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體演員被拉到一起,在領頭的帶領下站成幾排。
阿南可能是因為形象比較好,被安排在中間位置,旁邊就是老年組,他個子高出人家兩頭來,人堆裡一站,面無表情,看著傻愣愣的。
主持人還沒排完位置,就有遊客迫不及待地衝過去搶先合影,一個上去了,其他的也不甘示弱,大家一擁而上,照來照去。主持人看起來不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了,拿著麥克說了一句請大家不要擁擠,就隨他們去了。
成蕓的目光一直留在周東南身上,他在演員隊伍裡是比較突出的,一來個子高,二來長得還可以。集體合完影之後好多人來找他單獨合影,他來者不拒,誰拉著都照。
成蕓站在不遠處,看著兩個小姑娘跑過去,一人拉住阿南一條胳膊,擺好造型,另外一個姑娘拿手機給她們照相,一邊照一邊說:「笑一笑啊,帥哥,快笑笑。」
說了半天,阿南還是那個表情,他不是不想笑,可是實在不習慣,擠不出來,臉上還一抽一抽的。
照相女孩無語了,啪啪地快速照了兩張,就去換別人了。
成蕓看了十分鐘,這樣的場面出現了好多次。她又看向一邊,同樣是少數民族,同樣是年輕男人,旁邊幾個人跟遊客玩得特別好,打成一片,翻著花樣地照,一會比劃姿勢,一會勾肩搭背,有個男的玩得嗨了,還給女遊客打了個公主抱,大家一邊起哄一邊拍照。
反觀阿南這裡,乾巴巴的,像照證件照一樣。
又過了一會,成蕓看遊客照得差不多,都開始離場了,才走過去跟阿南說話。
「你臉石膏做的麼。」
阿南把帽子摘下,「不是。」
「我勸你好好想想再說。」
阿南晃晃腦袋,額頭上出了一點汗,「真不是。」
有人來阿南這邊叫他,阿南把蘆笙遞給他,又說了幾句話,成蕓聽不懂,就看那人拿著蘆笙走了。
「幹完了?還有後續麼?」
阿南擦擦臉,「沒有,結束了。」
「累不累。」
「不累,就跳一場。」
「還有跳得多的?」
「嗯,旺季的時候,一天最多要跳好多場。」
「你還挺忙。」
「不是,我也不常來。」阿南解釋說,「我是替補,今天有人病了,我才來的。」
「救場?」
「算是吧。」
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隨著人流往外面走,成蕓說:「我請你吃飯吧。」
阿南迅速轉過頭,看著成蕓,成蕓蹙眉,語氣不太滿意地說:「你那什麼眼神,好像我給你設陷阱一樣。話說回來,你吃過飯沒有。」
阿南搖頭,「沒吃。」
「那我叫著張導,咱們一起吃吧。」
阿南最終還是同意了,有便宜飯吃沒理由拒絕,成蕓給張導打電話,張導沒有進來看表演,一直在外面,接了成蕓電話,三個人在外面碰頭。
現在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寨子裡所有的人家和店鋪都點亮了燈,出了表演中心,抬頭看,半個山坡都是星星點點的燈光。
出了演出中心的人流分了兩部分,大多數向上走,上面客棧旅店居多,少部分向下走,下面多是苗族的店鋪和飯館。
成蕓他們便是往下走的。
路兩邊有不少飯店,張導站在成蕓左邊,阿南走在偏前的位置。成蕓問了一句:「這裡的飯菜有什麼特色的。」
兩個人幾乎同時回答。
「酸湯魚啊。」
「沒有。」
「……」這個無語來自張導,她趁著成蕓淺笑著低頭,狠狠地剜了阿南一眼,示意他閉嘴。
可惜阿南走路低頭,什麼都沒看到。
成蕓自動忽略了阿南的回答,問張導:「酸湯魚是什麼?跟酸菜魚一樣麼?」
「不一樣的呀。」張導很滿意成蕓沒有被阿南拐跑,「成姐,到貴州來,一定要吃酸湯魚!」
「怎麼做的。」
「酸湯魚最重要的就是這個酸湯,最開始的酸湯是釀酒後的尾酒調制的,後來改成米湯發酵的手法,還有很多其他的方法,都是各家獨門配方的。」
成蕓說:「你了解這麼多。」
「這是我們貴州特色啊,肯定要了解的。」張導說著,若有若無地白了阿南一眼,「什麼都不知道怎麼當嚮導啊。」
阿南還在悶頭走路。
「成姐,酸湯是經過微生物發酵的,健康菌落群對人體腸胃非常好的。」
「好好好。」成蕓感覺再不答應張導能說一晚上,「就吃這個吧,你推薦個館子。」
張導帶著成蕓和阿南來到一家餐館,裡面的服務員都穿著苗族服飾,拿著菜單過來。
「你們點吧。」成蕓站起來,說:「我出去一下。」
「成姐?」
「沒事,很快回來。」
成蕓出門,順著小路往前走,來到一家小賣店。
小賣店門口有一個玻璃櫃,裡面擺著各種各樣的煙,成蕓看了一遍,沒有自己要的。老闆過來問她一句:「買煙?」
成蕓抬頭,「萬寶路,軟的,有沒有。」
老闆搖頭。
「愛喜呢?」
搖頭。
成蕓接連走了兩三家,都沒有她要的煙。
回到飯館,菜已經上來了,兩個人都沒有第一時間發現成蕓。
阿南在盯著酸湯魚鍋,用眼神說話——「我想吃飯」。
張導在盯著阿南,也在用眼神說話——「不許動。」
阿南換了換坐姿,張導馬上說:「等成姐回來再吃。」
阿南剛要說什麼,一抬頭,看見成蕓走過來。張導順著他的目光回頭。
「成姐!」
成蕓笑笑,坐到張導旁邊,「怎麼不吃,不用等我的。」她看了阿南一眼,「餓了吧。」
阿南拿起筷子,成蕓說:「吃飯吧。」
酸湯魚紅紅的,裡面下了不少菜,有點像火鍋的吃法。味道的話,怎麼說呢……對於成蕓來講,稍稍有點怪。
但是具體哪裡怪還說不好,跟東北的酸菜不同,跟四川的酸菜魚也不一樣,酸湯魚的酸味偏沉,不爽口,但是味道獨特,多吃幾口,能吃出醇香的感覺來。
阿南和張導吃得熱火朝天,成蕓不算太餓,吃了幾口後就放下筷子。旁邊還有幾桌吃飯的人,成蕓看了一會,對張導說:「吃完飯你就回去休息吧。」
張導說:「行,今天也晚了,那明天早上我們幾點集合。」
成蕓說:「到時候我打你電話。」
吃完飯,張導說什麼都要結賬,成蕓笑著說:「劉傑怎麼跟你說的,這個是不是會報銷啊。」
張導剛吃完飯,臉被熱氣熏得紅撲撲的,她衝成蕓一笑,說:「不是啦成姐,我們第一天玩,這頓我請客,就當認識好朋友了。」
成蕓淡笑:「好。」
張導說這話的時候,成蕓瞄了一眼阿南,後者一副我已經吃飽的表情,聽見她們的對話,也沒什麼表示。
也怪不得幹什麼都是臨時工,成蕓心道。
出了店門,成蕓說自己想要散散步,張導就自己先回住處了。
阿南也往回走。
成蕓在他身後叫住他。
阿南迴頭,他走了一段爬坡路,站的位置高,看見成蕓仰頭看著他。
夜色下,成蕓的臉龐看得不是很清楚,可依舊能見白皙的皮膚,和清晰的黑眉。
「你等會,幫我找點東西。」
成蕓走到他身邊,阿南問她:「找什麼,用車麼。」
「不用車就不能幫我找了?」成蕓吊著眉梢,「又想白吃我的飯。」
阿南深吸一口氣,也不解釋到底是不是白吃。
「找什麼。」
「給我找家賣煙的。」
「這裡到處都有賣煙的。」
「我看了幾家,沒有我要的牌子。」
「你要什麼牌子?」
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走在青石路上,晚上山裡寒冷,成蕓的手插在衣兜裡,看著阿南那身演出服,說:「你冷不冷,要不要先拿件衣服。」
阿南說:「行。」
阿南帶著成蕓來到剛剛的演出中心,現在裡面已經沒人了,阿南從後門進來,直接去了後台,在一堆堆起來的包裹裡翻出一個黑包,從裡面掏出一件夾克。
旅遊淡季的苗寨夜晚,靜謐非凡。成蕓抬起頭,看見天上有星星,不多,但是都很亮。
她呼出幾口氣,沒有看到白霧,心裡卻覺得很通爽。
到底不比北方,冷得那麼直白。
她轉過頭,旁邊的男人這回沒有低頭走路,他左看右看,在幫成蕓找煙店。他披著一件夾克,但下面還是演出的褲子,看起來有點不倫不類。
走到路頭,正好是個風口,冷風直條條地吹過來,成蕓把風衣裹緊,一側目,剛好阿南也在避風。
兩人對著臉,都看見對方的頭髮被吹了起來。
黑髮在黑夜裡,看得並不真切。
等風吹過去,阿南轉過頭,接著找賣煙的店。
「阿南。」
阿南腳步一頓,看向成蕓,成蕓指了指旁邊,「去坐一坐?」
阿南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在山路的盡頭,有一家小店,門口沒有燈,隻立了一個牌子,月光下,隱約看著上面寫了四個字——苗家酒坊。
他一直在看,成蕓說:「不抽煙,酒也不喝?」
阿南與她四目相對。
成蕓淡淡地說:「你還是不是男人。」
阿南轉過頭,又轉回來。
「你請?」
成蕓一扯嘴角,走進酒坊。