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一聲突兀的嘔吐聲響起。
香附急忙端了盆去接,阮丹青將剛各異下去的半盞糖水原封不動的嘔了出來。
「殿下你怎麼了?」喜順滿目焦急,不停用手撫著他的背,憂心仲仲的問道。
陵丹青不說話,肚子裡一片翻騰,又幹嘔了幾下。
待稍微平利了下來些,喜順急忙倒了杯熱茶,讓他漱口。
陵丹青皺著眉嘆了口氣,喜順又扶他躺到床上。
是不是你吃壞了什麼?」喜順一邊用手絹給他擦汗,一邊問道。
他搖了搖頭,肚子裡依然很難受,還是有種想嘔吐的感覺。
喜順心裡鼻算了一下今天太子殿下呼過的東西,都是有他們先嘗過了的,沒有問題的呀。
難道是殿下身子不舒服了?
暗嘆口氣,他微微起身,回頭看向香附。
「這樣下去可不行,好容易吃點什麼都吐掉了,殿下的身體受不了,我得去請御醫來,光今天殿下就吐了三回。」
香附把手裡的盆交給其他宮人,面色有些異樣,朝他擺了擺手。
「怎麼?不該去嗎?」喜順不解。
香附搖了搖頭,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將他拽到邊上,然後手指在他手心裡寫了幾個字。
喜順臉色一震,頓時神色慌張起來,一把握住她的手。
「你的意思是……」
香附伸手掩住他的嘴,眼神朝床榻上瞟了瞟,搖搖頭。
「這……這不會吧?」喜順結結巴巴壓著嗓子小聲說道。
香附面色憂愁,嘴抿了抿,在他手心裡急急又寫了幾個字。
」可是……這怎麼跟殿下說呢?「喜順眉皺得更緊,手足無措,神色慌張。
香附一把握住他的手,用力的握了握,注視著他雙眼,目光堅定。
喜順也回握她。
「這要是讓殿下知道了,可是要殺頭的。」
香附搖搖頭,在他手心裡又寫了幾個字。
「我明白,不能讓殿下知道,好的,我們自己解決,偷偷的,可是……怎麼解決呢?必須得找個醫生給殿下看一看呀。」喜順低聲說到。
香附沉思了片刻,又在他手心裡寫字。
「什麼,我……」
香附急忙雙摀住他的嘴。
床榻上的人動了動,然後微微抬起頭。
「喜順?香附?你們在說什麼?」陵丹青有氣無力的問道。
「沒,殿下……沒事。」喜順急忙說道。
「我好難受,快去叫御醫來給我看看,還想吐。「阮丹青捂著肚子在床上綣縮成一團,呻吟著說道。
「是,這就去。」喜順應了一聲,然後轉過頭焦慮地看著香附。
香附在他手心裡寫了幾個字,然後緊緊握住了他的手,拽著往外走。
出了殿門,她攔了攔他,催促快去。
「可殿下那邊……」喜順一步三回頭。
香附指了指自己,然後堅定的點了點頭。
喜順無奈的嘆了口氣,轉身倉促離去。
見他走遠了,香附也急忙調轉頭回到寢殿裡。
輕輕走到床榻前,她俯下身,拿出手絹,替阮丹青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阮丹青眼皮睜開,看向她,嘴裡低低的呻吟了一聲。
「我這是怎麼了?昨天還沒這麼厲害,只吐了一會兒就沒事了,今天都吐了好幾次了。是不是有人下毒?要害我?」
烏黑的雙眼裡浮現出了久違了的恐慌,怯生生瞪著她。
香附急忙搖搖頭,伸手撫了撫他的額頭。
「喜順去請御醫了嗎?你們都沒事吧?「他問。
香附點了點頭。
他臉上的恐懼之色又濃了些,眉緊緊皺起,既然他們沒事,那說明下毒的是他胡思亂想了。可這麼一連吐兩天也不是個事,既然膳食沒問題,那一定是他身體出問題了。這可比被人下毒要糟糕的多了。
看到他恐懼的臉色,香附急忙握住他的手,貼到了自己心口,目光溫柔撫慰。
「我是不是得病了?」嚴重嗎?」阮丹青側過身,向她貼近。
將害怕著的他摟到懷裡,香附搖了搖頭。
「沒有病?那為什麼吐得這麼厲害?」
香附抿了抿嘴,然後拉起他的手,在手心裡寫了幾個字。
「什麼?!」阮丹青驚叫一聲,一下子坐起身來,一把握住她的手。
「你說什麼?」他瞪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香附點了點頭。
「這是真的嗎?」朝四周看了看,確定沒人,他才壓低嗓子,注視著她的雙眼鄭重問道。
香附在她手心裡再寫幾個字。
阮丹青皺了皺眉,嘴微微撅了撅,一聲不吭的思考起來。低下頭,伸手撫了撫自己肚子,然後又抬頭看了她一眼。
「這事……,恐怕不能讓皇叔知道。」他低低喃了一句,神色淒涼。
香附握緊他的手,用力點頭。
「那該怎麼辦,總不能……任由……」他咬著下唇,面有難色。
香附在他手裡急急寫了幾句。
「這……可以嗎?」阮丹青吃驚問題。
香附點點頭,用力捏了捏他的手。
他想了想,然後一咬牙。
好吧,也只能試試看了,中用不中用總要用了才知道,這也是個機會,倘若他不行,正好……「
臉上閃過幾絲陰冷,他五指併攏,比了個手勢。
香附抿著唇點了點頭,伸手撫了撫他的額頭。
這孩子,多少年沒這種表情了。剛才那一下,還真像韋太妃,她心想著。
「可是,我有點害怕。」伸手握住她的手,阮丹青面上的陰冷一閃而過,很快又是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取而代之,瘦瘦小小的身軀往她懷裡鑽了過來。
香附伸手輕輕拍打他的背,安撫著。
「你說,他不會讓我失望的吧?」伏在她懷裡,他低低喃語。
香附抱了抱他,得到肯定的回答,懷裡有些僵硬的身體鬆了鬆。
阮丹青伸手環抱住她,將頭靠在她胸前,雙眼呆呆看著紗帳頂端精美複雜的繡花。
「你說……它會不會像我?」他低低問道。
香附無言,只是輕輕拍著他的背,好似在哄一個孩子。
「如果皇叔知道了,會不會像父皇對母親那樣,把我送到冷宮去?」他又問。
香附抱緊他,連連搖頭。
「其實別的我也不怕,我就怕吃不飽,穿不暖,晚上肚子餓,又冷的睡不著的時候,真的是很難受的。」他低低說著。
香附覺得眼睛裡有些難受,用力眨了幾下。
「沒事的。」他從她懷裡起來,伸手握住她的雙臂,安慰說道。
「不會有事的,皇叔不是父皇,勝藍也不是皇叔,我更不是母親。」他扯了扯嘴角,笑著說道。
傅易青覺得氣氛有點古怪。
喜順管理領著他進入太子寢殿,往日裡從外到內有七八個人伺候著,今天卻只有門外兩個內侍聽差,裡面沒有半個人。
太子殿下坐在床榻上,下半身裹著條絲絨毯子,旁邊是香附姑姑伺候著。
他上前跪拜行禮。
「快起來快起來。」太子嗓音有些啞,不似往日清脆有力。
他起身,抬頭看去。
這孩子今日的臉色也不大好,粉白粉白的。
「勝藍,你過來。」阮丹青招了招手。
傅易青有些不解,猶豫著上前。
「你們全下去吧,我和勝藍單獨說會兒話。」他說著。
喜順和香附施禮退下。
「來,坐我身邊。」他拍了拍床沿。
「不可不可,君臣有別,臣不能踰越,殿下恕罪了。」傅易青急忙擺手作揖行禮。
「那你拿個墊子坐到邊上吧,今天我身子不大舒服,說話沒什麼力氣,離得遠了,怕你聽不清。」阮丹青從身邊抓了個墊子扔到床下。
「謝殿下厚愛了。」傅易青這才小心翼翼上前,跪坐下。
抬起頭,就看到他靠在錦枕上的蒼白的臉,不由心疼一陣。
「殿下,你怎麼……臉色這麼不好?」
「嗯,這幾天肚子不舒服,老吐。」
「請御 看了沒有?開了什麼藥,吃了可曾好些?」
他搖了搖頭。
「還未曾讓御醫看過。」
「這怎麼行,殿下千金之體,不可怠慢。萬一有個好歹,天下都將不穩。這些人是怎麼伺候殿下的。怎麼能這麼怠慢?微臣這就給殿下請御醫去。」傅易青義憤填膺,焦急地說。
阮丹青抬起頭按了按他的肩。
「這是不能勞煩御醫。」
聽這話,他愣了愣 ,不看著阮丹青。
「勝藍你說的對,萬一我有個好歹,天下都將不穩,所以,這事還是不要讓別人知道得好。」阮丹青低低說道,目光注視著他。
傅易青腦子裡一閃而過。
「難道是……有人蓄意謀害殿下?」他湊上去,緊張問道。
阮丹青搖了搖頭。
「膳食沒有問題。」
「沒有問題?那這……」傅易青不解。但隨即想到了要害,臉色頓時嚴重起來。
「殿下,病情嚴重嗎?」他壓著嗓子,低低問道。
阮丹青俯下身一把握住他的手,雙眼注視著他。
「勝藍,我只能相信你了。」他低低嘆了一句,眼神無助而帶著憂愁。
傅易青急忙直身身,回握他的手。
「殿下,臣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我想你替我安排一下,這病我不能讓御醫來給我看,殿下最後 身體也不太好,我的事就還是別給他添麻煩了。」他湊過去,低低囑咐道,幾乎要貼到傅易青臉上,溫溫的熱氣指過,一段熟悉的香味。
傅易青點了點頭。
「臣一定給殿下找個牢靠的人來。」
「不要,不要他來,我去。」阮丹青搖搖頭。
「殿下去?"
「是的,東宮這邊我會安排好,你只要替我找個好醫生就行。不光醫術要精湛,人也要牢靠,尤其是嘴巴,一定要嚴實。」
「殿下,這樣會不會太危險了。殿下千金之軀。……」
「東宮裡才最危險,我到底得了什麼病,要吃什麼藥,絕不能讓東宮裡的人知道,更不能讓皇宮裡的人知道,明白了嗎?」阮丹青直直盯著他的雙眼,囑咐道。
傅易青點點頭,是啊,如今正是敏感時期,陛下身體不適,荊王瑞王都遠離京師,如果一旦再傳出太子得病的消息,朝堂必然要掀起一股翻天覆地的波浪來。
他如今是東宮的屬案,又深受太子殿下的信賴,這等緊要關頭,正是該他出力效勞的時候了。
他突然有些激動和興奮起來,一則是為了自己受太子殿下信賴並倚重,二則是自己終於如願以償的再次接近了權力的中心。
他甚至有種預感,將來自己一定能在某種程度上掌握住這至高無上的權力,做出一番驚天動地,名垂青史的作為來。
「我明白了。」他用力點點頭。
阮丹青看著他,舌頭舔了舔乾乾的嘴唇,然後眼神凝重起來。
「勝藍,我可把自己的身家託付給你了。」重重一握他的手,他柔柔的說道。
傅易青心潮澎湃,急忙貼近窗邊。
「殿下敬請放心,勝藍一定不辜負殿下厚愛。」他誠懇地說道。
阮丹青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紅暈,欣慰一笑。
傅易青也笑了笑,心裡五味雜陳。
有心疼,有興奮,有激動,有感慨,有擔憂,有不安,還有點尷尬。
對,尷尬。
殿下面色蒼白,些許紅暈,笑起來的時候,有種很柔弱嫵媚的感覺。
這種嫵媚,有那麼點讓人怦然心動。
真是白讀了十來年的聖賢書,怎麼心術不正,想這些歪門邪道起來。他低下頭,暗自咒罵。
阮丹青卻渾然不知,一臉欣慰安心的表情握著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