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芳庭從沉睡中驚醒,看到紗帳外朦朧的燈光,他覺得安心了一些。但隨即又猛然警覺有什麼地方對勁,抬頭定眼凝神一看,頭頂上飛龍祥雲的描金嵌羅甸鑲七彩寶石的裝飾物大刺刺映入眼簾。
好一副寶貴祥瑞,珠光寶氣飛龍穿祥雲嵌寶圖。
可惜,這不是他的床。
眉頭一皺,他微微動了動身體,發覺絲毫不能動彈。燈火在帳外,昏暗朦朧,他只是能依稀看到自己手腕裡縛了絲帶,牢牢的捆在床柱上。
估計腳踝裡也是差不多的。
不用猜,他也知道這是誰幹的好事。笑眯眯掩藏禍心的賞他一杯酒,那廢物必然是下了藥,將他弄翻瞭然後折騰這咱下作手段。
真是……氣炸他肺。
好歹都是當皇帝的人了,怎麼就會這種下藥的下三濫勾當。他就不能長進點?弄出漂亮點的讓他瞧瞧。
素手伸來,纖纖一撩紗帳,然後探進來一張粉面。
「醒了?」嬉皮笑臉問道。
阮芳庭大刺刺躺著,挑眉懶洋洋瞥了一眼,鼻子裡哼一聲,算是回過話了。
阮丹青將紗帳撩大了些,然後走進來,坐在床邊。
「趙王你喝醉了,所以我讓人抬進來休息一下。」他漫不經心的說著,手裡握著一柄沉香木雕成的如意,伸過去勾了勾阮芳庭高高昂起的下巴,舉止十分輕佻。
阮芳庭瞪著那柄如意,百年沉香木通體深紫,那如意形狀纖巧,朦朧燈光下表面光似凝玉,還散發淡淡幽香。
這傢伙是在調戲他?太下作無聊了。
別開頭,他哼哼一聲,一副懶得理會的模樣。
喝醉了,一杯就能喝醉?騙鬼去吧。鴻門宴,十足的鴻門宴,他倒要看看,這傢伙肚子裡包著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禍水。
他要是真有本事,今兒個就暗算了他,不讓他下這床出這門,他才算真服了。
有這本事嗎?殺個雞都不會的廢物而已。
對他這輕慢的態度,阮丹青是早已進皮厚而不知疼了。
他才沒那個閒工夫羞恥悔過,這天下還是需要阮芳庭的,沒必要殺雞取卵。只是好歹他如今是皇帝了,當年的那些老鼠怨,也該一點一滴的討回來。
如意在手心裡拍了拍,悠閒清脆的啪啪兩聲輕響。
「哎呀,趙王啊,這幾天我老想起以前的事。年輕真是好。」他搖搖頭嘆口氣,手裡的如意伸出,落在阮芳庭的胸膛上,無意似有意的劃著圈圈。
撓癢癢嗎?阮芳庭轉過臉鄙視的瞥他一眼,要撓也把那層裹著的薄毯去了,他可不介意坦蕩蕩讓他撓個夠。
想起以前的事?哼哼,肯定沒想起以前他對他的好來,一准全是那些老鼠怨。
「陛下怕是老了吧,年紀大了的人總喜歡回憶過去。微臣就從來不回頭看,只朝前看。」他冷哼一聲,語氣嘲諷道。
阮丹青不以為然嘻嘻一笑,咧嘴眯眼,看起來正割頗可愛明媚。
阮芳庭有些受不了他的厚臉皮,但也不得不承認,一把年紀還能笑這麼好看這麼嫩,這也算是窩囊廢的能耐。
「我也覺得,這日子過的是太快了,流水般嘩啦啦就過去了。所以以前想做不能做的事,得趕緊趁自己心有餘力還足的時候立馬的做了。不然老了,有心沒力,公平做個屁。」他素手芊芊,伸手去語重心長的拍了拍阮芳庭的胸膛。
阮芳庭瞪他一眼。
滿肚子的鬼話連篇,他想報老鼠怨,來吧。他要是皺一下眉頭,他阮芳庭三個字就倒著寫。
誰怕誰。
阮丹青自然知道他不怕自己,但沒關係。他要是怕了,反到就沒意思了。又或者像傅易青那樣,怕是不怕,就稍微出格點就跪地上陛下恕罪,微臣惶恐,微臣罪該萬死。沒勁透了。還是阮芳庭這樣的硬骨頭好玩,可以玩時間長點。
他抿了嘴偷偷樂,然後收斂笑容,湊上前神秘兮兮的對阮芳庭說道。
「趙王,你可知朕最近從民間弄了點好東西回來?」
阮芳庭哼哼一笑,嘴角撇了撇。
喲呵,還用上朕了,就臭顯擺吧。
「天下莫非皇土,還有什麼好寶貝不是陛下的呢?」他淡淡一句,神色漫不經心。
「真真好東西啊。」阮丹青啪的拍他肚子一下,大聲說道。打他眉頭一皺。
「來來來,給趙王觀賞一下。」他興致勃勃的跑出來取了個異常華麗的盒子來,獻寶似的在阮芳庭面前擺弄。
惡俗,阮芳庭心裡想,真是惡俗。
「趙王猜猜是什麼?」他還饒有興趣的問道,一臉期待。
阮芳庭耐著性子壓著火氣皺著眉頭,吐出三個字。
「不知道。」
「哎呀,趙王你真沒趣。」阮芳庭心頭火有點壓不住,恨不能跳起來掐他脖子,但無奈手足都緊縛著,一點也掙扎不脫。
只要用眼瞪,瞪死這窩囊廢算完事。
見他惱恨的掙扎,阮丹青卻一臉得意洋洋。神閒氣定的捧著手裡的盒子,笑眯眯坐在床沿。
「哎呀,趙王你還是這麼火氣大,幸虧我早有準備,不然害你犯下冒犯君顏的大罪可不好咯。」語氣調侃嘲諷,得意得很。
阮芳庭忙收斂火氣,別開頭,不理會他。
阮丹青卻不依不饒,用沉香如意戳小動物似的戳了戳他的臉。阮芳庭頭一別,憤憤瞪他一眼。
「來嘛,看看我弄到的好寶貝。」阮丹青見他別過臉來了,就收回如意,然後故弄玄虛的小心翼翼把盒子打開,取出個明黃錦緞包裹。
再打開包裹,從裡面取出一根錦雞尾巴上的長翎。
「看,怎麼樣?」獻寶似的,抖氣。
雞毛啊!阮芳庭瞪眼張嘴,一頭暈。
要死了要死了,堂堂天朝皇帝拿根雞毛當寶貝,真是丟臉丟大發了。
父皇啊父皇,你到底什麼腦子什麼眼神,竟然真會把江山社稷交給這麼個無腦的廢物。
他真是快要受不來這個傢伙了。
「看,再看,這麼看,真是樣好東西。」阮丹青卻還在顯擺,手裡捏著拿根尾翎,抖來抖去,搖來晃去,嘴裡還念叨著。
「這是雞毛啊,陛下。」阮芳庭忍不住吐槽。
「哎呀,原來趙王殿下識貨啊。好眼力。」阮丹青一臉欣喜,好似遇到了知己。
阮芳庭翻了個白眼。很好,這廢物要麼是蠢到家,要麼就是存心嘔死他呢。
「陛下缺雞毛嗎?微臣花園裡養了不少錦雞,陛下若是喜歡,微臣這就回去給陛下拔一籮來。」他咬牙切齒說道。
「不必不必,一籮雞毛未必抵得上這一根雞毛。」阮丹青搖搖頭,話帶玄機。
阮芳庭挑了挑眉,看他怎麼忽悠。
「趙王,你看,我這根雞毛可是能夠帶給我快樂和驚喜的寶貝。」他認真的說道,目光注視著手裡那根雞毛。
「哦,陛下的要求還真不高吶。」
「那是,我是個很樸實無華的好皇帝。而且這根雞毛不光會帶給我快樂,也同樣會給趙王你帶來異樣的驚喜。」
說完,阮丹青低頭,朝他咧嘴一笑,充分展示了一下自己那一口上好的白牙。
阮芳庭突然覺得心裡互助咯登一下。
心想,這廢物怕是要出損招。
果然,阮丹青把手裡的盒子扔到一邊,然後揮舞著拿根破雞毛獰笑著撲了上來。
左撓撓,右撓撓,上撓撓,下撓撓,撓的阮芳庭肚子裡那把火是蹭蹭蹭的往上竄,頭頂上拿根不知道斷了多少次的纖細神經再一次經受不住打擊,斷了。
「你搞什麼鬼?撓貓啊你!」他破口大罵,額頭上青筋都爆出來了。
阮丹青停了手,半邊身子伏在他面前,手裡舉著雞毛,嘴巴撅得老高。
「不會吧?趙王你渾身上下沒癢癢肉的嗎?」他問道。
很好,阮芳庭再一次確認,這就是個沒腦子的廢物,雞同鴨講一輩子也講不清楚。
「我當然沒癢癢肉,你以為是你啊,碰一下就腰扭個不停,渾身骨頭沒幾兩重,一股子騷勁。」他口不擇言,逮著什麼毒就罵什麼。
「身上癢癢肉多的人心軟,我這是心軟。你不怕癢,說明你心狠無情。」阮丹青反駁道。
什麼叫睜眼說瞎話,什麼叫倒打一耙,什麼叫賊喊捉賊,這就是。阮芳庭翻個白眼。
心狠無情,比這個誰能比得過這廢物啊。翻臉經翻書還快,心裡除了他自己還有誰?
他無情?他心狠?他要是這樣還會在這兒挨他欺負?
阮丹青也不理會他那一臉煤灰倒灶臉色,自顧自皺了皺眉,握著拳頭一副較真模樣。
「我就不信你身上沒癢癢肉。」說完,他掉頭轉向阮芳庭腳邊,用手裡雞毛使勁撓他腳心。
說一點都不癢,那也不可能的。但阮芳庭覺得腳心上那癢還能忍受,也不想趁了這廢物的心思,就斂了心神忍耐。
撓了好一會見沒動靜,那廢物還用雞毛的羽管扎他腳心。
有點疼,他腳抖了抖。
「癢了癢了。」阮丹青有點興奮的叫起來。
「笨蛋,你那把刀戳一下,我抖得還厲害呢。這是疼的。」阮芳庭破口大罵。
阮丹青卻覺得受到了鼓舞,於是他腳心裡撓啊扎啊。阮芳庭索性忍耐,讓他自個兒玩去。
他忍耐力不錯,阮丹青玩得沒成就感,就扁了嘴重新掉頭伏到他胸前。
「你果然是個無情心狠之人。」他用手裡的雞毛管子戳他胸口,悶悶不樂說道。
「是,微臣無情,微臣心狠。微臣罪該萬死。」阮芳庭閉了眼瞎說,懶得理他。
阮丹青撅了嘴,一個壞心眼,用那雞毛的羽管往那一扎。
阮芳庭雙眼猛的睜開,上半身如岸上鯉魚似的挺了挺。不過手腳縛得緊,也就挺了挺,到底還是沒能起來。
他登著阮丹青,眉毛都豎起來。
好個下作不要臉的東西,竟然這麼折騰他。哪個找死的給這廢物弄的這根雞毛,把羽管削尖了就是讓他扎人這種地方的嗎?太下三濫了,無恥,下作,齷齪。
阮丹青見他動,眼立刻笑眯眯。
「哦,原來你怕這個呀。」他拿雞毛搔了搔他胸口,一邊有那種下作懶洋洋拖拖拉拉的腔調說話,一邊又拿那雞毛管子往下戳去。
「你幹嘛?」阮芳庭不法冷靜起來,眉擰緊。
「不幹嘛。」阮丹青得意洋洋笑起來,語氣好似地痞流氓,手裡的動作也齷齪的很。
那雞毛尾巴上尖尖的羽管在他肚臍眼處輕輕扎,扎一下阮芳庭的腹部肌肉就跳一下。
阮丹青那眯著的雙眼睜開,可算是找著好玩地方了,一臉的興奮。
阮芳庭就沒那麼覺得開心,額頭上冷汗都冒出來了。
阮丹青伸手,撫了撫他的額頭。
「哎呀,趙王你覺得熱嗎?熱的話,我把這薄毯全掀了吧。」說著,他手拎起毯子一腳,唰一下揭開扔在一邊。
阮芳庭赤條條坦蕩蕩露在他眼皮子低下。
阮丹青一邊掃視著他的身體,一邊抖著手裡的雞毛。
阮芳庭覺得頭上的汗越冒越多了,那雞毛尖尖的羽管令他覺得很不爽。
阮丹青把手撫在他肩頭,按了按他不安侷促下不由自主微微動彈的身體。
「別急別急,趙王你別急。咱們有的是時間好好找點樂子,你看當年在東宮我陪你尋了三年的開心,如今我有閒有興致,你也要好好陪我哦。」他笑眯眯和藹可親的說道。
阮芳庭聽了這話,反到放鬆下來,嘴角一撇,眯著眼看他。
他就知道,這廢物心眼小肚量小,這麼多年他累死累活出生入死的功勞看不見,眼睛裡就當年東宮那三年的老鼠怨,記得到一清二楚。
自己怎麼就喜歡上了這麼個沒出息的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