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曉未曉,夜色不退,曉光未露,在這封魔一刻,寂靜的道路上,馬車咕嚕咕嚕有條不紊向前馳。
阮芳庭坐在車裡,用手支著額頭,閉著眼,擰著眉,假寐。
身體隨著車的緩緩行進無意識的輕輕搖擺著,胸膛平穩的起伏。
外面隱約能聽到親隨們的馬嘚嘚的腳步聲,夜露清寒,偶爾惹的馬打個噴嚏,呼哧呼哧的響聲。
車行徑了兩柱香的時辰,停下。
「晉王,到了。」親隨湊到窗前,低低說了一聲。
「嗯!」裡面的人沒動,只是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早已經有人去通報了,吱呀呀開了偏門,讓馬車進去。
一直到裡面院子裡,親隨下了馬,再次湊到窗前。
「晉王。」輕輕喚了一聲。
裡面阮芳庭睜開眼,支在額頭上的手放下,起身撩開車簾,探身出去。
剛下了車,貼身伺候的內侍王德財就一溜小跑湊到跟前。
「晉王。」躬身垂手輕呼了一聲。
阮芳庭伸手揉了揉眉心,面有疲憊之色,翻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去弄點熱水來,我想洗洗。」
「是,奴婢這就去辦。」王德財低頭應道。
深吸口氣,阮芳庭強打起精神,大步朝裡走去。
回到自己的寢殿,覺得嘴有些乾。
「茶。」喚了一聲。
守夜伺候著的宮人立刻奉上溫茶。
他結果仰脖就灌下一碗,喝完了將茶碗扔在桌案上,呯一聲響。
在寢殿裡值夜的奴婢們一聽這響,心裡都有了幾分底,晉王這一回來心情不好吶,大家可得提了精神小心伺候著。
呼了口氣,阮芳庭閉了閉眼,伸手抹了抹臉。
王德財一路小跑,到門口收斂了腳步,掂手掂腳的進去,慢慢貼進。
「晉王殿下,水都備好了。現在就用?」小心翼翼恭順的稟報詢問道。
「嗯。」阮芳庭哼了一聲,起身朝偏殿走去。
到了裡間,洗浴用的木桶放在屋子靠裡的地方,屏風遮攔著。
外間已經放好了全套從裡到外的乾淨衣服。
四個宮人垂手立在兩邊,隨時準備伺候著。
「出去,都出去。」阮芳庭頭微微低著,面色陰沉,雙手背在身後,冷淡道。
「是。」四個宮人福了福,轉身退了出去。
「晉王?」王德財在他身後輕喚。
「門外侯著。」他手指一掠。
「是。」王德財躬著身子退到門外。
所有人都退出去,只剩下他自己一個人。
阮芳庭打了個哈欠,腳步有些拖拉,繞過屏風走到裡邊。
到木桶前,伸手撩起裡邊的熱水,抹了把臉。
熱氣衝到臉上,熏得他有些頭暈。
皺了皺眉,他退開一步。
一把拔下頭上的玉簪,將冠扯了下來,連同簪子一起扔在漆盤裡。
打開腰帶上的金扣,將玉帶解下。
才從腰上解下,綢帶上的玉牌就叮鈴噹啷的掉了大半。
隨手將腰帶扔在地上,懊惱的將擋在自己腳前的玉牌踢開,他走到角落裡。
角落裡有一桶涼水,兩桶熱水,是用來調水用的。
湊上前,看這水桶裡自己搖來晃去的倒影,他慢條斯理的解開自己的衣扣。
有兩個扣子沒了,想來是掉在東宮裡了。
那時候性急了些,扯掉了。
一件一件,將衣服脫下,扔在腳邊。
眉微微一擰,眼眯了眯。
似乎下了什麼決心,他毫不猶豫的伸手抓起熱水桶裡搖來晃去木勺,舀了滿滿一勺涼水,劈頭蓋腦往自己身上澆。
痛快!
阮芳庭張嘴無聲大喊,重重呼出一口氣。
原本渾渾噩噩,越來越疲憊的精神頓時為之一振。
正值秋天,雖然還有燥熱,可深夜到凌晨確實清寒時刻,一瓢涼水從頭澆下,那滋味可不是享受。
他現在也沒心思享受。
待會兒天色露白,大內金鐘一響,他還得去上朝呢。
胸膛用力起伏一下,伸手抹了一把臉。
原本涼透了的水一會就被自己燙得帶了些溫。
自己今晚上……真是瘋了……
重重呼吸,胸腹間依然有一股莫名的邪火在翻滾,湧上來,熏得腦子渾渾的。
怎麼回事?
皺眉,又舀了一勺涼水潑在自己胸膛上。
乍一下,身體不由凍得有些發顫,他打了個噴嚏,伸手捂自己鼻子。
低頭,看自己身上淌來淌去的水珠。
恍惚間,想起那雙滿是水汽的眼眸,細白的手指黏膩的拂過自己。
身體一陣熱。
身上的水珠立刻滋滋作響,紛紛化成霧氣,消失。
熱!疲憊!躁狂!
他皺著眉,又潑了自己一瓢涼水。
身體凍的發抖,雞皮疙瘩全冒了出來。
要受涼了,他腦子裡想著。
可克制不住自己這種自虐的慾望。
他覺得尷尬,覺得難看,覺得自己……很不像話……
伸手扶住牆角,大口的喘氣。
體表冰冷,全是寒氣,可身體裡卻依然潮熱不斷……
自己怎麼會墮落到這一步?
芳甯不成器,不像話,那自己又算什麼?
從此以後,自己還有什麼立場去說別人?
那是個廢物,是個妖孽,是個窩囊廢,就這種東西,自己怎麼會……
大吼一聲,將手裡的木勺狠狠砸在地上。
一把拎起木桶,將剩下的涼水從頭淋到腳。
這種變相的自我懲罰讓他覺得身體能好受一些,可依然無法排解心裡的苦悶。
澆完了,隨手將木桶扔在一邊。
頭髮已經完全濕透,水順著凌亂的髮絲滴滴答答的流淌,落在肩頭,落在胸膛,蜿蜒曲折,緩緩流淌。最後順著他修長的雙腿,瀰漫在地上。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濕成這樣看來想在上朝前吹乾是不可能的了。
罷了,自己明日就不上朝了。
雙腳一轉,邁步到木桶邊,踩著矮凳而上,抬腳跨了進去。
溫暖,好溫暖的感覺。
那溫暖的感覺從腳踝開始瀰漫而上,到小腿肚,到膝蓋,到大腿,到腰,到胸膛,最後一直到脖頸。
整個人沉浸在熱水裡。
深深的嘆息,好舒服的感覺。
原本凝結著的熱水被他攪動,熱氣蒸騰而上,熏得他鼻子有些癢。
連連打了幾個噴嚏,他曉得自己真的受涼了。
正好,有了不上朝的正當理由。
他整個人背靠這木桶,嘴唇微微張開一條縫,眼半眯著,頭歪歪斜向一邊,修長的手腳鬆弛著,懶洋洋的耷拉這,任由自己沉浸在這種被溫暖包裹的感覺之中。
這種感覺……真的很舒服……
舒服的讓人無法抗拒。
緩緩眨了眨眼,凝結在睫毛上的水滴落下,嘀嗒砸在水面上,泛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他呆呆的看著水面上斑駁凌亂的倒影。
他……喜歡那種感覺,無法欺騙自己的喜歡。
那種火熱,濕潤,緊致的感覺,彷彿要吞沒自己的快感,他……確實很喜歡……
像牛奶一樣白,像絲一樣滑,像糖水一樣黏稠,甜蜜的身體,彷彿能纏繞住自己的柔軟腰肢,修長光滑的雙腿。
那真是個很不錯的女人。
女人?
他突然哼哼笑起來,凝結在髮絲上的水滴紛紛而落。
那真的是個女人?
手指從凝結著的水面破水而出,停在自己唇上。
那種甜甜的感覺還留在自己唇上。
他記得那種觸感,那感覺就像是浸泡在糖水裡的那些櫻桃突然活了,一個接一個想從自己嘴裡跑出去。
軟軟的,粉紅色的,甜甜的,滿身的黏稠汁液,有點膩,那種讓人有點噁心詭異的膩味。
那廢物很會親吻。
眉皺了皺,他突然想到。
一開始是自己強迫的,但很快,就是那廢物主動了。
那兩片薄唇,那條靈巧的小舌,能做的比他知道的想到的還多。
這傢伙哪裡學來的這些?
父皇哪裡?
想到這兒,腦子裡抽搐一下,刺疼。
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關係?
他怎麼會犯這種糊塗?
是不是從自己走進那寢殿起,腦子就不清楚了?
怎麼就受了那廢物的蠱惑?
手狠狠捶了一下木桶,整整一桶水的淹沒之下,只是悶悶一聲不大的響動。
水面攪動了幾下,桶裡的水搖晃起來,推著湧著,輕輕的撫摸他的身體。
被封閉著的熱量加速施放出來,水比方才感覺熱了些。
但這熱並沒有維持太久,很快水就恢復了原本的溫度,甚至比原來還稍微涼了點。
「來人,加水。」阮芳庭喊了一聲。
「是。」王德財立刻引了宮人進去,將角落裡的兩桶熱水添上。
添完水,又立刻退了出去。
阮芳庭伸手撫了撫自己的雙臂。
感覺舒服多了。
方才他用涼水沖自己,想清醒過來。
現在,他卻用更加熱水麻痺自己。
這算不算墮落?
難道自己不想抵抗了?
他哼哼笑,屁股一挪,讓自己浸的更徹底。
水面險險停在他鼻子下,每一口呼吸都要小心,稍微一重,就會吸到水。
現在水的溫度比一開始還要熱。
這種熱已經熏得他腦子都快糊了。
這糊塗混亂的感覺到和那時有幾分相似。
大概就是這種感覺,這種渴望舒服的感覺,驅使自己走向墮落的吧。
沉迷於享受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很多時候,有理智的人都能克制自己這種不應該的衝動。但再理智也不能克制所有的衝動,尤其是這種滅頂的衝動。
慾望,那種想要佔有的慾望。
父皇可以,芳甯可以,為什麼他不可以呢?
他搖搖頭,覺得自己這是在為自己的墮落找尋藉口。
什麼時候自己要為自己所做的找起藉口來?
他為什麼要覺得尷尬?這有什麼難堪的?
那感覺很好,他並沒有覺得任何不適,相反他很喜歡。
如果坦白的面對,他覺得,自己可能都不介意再來一次。
將那具柔軟的身體壓倒,讓自己盡情的埋到他身體裡,那種能吞沒人的感覺,那麼灼熱,那麼濕潤,那麼滑,那麼緊。
為什麼要抵抗?
沒必要抵抗。
仰起頭,嘴唇微微張開,雙眼失神的看著未知的一處。
手指緩緩的撫摸自己的身體,就好像是那雙纖細的手在撫摸自己。
那人還撅著嘴,一臉的不情不願,好像是誰在逼他似的。
可手卻彷彿有自己的意識,每一下撫摸都像是挑逗。
有時輕有時重,有時用手指有時用掌心。手指撫過好似小蟲子爬過,癢癢的。手掌撫過,好似烙鐵,能燙人。
那廢物口口聲聲說怕他,可他卻敢瞪他,翻著白眼,一瞥一瞥。
惹他生氣。
動了氣,他不知憐惜,一下一下重重的搗弄。
又是哭又是叫,又是推又是捶,貓似的,扭來扭去,那屁股就像兩團麵粉,在他手掌裡,任由他隨意擺弄捏搓。
到後來,那細長雙臂差點沒把他勒死。
纏在他脖子上,那麼緊。
那腿呀是,就像是怕他突然抽離似的,捁在他腰上,夾的死緊。
薄薄的身體貼上來,臉頰貼在一起。
他臉上有一半的汗是從那廢物臉上黏來的。
看起來,到最後還是那廢物在享用他。
隨便了,愛誰誰吧。
胸膛裡的心突突的跳得厲害,自己的雙手落在雙腿間。
咧嘴微微一笑,他任由自己沉浸在那種荒誕的想像裡。
再來一次,未嘗不可。
他坐不上太子位,搞搞太子也不錯。
不是嗎?
那可真是個很不錯的身體吶。到底是那樣一個女人生出來的,似乎天生就適合躺在男人的身下,提供最美妙的享受。
他記得自己摟著那廢物的背,在他耳邊命令他叫他的名字。
那廢物叫他什麼來著?
恭義郡王!
他眯著眼又是一笑,鼻子裡懶洋洋的哼哼幾聲。
這廢物,很記仇呢。
可自己,也很記仇。
這一聲恭義郡王,到把他和那廢物一下就拉到了小時候,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這廢物吶,還是一點沒變。
脾氣差,沒腦子,性格爛。
唯獨只有這容貌,可取。
為什麼不叫他的名字呢?他想聽他叫。
芳庭。
這兩個字,從他嘴裡叫出來,回事什麼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