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虛子,西方菩提五神使之首。我師祖空瓏子的師兄。
我撲過去,扯著老祖宗的袖口。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他挑眉,問道:「小丫頭,你這是作何?」
我抬起頭,抹了抹眼淚道:「老祖宗,前後是弟子冒犯,扯了您老的頭髮,您老人家莫往心裡去。」
老神仙笑笑,黑黝黝的眸子閃著亮光,道:「活了這麼些個年,也沒能叫人扯了幾回頭髮。今日叫你扯了去竟心滿意足的很。」
我這淚珠子掉的愈發順暢,抖著嗓子道:「祖宗折殺我了。」
老神仙忽而咧嘴一笑,道:「我方才正在思忖著這個園子委實許久沒人進來了,可巧就進來了你這麼個小丫頭,真真是緣分吶。」
我抽了抽鼻子:「緣分,緣分。」
「小丫頭。」老神仙轉身面向著雲海。
「嗯?」
他一副遠眺雲海的形容,聲音有些沙啞地問道:「你替我瞅瞅雲海……能瞧見極樂鳥麼?」
我舉目看了看,輕聲道:「不能,雖能聽見鳥鳴,卻是白茫茫的一片什麼也瞧不見。」
老神仙轉過神來瞅著我,嘴唇勾出一個月牙般的弧度:「丫頭,與你商量個事兒。」
我猛地點點頭。
回到上清,出來接我的雲羅雲拓很是愣了愣。
本神君笑得有些苦澀。
身邊的白衣老神仙倒是暢快的很:「丫頭,這便是到了?」
我諾諾道:「是……」
老神仙笑得愈發歡暢,指了指雙胞胎道:「你們倆小子快與我收拾出個住的地兒。」
老神仙在太清時,神神叨叨地對我說:「丫頭,我呆在太清上百萬年,日日對著那片雲海雖是無趣了些,但我先前惦念幾位師弟,也未曾想過離開。你今日來了竟動了我出去瞅瞅的念頭,你說,你罪過不罪過?」
我咬咬牙,道:「罪過。」
他又接著說:「丫頭啊,你說我這把歲數,又這麼久沒出去,外頭如何我都不知,心裡很是怯得慌,我想叫你帶我出去玩幾日,你歡喜不歡喜?」
我抹了一把眼淚,道:「歡喜。」
白豈到聽蓮舫討酒喝,魚賢煞是識相地沒跟過來。
他一見我就劈頭問道:「住在執明房裡的瞎神仙,是你從那兒撿回來的?」
他無知無畏,但本神君聽他講祖宗不禁替他哆嗦了一哆嗦。
我清了清嗓子道:「去太清遇上的,不過是個上了年紀的散仙,在太清住的悶得慌,我便接他過來住幾日。……前後是位老神仙,我們恭敬些便是。」
白豈點點頭,又問:「叫什麼名?」
我幹笑兩聲,道:「單號一個『虛』字。」
白豈笑了笑,甩開扇子道:「嗯,原是叫阿虛。」
本神君很是內斂的抖了抖面皮。
白豈用扇骨敲了敲桌面,道:「陵光,你這兩天委實不該離開上清。」
我挑眉,不明所以。
他笑著說:「頭一件事情是,少離病了,已經被墨機送回了東海。」
少離的病我自然瞭解,那還是本神君下的藥。只是一聽到「墨機」二字,本神君這心裡頭還是有些不舒坦。
我點點頭,道:「第二件事情是什麼?」
白豈笑得更深了些,眯著一雙桃花眼緩緩道:「我一直想撮合你跟少離,那小子聰明伶俐我甚是喜歡。想你們鬥了這麼些個年,怎麼說也能鬥點情誼出來。可現下竟竄出來個墨機,若是選妹婿我自然向著墨機些。這些天我一直有些鬱鬱,你若是隨了墨機去了,這少離豈不要叫你一聲『嫂子』?這層關係委實叫人傷神,不過甚好的是,少離很是爭氣,在你這可歪脖子柳樹上面吊死,他瞧上了你院子裡的蓮生。」
聽了許久我被他繞的有些暈,可這最後一句「哐」的一聲把我敲了個清醒透徹。想不到我出去一趟竟出了這麼個事故!
我眯了眯眼睛,咬著牙道:「他小子真是有眼光的很。」
因為有雲若那一層,我對少離瞧上蓮生這件事情很是介懷。
他少離放著東海的田螺姑娘,蚌貝公主不去瞧,跑到我上清來瞧蓮生做什麼?!真是閒得緊了他!
白豈瞭然一笑,加油添醋地說:「你猜他頭一次見到蓮生怎麼說?他說,上清居然有這般清麗脫俗的女子,我還當都如陵光一般不講理呢。」說罷興致盎然地瞅著我。
我「吧嗒」一聲放下酒壺,惡狠狠道:「他小子就算死在東海我也不管了。」
白豈走後我有些煩悶,腦子裡又出現的是墨機似笑非笑的臉。
再次遇見了墨機,我前前後後便有些明了了。
他從來未說過喜歡我,我也從來未問過他喜不喜歡我。原先只想著報恩,漸漸漸漸,報恩成了個幌子,我只是想跟他日日處在一處。
我這樣想著,他卻未必這樣想。如此說來,我最後竟成了單相思。
我素來爭強好勝,這次落得這個下場心裡很是不甘心,仿若我與他交心交肺,他卻只當我是陌路人。如此這般,顯然是我輸了。輸了就輸了罷,還輸得這般慘烈。
心裡煩悶,我便提步了一趟老神仙的住處。
老神仙正坐在石凳子上聽鳥叫。
聽見我走近,凌虛子轉過頭來笑道:「丫頭,你快瞅瞅這是什麼鳥兒,叫的甚是好聽。」
我也挑了個石凳子坐下,嘆了口氣。
凌虛子挑眉,道:「怎的?」
我隨口答道:「先前作弄一個人,後來逃到太清。那人沒治的及時有些病的厲害,過幾日要去一趟東海。」
凌虛子笑著搖搖頭,道:「你這丫頭有事兒瞞我。別看我眼睛瞧不見,我卻知道你不是為這一茬惱神。」
這老神仙果然厲害。我並未多想,瞧著他的笑臉覺得親近,遂理了理思路,將與墨機的林林總總都說與他聽。一直說到圓月掛枝頭,繁星撒天幕。
凌虛子靜靜聽我說完,並未有所點評。沉吟了一會兒,笑著說道:「東海的水草豔麗柔軟的很,去摸一摸也委實能讓人慰足。」
我點了點頭。
起身正準備辭了他,他好似想起什麼似地攔著我道:「你且將那塊墨玉拿來我瞧瞧。」
我從腰間別著的錦囊裡取出墨玉遞與凌虛子。
他用手摸了摸,笑著說:「你這丫頭委實不長進,這哪兒是什麼墨玉,這是塊龍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