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同流合污*

  「我三歲以前,都是在冷宮裡度過的。」阮丹青說著,手裡捏著一段蠟燭頭,將擺在桌案上的蠟燭一個一個點燃。

  傅易青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

  他也回頭看他一眼,人後無所謂的聳聳肩。

  「其實也沒什麼難過的,只要他們不忘記給我和母親送飯就最好不過了。」一邊說一邊拿起點好的蠟燭輕輕放在盛了水的荷形銀盤裡。

  紅豔豔的蠟燭在水裡飄著,小小一朵恬靜的火苗,光芒朦朧而溫馨。

  空氣中蕩漾著一股暖融融的香味,甜絲絲的讓人不由自主的放鬆下來。

  「這是大內新調的香,味道不錯吧,皇叔剛賞給我的。」他笑了笑,輕鬆說道。

  傅易青依然不言語,只是撇過頭不搭理他。

  阮丹青的手指在銀盤裡撥弄了幾下,蠟燭隨他手指在水裡轉動,火苗搖曳顫抖幾下。

  撩起手指,彈了彈,他汲著軟鞋走過來,一屁股坐在傅易青身邊。

  「其實有時候,我覺得還是冷宮裡那段日子過的最舒服。」說完,他看傅易青一眼。

  「怎麼?你不信?真的,那時候飯糰都好香,青菜都有股甜味,好吃極了。每一頓我都能吃光光,不剩一個米粒。哪裡像現在,好多東西,吃兩口就膩了。再也找不到那一頓吃到飽的舒坦感覺了。」一邊說,一邊晃著他兩隻腳。

  雪白的軟鞋一晃一晃,在腳尖上掛著,要掉不掉。

  傅易青看著他,眼神若有所思。

  「你不能理解的,我知道。」阮丹青伸出手,指尖還帶著水汽,輕輕劃過他的臉龐,畫出一道濕漉漉的痕跡。

  「你不能明白從地獄到天堂的那種感覺。」手指落在他青色單衣上,阮丹青慢條斯理的擦了擦,然後收回手臂。

  一邊說一邊仰著頭看著高高的屋樑。

  「很多人都覺得這是天堂,要什麼有什麼,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金銀器皿,玉璧翡翠,真是天上都少有。」歪著頭他緩緩說著,突然停下,沉默片刻。

  「可我卻沒有了父皇,沒有了母親。」頭漸漸低下,他淡淡說道。

  傅易青的喉結滾了滾,無聲嚥下口水,喉嚨裡有些發澀的感覺。

  他說父皇,他說母親。一個是君,一個卻是親人。

  「其實父皇不大喜歡我。」阮丹青轉過頭來,看向他。

  「父皇就是覺得虧欠母親,所以順帶也對我比對別人稍微好點而已。你看,我額頭上還有被他砸出來的傷口呢。」他指了指自己的額頭,湊過來給他看。

  傅易青眼皮垂下,那絨絨短髮處,一個幾乎看不見的淡淡傷痕。

  只是幾乎看不見而已,其實一直深深清晰的刻在這個孩子的腦子裡。

  他知道,這孩子是為了誰而得到這個傷口。而為了這個傷口,那個人有得到了什麼結果。這些前朝的流言蜚語,一直還在到處傳說。

  所以這就是原因嗎?這就是那個男人敢這麼做的原因嗎?

  他問自己,可這個答案卻只有那個男人自己知道,別人又如何能得知。

  「父皇當年為了保護自己,眼睜睜看著別人把母親推到冷宮。若不是因為肚子裡有了我,母親早就死了。當然,也就不可能有我了。」阮丹青扁了扁嘴,眼皮垂下說道。

  傅易青聽著,一聲不吭。

  「皇叔,為了保護自己……」他若有所思,眼神飄得悠遠。

  「我知道,這是沒有辦法的。我知道,只是……只是不這樣,怎麼能活下去而已。」他艱難的說著。

  「所以……」撩起眼皮,他看著她,嘴角無辜的笑了笑。

  「我這麼做,也只是為了保護我自己而已。我也是沒有辦法。」他幽幽說道。

  傅易青無奈苦笑。

  這算什麼理由?

  「這是一個秘密。」阮丹青伸出手,輕輕捂了捂他的臉,然後躺下,將頭靠在他腿上。

  「皇叔知道,我知道,現在,你也知道了。知道了的人,都必須成為共犯,否則,怎麼能讓人放心呢。」

  共犯?傅易青眉頭一皺。

  什麼樣的共犯?犯得又是什麼樣的罪孽?

  「我還記得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在金殿,你取笑我。」阮丹青頭一仰,伸手指了指他。

  是啊,他被熱茶燙到舌頭的樣子,真是很有趣。

  傅易青嘴角扯了扯,無聲一個淺笑。

  阮丹青也笑。

  「你看你看,現在還笑著我。你可知道,惹惱了太子,可是要倒大黴的。你看,現在你就落我手裡咯。」

  細白的手指在空氣裡劃出一個漩渦。

  傅易青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要被捲進這個漩渦裡再也無法逃脫。

  可怎麼會這樣?這個人怎麼能這樣對他?他怎麼就能這樣做?

  太子啊,他是太子。

  他眼神掙扎,臉上的肌肉抽動,連帶手腳也微微顫抖起來。

  阮丹青咯咯一笑,翻身趴在他雙腿上,仰著頭得意洋洋的看著他。

  「別掙紮了,大內的藥,那時相當的靈驗。」

  兩隻裹在軟稠裡的手臂動了動,消瘦的身子順著他的雙腿蠕動而上,見見鼻尖對著鼻尖。

  「除非我讓你動,否則,你就是不能動。就算我給你用解藥,難道你就敢動了?你不能,不能。」笑嘻嘻,躊躇滿志。

  傅易青看著那雙烏黑眼眸。

  這個人到底是懂還是不懂?他是真的有些看不明白起來。若說他不懂,怎麼自己會身陷如此尷尬之地。若說他懂,又如何要這樣對方自己?

  他到底想如何?

  這漩渦裡,到底沉著多少人。

  「只要你乖乖的,就什麼事都不會有。勝藍你前途無量,將來可是國家的棟樑之材。」這人笑嘻嘻的保證著。

  傅易青想笑。

  什麼事都不會有?有就一定是要命的大事了吧。

  「你看,饒是芳庭那麼擰的人,還不是得乖乖聽我的。」顯擺似的,這人亮出個大牌來,得意洋洋說道。

  傅易青突然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心裡怪不是滋味的。

  他現在可算是知道,為什麼荊王會輸的那麼慘。被這麼一個不按牌理出牌的自私鬼拖下水,就算有一手的好牌,節奏和思路被打亂了,照樣能輸個精光。

  國家的棟樑之材,這人倒也真是打算吧國家的棟樑之材都蒐羅在自己身邊。用這種共同的罪惡,將人吃的死死的。

  恐怕這一陷下去,一生都不得解脫了吧。

  「你會聽話的吧?」阮丹青睜大眼注視著他,滿是期待地問道。

  傅易青不知道自己該回答什麼。

  聽話不聽話又能如何?難道這人就會放過他?

  「要乖哦!」阮丹青伸手點了點他的鼻尖,然後直起身,伸手往他背後摸來摸去,摸出一隻檀木盒子。

  打開,去了個小小的玉瓶出來。拔掉塞子正要往他面前送,突然又停住。

  「要乖哦!」不放心的再次祝福一聲,朱唇微微嘟起,眼睛睜得大大的,模樣很是俏麗可愛。

  傅易青只覺得想苦笑。

  那玉瓶湊到他鼻前,一股辛辣味道鑽進鼻子,辣的他的肺好似被人猛揪了一下,頓時劇烈咳嗽起來。

  身子隨著咳嗽震動搖晃,他伸手摀住自己嘴鼻,一邊咳嗽還一邊打噴嚏。

  「你看你,咳的眼淚都冒出來了。」阮丹青拿了一塊手絹,伸過來要給他擦臉。

  傅易青一把抓過,摀住自己臉,一個翻身從床榻上滾下,跌跌撞撞往外跑。

  跑了兩三步,腳步一軟,跪在地上,用力咳嗽幾下,伸手抹了一把,大口大口重重喘氣。

  阮丹青不惱也不急,坐在窗沿,雙腳依然晃啊晃,腳尖上掛著的軟鞋也抖啊抖啊,終於,鞋啪一聲掉了下來,落在地上。

  傅易青回頭,看向他。

  「勝藍,將來我做了陛下,你想當什麼官?」床榻上,那人笑嘻嘻問道。

  他不語,眼神一晃,手一把抓緊手絹。

  「宰相?還是內閣首輔?」那人臉上的笑意越發濃,抖彷彿能滴出蜜汁來。

  空氣裡甜絲絲的芳香飄啊飄,饒阿繞,絲線一般將他纏繞住。

  希白的手指伸出,不緊不慢的勾了勾。

  他彷彿被一股的不可抗拒的力量拽了一把,回頭,轉身,然後隨著那手指一勾,爬上前一步。

  胸膛裡的肺還抽搐這生疼,因為咳嗽,四肢都沒有多少力氣。

  所以那股力量可能也沒怎麼強大,但依然能牢牢的拽著他一步一步回到那人腳邊。

  「幫我脫襪子吧。」阮丹青把腳一抬,擱到他身上,輕輕踩了一踩。

  傅易青身形一垮,半伏著,手手伸過去,握住他的腳。

  好小,那麼廋,隔著襪子都能摸到骨頭。抽開那系在腳踝處的殷紅絲帶,然後在腳尖一捏,一拉,一隻襪子就扯了下來。

  白皙的腳背上,青筋血脈一目瞭然,皮薄得就像是張紙。

  傅易青呆呆握著,一動不動。

  「還是勝藍乖,芳庭就總不肯給我脫鞋脫襪子,以前芳甯也肯幫我脫,不讓他幫還不樂意呢。」阮丹青得意洋洋的賣弄,將另一隻腳擺到他手上。

  傅易青無聲哼哼一笑,輕手輕腳的把另一隻襪子也脫了下來。

  手心裡捧著那兩隻宛如碧玉雕琢而成的腳,涼颼颼的,觸感很奇怪。

  阮丹青雙肘擱在膝頭,俯身下來。

  「怎麼了?看的愣住了?不想再幫我脫點別的,看點別的嗎?」

  傅易青抬起頭,呆呆看他。

  這人怎麼能這麼輕易的說出這樣的話?他怎麼能……怎麼呢……

  阮丹青卻不以為然,咧嘴燦爛一笑。

  「還沒有哪個同犯對我失望過哦.」他又說道。

  傅易青哼哼一笑,面容說不出淒慘還是滑稽。

  「怎麼笑得那麼難看?也太辜負勝藍你這幅風流才子好面貌了。「阮丹青誇張的叫起來,伸手拉起他,然後往回拽。

  他是太子,他是儲君,是未來的陛下。而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東宮庶臣。他不可抵抗,也無法抵抗。

  君命不可違。

  他心裡叨唸著,不不由自主的隨著那隻手往回倒。

  「紗帳。」那人再次指揮道。

  他聽話的伸手一撩。

  紗帳落下,遮攔住一切荒唐不堪。

  他說,無人對此失望。

  這是實話。

  骨骼纖細,肌肉勻稱,皮膚細膩,他簡直就是個妙人。

  可是代價也很大啊。

  要背棄自己的信仰,淪為一個利慾的奴隸。

  可……他無法反抗。

  只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無法反抗這人,還是無法反抗這人許給他的虛幻?

  雙臂如藤,緊緊纏繞上他,恐怕是一生也不會放開了吧。

  一生,倒也不虧。

  這到底是太子,揀來是陛下。

  「你說,以前那些君臣同塌臥起,是不是也是差不多?」那人在耳邊嘻嘻笑,低語。

  他無語。

  可能,還真就是這麼一回事吧。可見,也是早有了的,並非自己踰越。

  「我好嗎?你怎麼都不吭聲?」那人又問,身子細細的絞他。

  他如何回答?頭暈暈,身熱的好似在開水理煮,他不想回答。

  「哎,好沒趣的人。比芳庭好悶呢。」那人埋怨,身子鬆了鬆。

  拿刀割他呢,這人。

  傅易青心抽了一下,手臂一把攬緊那細腰,身子重重的頂了上去。

  「嗯!」甜到膩味的呻吟,那身子軟綿綿的,嗓子也軟綿綿的。

  好膩!他皺眉。可心裡的抽痛淡了些。

  濕漉漉的手摸上他的後背,帶他撫上那翹嘟嘟的肉乎乎放入屁股。

  真是膩味!他小心翼翼捏了一把。那屁股就在他手掌裡蠕動幾下,撒嬌似的。

  這人……

  「捏把捏把,皇叔很喜歡捏。」很大方的在他耳邊說著。

  他想吐血。

  不過沒吐成,只是喘了口氣。

  藤枝一樣的手臂勒著他的脖子,頭就枕在胸膛上。他伸出舌頭緩緩舔了舔。

  舔完,又覺得有些害臊,自己在做些什麼事!

  那人卻咯咯一笑,身子顫了顫。看來不討厭。一邊笑,一邊翻個身,將他壓在身下。

  他仰面看著那人跨坐在自己腰上。

  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騎。他沒來由的突然想到。心裡直髮笑,還有點酸溜溜的感覺。

  兩陀白花花的肉在臉頰上貼來貼去,他伸手先推開,卻一貼上就放不開。

  賣弄似的,那人得意洋洋的笑,雙肩扭動,那兩陀肉越發的作孽起來,差點沒把他嘔死。

  那細腰搖擺著,簡直要吧他的靈魂從身體理抽出去似的。

  他身在地獄煎熬,大口抽氣,手掌顫抖,幾乎握不住那一團雪白綿軟。

  似乎累了,那人停下,呼出口氣。然後舉起手掌伸到他面前,用力一握,然後哪個小小的拳頭就在他眼前晃了晃。

  傅易青覺得那一瞬間,自己的心就被捏在了那手掌裡。都快窒息了,好疼。

  「勝藍。你擺脫不了我。」宣告似的,那人說道。

  他舔了舔舌頭,心裡覺得這話有道理。

  那人從自己眼裡看到了臣服,滿意地咧嘴笑,然後獎賞似的,身子往後退了退,面對著面,鼻尖對著鼻尖。

  「我很會親吻哦。」那人笑著說。

  然後閉上眼,低下頭,吻上他的雙唇。

  嗯,他沒有騙人,確實很會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