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朝天玉鼎·宮中秘史(2)

  目送她消失,葉夜心轉身,黑衣女已經舉著火把站在身後:「那人是正元會的。」

  葉夜心驚訝:「正元會怎對她下手?」

  黑衣女似答非所問:「聽說他們會長有個女兒。」

  葉夜心很快明白,笑道:「女人醋吃得太多,大事就糊塗,那位會長遲早要被自己的寶貝女兒氣死。」

  黑衣女看著他手中鞋:「天底下沒有不吃醋的女人,這丫頭好像真的看上少主了,在吃醋呢。」

  葉夜心笑了聲,沒說什麼。

  黑衣女道:「這樣也好,正可為我們所用,想不到會是這丫頭,幸虧那日松長老看她在街上找少主,留意到了。」

  葉夜心道:「松長老眼力不錯。」

  黑衣女疑惑:「姓溫的沒再派人跟蹤她。」

  葉夜心不看她了,緩步往回走:「他不必。」

  黑衣女道:「少主怎懷疑起他來?依屬下看,不可能是他,他們必定也在找那人。」

  「多問一問總沒錯,這丫頭好福德,那辰時生人算來是時候找上她了,」葉夜心忽然轉了話題,「你可記得先皇的敬妃。」

  黑衣女仔細想了想:「敬妃本是個民間女子,先皇出行遇上,將她帶回宮,可惜沒有哪個男人會守著一個女人,何況是皇帝,後宮三千,她也難逃失寵的下場,那時她已懷孕,心知自己母子必定難逃皇后毒手,求於先皇,卻反遭先皇訓斥,九王爺出生,先皇賜名謝天海,敬妃卻在生產時心力交瘁而死,當時皇后懷著十王爺,只比敬妃遲分娩一日,敬妃一死,宮裡更無人護著九王爺,三個月後先皇出征,辰玉宮忽然失火,九王爺葬身火裡,人人都懷疑是皇后暗中指使,卻不敢作聲。」

  葉夜心道:「誰也不能肯定九王爺已死。」

  黑衣女道:「就算沒死,落到皇后手上還能活命麼。」

  葉夜心道:「也有傳言說他流落民間。」

  黑衣女意識到問題:「果真如此,或許他也得了一些江湖幫派支持,我們不可不提防,少主可與主公提過此事?」

  葉夜心道:「他叫我不要追查。」

  黑衣女鬆了口氣:「主公素來謹慎,既說過不必再追查,想來對九王爺已死極有把握,或許他老人家知道內情,少主何必擔憂。」

  葉夜心道:「左右無事,問問罷了。」

  白曉碧回到鄭府院子,正遇上賀起與小僕出來,原來賀起當時尋不見她,以為她自己先走了,哪知回來不見人,這才又要去找,如今見她自己回來,主僕都鬆了口氣,白曉碧推說買東西耽擱,打聽之下,才知道溫海與沈青出去辦事未歸,於是謝過二人,自回房間吃飯。

  晚上溫海回來,白曉碧覺得遇刺之事不能隱瞞,便一一說與了他,有意瞞去葉夜心相救一段,只說是被人瞧見,刺客嚇跑了。

  溫海靜靜聽她說完,竟沒多問,只訓了幾句天黑不該亂跑之類的話。

  白曉碧試探:「師父有沒有什麼仇家?」

  溫海淡淡道:「江湖中人難免有仇家,不早了,你且回房歇息,明日再說。」

  這回的刺客不像是衝著自己的生辰來的,白曉碧心裡還有許多疑問,可看他的樣子似乎不願再追查,只得退出來,回房自去尋思。

  她剛出門,黑衣人果然又出現。

  溫海道:「去查查。」

  黑衣人沒有離去,反而上前兩步,低聲道:「聽說傅小姐跑出來了,會不會是……」

  溫海皺眉:「果然是她,盡快告知會主。」

  黑衣人嗤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主人不過暫且借借他們正元會,他們還真以為憑著一幫江湖術士就能……」發覺失言,他忙改口:「屬下已送了信出去。」

  溫海沒有追究,片刻輕笑道:「刺客被人看見嚇跑了。」這謊說得也太不高明。

  黑衣人道:「她有事瞞著主人,只怕那姓葉的會出手,主人是不是防備著些。」

  「不妨,」溫海揮手,目中猶有淺笑,「果然沒找錯人呢,富貴未到身邊就有了侍衛,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她還能出什麼事。」

  數日下來,秘密籌劃的事得以落實,簡易的作坊與熔爐建好,炭木齊備,墳外圍都已用了石料加固,那批鐵也隨之運到,鄭公趁夜讓人搬入山上作坊內,沈青溫海賀起三人檢視過,確定沒有問題,便定下明日夜裡動工,在此期間,除了作坊外加派鄭公從衙門借來的守衛,三人也會輪流前來監督進度,以防出意外,當然這一切外人皆不知情。

  鄭公設宴,眾人難免都客氣一番。

  飲畢,鄭公放下酒杯,嘆氣:「該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便聽憑天意罷,當年地理先生指點,那裡需要葬入一名外姓人補足殘鼎,適逢親戚病故,家兄依地理先生所言,方有今日,然取巧得來的富貴安能長久?家兄早已料到今日,於這些事上也看得開,若天不助我鄭家,亦無怨。」

  眼見事情將成,孰料他竟出此不吉之語,沈青忍不住皺了下眉:「總是鎮國公命中大貴,否則取巧也是成不了的。何況還有句話叫『事在人為』,我們只需以鐵汁加固,外面照原樣覆土,旁人是絕對看不出來的,任他再大的本領也難在一夜之間動手腳,鄭公平日裡只需多派人去察看便好了。」

  賀起亦道:「明晚我與沈兄弟親自監工,何需憂煩。」

  鄭公搖頭:「罪孽……」停住。

  賀起察覺到他的異常,立即問:「鄭公何出此言,莫非此事另有內情?」

  鄭公默然半晌,道:「家兄平生征戰沙場,殺人無數,就怕老天不肯饒恕我們鄭家這場罪孽。」

  賀起大笑:「行軍作戰哪有不死人的,照這麼說,賀某刀下殺的人也不少,可是罪孽深重。」

  沈青笑問:「賀大哥武藝超群,不知在營中任何職?」

  賀起擺手:「微不足道的小官,沒什麼好提的,喝酒,喝酒。」

  知道他不願說,鄭公忙拿話岔開:「沈小公子年紀輕輕便精通堪輿之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沈青笑道:「鄭公再誇我,我必定連菜也吃不下了,倒是貴府那位親戚,我想著他雖無名,卻死得其所,成就鎮國公平生大志,建功立業,也算於國有功,於貴府有恩,不如借此機會替他立塊碑,鄭公的意思如何?」

  鄭公愣了下,緩緩搖頭:「老了,總記不得往常的事,這位親戚是外姓,與我們家原本走得遠,是無依無靠才投奔來的,家兄認得,老夫與他卻不甚熟,只記得他姓呂,名字竟不知曉。」

  眾人陪著嘆息一場,吃畢便各自散去。

  出門賀起先走,沈青與溫海落在後面。

  沈青低聲:「溫大哥怎麼看?」

  溫海道:「似有隱瞞。」

  「果然大哥也看出來了,」沈青想了片刻,道,「不論隱瞞了什麼,此地都不能不保,且不理它,待此事完後再說。」

  今晚山上就要動工,男人都忙正事去了,白曉碧最近沒事就進城幫忙買日常所需,當然都是白天,並且多與鄭家丫鬟們一起去,這日傍晚,她與兩個丫鬟正打算出城回府,忽然聽得背後有人叫喚,回身一看,原來是賀起的隨身小僕。

  白曉碧四下瞧瞧,笑問:「怎的一個人,你們爺呢?」

  「爺正與一位朋友在喝酒,因嫌他們家的酒不好,要小的出來買,」小僕拿下巴指指懷中那罈酒,「我們爺才說起你呢,可巧就遇上了。」

  白曉碧真奇怪了:「說我?」

  小僕笑嘻嘻:「我們爺正想找你,姑娘快跟我去吧。」

  白曉碧為難:「這……不好吧,賀公子不是在陪朋友喝酒麼,我們也要回去了……」

  小僕道:「爺今晚也要回去辦事呢,姑娘先與我去看看吧,吃過飯和我們一起回去得了,我們爺說,這個朋友可以幫你的大忙。」

  幫大忙?自己有什麼事需要他幫的?白曉碧越發聽不懂了,猶豫片刻,轉身與兩名丫鬟招呼過,便跟著小僕走了。

  轉過兩條街,有座高檔的酒家,生意興隆,樓下已經坐滿客人,小僕領著她上樓,走進一個房間。

  房間不算寬敞,光線很好,裡頭靠窗的桌子上擺著豐盛的酒菜,桌旁二人相談甚歡,其中一個玄衣墨帶,正是賀起。

  見有人進來,二人同時轉臉。

  對上那兩道溫柔的目光,白曉碧意外,一時手足無措,開始後悔來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