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幫你去皇叔哪裡打聽這個?」阮丹青站在台階上,雙手插腰,俯身瞪著石欄下的阮芳庭。
阮芳庭眉頭微微一皺,仰著半邊臉斜斜瞥他一眼。
「我才不幹呢!」不理會他不悅的表情,阮丹青伸手一揮,轉過身仰著頭一口回絕。
阮芳庭還是不說話,只是慢慢踱了幾步,然後停下瞥眼看向上首的阮丹青。
阮丹青轉回頭,也看他。
「或許在晉王眼裡,我是很傻,可我也沒傻到去攙和這些是非之爭。」哼哼一聲,他一屁股坐到石欄上,腳翹起腿抖著,藕紅色的靴子一抖一抖的。
真是笑話了,黃鼠狼給雞拜年,果然不安好心。他就知道晉王派人低聲下氣的來請他,說什麼有要事會晤。
狗屁,什麼要事會在這種犄角旮旯的地方會晤?這地方,在過去點就是冷宮了。在這種地方見面,肯定沒好事。
他討厭來這裡,總提醒他自己是從冷宮裡出來的孩子。
小時候沒少為這事受人欺負,他有什麼辦法嘛。打記事起就沒人教他什麼禮儀之類的事情,他哪裡知道吃飯要這樣穿衣要那樣走路還有個講究,見不同的人要行不同的禮。麻煩死了,還不如以前沒人管的時候自由自在,快活的很呢。
皺皺眉,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把腦子裡那些不愉快的記憶拋開。
阮丹青依然休閒的坐在欄杆上抖腳,細白的手指捏著個腰墜,不斷的晃悠晃悠,那繡工精巧的香包一圈一圈的轉著。
他才不上當呢,幫了晉王豈不是和自己過不去。說起來,這傢伙可是自己的敵人。那幾年少沒欺負自己。
是到如今,他可不用再怕這傢伙了。
因為有把柄落在他手裡了。
哼哼,道貌悍然的傢伙,也不過如此。
阮丹青翹著嘴角輕哼一聲,手裡的腰墜轉悠的更輕快起來。
似乳香又似玫瑰香,隨著香包一圈一圈的轉,那香味也一圈一圈的漾開來。
輕輕嗅了嗅著包圍過來的芳香,阮芳庭嘴角一撩,淡淡哼笑一聲,背著手慢悠悠一步步走上台階。
「倒是難為你,還知道這些事。」輕描淡寫的一句,目光些許輕蔑。
那頭阮丹青挑著眉梢,歪著臉,烏黑雙眸直勾勾看向阮芳庭。,薄薄的紅唇微微一撩,嘴角翹起緩緩說道。
「這些事也不是我想知道,只是難為晉王的好弟弟,瑞王殿下也頗是關心著這些事,整日裡抽了閒空就在我耳邊嘮叨。沒辦法,聽得多了而已。說起來,這本不過是你們的家事,我何必攙和。」
說完了,手微微用力一挑,香包跳起,躍入他手裡。
阮芳庭眼皮垂了垂。
「芳甯還和你攪在一起?」
「這話說的,不和我攪一起,瑞王該和誰攪一起?我和瑞王,好歹也是聯盟呢。」阮丹青歪著頭,眼珠轉回盯著自己的手,將香包一擲,慢條斯理的說著。那七彩絲線繃緊了猛又彈回,於是香包跳躍著又回到他手裡。
「你如今到是不怕我了。是不是以為這幾月我沒來難為你,是怕起你來了?」見他這般悠閒自得的模樣,阮芳庭心裡有些不爽,哼笑幾聲,冷冷說道。
那俏麗烏眸流轉,玉面歪著,粉頰一撩,笑了。
「晉王這話說的。在晉王面前,我哪裡敢放肆。對晉王,我是一如既往的敬畏有加。像我這樣的窩囊廢一無才二無德三無勢力,怎麼敢惹高高在上的晉王殿下。只是,今夕不同往日。晉王……可也是有把柄落在了我的手裡。」
一邊笑嘻嘻說著一邊手指輕撩幾下,從腰間解了那香包,七彩絲線勾在手指裡,一甩一甩的逗弄著。
「有了這個貼心窩的小把柄,面對晉王我都覺得自己有自信多了。」末了還翹起尖尖的下巴,得意洋洋說著,手指一抖,將那濃郁芬芳的香包險險略過阮芳庭的面前。
撲鼻濃香,惹的阮芳庭不由皺眉,面色沉了沉。
他自然知道是什麼把柄抓在了這窩囊廢的手裡。
說起那件事,自己確實是沒多少底氣。可若是讓著窩囊廢小瞧了去,豈不太丟了自己的身價。
那得意忘形的廢物還拿那個香的要死的香包來氣他。
眼一眯,他伸手一把抓住那香包,捏緊。
「你就是告訴了父皇又如何?難道你以為他會殺自己兒子嗎?就為了你?」冷笑低語,眼神輕蔑而威嚇。
阮丹青的臉色白了白,手指勾了勾,勾不回那香包,嘴唇立刻撅起來。
「怎知不會廢你。我可是太子。」下巴一挑,挑釁道。
阮芳庭冷哼幾聲,眼神越發凌厲,手用力一拽。
「哎喲。」那頭叫了一聲,整個人冷不丁被拽下石欄,沖了一步過來。
「你以為父皇像你一般傻冒?就你這麼個廢物,難道還當得起這江山社稷。別傻了,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他冷冷嘲諷道。
「哼,就算我是廢物又如何。皇叔的兒子都比我強,行了吧。可惜,皇叔不是只有你這麼個兒子。別忘了,麗妃剛生了個小皇子。皇叔現在正值壯年,興許這小皇子還趕得上趟呢。既然有的是時間,有的是兒子,何必要糾結於一個兒子身上。」阮丹青也不示弱,朝他呲牙咧嘴。
阮芳庭不怒反笑,抓著香包的手緩緩繞,絲線勒著手一圈一圈又一圈。
阮丹青拉扯著,一步步跌過去。見扯不過,氣惱的放開勾在手指上的絲線,要退。
不給他機會,阮芳庭一個箭步沖上去,抓住他的手,一把拽到懷裡。
將那細腰死死捁住,貼緊。
「你要幹什麼?」阮丹青哆哆嗦嗦瞪著他叫了起來。
小小的身子矮他整一個頭還多,縮頭縮肩,一副貪生怕死的猥瑣樣。
現在到知道怕了,方才怎麼就那麼橫。
朝他咧了咧嘴,那廢物頓時又矮了幾分,雙腿打軟。
還是這副窩囊樣看起來舒服吶。見他這樣,阮芳庭心情好了許多。
「怎麼?太子怕什麼?」他慢悠悠開口問道,挑著眉,表情看起來還很誠懇。
「我沒怕。」小身體挺了挺。
這一挺結果卻讓兩人貼得更緊。
阮芳庭低頭看了一眼。
好平的胸,那日在紗帳裡,他親手摸過,似乎還有那麼點料,怎麼穿了衣服就平成這樣。難道是那晚渾渾噩噩,做夢而已?
皺了皺眉,腰裡的手往下落了落。
嗯,屁股還是沒變,雖然不算大,但夠翹,肉多,摸起來手感還行。
「你幹什麼?」察覺到他在摸他屁股,阮丹青好似被毛蟲咬到,跳了跳腳低低嚷了一句。
不搭理他,阮芳庭左右看了看,攔腰抱起他,大步閃到更隱蔽處,推到角落裡,用身體抵住。
阮丹青縮在角落裡,背貼著牆,軟著腳,仰著臉抬頭看高大俯視著他的阮芳庭。
「晉……晉王,你別亂來。這……這可是皇宮裡。別……亂來。」
「亂來?我怎麼亂來?再怎麼亂來也沒殿下和芳甯亂來。」阮芳庭挑了挑眉,低頭附到他耳邊貼著。
「在西苑假山裡面,殿下做了什麼,不會忘記吧。」
被熱氣吹到,他耳朵直髮癢,於是脖子縮的越發厲害,人頓時又矮了一截。
「你……你怎麼知道的?」伸手指著,他結結巴巴質問。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阮芳庭一臉好心情,慢悠悠說道。
背抵著牆角,怯生生撅嘴瞪著,阮丹青眼珠轉了轉。
他當然記得自己和阮芳甯在那假山裡面做了些什麼,只是沒料到這種事情竟然被阮芳庭知道。一想到那時候可能阮芳庭就在附近看到了那些事情,臉不由的紅了紅。
見那粉面突然的泛起桃紅,阮芳庭心裡一陣彆扭滋味。
還知道不好意思了?這不要臉的賤貨還知道害羞?
真是奇了怪了。
「晉王也要嗎?」頭微微一低,撅著嘴,皺著眉,苦著臉,心不甘情不願的抬起手,細白手指輕輕抵在阮芳庭的胸口,緩緩的來回撫摸著,兩片朱紅薄唇翻了翻,喃喃問了一句。
「什麼?」阮芳庭挑了挑眉,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後來回了回味,覺得自己沒聽錯。
「你當我和你一樣不要臉嗎?」氣不打從一處來,他沖阮丹青大吼一聲,掄起手比了比。
阮丹青嚇的腿一軟,抽回手,屁股一溜下去,險些坐在地上。
見他這麼個倒霉樣,阮芳庭要劈的手急忙落下,一把提起他。
「廢物,腦子裡除了那點事就不能裝點別的?你說就你這種人還能有什麼用。難道你還想當陛下,治理江山?」他擰著眉一連串的罵。
「也未必不可以呀。」阮丹青不死心委屈兮兮的喃了一句。
被阮芳庭耳尖聽到,狠狠瞪了一眼。
這廢物還以為什麼事情都可以靠那種方法解決嗎?除了出賣身體他就不知道用別的法子保護自己?廢物,果然是個廢物。
這麼個廢物從一開始就不該給個什麼狗屁皇子的身份,好好當個女人伺候男人不挺好的。反正這種事情對這廢物來說到是自來熟。
父皇到底是在幹什麼?
難道要弄個靠身體治天下的廢物?
重重嘆息一聲,他一把抓住阮丹青的雙肩。
「聽著,既然你說自己和芳甯是聯盟,那想必你也不希望芳甯倒台,是吧?」他盯著他,鄭重問道。
阮丹青皺了皺眉,眼珠轉啊轉啊,想來想去,不出聲。
見他這樣,阮芳庭心裡的火是蹭蹭蹭的往上冒。
「怎麼?你們兩的聯盟就這麼脆弱?你當是小孩子辦家家嗎?」他忍不住朝他吼。幸好還有一絲理智,總算壓著嗓子,沒吼的太厲害。
阮丹青縮著頭眯著眼,小心翼翼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臉。
吼什麼吼嘛,都噴了他一臉的唾沫星子,真討厭。
見他這幅懶洋洋的死樣,阮芳庭真怕自己伸手過去掐死著廢物。
嘆口氣,阮丹青有些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其實他才不想管皇后那一家子的事情,正所謂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自己管好自己就得了,反正他不過一個廢物,管自己都吃力,還有個屁功夫管別人。
但說到底,瑞王對自己還算不錯,至始至終也沒拋棄過他,說話也很算話,一直罩著他。自從和瑞王結盟以後,也確實不用再像以前那麼怕晉王。
這聯盟……還有點用。
那,那就還是別讓瑞王倒台吧。
嗯,就這樣。
點了點頭,阮丹青覺得心裡有點底了。
「好,既然你也不想芳甯倒台,就應該幫我。」阮芳庭忍了忍心頭的怒火,儘量溫和的說道。
「為什麼?你是你,瑞王是瑞王,不一樣的。」阮丹青翻了個白眼,不解問道。
阮芳庭胸口氣憋住,急忙咬了牙閉了閉眼。
忍住,忍住,別掐死他,掐死了就連最後一點用處也沒了。在心裡不斷暗示自己,將怒火強壓下,他重新睜開眼,瞪著面前一臉無辜,滿眼疑問的阮丹青。
「聽著,不管你懂還是不懂。這朝堂上,皇宮裡,我和芳甯是一夥的。明白嗎?」他耐著性子解釋道。
阮丹青點了點頭。
「你們都是皇后生的,按說皇叔應該立你們。」他撅著嘴緩緩說道。
「是的,我們都屬於嫡系。現在朝堂上,父皇有意思要辦王家的勢力。而這王家的勢力,說到底就是皇后的勢力,也是我和芳甯的勢力。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現在漕運的案子在刑部壓著,就看父皇的意思了,是年裡辦還是年外辦。我要個時間,做些準備。」阮芳庭注視著他說道。
「芳甯不是娶了杜大人的妹妹,還怕這個?」阮丹青縮著頭,撩著眼皮問道。
阮芳庭眉一挑。
「你還知道這個?」
「我也不是真傻好不好。」阮丹青不悅的瞪他一眼。
「皇后倒了,嫡系就倒了,就算芳甯娶了杜大人的妹妹又如何?要緊的是父皇的意思。」阮芳庭說道。
「你想讓我打探皇叔想怎麼處置你們?」
「還不到這個時候呢。現在最要緊的是知道父皇準備什麼時候辦漕運的案子。」
「那我怎麼問?難道直接問,皇叔,漕運的案子你打算什麼時候辦吶?」阮丹青手一攤,委屈說道。
阮芳庭瞪他一眼,皺著眉思索了片刻。
「開了年,春耕的時候要祭司河神,你找個機會問父皇,明年的祭河神的青詞讓誰寫。」手指一點,他凝眉指示道。
「這樣問一下就好了?」阮丹青不解。
「嗯。」
「皇叔會怎麼回答?他讓誰寫和漕運案子有關係嗎?」他喋喋不休的追問。
「你只要問了,把父皇說的人告訴我就成。別的不用管。」阮芳庭手指彈了彈,不回答他的疑問。
阮丹青皺著眉,心情不悅。
「那萬一皇叔不說呢?」
「務必要問到。」阮芳庭雙眼一凌,喝了一句。
撅起嘴,阮丹青越發不悅起來。
「這不為難我,你們家的事情,到要我來盡心盡力。瑞王倒了就倒了,反正只要我不倒就行。哼。」鼻子一哼,頭一撇,耍起脾氣來。
「糊塗!」阮芳庭手指一戳他腦袋,罵了一句。
「哎呦。」他立馬捂了頭叫一聲,扁著嘴委屈兮兮的瞪他。
「瞪什麼瞪,本來就是個糊塗廢物。我們倒了你有什麼好處?誠如你說的,父皇可不缺兒子,自然也不缺女人。我們的母后當不成皇后了,自然有別的女人來當皇后。到時候就算我們不和你爭,反正別的女人的兒子也會接著和你爭。哼哼,試想,麗妃要是當了皇后,看她會不會和你這廢物來聯盟。」阮芳庭毫不客氣,手指又戳過去,抵著他腦袋,訓斥。
阮丹青想了想,到也是。
去了強盜來個賊,這兩兄弟倒了,未必接著來的就是善茬。
尤其是那個麗妃,後台也挺硬的。雖然那襁褓裡的小孩子不是自己的對手,可這女人也不是善茬。
這樣一來,還不如如今王皇后這兒子呢。
一則瑞王和自己有情有義,晉王雖然難對付可到底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要賣些面子給瑞王。況且他想上位,也要靠著瑞王的勢力。嗯,對自己有利。
二則王皇后娘家的勢力看來是鐵定要倒台了的,這股勢力倒台了,晉王的勢力也要減弱,此消彼長還是對自己有利。
嗯嗯,還是繼續和這兩兄弟混吧。
打定主意,急忙扯起臉皮,擠出笑臉,眯著眼眨巴眨巴看向面前的阮芳庭。
「聽晉王一席話,真是茅塞頓開,勝讀十年書吶。」
聽著這噁心蹩腳狗屁不通的馬屁,看著面前這狗腿到極點的諛媚笑容,阮芳庭只覺得心裡一股子膩味泛上來,臉色陰一陣陽一陣,很是難看。
這窩囊廢!就知道噁心他!遲早要撕爛了他這張厚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