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所謂鴻門宴

  我估摸著先前被洛雲跟墨機這麼折騰一番,元氣是有些傷了。

  因此這頓飯吃是的相當專注,馬不停蹄的橫掃桌上佳餚,嘴裡填的滿滿噹噹的。

  

  白豈輕笑一聲道:「墨機君,你此番委實招待不周了些,你看看她一副八百年沒吃過東西的形容……還有那雙眼睛,又是怎麼回事?」

  本神君面無表情地拿筷子戳了一塊青筍,塞進嘴裡。

  耳聽見身邊那個聲音十分淡然:「昨夜跟我敘了敘舊,約莫有些感慨。」

  一個氣兒不順,哽住了喉。

  阿虛伸過手來十分貼心窩地伸手拍了怕我的背。

  

  少離皺了皺眉,躊躇了半晌才問道:「哥哥跟陵光那麼熟?」

  白豈甩開扇子,笑臉盈盈地等下文。

  那廝伸手端起茶壺,將我的緩緩杯子滿上,吧嗒放在我面前,這才慢條斯理地擺出一臉溫柔地瞅著他道:「確實熟,過兩天你要改口叫嫂子了。」

  我不著痕跡地將茶杯往旁邊推了推,眼風就瞟見旁邊幾個布菜的小魚仙子頓了頓手,立馬紅了眼睛,哀傷之情溢於言表。

  嘖嘖,又是幾個被那廝的面皮蒙了心智的小仙娥。

  飯桌那頭的哥哥哈哈大笑,讚道:「好個墨機,我就等你這一句。」

  同一時間少離拍案而起,指著我的鼻子大聲道:「嫂子?!那丫頭當我嫂子?!哥哥,你是不是剛回來還不太清醒啊?!她怎麼能當我嫂子?!」

  那廝十分閒適地擺弄了擺弄碗裡的湯匙,氣定神閒道:「少離,我記得,陵光院子裡,好像有個製藥姑娘叫蓮生。」

  少離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一個字,噎了個滿臉通紅。

  

  白豈置身事外,倒是十分清明,緊接著就問出了一句十分著緊的話:「我來的時候倒多有些聽聞,卻說你與阿虛君都說要娶我家阿光啊!」說罷轉向阿虛,抿著嘴掛上唯恐天下不亂的笑臉。

  我自動忽略那句「阿光」,面無表情地叉起一隻黃澄澄的果子,嘎吱嘎吱地啃。一心把那顆果子當成所有碎嘴小仙的腦袋。

  少離拿眼睛偷偷瞟了墨機一眼,很不甘心地小聲咕噥了一句,便以身體不適為由,起身退去了。少離素來不喜歡宴席之事,今日能露個臉,委實是給足了上清面子。

  

  阿虛看得見一般,伸手舀了一勺珍珠圓子,笑著緩緩道:「約莫是有這麼個事情。」

  白豈「啪」地收了扇子,兩眼精光閃閃還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哎呀,這可如何是好啊……」

  阿虛尚未答話,左邊那人便幽幽喚了一聲:「陵光。」

  我舉起果子啃得很是賣力,不搭理他。

  那人到不介意,一手支著腦袋,又幽幽飄出一句:「你可知道我那一世,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

  這堪堪是諸位知情人士現下最和著胃口的問題。

  一桌子人頓時停下手裡的筷子勺子作出聆聽狀。本神君啃果子的動作略緩,正巧瞅見旁邊幾名小宮娥皆豎著耳朵,又要做出一副恭恭敬敬的形容,真真辛苦的緊。

  「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讓你生個孩子。」

  

  廂房裡一時安靜的很。

  本神君一哆嗦,插著筷子的果子掉在桌上,又骨碌了一圈,功德圓滿地打碎了一溜食具。只感覺渾身的血氣都沖上頭頂,這一張久經風霜的老臉也十分不合時宜地紅了紅。

  那人端著茶盞送到唇邊,面色不變地接著說:「現在想來卻覺著沒什麼好後悔,那時候沒有孩子也沒什麼好遺憾的,畢竟……」他語氣略略一頓,呷了一口茶水才道:「……時間還長得很。」

  白豈緩緩回過魂兒來:「阿光,這……」

  我一把拍上桌子,卻仍是有些底氣不足地朝他吼道:「你莫說些叫人誤會的話!」

  墨機一臉無辜,靠在椅子上攤了攤手:「實話實說。」

  我咬牙道:「你不記得我昨天說了什麼了?!」

  墨機收了笑臉,正色道:「我仔細想了想,我們確實不應該『相敬如賓』地做夫妻了。」

  我愣了愣,道:「什麼意思?」

  「陵光,你記不記得我說了什麼?」墨機側過臉,向我靠近了些,目光灼灼地盯著我,「就是那個意思。」

  

  我正絞著眉毛想昨夜他那區區兩句話到底蘊含了怎樣深刻的含義時,白豈扯著面皮忙打圓場道:「阿虛君,這甜湯不錯,你來嘗嘗?」說罷無限慇勤地伸手替阿虛滿上一碗。

  我忙別過臉來專心致志地拿筷子戳面前的一盤燒雞。

  阿虛接過湯來朗聲笑了笑,道:「丫頭,你瞅瞅,墨機終於被敲出來了這麼多個……」說道這裡卻是一頓,我卻暗暗墮下淚來。

  敢情老祖宗對我動手動腳了半天原是做的這般打算。

  白豈升調哦了一聲,道:「阿虛君不娶她?」

  阿虛一臉高深地笑了笑,道:「我瞅這墨機小子忒急人,就暗中推了他一把。再者,我這歲數丫頭能叫一聲祖宗了,倒是沒膽量作出這檔子驚天地的事情。不過,這次對演戲本子投入得很。」

  墨機精準地勾出一抹冷笑。

  我暗中咬了咬牙,您老人家的膽子素來留著做更驚天地的事情。

  

  飯畢,我們一行三人站在東海龍宮口。

  墨機走過來,一臉熟絡地對我道:「東海這邊有些事端,你先回上清等我。」

  我轉過頭專心欣賞龍宮口上一叢珊瑚草。

  白豈剛道了聲告辭,我便拉著阿虛騰出了東海。

  

  三人擠在一朵祥雲上,顫悠悠地飄回上清。

  一路上走的甚是平穩,加之方才吃飽了肚子,白豈同阿虛兩人皆立在雲端打起了瞌睡。我顫顫巍巍地驅著祥雲,不想卻打了個響亮的飽嗝,這一小朵祥雲隨即猛地抖了抖。

  這一抖驚得眼前這二人虎軀一震,四根胳膊在空中七零八散地舞了很久才略略穩住身形。我念自己這般丟人至此,心裡真真悲催的緊。忙扯出一臉訕笑尷尬道:「方才吃的多了些、略略多了些。」

  

  阿虛面色莊重地凝神地聽著什麼,並不應我。再轉頭一瞧白豈,那張桃花面竟如白宣一般退得毫無血色,兩眼定定地瞅著斜頭頂上某個地方,仿若中了魔障。

  我順著他的眼風看過去。

  逆光下一片巨大的陰影,隱約分辨出了一隻多翼大鳥靜懸在空中。我一手在眉間搭了一個棚子,眯著眼睛看了許久。

  這邊還尚未瞧出個所以然來,就聽見那邊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爆喝:「兩個孽障!」

  這一聲嚇得本神君兩腿一軟,差點從祥雲上跌下去。三魂去了兩魂。

  白豈這才回過神來,執起我的胳膊將我撐起來。

  我哆嗦著兩腿,抖了著嗓子輕聲道:「師父,您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