武上的天賦卻是別人所不及的,而唐泛會讀書會當官,但在學武這上頭,就怎麼努力都不行了,同樣是經歷了南城幫的事情之後,他也想學兩招借以傍身,結果在跟阿冬一道扎了半個時辰的馬步之後,人家小阿冬雖然汗流浹背,卻還咬著牙穩穩地站在原地,唐大人卻早就東倒西歪,口吐白沫宣布放棄了。
他決定,與其等學了功夫防身,還是以後少幹點危險的事吧。
拿了吏部批文之後,自然就可以到新部門去報道了,但在那之前,唐泛還要登門拜訪老上司兼師兄潘賓,感謝他這兩年來的栽培。
潘賓得知唐泛即將升入刑部的消息之後,那是既欣慰又失落。
欣慰的是他與唐泛都是同門師兄弟,彼此有了這一層關系,以後在官場上可以互相照拂,這個小師弟有前途,對自己來說也沒有壞處。
失落的是唐泛今年二十五,就已經是正五品官員了,從翰林院出來,雖說中途進了順天府,但現在又回到了六部,走的正是歷任內閣宰輔的正統升遷路子,年輕有為,前途無量。
反觀自己,當年雖然中了進士,卻因為名次不靠前,沒能入選庶吉士,就比唐泛少了一層資歷,如今年過四十,當了個順天府尹,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看來好似很了不得,但實際上他自己心裡明白,想要再往上升實在有些難度了,因為他在朝中既沒有背景,本身也沒有過硬的本事和資歷。
看著唐泛,潘賓難免湧起一股「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的自傷自憐。
不管如何,他也不能擺出一副哭喪臉來面對唐泛,人家又不欠他的錢,所以潘賓仍舊打疊起精神,拿出師兄的身份,先恭賀了唐泛一番,然後殷殷囑咐他要戒驕戒躁,不能因此就自滿自大,在官場上最大的敵人,往往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這些都是經驗之談,唐泛自然虛心受教,末了還留在潘賓家裡吃了頓便飯,左右師兄弟兩人都還在京城,抬頭不見低頭見,大可不必弄得像生離死別似的。
再說等唐泛交接好順天府那邊的差事,去刑部報到的時候,已經是五月初夏時節了。
這一年,是成化十五年。
而剛進刑部沒兩天,唐泛就發現,他居然莫名其妙地被孤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