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來了,我倆都沒說話。醫生和護士絮絮叨叨說著什麼,我都沒有聽。我只是盯著她。偶爾醫生問了什麼,她答一兩句。她被我盯得漸漸窘迫,忍不住了便趁人不注意瞪我一眼。
我只是依然盯著她。
醫生和護士終於走了,譚皎落在最後,她低著頭,關上門,於是屋裡重新只剩下我們兩個。
「想對我說什麼?」我問。
她在床尾坐下,側對著我,並不看我,看著已經黑下來的窗外。她說:「阿遇,你吻我也好,避開我也好。想要也好,不想要也好。以前,我一直在努力,想要等你。等你將來實現願望,等你放下心裡的疙瘩,這樣我知道你肯定會和我在一起。你喜歡上了一匹受傷的狼,不能指望他現在帶著傷,就跳進你懷裡。這麼一想,我就平衡了,我就願意等了。可是……」
她用那雙清澈而深邃的眼凝望著我:「……那天在陳家,你把我一個人留在閣樓,離開的時候,我就下定了決心,如果這次我們能夠活著出去,出去的那一天,我就一定要和你在一起。我不想等了,也不能再等。」她的眼淚漸漸漫出來:「你不必再跟我說什麼大道理,也不必再逃避我。你要麼現在就和我在一起,要麼咱們就放棄。阿遇,我已經不想再等了。」
我的心,就像被一把刀,輕輕割過。那刀,就藏在她清澈的眼淚裡。我想給自己一拳,竟然讓一個女孩,被逼地沒辦法,說出這樣的話。我聽到自己近乎嘶啞的聲音說:「皎皎,你過來。」
她的嘴唇都快咬破了,梗著脖子說:「我不過來。」
我有點想笑,眼眶卻熱了。我低聲說:「過來,聽我對你說相同的話。」
她靜默未動,而後起身,走到床邊,我的傷剛才被她打疼了,想坐起居然不能夠,只得伸手去握她的手,她卻躲開了,只是在床邊坐下,依然丟個側臉給我。
我抬手按住自己的半張臉,說:「我剛才想說,你卻不給我機會。這些話應該男人來說。」
她輕輕「哦」了一聲,臉似乎更紅了。
我說:「譚皎,對不起。」
她一動不動,眼淚掉下來。
我說:「我們今天就在一起,以後再也不分開。」
她抬手摀住臉,而後埋首下來,埋進我懷裡。我抱著她,奇怪的是,這個我盼了很久很久的時分,甚至曾經以為自己無福擁有的時分真的到來,一切卻顯得極安靜。她散落在我手掌間的黑髮是安靜的,夜裡的燈光是安靜的,沿著輸液管滴落的鮮紅的一滴滴的血,也是安靜的。
我摸著她的頭,問:「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你是否都不會離開我?」
我知道身為男人,不該這麼問。可是我想要,她的一句承諾。她沒有抬頭,淚水卻打濕了我的胸膛,她慢慢地說:「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離開你。你也是嗎?」
我說:「我當然也是。」
她抬起頭,臉上還掛著淚,破涕為笑。我也忍不住笑了。我倆就這麼臉挨著臉,淚光閃爍,一直望著彼此笑著。直至壯魚推門而入,發出「臥槽」的驚嘆。譚皎慢慢直起身子,離開我的懷抱。我卻依然不捨地握著她的手。
壯魚倚在門邊,問:「所以你們這是……終於比翼雙飛了?」
譚皎的眼睛都快笑著一彎明月了,我握著她的手,答:「嗯,我終於有名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