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阮芳庭是被一陣又一陣沉悶的軲轆軲轆聲弄醒的,他睜開眼,瞪著昏暗中精雕細琢的床頂。
其實聲音並不大,只是入夜以後萬籟俱寂,這水車的聲音才顯得清晰起來。
屋頂上汩汩的細微流水聲,殿外還有滴滴答答的落水敲打地溝的聲音。
他呼出口氣,轉頭,看到床內側捲縮著的身影,開始回想今天在朝堂上發生的一切。
今天,陛下晉封他為晉王。
真是諷刺得很,當初他就是晉王,後來一路跌成了荊王,再後來被提溜回來成了趙王,事到如今,陛下又把這晉王的封號按在他頭頂上。
實遇高昇,暗則嘲弄。
在朝堂上他按耐著不發作,那人坐在御座上,懶洋洋的讓內侍讀旨,眯著眼好似漫不經心,其實心裡多暗爽也說不定。
高官厚祿,全權授予,表面上自己風光一片,其實處處都是這種癩蛤蟆爬腳背,毒不死你他噁心你的小把戲。
下了朝沒半個人來祝賀他,大家都知道這封號對於自己來講算個屁,恥辱,純粹是個恥辱。明明自己幫他搞定了杜家,那杜扶危都流放三千里,徹底癟榻了,再也不能蹦的了,他可以高枕無憂了,可卻給自己這麼個封號。
大棒子過去了,緊接著也該來蜜糖了,這明裡一套暗裡一招那廢物玩得是越來越嫻熟,他都忍不住好喝彩。
果然,內侍總管喜順來傳口諭,說是陛下有請,入內密談。
談個頭,他一肚子火氣什麼也不想談
做到是可以考慮考慮。
這廢物玩弄御人之術是越來越嫻熟,把自己的那點脈搏按得是一清二楚,果然進了內殿,二話不說,直接拉上床。
既然他這麼明理,自己何必客氣,按倒就幹。
那廢物估計是在朝堂上佔了便宜,在龍床上就爽的要死,嗯嗯啊啊,哼唧哼唧,他摸兩下就叫的高高低低,扭得七零八落,搞得他很鬱悶。
有些事情,原本是自己享受別人,現如今卻已經變成別人享受自己,很鬱悶。
於是他扔掉那兩條雪白的青蛙腿,氣呼呼翻身不理人。
那廢物從背後黏上來,笑得一臉噁心得意,摸著他肩膀說,要不我給晉王殿下犒勞一下,按摩如何。
他鼻子嗯了一聲,心想這倒新鮮了,就那加雞都抓不住的小細胳膊還能給他按摩。
剛心裡得意要答應,突然腦子裡一個咯登。
哎呀,按摩啊,他那瓶精油呢?
想起那次西苑圍獵的夜晚他就懊惱起來,白便宜了那個閹人傅易青了,可惜了自己那瓶上好的西域如意合歡酥。
那閹人大搖大擺的從白羊肚的金頂帳篷裡出來,渾身上下都是那一股子騷味,他老遠就聞到了。當時真恨不能拔箭射殺了那沒根的死閹人,都沒了熱,還敢沾那人?
也怪自己,喝酒打獵太起興,竟然給忘了這茬。
多好的機會,多好的東西,好多好的心思啊。
廢了廢了,虧了虧了。
不過說起來罪魁禍首是這廢物。
他轉頭,瞪著那朦朧幽暗中的光裸背影。
耳朵裡聽著那咕嚕廠史的水車聲,腦子裡就想像著把這傢伙綁水車上,然後咕嚕咕嚕的車,碾死他。
這個不要臉,沒節操,當了皇帝以後連良心都沒了的孤家寡人。一天到晚就知道貪圖安逸享樂。虧他想得出來,炎炎夏日用冰消暑不夠,還造這麼大台水車,天天往屋頂上車水降溫。
好是好,就是天天四十個人晚上不睡覺給他車水。
真是奢廢啊,真是墮落啊,真是……。自己頂了多少言官司的口水和奏摺,他到好,宮門一關,屁事不管,就扔出自己在內閣天天得挨罵。
那批言也都知道罵這廢物沒用,皮厚耳朵聾,該聽得不聽,不該聽的更不聽,說乾了嘴也是白說,還不如往自己這兒倒髒水,反正他是內閣首輔,顧命大臣,攝政王,沒作用至少還能煩一煩。可憐見的,他就是那頂罵辦事還不討好的。他真是苦命啊!
越想越氣,他翻身湊過去,手伸出,往那脖子上掐去。
突然那廢物咕囔一下,然後喊了一句,芳庭。
他手停住,心想喲喝,背後長眼睛的嘛。
哪裡料到這一聲完了以後就是呼呼呼的低笑,然後又是咕囔幾聲,那背翻身過來。
很好,眼睛閉得嚴實,哪裡是要醒,睡的正迷糊呢。
阮芳庭頹下手,覺得自己很失敗很失敗,自己這麼多年究竟是為了什麼?
難道就為了這龍床上的半席地?朝堂上的半邊天?還是內閣裡的挨罵鬼?
自己憋屈啊憋屈。
按摩按摩,哪裡敢勞動天皇老子這雙金貴御手,他一身皮糙肉厚,禁受不起。
那廢物黏在後面說怎麼會,我也就意思意思推兩下,哪裡真會按摩,你也就躺在哪裡意思意思哼唧幾聲,感受一下聖恩嗑個頭滴兩滴眼淚喊喊口號表表忠心就成了。
他那個氣啊。
皮厚,皮太厚了。他現在可明白當年父皇是按什麼標準選的接班人,按臉皮。想想也是,自己父皇明明是陰謀詭計弒君篡位,還能臉皮那麼厚的心安理得的登基還封這麼個沒用的假男人當太子,皮厚的很。
得了,管他什麼按摩,推兩下也比不推好啊。既來之則安之,來吧來吧,他也學著皮厚。
那廢物嬉皮笑臉取了個水晶瓶出來,他看著模樣很眼熟。
心裡有點不安。
扒開瓶塞,一股子茉莉油的味道飄出來,他心裡安多了,很好,不是那個蛾子。
他老老實實趴在床上,那雪白多情溫柔綿軟的小手油膩膩濕答答的在他背上屁股上摸來摸去。
摸吧摸吧,你家攝政王的身材好,皮膚好,皇帝老兒你好好摸吧。他心裡嘀咕,撇頭看去。
那粉臉異常鄭重,好似不是在推油按摩,而是在潑墨山水。
後來他知道壞事了,越摸越火熱,熱得他都快燒起來,真的燒起來了,不是那個熱啊,是火燒般的熱。
可四肢發沉,卻使不出勁來。
上當了上當了,他又上當了。
回頭再看,那認真的粉臉已經滿是猙獰笑容,呲牙咧嘴的朝他擺弄。
你幹嘛!他怒喝。
那傢伙跳起來,登登登跑下床。
水水水,他大喊。
立刻有人捧了一大盤來,他呲放手進去,然後嘆息一聲,最後慢悠悠伸出手,用乾淨的手絹擦乾手。
可憐他在床上都快烤成肉乾了。
你幹嘛。沒氣勢了,他皺眉流汗低喝。
那廢物跳腳起來,指著他鼻子罵,你活該,誰讓你設計我,誰讓你往我這兒塞那種下流的精油,讓你算計我,讓你玩陰的。
你活該。
他是活該,怎麼就不學好,不之乖,這個廢物沒有良心,這個傢伙皮太厚,這個人……氣死他了……
白對他好了,白給他操心治國了,白給他這麼些年當牛做馬了,虧了虧了。
那廢物還跳著叫小氣婦人一般的喋喋不休的指著著,這指戳啊戳啊,好似他的罪行罄竹難書。
他受不了,大吼一聲。
難道你沒爽到?就算你沒爽到,難道你那個沒了根的閹人傅易青也沒爽到?
那廢物停下咒罵,然後開始凝眉。
他氣消了,可背上屁股上還是熱的很,汗水冒出來,把油弄花了,勁是小了點可還是難受。
他在床上喘氣,撇過頭見那廢物不說話還在那兒思考玩深沉。
可惜光著身子插腰撇腳,樣子實在不好看也不雅觀。
心想難道自己說重了,剝落了他那厚實的臉皮。不可能呀,那臉皮那麼厚,自己哪裡可能剝得動。
結果那廢物長嘆一聲,然後慢悠悠走過來,一屁股坐下,手摸摸他的頭,說道。
好吧,朕也確實爽到了。你雖有錯但總算也是壞心辦好事,可惜,你不能自作主張,我到底是皇帝,你是臣啊,你是臣。
阮芳庭聽完吐血啊吐血。
早就該明白了,這傢伙沒臉皮啊沒臉皮。
精油按摩完了以後,作為補償,那廢物又給他來了一次冰水按摩,真是一會熱一會冰,好刺激好爽啊。
他欲哭無淚。
激動的身體也被搞得完全頹廢了,他知道這廢物是要搞得他也和那閹人一樣沒用為止,他錯了,他真的錯了。
這廢物道行商深吶,他不是對手。
又是油又是冰,油膩膩溫漉漉,搞得龍床上簡直一塌糊塗,不能睡人。
那廢物就拿毯子把彼此裹了,然後溜到偏殿裡。
一條毯子裹兩個人,你挨我我擠你,肉碰肉,皮貼皮,他總算又復甦過來。
可是他真不敢了,這廢物的手段太厲害了。他是陛下呀,皮厚心黑沒良心殺功臣不眨眼害良臣不心虛的陛下呀。
結果這次沒折騰他了,兩個人在偏殿的便榻上恩恩愛愛親親我我,顛鸞倒鳳,玩的還算盡興。
回來的時候是躺在便榻上讓七八個內侍抬回來的。他還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可那廢物已經沒臉沒皮膩著他手腳扒拉著,好似剛才折磨他的人壓根不是他。
火燒的冰凍的勾著慾望的都過去了,在乾淨乾燥乾爽舒適的龍榻上,他和這廢物一起相擁入眠。
臨睡前,他又好了傷疤忘了疼,眼看著懷裡這安詳恬靜一臉滿足的睡容,心想這人也不是那麼壞那麼糟糕,至少身體還是很不錯的。
結果迷迷糊糊中不知被踢了多少腳挨了多少踹。
這人睡相真是不好啊。
然後到半夜被著咕嚕咕嚕的水車聲弄醒,他真的很鬱悶。
明天還要早朝,可他卻沒能好好休息一晚上。
為陛下盡忠,為國盡忠,他真的是很敬業的攝政王。
可是如果讓他選,他還是想當皇帝,愛怎麼操著廢物就怎麼操,直著操橫著操,床上操床下操,操的死去活來,活來死去,操得他哭操得他笑,操得他忘了所有只記得自己才是他的主宰。
不過,那樣的自己會不會是個荒淫無道的昏君?
說不定啊,估計言官司的摺子和口水比現在這廢物弄個水車還要多。
這廢物一定會被當成妖孽,然後言官們就在宏化門那磕頭撞牆蹌柱子要求自己處置妖孽。
指不定自己為了江山社稷就真下手了呢。卡嚓一聲,那人頭也會咕嚕咕嚕地在地上轉。
他呼出一口氣,將那一團身影摟進懷裡。
算了算了,還是繼續憋屈的當攝政王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他活著,這廢物活著,指不定誰讓誰憋屈呢。
他還就不信自己鬥不過這廢物。
哼,咱們走著瞧。
昨晚下了雨,御花園子裡有些地方積了水,裡面滿是殘葉落花,混嘟嘟一片。
你背我吧,阮丹青扯著阮芳甯的衣袖說道。
是,微臣背著陛下。阮芳甯是個心軟的人,別說他主動要求,就算不說,他也會想著法子不讓他淌渾水。
阮丹青呲溜溜爬上他的背,然後阮芳甯踩著比較乾的石頭跳過去。
背上的人沒幾兩重,也不知道大魚大肉胡吃海喝的到底最後補到哪裡去了?好像唯一有明顯變化的是那個胸,可算是大了一碼。
他還是比較滿意的,當然,如果能再大點就更好了。
可惜人不能太貪心,這個碼已經快十年了,沒見絲毫增大,這幾天眼看著似乎還有往小了去的趨向,實在不能不讓人擔憂。
聽說有個西域來和番僧,在和這傢伙說些什麼吃素好,修身養性的話題。說是吃素能減少惡業,保護生靈。
得了得了,沒見這傢伙的惡業減,就見那胸脯減。
他得想個法子,把那番僧給搗騰出去。
這種妖言惑主的東西不能留。
淌過了積水窪,背上的人似乎沒意思要下來,他也就這麼背著,一路朝前走。
小徑上滿是落花殘葉,一腳踩過去,紅紅綠綠稀巴爛,真是一塌糊塗。
「哎呀,是花呀是花,你真是沒有憐香惜玉之情。武夫啊武夫。」那人在背上叫起來。
「殘花敗柳,還憐惜什麼,好花年年有,今兒沒了,明年還有。」他滿不在乎的撇著嘴。
背上的人沉默了片刻。
「好花年年有,可殊色不經歲月催,紅顏老去,只怕也是落地殘花,任意踐踏。」他幽幽說道。
這話說的阮芳甯心頭髮軟。
「不會不會,你別多想,是不是那個來了?盡瞎想。」他語氣柔了柔,撫摸他的小腿。
「嗯。」那人在背上點點頭應道。
「來了,早上起來的時候肚子還有點疼,吃了副藥才稍微好了點。」那人伏在他肩頭,小動物似的呢喃。
他心軟又嘆氣。
來了啊,來了他幹嘛還要傳召他呢。難道摟摟抱抱蓋棉被純聊天,很無聊的。
摟著脖子,那人臉頰挨著他額頭。
「這樣的日子裡我總覺得冷,好想有人一起陪著睡。我不要芳庭,他一定會一臉嫌棄的指著我鼻子說。哦,來了啊,那不是一無是處了,比廢物還廢物。得了得了,陛下還是罰我去內閣幹通宵,別折騰我在這兒受罪了。你說他損不損。」
「我想找個貼心的人陪著一起睡睡覺,晚上半夜裡能有人暖和暖和我的身體加心靈,我犯得著找他受罪。」
「所以,還是你好。你一定不會拒絕我吧,是不是。」那人在他耳邊說著。
都這麼說了,他還能如何?其實他和芳庭想的一樣一樣的,可惜他心軟,說不出這麼傷人剝面子的話。
「你看你看,海池上那兩隻天鵝怎麼這麼早就出來了。」那人突然在他背上立起來,喊道。
他也抬頭,是哦,今年出來的真早。
雪白的毛,成雙成對相依相偎,真是羨煞旁人。
他也好像和那人只是兩個人,一直兩個人,永遠兩個人。可惜,自古君王多薄情,背上這傢伙不是薄情,是太多情,多情總是傷真情。
可惜誰讓自己攤上了呢?怨誰呢?倘若當年自己憤而之國,也可以免除這一番多情傷,可惜到底還是看不透,捨不得,放不下。留在這裡分這一份不純粹不全面不盡情的多情傷。
也罷也罷,好歹還有這寒夜取暖,肩背相依的時刻,真要一走了之了,豈不是連這點君王薄恩都身受不到了。
君王恩,風雨雷電都是恩。
受著吧。
晚飯前要喝那活血通絡的湯藥,小小一盞,他捧在手裡左哄右哄的哄騙著。
阮丹青躺在床榻上,一個咕嚕翻到這,一個咕嚕翻到那,左躲右躲,鼻子裡哼唧哼唧的撒嬌,嚷嚷著苦,不要喝。
矯情。
這藥一點也不苦,他親自嘗過了的。御醫們親自研究的方子,特別搞得甜絲絲的,就是這甜有點不大對味,但絕對不苦。
「你就喝點,來,就一勺。」他端著銀勺勸。
「我不我不,苦的苦的。」那兒還撒嬌。
「唉,我家鈺兒小時候吃藥都沒有你這麼麻煩。你連個孩子都不如。」他懊惱,氣呼呼說道。
那身子一翻,人挺起來,蹬著腳哭鬧起來。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你就知道你喜歡那個杜嫣然,不喜歡我。她給你生兒子了不起啊,你喜歡她你和她過去,讓我一個人,一個人殘花敗柳,讓人踐踏死算了。」
哎喲,這說的什麼胡話。他腦門上筋直跳。
「我沒這個意思,可你肚子難受就得吃藥,吃藥是為了你好,再苦也得吃,何況也不若。」他垮著臉皮無可奈何的勸。
「那你也不能拿我比孩子呀。我是陛下,是皇帝,是至高無上的君王。你卻說我還不如個孩子。」阮丹青還踢腳。
「好好好,我的錯我的錯。陛下怎麼會不如孩子。陛下萬人敬仰,來乖,吃藥吧。」他睜眼說瞎話,然後把藥勺遞過去。
阮丹青勉為其難的吃了一口中。
「來,再來一口,只剩一點點了。」阮芳甯繼續哄。
「不要,苦的,我不要。」阮丹青頭一撇。
阮芳甯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自己王府裡四五個孩子,全加起來也比不過這個呀。
皇帝,果然是皇帝,真是天生折磨人的好皇帝。
「喝吧,我的祖宗,我的陛下,我的好人。」他真是沒辦法了。
「喝了你給我什麼獎賞?」阮丹青笑眯眯湊過來。問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都是陛下的臣,什麼不是陛下的呢?」他舀一勺,遞上去。
那兩片薄唇湊過來,扭扭捏捏吸走那湯藥。
「那這可是你說的哦,所以你是我的,是我的,只屬於我。那個杜嫣然啥也不是。」阮丹青嘴裡咕囔。
「是是是,都是陛下的,杜家都倒了,陛下你就別小家子氣了。」
「哼,我就不爽,你和她情深意重,你為她來我這兒求情饒她哥哥一命,你為了杜家還罵我過河拆橋,我可都記著呢。」
「是,微臣錯了,陛下開恩吧,彆氣壞了身子。」
「那你晚上要摟著我睡,不許動邪念,就只摟著我睡。」
「陛下,你這是折磨微臣呢。」
「那是,你罵的爽快,也該知道我有仇報仇,有冤報冤。」
「是,微臣自找的。」
一碗藥好容易灌完。
他真是心力憔悴。
來收拾的宮人內侍都面上帶笑,看他眼神充滿同情,大家都知道每個月這幾天陛下的脾氣可怪了,刁鑽不說,還愛折騰人。瑞王殿下老是倒霉被捉來挨陛下削,不過瑞王殿下脾氣很好,陛下總能被他弄服貼。
這要是換上晉王殿下,那非得吵翻天,把含章殿都拆了不可。
大家都喜歡瑞王殿下來。
晚膳還不錯,有葷有素,御廚做的精緻有味,阮芳甯和阮丹青都吃得不少。席間阮丹青還和他說,這是特別為他準備的,要是他不來的話,他還是會吃素修行。
阮芳甯心裡直罵狗屁,心想流血的日子還吃素,這不是自己折騰自己。幸好他來了,可以天天監督著這傢伙吃好吃的。
他要親自監督著,讓阮丹青把削下去的胸脯再吃回來。
吃完飯梳洗更衣,兩個人懶洋洋的在便榻上玩四間牌,拉了香附和喜順湊數。銀角子和銅板堆了許多。
阮丹青最喜歡玩四間牌,最討厭下棋。
因為他玩牌老贏,下棋准輸。
記得過年大家聚在一起湊熱鬧的時候,阮芳庭說他這是小聰明有,大智慧無,難得當時一起玩牌的傅易青竟然也同意這話,破天荒的點了點頭,差點沒把這牌桌上的大贏家,皇帝陛下給氣暈了過去。
而皇帝陛下給予他們的懲罰就是一連到元宵的陪他打牌,大贏物贏,一邊贏了十五天。終於贏的滿盤銅錢,神清氣爽,通體舒坦,龍心大悅。
自此以後,大家就都知道,陛下喜歡玩四間牌,而且最好要讓他贏痛快。
所以這次毫無例外的,陛下阮丹青又贏了,那些銀角子和銅錢最後都到了他兜裡。只是這次我們偉大的陛下不開心,摔了牌悶悶不樂的說。
「老是我贏,太沒意思了。這世間最寂寞的就是沒有對手呀。」
大家撅倒。
大家都在心裡說,親愛的陛下呀,絕頂的高手都是寂寞如雪的。陛下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們好不容易摸到了不露痕跡讓你贏到底的辦法,你就別折騰我們了。
陛下贏夠了錢,身子不爽,就容易犯困,於是宮人內侍們準備就早些就寢了。
把炭盆弄的不那麼旺,把地龍燒熱了,被子鋪了,紗帳放下。
穿了單衣的阮丹青依偎在阮芒甯的懷裡,閉上眼。
阮芳甯的手心很熱,捂在他肚子上,暖烘烘的,那熱度不燙人卻鑽過皮透過骨,直達身體。不舒服的肚子被這樣舒適的溫度撫慰著,也漸漸聽話起來,乖乖的安睡。
不過他睡相還是很差,蹬被子,踢人,壓人胸部,一樣沒少幹。
阮芳甯被踢醒好幾次,可每次看到那張心安理得呼呼大睡的臉,他就再一次心軟。
這傢伙,終於能這麼肆無忌憚的安睡了。
毫無保留在他面前表露這樣無害而安詳的面容,這是一份怎麼樣的安心和信任。
也許,誰做皇帝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阮丹青好好的活著,快樂並安全的活著。
而他,依然能擁抱這個人。
一起沉睡,一起看日昇日落,一起慢慢的變老。
即使這感情不完整,但至少並非完全不能擁有。
人吶,所紀越大,心越軟。
漸漸的,是越來越貪圖安逸的生活,越來越會為自己找藉口。
翻身,他摟緊阮丹青,依偎在自己心頭。
苦哦,看得到,沒得吃。
他是苦命的定遠大將軍,瑞王殿下阮芳甯。
《浮沉》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